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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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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哲说了这番话,定定的看着严黎,目光那样坚定,无惧无畏。
  严黎闻言不由笑出声来:“你说得再对不过,我从你那里逃走,与他们联系上,竟无一人告诉我知婆婆病重,只说何寄凡与那批军火遭横昆劫持,我自然心急如焚。他的性格我是知道的,绝不肯受人威胁,怕是要以自身为饵,然后将他们一举全歼。何寄凡和红堂早有勾结,此事凶险万分,我只是舍不得让他受苦,若我不上那条船,他便会上。那个时候,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他伤一肤一发。”
  他的笑容发苦,润泽的唇瓣都微微颤动起来:“谁知道,船上的那批军火竟然都是假的!我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能占一席之地,却不料连一批军火也比不上,他就该是天生的龙头。”
  邹哲看着他减失血色的脸,嘴唇张合几次,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握住严黎的手。
  “我上了横昆的船,其实心里怕得很。”严黎任他握着,看进他的眼里,“后来周平海出来,我就知道这条命恐怕将要不保,他果然没让我失望,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我,四号海洛因——白雪公主,冰雪女王,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两位美人啦。”
  他的尾音轻快,似乎很是愉悦,逐渐空茫的双眼却让邹哲心痛如绞。
  “也要多谢他给了我最好的毒品,不然后来横昆让我给他口交,我可忍不下来。”严黎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声音似哭似笑,“他还想上我,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把他那玩意儿咬了半截,后来何寄安捉到他,就把剩下的半截也碾成一团肉泥,实在痛快。”
  邹哲只觉浑身冰冷,气力尽失,严黎俊朗的脸上笑容依旧,却是那么不真实,似乎虽然都会消失。他的手从严黎手臂上滑落,无力的垂到他腿上,用尽全身的力量,他还是无法支持,身体顺着沙发下滑,双膝落地,抱着严黎的腰,想要用力,却无论如何提不起力气。
  “你怕什么?”严黎垂下眼睛,把邹哲的头按在怀中,一手抚着他的后背,一手插进他发间轻轻摩挲,“后面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所以,最痛苦也就那一个多钟头。”
  邹哲十指抓紧严黎后背,用尽残余的力量,他想说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你走,我不该明知你要受罪却仍让你回去,却觉再无面目与严黎相对。
  “到底是个孩子。”严黎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起来,看见邹哲眼里一片晶莹时却愣住,“你当真哭了……”
  邹哲哭起来的样子亦是俊美逼人,像是在镜子前面练了无数次一样,眼泪在眼眶中转了数圈,激起一片涟漪,才一滴一滴滑落,无声的,连眼角都不曾红。
  老人曾说过,这般的哭法最伤身。
  严黎被他的泪颜蛊惑,着魔一样俯身,伸出舌尖接住一滴泪珠。淡淡的咸涩味道在口腔中慢慢晕开,他竟舍不得就这样咽下去,于是在邹哲脸上轻吻,将那些苦涩的液体一一吻去。
  真是奇怪的感觉,他好像是,第一个为了自己而哭的人。
  严黎的脸被一双颤抖的手扶住,指尖轻轻点在皮肤上,邹哲冰凉却柔软的嘴唇贴上来,温热的舌尖稍微探出轻触一下严黎的就收了回去,然后保持这种紧密相连的姿势。他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像,除了清浅的呼吸声和贴在脸上滚烫的掌心,严黎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又没有怪你,你难过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严黎见邹哲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只能将他的头拉远,依旧揽进自己怀里抱住,笑着说。
  “你应该怪我,我说何寄安自私,其实我也一样自私。我想让你看清他,只是为了能够得到你,得到你的爱,我明知你会因此受伤……”邹哲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在哽咽。
  严黎相信他这次没有演戏,于是笑起来:“我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那个时候,就算你站在我面前,一件一件把事情和盘托出,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你无须自责,你只是……”他歪着头想了一个不那么露骨的措辞,“用了一种更加具有杀伤力的办法,而我应该因此多谢你。”
  邹哲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笑得十分温和的严黎。
  “怎么了,难道我在你心里那么愚蠢,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迁怒他人?”严黎笑容更深,“我只是爱错一个人,信错一个人,因为欺骗而得来的感情,我不需要。”
  邹哲终于能够再度发声,几不可闻的问:“我也骗了你,你还要我吗?”
