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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败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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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容繁用毛巾吸干湿漉漉的头发,身后各种来不及愈合的伤疤沾了水后起此彼伏地疼。似乎感到口渴,他伸手向床头柜想拿起水杯。“哗啦。”清脆的碰撞声和粉碎声。郑容繁立刻摸索着下床,伸手想归拢玻璃碎片。再怎么皮糙肉厚,瞎了眼朝玻璃渣毫不犹豫伸手的都难不受伤。郑容繁并不在意这种小伤口,左手拾起一块尖玻璃,右手轻轻触碰感知,最后确保完整地丢进垃圾箱里。于是郑延苏端着两叠水果拼盘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蹲在地上对着手腕举着尖玻璃还满手血口。
  郑延苏把碟子磕在桌上,成功地看着郑容繁无声颤抖一下,浅笑道:“想自杀也别自杀得那么明显啊?”郑容繁呆在原地,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郑延苏追问:“你是真的想找死吗?”
  听郑延苏玩笑的口气,这应该是个严肃的问题。郑容繁也很严肃地回答道:“我不想,主子。”
  郑延苏夺过他手里的玻璃,迅速地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了,微笑道:“容繁,我怎么看你比刚来的时候还叛逆,尽给我惹事。”
  “对不起。”郑容繁低垂着头。
  郑延苏端起桌上的水果拼盘,坐到郑容繁身边,插上一块水果递到他嘴边:“啊——”
  郑容繁面无表情僵了三秒,哆哆嗦嗦地上前,却感觉到那块本应该在前面的水果总是在自己接近的时候瞬间跑远。
  “看来这样吃不到啊。”郑延苏轻轻笑着,“再来。”
  郑容繁拿出训练的速度飞速啄了一口,如愿以偿咬到了冰凉滑嫩的果肉,外加两片……有温度的嘴唇。郑延苏穷追不舍地亲了下去。这里还剩那么多水果呢。
  你比刚来的时候还叛逆,尽给我惹事。所以从现在起你别想离开我一步。
  
  入夜,郑容繁身体僵直地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郑延苏在隔壁给郑延芸打越洋电话,郑延芸的惊叫和笑声不绝于耳。大小姐是不是关注点弄错了?我还瞎着呢。不久后,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郑延苏轻轻爬上床,盯着郑容繁紧闭的眼睛和颤抖的睫毛,笑道:“睡不着也要快点睡。”说着,伸手抱他入怀。郑容繁在他怀抱里久久闭着眼睛,意识无比清醒。曾经觉得郑延苏不让他睡觉已经是酷刑,现在发觉逼人睡觉更是变态。哪怕在黑暗中听到郑延苏的心跳已经渐入平稳,确信他已经睡着了,郑容繁无法平静心智,更不敢挪动一丝一毫。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郑延苏安静地注视他的睡容,怀抱着他亲手折磨的身体,终于淡淡开口:“我看我们的耐心都挺不错的。”郑容繁的冷汗,条件反射地沁了出来。“哈哈,别紧张,睡不着就去跑步吧。”
  郑容繁依言轻轻钻出去,伸手靠墙摸索着一步一步走向门外。听到几次撞墙的沉闷声音,郑延苏也轻轻钻出房间。失去视力后,郑容繁无比的不自信,不敢独自在黑暗中迈步。可是郑延苏的命令是:去跑步。他深呼吸一口气,听了一分钟风声,辨认完毕方向后,立刻跑步向前。这是条笔直的路,只要敢向前就跑不死。
  “老大老大!”身后传来手下几个暗卫追来的声音,“您别想不开呀!”
  “老大你要去哪里?大人知道吗?”
  “老大!您……是病好了吗?”
