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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闻尔-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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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好,谢谢关心。”
  “怎么忽然这么客气了?”
  “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不太熟吧……”阿耀干笑两声,又说:“把手机还给乐乐吧,我有话和她说。”
  良久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儿,那人说:“阿耀,我们见一面吧。”
  阿耀笑笑,“还是不用了,你知道我好多糗事,我不好意思见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阿耀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其实真没什么好见的,都这么多年了。”
  “阿耀,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怎么了?”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阿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真的都很好,不用你操心了。”阿耀无措地咬着嘴唇,开始不着边际的撒谎:“妈妈也很好,还经常和我说起你呢。”
  “是吗?”
  “……嗯。”
  “你在骗我,阿耀。”那个人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撒谎的样子,你现在一定又在咬嘴唇了,对不对?”
  阿耀身子一僵,慢慢地又放松下来:“开什么玩笑啊,是真的很好。”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既然你不肯出来,那就换我来找你。”那人不等阿耀反对,就兀自将手机还给了乐乐,阿耀脑中一片混乱,等乐乐一接过电话就大声道:“不要告诉他我的地址!”
  乐乐愣了愣,呐呐:“可是……我之前就已经告诉他了。”
  
                  第十二章 
  那天晚上阿耀并没有离开宿舍。
  在乐乐说完那句话后,他甚至连撒谎的心情都没有,第一次丝毫不讲理由的挂断了乐乐的电话。
  手机关机,把自己重新扔回床上,阿耀很想找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自己的郁闷,但是他发觉找不到。
  于是就更加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见任何的话,不想去想关于阿徽的一切一切。
  他像是一个用试图用一片小小树叶遮住自己存在的人,却偏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那种想要消失的感觉充盈了每一个细胞,叫嚣着却无能为力。
  
  咔哒。
  宿舍的门忽然开了。
  走廊上的灯光映进黑暗的室内,阿耀眯起眼睛看过去,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太过熟悉。
  他皱了皱眉,翻身起来:“喝酒了?”
  周淼身子晃了晃,听见阿耀的问话反而嘿嘿笑起来:“喝、喝了!”
  “你不是不能喝么?想住院啊?”阿耀有些无奈,揉揉头发走过去将周淼扶住,刚一靠近就被他冲天的酒气逼得别开了脸:“你这次又是为什么喝?和小美崩了?”
  “崩、崩个屁啊!”周淼红了脖子嚷嚷:“他妈的,那女人就是、就是想蒙老子的钱!拿着裙、裙……”舌头打了几个转都没转出后面那个字来,阿耀叹了口气:“裙子。”
  “对、对!”周淼豪迈的一挥手:“妈的!老、老子不、不稀罕了!”
  他踉跄着想要往前冲,阿耀连忙拽住:“别闹了,快点去睡觉。”
  费力地将周淼拖到床边,见他还亢奋地吼着什么,阿耀也懒得仔细去听,手一抬把人压在床上,低头看了看周淼的运动鞋,还是没有勇气去帮他脱下来,只能马马虎虎用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周淼不舒服地动了动脑袋,还想要挣扎,阿耀却怒了,随手抓着枕头朝他砸下去,吼:“睡吧你,闹腾什么!”
  醉酒的人于是再也不吭声了。
  
  隔了一会儿,周淼似乎清醒了一些,低低的呻吟传来:“阿耀……”
  “胃疼了?”
  “嗯……”
  “妈的,以后你要是再喝酒,我打死也不管你了!”阿耀难得地骂了句脏话,揉着脑袋在寝室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上次买的胃药已经没有了,只能无奈地下楼去重新再买。
  
  他们两个人都有胃病,周淼要好一些,平常只要不喝高一般都没事,阿耀则不同,哪怕是一顿饭没吃也能疼得天翻地覆,偏偏阿耀忙起来就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体,因此宿舍里的胃药基本成了他专用。
  眼看着周淼在床上疼得打哆嗦,阿耀也不忍心再拖,抓了一把钱就下楼去了。
  
  时候正是夏季,夜晚的凉风清爽舒适。宿舍楼下种了一大排香樟树,阿耀走过的时候正好一阵风来,空气里飘荡着香樟浓郁青涩的气息,扑满了鼻腔。
  他有些放松地笑了笑,加快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宿舍门口处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值班室的大叔正坐在玻璃窗后昏昏欲睡,身后的电视安静地播放着晚间新闻,时间显示是夜里十点半。
  阿耀抬起头,目光从值班室移到大门外,铁制的门栏半开,楼下已经没有多少学生来往,从这道门往后一直是笔直的林荫道,阿耀知道那会通向他们的科技楼,他每次上课都会走那一条路。
  然而,此时那条他每天都要走上三四遍的路上,正安静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
  
  非常漂亮的车型,已经熄了火,它的主人倚在车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打火机。
  他的指尖夹着一支烟,却并未点燃,似乎正在凝神思索着什么,眉头轻轻蹙起,眼睛望向亮着灯的宿舍楼。
  
