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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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都说了几遍了，不用那麽拘谨，叫我麦阳就可以了啦！”
　　这个有一头栗色头发，浅褐色瞳仁的高大男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浑身散发著一股麦田与阳光的气息，浓眉大眼，一脸乐呵呵的笑，和他在一起总会让人心情豁然开朗。
　　麦阳和苏澈是警校的同期生，也是警队声名远扬的狙击手，论辈分论资历，他都是我的前辈，但是为人非常平易近人，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自从进入专案组後，他就一直非常照顾我。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先是侧头疑惑地看了看，然後笑著走过来一手揽住了我的肩膀，一手把我的头发搓得乱糟糟的，好像宣言一般地说：“啊呀呀，这麽细嫩柔弱的小男生居然会来一线行动组？真是叫人担忧呐！哈哈，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於是，从那时起，麦阳果然就一直处处保护著我。对於他，我一直心存感激。
　　“浅含，是不是又没吃午饭？”
　　麦阳看看我手里的咖啡罐，咚地一下大咧咧地坐上窗台，说也没说便朝我扔过来一样东西。我赶忙伸手接住，一看，是热呼呼的鱼子酱饭团。
　　“总是不吃饭怎麽行，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样了？”麦阳一手撑住窗台边缘，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饭团，犹豫了一下。
　　“喂喂，别告诉我你不给我面子哦！快点吃！”麦阳假装虎著脸大声嚷嚷著。
　　“谢谢，麦SIR。”
　　“啧，你叫我什麽？！”
　　我一愣，腼腆地笑笑。“麦……阳。”
　　“嗯！乖！”麦阳赞许地点点头，露出一脸灿烂的笑。
　　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我还是捧著手里的饭团，一小口一小口地嚼了起来，麦阳始终坐在一边的窗台上看著我，带著一脸愉悦的笑容。在我快要吃完的时候，他忽然向我招招手。
　　“来，过来。”
　　我不明所以地侧了侧头，走了过去。
　　麦阳俯身，笑著一伸手，指尖在我脸颊上触碰了一下。
　　“说你是孩子还真是个孩子，吃饭都吃到脸上去了。”
　　他一边说著一边若无其事地把粘有饭粒和鱼子酱的食指塞进自己嘴巴里，吮吸了一下，然後从窗台上利落地一跃而下，拍拍我肩膀。
　　“走！下午还有任务呢！”
　　“任务？什麽任务？”我把最後一口饭团咽下去後，不解地问道。
　　麦阳回过头看看我，调侃道：“关於三天前截获的那批冰毒，老大想请青英会的会长大人来局里协助调查一下。”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背脊僵硬了一下。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下午两点。街口转角。
　　我知道防暴队已经在暗中包围了那家叫DOUBLE　LIGHT的地下酒吧。据情报组得到的可靠消息称，此时此刻，那家酒吧里应该正在进行一笔毒品交易，而褚默也应该身在其中。
　　方天逸在出发前简洁地布置了一下每个人的任务。
　　这次的行动很简单，目的就是要请青英会的会长来警视厅走一趟。其实关於三天前的那批毒品走私案，警方并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只是想请他来坐一坐探探他的口风罢了。褚默是个行事非常周密谨慎的人，他把每一步棋都算得很仔细很到位，这些年来警方根本就抓不住他的任何把柄，而每一次的暗查或者夜袭，都无一例外地落入了褚默的精确算计之中。所以一般情况下，在没有找到足以指控他把他送上刑场的有力证据之前，警视厅中无人敢和他起正面冲突，以免自己的性命不保也就算了，甚至还会祸及家人朋友。
　　褚默就是这样一个无论黑道白道，都没有人敢动他分毫的狠角。也因此，尽管每次只是很客气地想“请”他协助调查，都必须要大动干戈地出动防暴队，并且还不一定能“请”得动这位连鬼神都敬畏三分的人物。
　　在手表指针指向两点十五分的时候，方天逸短促有力地说了句：ACTION。
　　於是我们一群人从酒吧的前後两个门分散行动。
　　　　
　　当昏暗的走廊尽头处，那间VIP包房被一脚踢开的瞬间，我的情绪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稳定。自从那天离开，我和褚默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面了，这对於之前每一天日日夜夜都喜欢粘著他看著他依偎在他怀里的我来说，实在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而在深深伤害了他之後的如今，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他。
　　当持枪的刑警们冲入包房，将里面一群人统统包围起来的时候，很遗憾，但并不意外，警方没有发现任何毒品交易的痕迹。
　　看到警察突袭，两方黑社会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慌失措，一个个都面部肌肉紧绷了起来，僵硬地站在那里，随时进入开战的警备状态。
　　只有一个人，仍然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交叠著修长的双腿，淡定从容地靠在舒适的沙发椅背上，神定气闲地抽著烟，嘴角挂著淡淡的笑，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看一出闹剧。
　　那个人，便是褚默。