  这次严黎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眼前既期待又惶恐不安的邹哲,思索良久才道:“你骗我是为了让我清醒,何寄安则是为了蒙蔽我的视听,让我从此活在他制造的谎言中,这两者的区别,我还分得清。况且,我差点杀了你,虽然你只是想赌一把,但毕竟因此受了伤,所以我们两清了,互不相欠。”
  邹哲听到“互不相欠”那几个字时,还环在严黎腰上的手臂猛然用力,几乎要将他生生揉碎。
  严黎忍住这甜蜜的疼痛,用一手抚弄着邹哲的面颊,慢慢开口道:“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考虑看看。”
  他方一说完,就把跪在自己脚下许久的年轻人一把推开,将他蓦然睁大的、湿润而明亮的眼睛留在身后,起身推门而出。

  56。

  严黎出了包厢,还在回想邹哲刚才那副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由有些得意。脸上笑意尚未敛下,眼角余光一闪,忽然看到一个恨之入骨的身影,那点笑容就凝在唇边,拉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角度,连下颌都开始发酸。屏住呼吸,他反应极快的将身体贴在环形的走廊墙壁上,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背后是印着华丽图案的壁布,他的行动悄无声息,慢慢朝前方一个半敞着门的包房摸索过去。
  何寄祥半个身体露在门外,背对着严黎跟房中人低声说话,离得太远,严黎听不太清楚,却明明白白看见几根细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来,一闪而过,然后用力抓住何二少的衣领迅速往门里拉,一声闷响之后,包房门被关上。
  原来如此。
  严黎冷笑,那只手他记得太清楚,曾经在他的下巴上留下两道红痕,那样一双手竟落到了何寄祥的领口。
  红堂郎新,将衡昆扔出来挡刀的始作俑者,要置严黎于死地的背后黑手。现在,却成了何家二公子的入幕之宾,果真世事变幻无常,让他猝不及防。
  “严总,看什么呢?”熟悉的男中音在身后响起,有些戏虐。
  “易警官,你竟然真的来了。”严黎收敛心神,笑着回头,“这里一大半的人都到你的警局喝过咖啡,你也不避避嫌。”
  “我能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易映笑笑,欺身而上,凑到严黎耳边以极小的声音道,“你刚才看到了?其实我早该告诉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严黎也回他以细微的气声:“与我无关,我跟何寄祥也只是偶尔上床的朋友。”
  他越过易映的肩膀往后看,邹哲正站在走廊的尽头,面对着他,身姿笔挺犹如大风摧折下的一杆青竹,惶惑、委曲却勉力倨傲而立。
  严黎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一手搭上易映的肩膀,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远远看去,暧昧至极。
  “严总,我还要维护警队形象。”易映迅速后退一大把,拉开两人距离,笑得十分促狭。
  “那可真不好意思,顺手而已。”严黎微笑着对他眨眨眼睛,举起双手越过他朝邹哲走过去。
  紧紧抿着嘴唇的年轻人愤恨的望着他,如墨双瞳里焰火焚天,毫不遮掩的彰显着他的怒气。
  “你那是什么表情?”严黎略微抬了抬下巴,看着他勾唇而笑,“我们只是……”
  他回头看一眼转过身笑望自己的易映,把话说完:“普通朋友。”
  易映读唇语的功力极好,立即伸出两手比出个射击的姿势,对着严黎一枪爆头。
  邹哲再也绷不住,压低声音咬牙道:“我不信!”
