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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冤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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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山腰,有一汪清泉。清泉上方,架了一道木桥,桥架的挺高,离水面十几米的距离,木桥极窄,宽不过半尺,两边没有栏杆,只以两条粗铁链当作扶手,铁链软塌塌的,扶上去晃晃悠悠,站在桥上往下看,碧幽的潭水,感觉不甚牢固的木桥,还是很吓人的。这座桥纯粹是给求刺激的人设计的,并不是主道,除了它,另有宽阔的山路好走。因此从这里走的人并不多。
  离秋走到这里时,抬头,刚好看见桥中央一个女孩子扒着栏杆,死活不肯再往前走。桥两端都聚了好些人帮她出主意。
  有的说:“别往下看,往前几步就过去了。”
  有的说:“把鞋脱了,光脚好走些。”
  有的说:“要不往后退回来。”
  马上有人接茬:“退回来距离差不多,还要转个身,不如直接往前过去。”
  大家都在给她鼓劲加油,可她实在有些吓坏了,进也不敢,退也不敢,腿都开始哆嗦。走在她后面的人本来还有些勇气,现在过不去,也跟着耗得有些害怕。有人叫来了导游,导游也只能给她些口头建议,她已经全然听不进去。
  然后离秋就看见桥的那一端,聂帅扶着铁链慢慢走向桥中央,伸出手,抓住女孩子的手腕,拉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女孩子浑身都在发颤,弓着身子慢慢往前挪着,离终点只剩一米之遥时,她竟然脚下一滑身子一扑,眼瞅着要掉下去,聂帅拼力将她往前一带,自己却一个趔趄,从铁链上翻出来,硬生生砸向水塘。
  早春天气,饶是气温怎样的高,这山中的水塘也是刺骨的寒凉。落水刹那,聂帅只觉得浑身毛孔一缩,思思寒气透过皮肤直达骨缝,膝盖不知碰上了什么。他往下沉着,眼前耳边都是悠悠的碧水。接着,肩膀就被人抓住了,呼啦一下被拖出水面。出了水,不刺
  骨了,周身皮肤反而更觉凉飕飕,膝盖火辣辣的疼。
  “快把湿衣服脱了。”
  “呀,膝盖伤成这样,赶紧包一下,当心破伤风。”
  “这要赶紧去医院,找个人送他回去。”
  ……
  七嘴八舌之后,聂帅发现自己趴在离秋的背上,穿着离秋的T恤,离了大部队,正往山下去。
  下山,医院,等折腾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坐在沙发上,聂帅望着浴室的门,已经想不起来,在山路上的时候,隔着旧T恤那一层稀薄的料子,他贴着的离秋的背,是滚烫呢,还是被塘水浸的冰凉,他的胳膊,到底是放在了离秋的肩上,还是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只有离秋身上那种雄性荷尔蒙混合着汗水的气息,久久萦绕在鼻孔,散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有更新了。泪……