  沙沙沙,是阿耀奔跑时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音。
  那个人忽然低头。
  
  “阿耀?”
  昏黄的灯光下,那人朝着阿耀试探地走了半步,身子微微探向前,轻声问:“是阿耀吗?”
  阿耀试图逃跑的脚步立时一顿,身体像是被禁锢在原地,再也迈不出一步。
  “真的是你。”那人忽然笑了,随手将打火机扔进胸前西装口袋里,站起身朝着阿耀走过来:“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变化好大。”
  阿耀下意识地退后:“你怎么会在这里?”
  “电话里不是说了么。”那个人的眼睛宛如闪烁着幽暗光芒的深海珍珠,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你躲我躲得那么厉害,我只好来这里守株待兔了。”
  阿耀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他忽然拉到了面前。
  “让我好好看看你。”
  下颌被人抬起,对方的视线如有实质,在阿耀的脸庞上一寸寸碾过。
  他别扭地动了动脖子,挣扎着退开,不自在地说:“做什么呢。”
  “果然长大了啊……”那人颇有些感慨地喃喃,随即又笑说:“不过阿耀长得很好看,和我想象中一样。”
  阿耀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谁有你好看啊……人家小美一瞅见你就黏住不放了。
  不过想归想,说出来却是另外一番模样:“好了,现在见也见到了,你能回去了吧?我还有事呢。”
  可怜周淼在床上疼得打滚,他还在这里陪人聊天。
  “有什么事?你要出去吗?”那人走回车旁,打开车门:“我送你吧。”
  
  阿耀没说话,隔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阿徽,你能不能当做没见过我?”
  “不能。”铭徽微笑着摔上车门,表情与话语截然相反,隐隐含着怒意:“我就不明白,怎么隔了这些年没见,你就变得这么讨厌我了?”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些难过与困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非得这么对我?”
  “你也知道,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又何必呢。”阿耀耸耸肩,满不在乎的笑:“我们只不过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其实早该忘记了,你这么念念不忘有什么意义。”
  “你就是这么想的吗?”铭徽冷笑:“小时候的玩伴而已?”
  阿耀抬头凝视他:“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铭徽正打算反驳他,又听阿耀说:“就算不是,那又怎样?”
  阿耀挑衅地扬起下颚,漂亮的鼻梁在昏暗的光线下笔直高挺,宛如深山雪峰:“那时候那么小,我都不记得了,你一个人记得有什么意思?”
  “肖铭徽,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们都长大了,别那么幼稚。”
  轻描淡写地丢下这句话,阿耀也不去看铭徽瞬间青白的脸色,将手□口袋,施施然地越过他走了。
  
  直到走出去很远很远,远到完全感觉不到投注在自己背上的那道莫名目光,阿耀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捏在口袋里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
  全身像是被人抽了力气,靠着路边的石凳坐下,阿耀下意识地又想伸手去抓抓耳朵。
  这个小时候习惯性的动作自从妈妈死去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今天不过见了铭徽一面,就像是把孩子时候的脾气习惯通通捡了回来。
  僵硬地顿住了抬到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来,放在膝盖面前,左手死死地抓住右手,像是要按捺住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
  
  是的,他做的没有错。
  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从前懵懂的孩子,他已经什么都懂得。
  七年前临别时他留在铭徽颊边的那一吻,十四岁的铭徽无数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以及如今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统统都足以说明一个他并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而这并不是一个光明的事实,更不是一个必须的事实。
  在已经拥有各自生活的如今,这样的感情……实在是太累赘了。
  
  阿耀抬头看着夏季明亮的星空,轻轻吐出一口气:“阿徽,对不起了啊。”
  对不起,这事儿没商量。
  咱们各自好好生活吧,我不想辜负乐乐,你也别辜负爱你的人。
  至于从前的记忆、期望、甚至那一点还没来得及壮大的感情,就这么算了吧。
  