　　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的视线便没有再离开过，心口不由自主地剧烈抽痛起来。他瘦了很多，虽然脸庞依然俊秀依然完美，但是神情中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没有我在身边督促，他一定没有按时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定定地望著那个我日思夜想的心爱之人，强忍著想要冲过去扑进他怀里痛哭的莫名悸动，耳边根本听不见方天逸在对他们说什麽，直到麦阳轻轻拍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发现方天逸正看著我。
　　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方天逸用下巴指了指稳坐在那里，从头到底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褚默。
　　我突然愣了一下，我知道他什麽意思。
　　勉强镇定了一会儿之後，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离褚默一米处站定，却呆呆地杵在那里，喉咙像被卡住了一样，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我真怕自己一开口便会失控地掉下泪水来。
　　可是，当褚默从微启的唇间缓缓喷出一口薄薄的烟雾，似笑非笑地转过视线看著我的时候，我的心在瞬间被利刃穿透，不见光不见血，却痛得我身体紧缩了一下。那是我从不曾见过的陌生而冰冷的目光，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寒如冬雪，冷如坚冰，甚至泛著刀锋般的凛凛煞气。我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用这种眼神看著我的褚默，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失神地看著他，心如刀割。
　　忽然听到身後麦阳干咳了两声。
　　於是我咬了咬牙，把崩溃边缘的理智拽了回来，强作镇定地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工作证，出示了一下，声音干涩地说：“中央区警视厅反黑组，林浅含。”
　　话音落下，我看到褚默忽然冷笑了一下，不无嘲讽地幽幽道：“林SIR，难道这个国家在酒吧和朋友喝酒聊天都是犯法的麽？”
　　我深吸了口气，说：“现在怀疑你和一宗毒品走私案有关，请你跟我回警视厅协助调查。你可以保持沈默，但是在律师没有来之前，你所说的一切将作为呈堂证供。”
　　说完，我看到所有警员都吃惊地瞪著我，带著一种相当不可思议的惊恐目光，同时也都把手里的枪紧了紧，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跌入了布满火药味的紧张氛围。我疑惑地皱了皱眉，难道我有什麽地方说错了麽？
　　直到後来，我才知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这麽直截了当地当面对褚默说过这些本应该说的话。就算是请他协助调查，也总是用非常客气非常婉转的语言，小心翼翼地说请他喝杯下午茶，或其他什麽。因为所有人都不想触怒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至少目前为止，警方还惹不起他。
　　所以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抱著一种随时开战的觉悟，紧张地盯著我们两个。
　　可是过了很久，褚默都没说话。现场一片沈静，空气越来越压抑。
　　而浑然不知情的我，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不知死活地又开口说了一遍。
　　“请你协助警方调查。”
　　我和褚默目光对视著，他的眼睛里似乎带著一种毫无掩饰的嘲讽和轻蔑。一声不响地抽完了一整支烟，然後动作优雅淡定地缓缓站起身。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响起了一阵“哢哒哢哒”的子弹上膛声，所有警员的枪口同时齐刷刷地对准了褚默，纷纷如临大敌，神经紧绷。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甚至连一秒锺的思考都没有，便在第一时间转身挡在了褚默身前，张开双臂一边将他护在身後，一边惊讶道：“你们这是干什麽？”
　　可是话还没说完，我便感觉到了有一支冰冷的枪口贴上了我的脑袋。
　　身後，响起了褚默低沈而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今天我没空陪你们玩。”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我没想到褚默会以我为人质。在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撤走防暴队，否则这家夥就没命了”之後，我被他一路举枪挟持到停车场，而僵持在那里的警员，果然乖乖地没敢再动一下。其实就算没有我为人质，他们也决不是褚默的对手，也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但是这样一来，反倒顺理成章地给了双方一个不开战的理由。省时省力，避免了伤亡。
　　而当诺大的空阔的地下停车场中只剩下我和褚默两个人的时候，我克制已久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住了。我看著朝思暮想的恋人只在我数步之遥，用冰冷的枪口指著我，目光是如此的陌生，就好像从来不曾认识我这个人一样。我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
　　“默……”实在是底气不足的声音，几乎是在呢喃。
　　而褚默仍然只是冷冷地看著我。他的眼神明显在拒绝我。
　　我心里一阵刺痛，失神地向他走了一步。突然间“砰”地一声枪响。
　　一颗滚烫的子弹呼啸著从我脸颊上擦过，划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我不由地怔了一下，可是仍旧止不住向前走的步伐。
　　“默……”
　　我的眼泪滚落了出来，在滑过脸上伤口的时候，混合著鲜血一起流淌下来。