  “真的,我从不说谎。”严黎笑盈盈的直视着他,表情无辜到了极点。
  这种酒会一如既往的无聊,各路人马你方唱罢我登场,围着何大公子亮相,就为挣一个好前程。严黎端着酒杯发呆,不时跟身边的易映说两句话。这位易警官做事手法跟原来那批警队里按部就班升上来的官员截然不同,有种显而易见的流氓特质,换句话说,就是不择手段,踩着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跳危险的圆舞曲。
  邹哲不像他们二人如此清闲,多得是人要应酬,至于那个突然变脸的周天王,则被卫红菲和经纪人带着四处交际。
  严黎在会场里随意扫了两眼,就发现大批便衣,他见一个看来是新丁的年轻警员站在一角,满脸挥之不去的紧张表情,一手还掩在西装外套下面,就偏头对易映道:“今天来的人是谁挑的,你看那个,真乱起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易映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凉凉道:“不是我的人。”
  严黎就“哦”了一声,依旧看着他。
  易映只得压低声音道:“我不会让我的人来送死。”
  他们二人说了没两句话,严黎就感到一道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有如芒刺在背,用眼角扫过去,邹哲正抽空朝他这边虎视眈眈。
  这家伙,醋劲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正在失笑,身边嚣张惯了的易警官忽然朝会场的另一边疾走,只留下一句匆忙低语:“龙头来了,你自求多福。”
  会场里人这么多,严黎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做出拔腿就跑的丢脸事,于是只能笑着迎接何大公子的驾临,对着他无甚表情的俊脸,小声道:“大少爷有何贵干?”
  何寄安看着他面色稍微松动了一下,开口道:“不跑了?”
  严黎就苦恼的爬梳一下头发:“跑不了,打不过,那我们就只能谈一谈。”
  以往他对着何寄安,不是小心翼翼百般讨好,就是心如刀绞想要逃离,却从未如现在一般的平静,能够心平气和的对他说,我们谈一谈。曾经,何寄安未接受严黎时,也跟他说过同样的话,严黎的反应是拒绝,此时何寄安就表现得迥乎不同,沉默着首肯,并未过多纠缠。
  或者这就是他们的区别,严黎想着,何寄安永远这么理智,不管面对什么,都能衡量其中的轻重缓急,然后找到方法一一应对。同样是极力渴望的东西,严黎夸父追日般不知疲倦的追求,不撞南墙不回头,何寄安则如一个精明的猎人,隐藏着自己的所有痕迹,确定到了最有把握的时机才会断然出手。
  他熬过这场不知所谓的宴会,结束时何寄安果然遣人来寻他,严黎跟着那人到七贤楼门口,上了何大公子的座驾。
  两人在车里一路相对无言,最后还是严黎笑着开口问道:“我们去哪里谈?”