  那天之后,阿耀又恢复了自己平常的生活。因为之前莫名其妙放了乐乐鸽子的缘故,这一个多星期来,他没少受乐乐的冷遇,心里早就叫苦不迭。正好这一日乐乐稍微松了口,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阿耀陪着她去看市里的画展。阿耀哪里敢再拒,手忙脚乱地提前跑到约定的地方等着。
  因为是夏季的缘故,阿耀出门前还特意洗了个澡,怕赶不上时间,动作匆忙连头发也没彻底擦干,发尖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湿润光芒,再配上他一脸耀眼的笑容,远远地看见就让人心情欢畅。
  于是刚到目的地的乐乐下了公交车,手搭在眉骨上四处看了看,头一转视线就落在了傻笑的阿耀身上。
  “白痴。”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乐乐放下手,朝着阿耀小跑过去。
  阿耀也正好看见她,笑意更深,正要说话却被乐乐一个暴栗打在额上:“笨蛋啊!外面这么晒,干嘛在这里等着?”
  阿耀不说话,揉揉额头,另外一只手安静地伸过去牵住她。
  乐乐脸一红,连忙将视线转开:“呃,那我们进去吧……”
  “嗯。”阿耀接过她肩上的包,牵着她一面走一面淡淡笑说:“你今天真好看。”
  “好看啊?”乐乐眼睛一眯,挣开阿耀的手跳倒他面前,扯了扯身上白色的碎花短裙:“这个裙子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啊……那次在杂志上看到就好喜欢,找了好久才买到呢!果然好看吧!”
  阿耀笑着看她:“嗯,好看。我家乐乐穿什么都很好看。”
  阳光下的乐乐微微偏着头,弯弯的眼睛里像是蕴满了光芒,细碎短发与轻盈的白裙被风轻轻吹拂,真的是很好看很好看。
  乐乐微微红了脸,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缩回来抓着阿耀的手:“我好看有什么用,某人又不知道欣赏,一天到晚飘得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亏得还是人家男朋——”抱怨的话忽然中断,乐乐瞪大眼看着阿耀微笑着在自己颊边落下轻轻一吻,话语一颤:“……友。”
  阿耀扑哧一笑,揉揉她的脑袋:“你怎么这么呆啊?”
  “你、你、你才呆!”乐乐小脸涨得通红,一只手捂住脸上刚刚被吻过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左右看了看,声音又小下来嘀咕:“真是的,还在大街上呢,羞人不羞。”
  “我亲我老婆,有什么可羞的。”阿耀捏捏她的手掌,朝前拉了拉:“走了,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乐乐偷偷瞥了他一眼,见阿耀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心里有些小小的甜蜜,赶紧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画展是在市图书馆举办的,展出的是前些日子刚刚过世的一位国画作家,乐乐喜欢了很多年,前段时间知道老人去世的时候还抱着阿耀大哭了一场,如今却已经可以笑眯眯的来参加他的遗作展,阿耀算是真正地从乐乐身上领悟到了什么叫做没心没肺。
  这么想着,无奈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乐乐手里拿着画展的宣传单,薄薄的纸张被她揉得不见形状,一双眼睛正兴奋的咕噜噜的到处乱转。
  “他去世了你不是很难过么?怎么现在又这么开心?”阿耀忍不住问。
  乐乐一怔,转着的眼珠子顿了顿,睫毛轻轻垂下去:“谁说不难过了,但是人走了就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是觉得这些作品都是他生前的心血,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要是看的时候还带着那些难受的情绪,又怎么能真正体会到画者在创作时候的用心呢……”
  “唔,那你是怎么理解的呢?”
  “理解什么?”
  “他的画啊。”阿耀指指角落里的一幅瘦兰图:“我一直觉得他的画风和你性格差别很大,太凄凉了,不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才不了解我呢。”乐乐满不在乎地笑说:“我在遇到你之前都不是这样子的,我以前很安静内向的……”看到阿耀明显不信任的表情,乐乐一跺脚:“真的!都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乐乐一上火声音就不自觉地提高起来,画展上人本来也不多,空空荡荡的厅堂里就听见她一个人嗔怒的话语,阿耀连忙低声赔罪:“好好好,乐乐很内向很安静,都是我把你带坏的……”
  “……还不是那几年看你总不开心,我拼命想讨好你,才……”乐乐话说一半又不继续了,随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周围,朝着左边一指:“啊,我去那里看看,你随便走走吧,不用陪我。”说着就跑了过去。
  阿耀站在原地,看着她一蹦三跳远去的背影,以及离开前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轻轻叹了口气。
  
                  第十三章 
  刚想随便走走,忽然看见前面冒失的乐乐像是撞到了什么人,捂着小脸一个劲的低头道歉,对方的身子被挡在拐角处的墙后,隐约能看见是个高个的男人,西装笔挺的半个身子落在阿耀眼里,竟然有些熟悉。
  无奈地跟过去,拉了乐乐到自己身边,却听她蓦地惊呼一声:“姐夫?!”
  阿耀怔怔地抬起头:眼前的人身材修长,一双眼眸沉静无波,正安静地凝视着自己。
  不是铭徽是谁。
  
  “姐夫,你也来看画展啊?”
  见铭徽点了点头,乐乐颇有些惊喜:“没想到姐夫也喜欢啊,上次听表姐说你是学法律的,还以为对这些不感兴趣呢。”
  “的确不是很了解,这次来主要是处理齐老先生的遗产问题。”他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淡淡:“我是律师。”
  “哦……”乐乐意味深长地瞄了阿耀一眼,见他似乎有些失神,顿时没好气的捅了捅他:“喂,你朋友在这儿呢,都不打个招呼的?”
  “啊?”阿耀茫然的抬起眼,目光一触到铭徽又急忙转开,呐呐:“嗯,好久不见了。”
  “怪怪的。”乐乐不满地瞪他,又笑着对铭徽招呼:“他就是这个性格啦,可能你们太久没见,变害羞了,其实熟悉了就会发现他脸皮很厚的!”乐乐点头强调:“比城墙还厚!”
  “我知道。”铭徽从容微笑:“我认识他比你早。”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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