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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婚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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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因为雕刻工的刀法略有偏差,所以每版的第七张邮票上有一个拼字错误,“便士”因而被印成“贝诺”(penoe)。  在同样一张纸下面,她加了几句话:  ——伤亡名单是可以随时更改的。从今以后,以法福里上尉的信为准。按照他的说法,那个星期天的清晨,五个死刑犯还都活着。    
桃花心木箱(1)
那个来找我的女人自己刚从前线某个战区回来。她的男人跟布盖还有另外三个人都在同样的地点,因为同样的理由被判死刑。我想你的未婚夫也是这五个人中的一个。可是她对我说,他们五个人并没被枪毙,而是被押到第一线,丢在两军之中的“无人之地”,让德国人去杀他们。我不清楚她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别的事情,反正她没对我说,她只想知道,我有没有布盖的消息,或者我在一月后还有没有见过他,知不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或者任何有关他的事。我知道她一定不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我也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因为如果我知道布盖还活着,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任何人。  从她问我的各种问题里,我知道她知道的比她告诉我的多。我想她跟我们一样,希望她的男人还活在世上,就像你希望你的未婚夫,我希望我的“爱斯基摩”都仍活着一样。我说的对不对?我想一定没错。因为你也跑到小路易那里,问了他各式各样的问题。过了一阵子以后,你父亲深夜跑去把他叫醒,又问了他一大堆问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除非你真的也守口如瓶,什么都没对你父亲说。  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患难姐妹,应该同舟共济,不再对彼此有所保留,这就是我给你写这封信的目的。小路易告诉我,你小时候曾有过一次意外,现在双腿难行,我很了解出门对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你至少可以给我写封信。我知道从我写的信你就可以看出来,跟我这个没受过教育的人相比,写信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件难事。我虽然没受过正式教育,可是头脑并不差,我希望我们两人都能把手上的牌摊在桌上,让对方看清楚。  有时候,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布盖还活着。本来我是没任何理由怀疑布盖究竟有没有在一九一七年一月去世的,但是,自从那个女人跑来找我讲了一番话后,我的心开始活动了。我觉得她也弄不清楚她的男人是否还活着。可是,她听到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然后由那些消息推断出有一个死刑犯可能逃脱了。如果我没弄错,他们一共五个人。现在,我要把她告诉我的一个细节讲给你听,证明我对你无所隐瞒。她说,这五个死刑犯被押送到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去送死。这个线索给了我一些小小的希望,觉得布盖可能还活着。布盖在北美洲的荒野上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冰雪和寒冷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跟别的犯人比起来,他逃生的运气可能多一点儿。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很好的理由,可是你也知道,对我们而言,再小的希望我们也会紧紧抱住不放的。  说不定这个带有南部口音的女人也去找过你,对吗?请你告诉我实情,好吗?如果你知道任何我不知道的事,我求求你一定要告诉我。请不要让我空等,一定要给我回信。小路易告诉我说你是一个好人。请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维罗尼卡·帕萨望上玛蒂尔德给维罗尼卡写了一封回信,说她对信中提到的事一点都不知情。她春天或是夏天时会回巴黎,那时,她们可以约时间见面。  然后她又给住在马赛的龚特太太写了一封信,要她赶快找到她那亲爱的干女儿丁娜·隆巴迪,那个曾在战区前线跟着她“小宝贝”转移阵地的痴心女人。  既然开始写了,她也顺便给鲁维写了一封信,请他调查一件事。她想知道一九一七年一月时,战区邮政代号一八二八·七六·五究竟是指哪个地方。写完以后,她又拿出龚特太太的信查对号码是否正确。这么一耽搁,她有机会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把给鲁维的那封信给撕掉了。  已经近中午了,天气寒冷异常。  别墅大厅里的玻璃窗上都是水蒸气,她没有办法看到窗外的大海。猫儿们睁大眼睛看她把纸团丢到壁炉里的火中。她对它们说:“守口如瓶。至少这个忠告还相当有用。你们觉得我做得对不对?我应该对这个给我提出警告的人加倍小心,是不是?”  “老大”无动于衷;“老二”好像有点疑问;“老三”和“小美人”两个走到圣母石像旁睡觉去了。一###九年,玛蒂尔德的父母去西班牙的托雷多旅行时,买了这个石像作为纪念品。玛蒂尔德就是那次旅行的某个晚上,夫妻两人喝得醉醺醺后倍加恩爱的结晶。  她把轮椅转向饭桌,只有“偷儿”和“贾克师傅”两只猫跟在她脚边。饭桌上总是摊满了画纸和信件,使得贝内迪特常常冒火,因为这些画纸不是用来画画的,而是用来写笔记的。