  照他的想法,应当不是主宅就是宁园,岂料何寄安低声答道:“农大。”
  严黎就诧异的侧过头,足足看了他好几秒终于笑出声来:“亏你想得出来,农院。”
  当初何寄安和严黎同年高中毕业,既未出国留学也没上本地名校,双双就读于H城城郊的农院,全城最烂的学校之一,校址位于梳子铺边缘地带,紧靠小横台。学校里的女学生白天在宿舍睡觉,晚上就浓妆艳抹到大小横台做鸡,男生则是不分晨昏的寻衅滋事,打架斗殴,争抢地盘,跑去梳子铺跟大哥学做古惑仔。当年何家一个叔父笑称,这个农院是高学历马仔的量产基地,贡献不小,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农园内部就是梳子铺的缩影,各种大小头目收的小弟在校内划分势力范围,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十足十的危险地带。何寄安直到高中以前都是个规行矩步的阔少爷,他执意要去这所学校,令人大跌眼镜,连何老太爷都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方才应允。何寄安要去,严黎自然跟着,二人联手,将那些小喽啰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学以前,严黎从没发现自己对何寄安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当年才十六岁,尚算懵懂无知,跟同高中的女生谈过两场不痛不痒的恋爱。进了农院之后,整日里忙于整肃校内大小势力,日子过得刺激无比,更是无暇他顾。后来某次带着手下小弟打完群架,他跟略有负伤的何寄安躲到教师楼天台,一起看夕阳余晖下的农院,他们初试身手的江湖。
  就是那天,或许是因为金乌西沉,天色渐暗,模糊了他的视线,严黎看着身边何寄安挂了彩也不掩丽色的脸,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他怦然心动。恍然大悟之后,他便觉得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如不何寄安好看,再回溯过往,更觉得曾经交过的两个小女朋友竟都跟何大公子一样,细眉高鼻,皮肤白得发亮,往人群里一站,不说不动就高挑出众,艳压群芳。
  他未踌躇太久,下一次共赏夕阳之时就壮了胆子表白,把呆若木鸡的何寄安扑倒在地,压上去一通热吻,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我很喜欢你,男女之间那种,你呢?”
  之后,之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多年没有回来的农院依旧还是老样子,严黎跟着何寄安爬到教师楼天台一角,一盒香烟摆在眼前,一如当年。
  他眯着眼睛看漫天铺洒而下的夕阳,弹出一根烟点燃咬在嘴里,然后就地躺下,粗糙的水泥地面隔着一层布料与后背皮肤摩擦,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何寄安在他身边坐下,含了烟俯身,烟头相触,一点荧红忽明忽暗,然后一口烟气喷洒而出,呛得严黎偏头。
  “别闹了,大少爷。”严黎笑着躲避,从地上翻起身来,与何寄安并肩盘腿而坐。
  何寄安却不依不饶的又猛吸一口烟,压着他的肩膀把烟圈喷到严黎脸上,严黎避无可避,一边吐出自己嘴里的烟蒂,一边伸出右手固定住何寄安的头,左手摸到他嘴边。他本意要夺何寄安的烟,不料却摸到他嘴唇上,然后手腕一痛,被那人拉到面前,不容拒绝的噙住了双唇。
  两人口腔里都是微涩的烟味,严黎恍惚的回吻过去,跟何寄安抢夺宝贵的空气,却还是气喘吁吁的败下阵来。
  “你那时候,是真的对我没那种意思,对不对?”严黎重新坐好,又点了一支烟,这次却只是夹在指间,看着淡青色的烟雾被微风吹散,“那晚上老爷子对你说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爷爷让我自己选,是要一个肝胆相照一辈子的兄弟,还是不知何时就会一拍两散的情人。”何寄安跟他背对着背靠在一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毫无波澜,“我不想选,为什么不能即是兄弟,又是情人?”
  “现在你知道了?”严黎笑起来,“虽说老人间的事情我们做晚辈的不该插嘴,但是他并无资格这样教训你,可见这话不可信。”
  何老太爷年轻时,对他结拜兄弟和旧情人的所做所为,可谓无情无义,狠毒至极。
  “其实那时候我选或不选都已没有所谓,那顿鞭子,还是一样要挨。”何寄安把严黎搁在身边的一手握住,“后来我才明白,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再也做不成兄弟。”
  “原就是我的错,我不该逼你。”严黎回握住他,轻声道,“我这几日才想明白,感情的事,不是我一厢情愿死不放手就能得偿所愿。”
  何寄安低笑一声,将身体转过来,深深看进严黎眼中:“什么叫一厢情愿?你可见谁逼我做过不想做的事情?”
  严黎先是一怔,然后了然大笑:“的确如此,老爷子那等人,也逼不了你。”他顿一顿,又接着道,“可是一开始,你的确没想要同我在一起,纵然我使出百般手段,你也能应付得滴水不漏,还曾跟何寄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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