  郑容繁没有停下:“是,我好了,你们继续做事。”郑容繁独自奔跑在黑暗里,追逐着风声。逐渐地,他越跑越快,无所畏惧。让他安心的是,似乎有一阵风声,一直围绕他左右,像一张安全网一样包裹着他。直到最后,大汗淋漓,六肺通畅。
  慢慢回到老宅主卧,郑容繁刚躺到床的边缘,就伸出一双手像之前那样把他紧紧抱住。郑容繁听到对方平静的心跳,心生疑惑:难道他没有跟着?也许是运动了的原因,这次郑容繁很快就睡着了。黑暗之中亮起一双眼睛,郑延苏的嘴唇轻轻贴上郑容繁的右眼,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第二天,郑延苏把他载到海边。海滩的阳光暖融融一片,郑容繁望着太阳的方向,感受模糊光斑在视网膜上的跳跃。他铺开毯子,拉郑容繁坐在上面,给他披上自己的外衣防晒,笑道:“今天是来听海的。”郑容繁安静地坐在原处,摸索出郑延苏正在找的防晒霜:“主子,我给您涂吧。”“好。”郑容繁轻轻挤了一些防晒霜到手心里,敷上郑延苏的背脊,缓慢抹开。在黑暗里,郑容繁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伤疤,感受到结实挺拔的骨肉。自己身前这个人是暗夜的帝王,自己手下这幅身躯曾是他日日夜夜想要砍烂的目标。两个人都沉默着,时间仿佛认定了这是一次告别,走得异常缓慢。
  下午,小憩中的郑容繁被一声“咔擦”惊醒,猛地坐起来,突然无比汗颜地意识到什么……是趁自己睡着被郑延苏偷拍了。郑延苏望着他刚睡醒就惊呆的表情笑出声,走上前把相机交到他手里,一双手轻轻环住另一双手,给每个指头找好站位:“来,我就在你前面,给我拍一张。”郑容繁沉默着举了一会相机才说服自己这不是玩笑。他摸索着找准快门,没有焦距的眼睛颤颤巍巍地俯在光学取景器后面,就像一名称职的摄影师应该做的那样,深呼吸。前面没有海风,海潮的声音也被屏障阻断了,这个屏障的名字就是郑延苏。“咔擦。”郑延苏取回相机,翻看照片,说:“好孩子。”他拿出手机,把两张照片通过wifi传输进去,又把相机放到郑容繁手里:“你去德国的时候,我会放你一个人走。如果愿意回来,就联络我。如果眼睛也好了,你去加州参加延芸婚礼的时候,我就不用聘请婚礼摄影师了。”
  “好。”话音刚落,郑容繁突然低下头捂着眼睛全身颤抖。病痛永远不是能掌控的难受,他咬牙沉默,大脑一片空白。郑延苏默默上前扶住他的肩膀,拉他倒向自己的胸膛。疼痛是强者胜利的副产品,他们懂得这个道理,都忍得住。不知不觉,并不再是一个人忍了。
  “容繁,你会回来吗?”郑延苏突然轻轻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H:“(此处省略250字。)”
  
  ……
  我是真的写过,很认真地想象、感受、描述过。
  




☆、结局

  结局
  我送他上飞机。飞机上全是我安排的下人,到德国后也会有专人接机,领他迅速入住医院,这都是容繁出事后三天内我飞到德国为他安排好的。只是德国那些医师,就算提前预约也要花不少时间准备手术。这次我没威胁他们的唯一原因,就是有两天我可以陪着容繁。
  容繁。一开始认识他还那么小,却坚定不移地朝自己认定的路走着。我把他放到阿晓手下训练,好几次我问阿晓他是不是已经超过他了,阿晓支支吾吾。我赞叹这孩子的勤奋,也深知他的痛苦。从小经历那么多不公,找不到突破的方向和怪罪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奈的呢。从他站在对擂台上看向阿晓的眼神,我就能看出他心里最深处对我的仇恨。恨吧,孩子。仇恨逼人上进,而成长了的人是会跟世界妥协的。
  容繁长大了,变成了我欣赏的样子。无情、克制、强大,更是我喜欢的样子。可惜啊,一个无情的人,又怎么会爱上别人?我是他刻骨铭心怕过、恨过的人,怎么可能被爱上?