玛蒂尔德把所有跟“黄昏宾果”有关的东西都收到一个四角镶金边的桃花心木箱里。其实,她也没有真正去整理这些资料,她只是把笔记和信件按照收到的先后顺序堆积起来而已。  箱子是玛奈克一九一五年新年那天送给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本来是送给她作为颜料箱的。那个箱子既不美也不丑,有五十公分高,四十公分宽,重得让人提起来都会闪了腰。可是箱子的质料非常好,是桃花心木做的,上了清漆,四个角落镶着金边,好像从前船上水手的小行李箱。玛奈克怎么会想到去买这么一个东西,玛蒂尔德一点也不明白,就像她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父母亲会跑到西班牙去买一尊圣母石像一样。这些人都奇奇怪怪的。  玛蒂尔德把维罗尼卡·帕萨望的信放到桃花心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把箱子盖关上,似乎怕弄醒睡在箱子里的忧虑精灵。她跟“偷儿”和“贾克师傅”说:“如果你们立刻从饭桌上下来,我会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而且只告诉你们两个。”看到两只猫丝毫不为所动,她又用一种比较严肃的声音说:“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哦!”两只猫用不带感情的眼神看着她,直愣愣的,非常理性的,就像如假包换的猫眼一样。两只猫看着,看着,然后非常从容地、不约而同地,站直它们软软的脚爪,从同一个桌边跳到地上。    
桃花心木箱(2)
玛蒂尔德倾身向前,一只手抓住轮椅,另外一只手抚摸着玛奈克的桃花心木箱子,压低声音,吸引着两只猫的注意力,说:“这个箱子里藏着我许多生命中的一个。你们看,我说到这个生命时,是用第三人称,完全把自己当作第三者。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因为身为我自己,我感到害怕,感到羞愧,怕我自己没办法坚持到底。”  说完这个大秘密,在两只猫不动声色的注视下,玛蒂尔德想了一阵子: 坚持到底?到什么底?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还好两只猫好像很明白,没有要她解释下去,只是很安静地走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继续做它们的春秋大梦。  乐普林斯五金行  巴黎女士街三号  一九二年一月二十五日  小姐:  看到你登在《好好先生》上的寻人启事,趁着今天星期天这个空当,我想给你写封回信。首先我要告诉你,我不要任何报酬,因为我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无赖,借着别人寻找失踪亲人的机会,狠狠地敲上一笔。我是个大战老兵,一九一八年以前一直都在步兵部队,后来因为一只大腿被榴霰弹伤到,进医院开刀后,被调到野战炮兵队。当炮兵跟当步兵同样要吃很多苦头,现在我的听力只有从前的一半,不过这跟我要说的事没什么关系。  我要说的是,我知道你在启事上提到的战壕,只是我不是在一九一七年一月去的。我是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在殖民军把那个战壕从德国佬手中抢下以后,被派到那里驻防的。我想纠正你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那个战壕的名字不是“黄昏宾果”,而是“黄昏砰砰”。我记得很清楚,以前驻防在那里的士兵在一根支柱上钉了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黄昏砰砰”。那块木牌好像还历历在目。我想前一年十月,当那些士兵在挖战沟的时候,对面的德国佬大概一到黄昏就开始攻击,炮火砰砰地响个不停。  至于你提到的那些人名中,如果不是正巧同姓同名,我的确认识一个叫塞莱斯丁的大兵。虽然我跟他不在同一个营,可是我相信他是这次大战里独一无二的一个活宝。如果我们有两个塞莱斯丁的话,不管我们是输是赢,大战一定能提早结束。他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贼手贼脚、鬼主意最多、头脑最灵光、最会玩把戏的家伙,绰号是“食堂飞贼”。他会去把马的饲料偷来,换成酒请队上的兄弟喝。他会捏造出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大队,或者把已经牺牲的弟兄名字再填上去,这样可以骗过厨房的炊事兵,多要到点伙食。你可以想像他的大队伙伴有多么喜爱他!他狡猾到把人骗了,上当的人还一点都没知觉。在那么危险艰难的凡尔登战役时,据说他弄到烤羊腿、白面包、葡萄酒和各种烈酒,一顿只有躲在后方的高级将领才能享受到的佳肴美酒。别人问起来时,他则摆出一副清白无辜的神情说:“那全是别人捏造的。”  一九一八年,我被调到炮兵队以后,还听到别人提到他。据说,当三大箱烟草运到圣米歇尔时,里面本来装着的给法国士兵的粗叶香烟和给美国兵的高级香烟,不知道为什么,全部变成一袋袋的锯木屑了。你想我怎么会不记得塞莱斯丁呢?他是奥尔良岛人,金发蓝眼,脸上的微笑能把最厉害的上士官变成圣诞老人般慈祥。如果他问你现在几点,最好不要告诉他,因为你一开口就等于把表给了他。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话说回来,如果我一九一八年听到别人讲起他的故事,那就表示他大难不死,已经逃过了很多劫数。他这么鬼精灵的人,活下去的招数可多了。如果你到夏朗德省一带去找找,一定会发现他还好好地活在人世。至于你说到的那个战壕,我在那儿的时间跟你提到的时间不同,所以没办法提供你任何消息。我惟一知道的是,就在你说的那个时间后不久,英国佬从我们手里把防守战壕的任务接了过去。我敢保证,在兵荒马乱中,塞莱斯丁一定又好好地敲了他们一顿竹杠。  小姐,我诚心地祝福你早日找到你的心上人。如果你哪天经过巴底诺镇,请一定来我这里坐坐。  阿德夫·乐普林斯  保罗·龚特夫人  马赛市受难者巷五号  一九二一年一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敬爱的小姐:  为了回您的信,我有好几夜没睡觉,夹在您和我干女儿之间,使我左右为难,感到极端难受。