　　当我踏出第二步的时候，又一声枪声响起，子弹无情地贴著我的肩膀掠过，飞溅出一道血光。霎那间的激痛使得我的身体晃了晃，可是比起子弹的擦伤，更痛的，是心。我知道我伤害了他。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泪水忍不住一颗接一颗地跌出眼眶，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滚落。
　　我好想依偎在他怀里，好想他能再一次抱抱我，好想他用狂野不羁的热吻压上我的身体，然後带著不容抗拒的口吻在我耳边低语：浅含，你是我的……
　　我怔怔地，丢了魂似地又向他走了一步，而这一次，子弹直接擦过了我的膝盖，在地面上反弹出了一道刺眼的火光。我不由地膝头一软，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却被一手掐住了脖子。
　　褚默捏住我的喉咙，把我整个人腾空提了起来，抵在了身後的立柱上。
　　“林浅含，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锐利地看著我，语气低沈冰冷，带著令人恐惧的恫吓意味。
　　我昂著脖子本能地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试图挣扎，可是他的手突然间一用力，顿时，我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悲鸣。
　　“唔唔……”
　　那只手掐得很紧，我根本透不出一丝气，完全无法呼吸，只能被迫昂著头，拼命地咬著几乎渗血的下唇，眼眶里满含著的泪水在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全都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他是想杀了我麽？他真的是想杀了我麽？
　　越来越缺氧的大脑让我无暇思考任何事情，我感觉耳边响起了一阵严重耳鸣，刺激著我的神经逐渐地迟钝麻木，甚至连意识都越来越模糊起来，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被抽空，原本抓住他的双手无力地缓缓垂落下来。然而，就在我即将完全窒息的那一刻，掐住我脖子的手，突然松了开来。
　　我贴著立柱摔落在地，在得以重新呼吸的同时，猛烈地咳嗽起来。
　　褚默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向停在一边的车辆。
　　我忽然奋力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从身後拦腰抱住了他。
　　“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把额头紧紧地贴在他的後背，忍不住泪水簌簌而下，浑沌一片的大脑无法整理出任何思绪，只能机械地反反复复地重复著“对不起”三个字。
　　褚默沈默著没有说话，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僵硬了一下之後，似乎无法控制地微微震颤起来。
　　我紧紧抱著他的身体，躲在他背後，哭了很久，随後，听到褚默在冷静下来之後冷笑了一声，嘲讽地说：“警察都是像你这麽容易情绪失控的麽，林SIR？”
　　我愣了一下，却突然间听到一声大喊。
　　“浅含！”
　　我一回头，吃惊地看到麦阳正站在一边举枪对准了褚默。
　　“不要开枪！”
　　我极度惊恐地大叫起来，飞扑上前，双手死死地按住了麦阳持枪的手，顺势把他向後压倒了下去，可是，就在我惊叫的同时，褚默也举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麦阳。
　　“砰！！”
　　“砰！！”
　　两声枪响。
　　麦阳的子弹贴著褚默的手臂斜飞了出去，而褚默的子弹，却直接射中了我的左肩。一阵剧烈疼痛。我闷哼了一声，倒进麦阳怀里。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当从自己手中的枪口飞出来的子弹射入林浅含身体里的一刹那，褚默很明显地浑身震颤了一下，他吃惊地看著那个倒在麦阳怀里的细瘦柔弱的身躯，一秒锺之前，他用身体为自己挡住了对方的枪口，却反而被自己的子弹所伤。
　　迸发而出的鲜血从伤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林浅含背对著褚默，好几次挣扎著想转身，却没有足够的力气，最後被麦阳一声低喝，按住了身体。
　　林浅含用尽全力拚命拽住了麦阳的衣领，喘息著气若游丝地问了句：“他……有没有……受伤……”
　　麦阳抬头看了看褚默，简直恨得牙痒痒，但还是强忍著愤怒柔声安慰道：“放心，他没事。”
　　听完这句话，林浅含好像突然松了口气，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褚默，却始终只是安静地看著，脚下在冲动地往前踏出一步之後，便被理性的神经牵制住了，他仍然握著枪的手垂在身体一侧，止不住地在颤抖。
　　他很明白自己的爱枪沙漠之鹰的威力，几乎是普通手枪的三倍以上，而要承受这种超常火力所带来的冲击，必须要忍受相当大的痛楚。
　　麦阳用力按住林浅含的伤口，可是怵目的鲜血无法遏制，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涌出，照这样下去，恐怕还没送到医院便会因失血过多而休克。麦阳咬了咬牙，从林浅含的肩头褪下西装外套，翻过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後迅速扯下他的领带，解开衬衣衣襟，从一侧的肩头拉开，露出了他整个白皙柔美的肩膀，可是，伤口的情况实在有点惨不忍睹。麦阳动作熟练地把刚才解下的领带对折了几次之後用力按压在流血的伤口上，然後必须要找样东西绑住，可是他自己一向没有戴领带的习惯，身边又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东西。
　　正当急得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另外一条领带被扔了过来。
　　麦阳愣了一下，惊讶地抬头看看。
　　褚默定定地凝视著林浅含昏迷中还挂著泪痕的苍白脸庞，对麦阳低声说了句：“照顾好他。”
　　然後便冷漠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麦阳诧异地皱了皱眉，想说什麽，却没说出口。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