  要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容繁要走的前两天,我尽力对他好。我看得出他并不排斥,但绝对有所保留。看到他碰碎玻璃杯,一瞬间我以为他真的要自杀,即刻想到把他拖到地下室塞进束缚衣。三秒之后我开始嘲笑自己,嘲笑这颗因感情用事悸动不安的心。
  在相机取景器里瞄准他的睡容,阳光在他的眼睫毛上跳跃,□□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我曾激烈地鞭打过,也曾极度地苛求过。他的血为了我而流,他走的每一步脚印是我的意愿。
  郑容繁隐晦地拒绝过我。帮我涂防晒霜的时候,每一个轻柔的力道我都读得出道歉与告别。他的想法无非是,有能力成为我的下属没有能力退化成一个男宠这样的不容选择实在没有自由和尊严可言。是啊,他一直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如果瞎了眼睛留在我身边作伴余生,我自己都不敢想象我们的相处模式。回到我身边,我会爱他,离开我身边,我会尊敬他。
  容繁,我们都没有资格说爱。但我很希 望你回来。
  很快,手下的情报网报告,郑容繁失联。为他医治的医师回复手术一切顺利,但还没检验治疗结果人就不见了。这是他的做事风格。我教出来的人,如果想藏起来,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找到?
  “烈鹰在哪?”我不止一次地召唤他手下的亲信。
  “大人有什么吩咐?”他们次次面无表情地这么回答道。
  “回答我的问题。”
  “队长离职,现在邹教官暂时代理队长的职位。”
  苦笑着揉揉太阳穴,我大声喊人:“来人拖下去——”果然看见他们一闪而过的慌乱神情。
  “大人大人!我们说!我们说!”
  “嗯。”
  “我们不知道!”理直气壮。面不改色。
  “……”我沉默半晌,深感这些他带出来的人都有欠揍的气质,“你们偷偷给他汇的钱,从现在开始从你们口袋里扣吧。”
  我更经常地往水草淀跑,还有我牵着他走过的每一条街道,地下拳击馆里很少再有人能像他那样站到最后。也许我的暗卫队长是空气般的存在,轻贱平凡,但是不可或缺。
  两张照片被我洗出来挂在墙上。容繁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中半张脸沉浸在阴影里,面容沉静如同天使。我也是半张脸,在照片边缘,逆光,微笑。我只偶尔看两眼,倒是延芸看了常常红了眼眶。
  后来,我注意到国内一家孤儿院的资金流向很不正常。但它有最好的建筑、最大的面积、最棒的环境。容繁已经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吗。不知道他的病情怎么样了。我相信孩子们总能驱散他心底的黑暗,他会孤单却不会孤独。做得好,我的容繁。我没有再继续查下去,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敢禁锢了一只雏鹰那么久,就敢放长出利爪的烈鹰飞出去。
  一天,阿晓来找我提婚,看我的时候眼神那个闪的,突然就激起了我的兴趣,把他拎去拳击馆对垒一次。这次,我情绪有些失控,最后把他打进医院了。不过延芸罕见地没有怪我。他们的婚礼定在加州,我只把请柬发给了十几个弟兄。容繁也是有自己的消息网的吧?知道他们结婚了,你高兴吗?