我干女儿丁娜说什么也不肯给您写信,而且还不愿意把她的新地址告诉我,因为她怕我会让您知道。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她,因为她对我大发了一顿脾气,然后气冲冲地走掉了。她怪我不应该坚持要她跟您联络。您说我该怎么办?我除了怪自己以外,什么办法也没有。  现在我给您写回信,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您的信拿给伊索拉夫人看。我在上封信里提过她。她是一个非常受大家尊敬的人,而且总能在别人需要时,给予适当的忠告。她对我说,您真是可怜啊!如果我不把情形解释给您听的话,我一辈子都会后悔,因为说谎于事无补,只能让您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受良心的折磨。  我这个月九号星期天见到了丁娜。我有一年多没看见她了。她是下午两三点钟来的,打扮得非常漂亮,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丝绒大衣,大衣领子和袖口都是水獭皮的,还戴着跟领子和袖口配成一套的水獭皮帽。我知道这些东西都贵得要命,一定是某个人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她看起来娇艳美丽,神情愉快,双颊被室外寒冷的空气冻得通红,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我实在很高兴能再见到她,能再亲亲她的脸颊,可是她来得太意外了,我兴奋得不得不坐下来。她也给我带了礼物来: 一条比利牛斯山的羊毛毯,一双拖鞋,西班牙的橘子,和一条真金的十字架项链。我立刻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日夜不离。我真的打心底高兴。当我把您去年十月写来的信拿给她看,并且告诉她我已经代她回了信的时候,气氛急转直下,事情立刻搞得一塌糊涂,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马上变了脸,神色严峻得像我们这里冬天的寒风,对我说:   &
桃花心木箱(3)
“你蹚什么浑水?你到底告诉她什么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上流社会的淑女,满嘴甜言蜜语,其实是要我们上她的当?”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实在不好传达给您,因为我知道您在信上说的都是真话,您的未婚夫的确在前线认识了安琪·巴辛那诺,因此您想跟她谈谈,没有什么别的意图。  她只在我家待了一个钟头,双颊仍然红润,可是不是被寒气,而是被怒气染上的。她从厨房的这头走到那头,高跟鞋把地板敲得震天价响。我坐在椅子上,尽量忍住眼泪,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下。您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她用食指指着我的鼻子说:“干妈,你哭,哭能解决什么事?你看到我哭过吗?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那些害了我小宝贝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什么时候看到我说话不算数?”  她脸上的表情让我害怕,我简直认不出来她就是我那心爱的干女儿了。我对她说:“小疯子,你到底在说什么?那个写信的小姐又怎么害了你的拿波里小宝贝了?”她大叫着说:“我才不管这些,反正我是绝对不跟她说话的,看她还能跟别人说什么?我不准你再给她写信!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如果她再给你写信,你学我的榜样!”话才说完,她捡起拨火棒,把我的炉子盖打开,把您的信揉成一团,丢进炉子,脸上的仇恨之意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记得她十五岁时,如果大人说她两句,她马上反应强烈,充满了反叛的情绪,可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人害怕。  接着,她对我说,她要到城里的另一头去办点事,在门口亲了我一下,可是我知道她心已经不在了。我听到她高跟鞋下楼梯的声音,我赶快跑到厨房的窗户前,探望她在巷子里逐渐远去的身影,禁不住流下眼泪来,因为从上面望下去,她看起来那么娇小,水獭皮领、帽子和袖口使她显得更加可爱,我真怕我以后永远见不到她了,我真怕。  今天是星期天,我继续没写完的信。我眼力不行,没办法一口气写完这么长的信,我想您大概也慢慢了解。昨天晚上我想到丁娜和她生气的情景时,还难过得要命,可是看到今天出的大太阳,我又乐观起来,心想春天来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再回来的。再说,对您说了真话,我心里也好过得多。您这次信上问我,为什么我十月份的回信上说到安琪·巴辛那诺时,曾有这样的字眼“他像一只野狗一样死了,而且很可能是死在法国大兵手里”。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心里的话,因为他生时活得像条狗,死时不可能脱出这个框框。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缺德地说他,尤其是我脖子上还戴着十字架项链,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这样想。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他会像我们在书上看到的照片一样,拿着刺刀攻击敌人,英勇地为国捐躯。他懦弱胆小得像只老鼠,这次一定又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坏事,结果被枪毙了。当然我们的军队不能这样公开宣布,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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