  延芸穿上婚纱美得像梦中的仙女。她挽着我,我们并肩一步一步向前走,马上,我会慢慢捧起她的手交给阿晓。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真诚的高兴,是啊,有了你们,我珍惜过,就不会后悔。
  突然地,延芸小仙女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哥你看那里!是不是容繁哥,他在笑!”我慢慢地回头,扫视为数不多的客人和素白的鲜花,却什么也没看见。我眼中似乎涌出一层雾气,良久,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别看了,该你出场了,新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The End




☆、另一个结局

  主子,我恨您。
  您摧残了我的肉体与思想,灌输以您的意志。
  我更恨我自己,屈服于自己的畏惧。
  我本应该是活在阳光下的人,却被推进阴影,因此我决定从此冰凉,拒绝一丝温暖。
  主子,您可知道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失明剥夺了我审视这个世界的权利,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常常忘记我这是在哪里。得知我真正失明的那一刻,我叹息自己没有和阿佳、阿忆一起壮烈死去。作为一个暗卫,失去了视力还能做什么呢?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这样的结局。我立刻就从病房逃跑。走在公园里,我想起之前被我杀死的那些人,他们死得利索,倒是我这个刽子手活得像行尸走肉了。本来我没有去死的念头,走到湖畔,我突然就有了跳下去的勇气。不怨恨,不心酸,不后悔,不遗憾,就在这里死吧。
  然后,一双手伸向我。是您,又一次干涉我的意志把我从那条路上拉回来。您把我扯进树林,把我就地给办了。这样的“惩罚”让人记忆深刻,我放弃了逃跑或自杀的念头。我是您打碎的,您逼我变强,那么也由您来决定我的未来吧。
  您带着我逛这座城市,或者说听这座城市。您用一反常态的温柔在挽留,而我用一反常态的主动在告别。您偶尔的亲吻直接而粗暴,在黑暗里您的声音显得蛊惑人心,您的触碰让每一个日夜走出了节奏。谢谢您,您的陪伴让黑暗的日子不再那么孤独,让我重新开始信任——但如果我变得没用了,我就会离开你。这是我郑容繁的逻辑。弱肉强食,这是我们共同信任的教条。无情,就不会信任别人,就能最小程度地减少外部的伤害。这一直是我的准则,但是现在我发现,您一直是我唯一敬畏并信任的存在。
  下了手术台不久,我擅自拆了绷带,看到了彩色的医院。当天,我动用自己手下资源逃回了中国。接下来是漫长的恢复期和冷静期,我接手了一家孤儿院,江胖子和蚯蚓他们,把资金一笔一笔暗地汇过来。刚做起慈善我居然做得无比顺手,每天看着脚下一群群欢声笑语的孩子我心情舒畅。他们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孩子,他们用手语、盲文交流,用假肢、拐杖、助听器和高度数眼镜测量这片土地。
  “老师老师,我们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不知道。”
  “老师你能给我们讲个故事吗?”
  “不能。”
  “老师你笑一个嘛。”
  “不笑。”
  “老师你可以把墨镜摘下来吗?”
  “不可以。”
  “老师你在哪里长大的啊?”
  “不记得。”
  “老师,等我长大后,和你一样大,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不好。”
  “老师你到哪里去,为什么你上街要偷偷摸摸的啊?”
  “闭嘴。”
  “……”
  “睡觉去。”我心平气和地一一回答,觉得自己把一生拒绝的权力都享受尽了。当管理员们安排孩子们都睡下,我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听蛙鸣阵阵,日出和日落一样美。
  偶尔,我躲在体育馆练枪法。汗如雨下,筋疲力尽,为的是缓慢恢复的视力。有几次,我总觉得有窥视的目光盯着我的背影,但是每一次都是虚惊一场。假如是曾经的您挑剔的目光,我的下一站一定是刑堂。
  平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一天晚上我静静躺在床上,突然蛙鸣和风声戛然而止,我还来不及起身就被一只手死死扣住脖子,冰凉的手指掐在下颚骨上,口齿间被强行塞入异物,我的一切挣扎和攻击都被另一只手化解了。最可怕的是,黑暗之中我什么都没看清,就被这个人拎起来,从后面锁住了双手。身体因熟悉的束缚和疼痛而微颤,我感受到他从身后贴近,听到他凑近我耳边笑道:“玩够了就回来,晚了可就不要你了。”我忘记了这个人的所有特征,忘记了强硬的力道是怎么缓慢地消失的,忘记了我是怎么僵硬地重新躺回床上的。可是我记得当我在倾城日光中睁开眼的时候,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什么都不曾发生,这是一场我永远会印象深刻的梦。我找出您留给我的照相机,里面只有两张照片。反反复复看着,直到再也绷不住,嘴角带笑。我会恢复到我的最佳状态,带上照相机去找您。毕竟,我是您雇佣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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