    ☆、那个胆小的女人

  聂帅的膝盖被诊断为骨裂,需要打石膏。领导让他请假,他却坚持天天拄着拐去上班。领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狠狠拍着他的背:“阿帅,以后有机会我都给你留着!”
  其实聂帅的腿伤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膝盖部位打上石膏,看着跟重症病人似的,走路腿不能弯曲,到哪里都拖着,瞅着特悲壮。他坚持不请假,一是因为这段时间部门工作比较忙,他负责的事情还都挺重要,缺了他也不是不行,但工作效率和进度就要大打折扣,二是因为,山上离秋背他那一程,总会时不时像放幻灯片似的,自动在他脑子里播来又播去,他不能呆在家里,只有工作上的忙碌和紧张,才能让他抽离出这种神游,闻到真实的空气的味道。
  聂帅心里这些小九九,离秋自然是不知道。因此他积了一肚子的不满,看见聂帅就“卜卜”往外冒:“你说你们领导也是,人都这样了还不放,万恶的资本家!”“你说那个女的也是,要不是你,她现在还在绳子那趴着呢,你都伤成这样了,都不来看看,表示下。女人怎么都这么狠得下心。”……
  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的时候,正逢周末。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阴下去,天边的云一点点青起来,风折过树冠的声音唰啦啦的越来越响,离秋的心里就像有颗小芽要破土一般,按耐不住,越是这样的天气,他越想出去走走。
  看他换上洗的像纸一样薄的T恤,趿者一双拖鞋要出去,聂帅突然说:“你以为台风可以带你回火星啊?”
  随后两个人都很尴尬。
  一来是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正正经经说话,开这类玩笑从来没有过,二来这个笑话确实太冷。
  沉默了几秒之后,离秋耳根发烧着往大门走,心里不自觉有点恼恨,好像是心中埋藏着的一些不愿意被别人看见、也不能被别人理解的东西被聂帅揭开了并嘲笑着。
  而聂帅心里却是自责。他直觉自己好像逾越了某些无形的界限,冒犯到了对方。尽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中也有一些交际的两人,实际上还是有着自己界限范围的个体,当关系还没有达到那种亲密的程度,进到别人的界限里去,总是能直觉到一丝被排斥的苦涩。
  离秋拉开大门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门口站了一个女孩子。黑衣黑裤,黑发黑鞋,手里捧着一个纸袋。
  离秋被她吓了一跳,她显然也被离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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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清来意,原来是给聂帅道谢来了。仔细一看,果真是上次那个在湖面发抖的女孩。客气让进了屋,叫来聂帅。
  那个女孩见到聂帅,手中的纸袋直直就递了过去:“上次真的很谢谢你。让你受伤,我很抱歉。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只好买了一个Gucci的钱包。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但这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不是强调包有多贵。我只是想说,我心里真的是很感激、很抱歉。”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剩下聂帅和离秋面面相觑。
  聂帅客气了几句,实在找不到话说了,女孩提出告辞,双方都松了口气般,气氛一下明亮许多。聂帅看了一眼窗外,说:“离秋你送送吧。看样子要下暴雨。”
  出了门,离秋和女孩一前一后,默默走了几分钟。女孩突然说道:“刚才好紧张。”
  没有等离秋接茬,她就自顾往下说了。“面对那些特别成功的人,就像聂帅那样的,我总是很紧张。”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凿子,狠狠的凿在离秋的心窝里,他只觉得耳朵里像灌满了沙子,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
  “那你面对我这么放松,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特别失败?”他隐约听见自己有些无意识地开着玩笑。他不知道自己想得到怎样的一个答案,但是他就是想问一问。
  对方一阵沉默,而他,越发窘迫。
  时间也许只过了两三秒,但感觉里却是无尽的长。终于,女孩开口了,她双手抓住离秋的胳膊,眼睛里满是笑意,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好亲近。”
  然后就到了女孩的住处。离秋看着跟她摆摆手,接着跑上楼的女孩,跟刚才判若两人的感觉,有点像个小精灵。
  回去的路上,风越刮越大,不多一会儿,雨点像筛豆子一般落了下来。离秋紧走几步,最后索性跑了起来。也不知是这天气,还是因为这有氧运动,他的心情突然飞扬许多。以至于他进屋时,竟是哼着歌进去的。
  进屋就见到聂帅的臭脸。
  “送个女的回家就这么高兴。”
  欢乐的泡泡,就这样被无情的戳破了。
  离秋收拾了衣物,沉默的去洗了澡。聂帅做了晚饭,两人沉默的吃了饭,沉默的收拾厨房,再沉默的看了会儿电视,最后,聂帅沉默的回房,拿着自己的枕头,语气有点生硬
  的开了口:“我今晚跟你睡,打雷声太大,我有点害怕。”
  离秋有点错愕。大老爷们儿怕什么打雷?但他心里却隐约升腾起一股期翼来,不管聂帅是真怕还是假怕,他不喜欢两人不说话的气氛,太冷,冷到骨子里。
  一沾到床,两人开始还平躺着,后来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就变成了聂帅八脚章鱼一般搂着离秋。离秋像个孩子般被窝在聂帅怀里,感觉很怪异,又有点透不过气,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推开聂帅。既然聂帅很怕,那就让他抱一会儿吧。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其实这样的借口,只是让自己安心而已。贪恋温暖怀抱的那一个,其实是他自己。
  


    ☆、酒后吐真言

  接下来的日子,离秋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他送回家的那个女孩,开始频繁的约他。并不干什么正事,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逛街,有时候只说天气好,想去江边走走,但是也并不聊感情。女孩子名叫江一苇。多数的时候江一苇都在跟离秋讲她的童年和她的家庭,一开始离秋只听不说。
  “我爸这个人,自私到了极点。他在外面惹了事,居然躲在厕所里假装不在家,叫我妈和我出面应付。我想到他都恨……”
  “我妈看我哪里都不顺眼,她最喜欢批评我的穿着,我穿什么衣服都被她说的一无是处。她喜欢艳丽,所以我最后统统穿黑色……”
  “我奶奶啊,眼里只有她儿子一个人,没有她儿子不好的,我妈怎么做她都能挑刺。想想那时我妈其实好可怜。所以我盼啊盼啊,终于把她给盼死了……”
  “我小时候,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不好。有一次我妈加班,叫我给她送饭,我想着那么晚了,她肯定很饿,于是多装了一点,结果送去就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说我想撑死她。那声音尖的,那脸孔扭曲的,好像我是杀父仇人一样。当着那么多人,当时丢脸丢的连死的心都有……”
  直到有一天,江一苇跟离秋说:“离秋,虽然你从来不跟我说你的故事,但是我看到你,就觉得你肯定不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人。你跟我说一说好不好?……”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离秋生硬的打断:“你不要问了。我现在很好,不想再想起那些事。”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在尴尬的气氛中匆忙道别。
  说起来,离秋其实挺喜欢和江一苇在一起,听她祥林嫂般唠叨那些往事。这些事情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些每个家庭都会有的小破事,一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轻易打发掉了,但是离秋不一样,他喜欢听别人家庭的各种秘辛,特别是不好的。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那么多的同伴。有了同伴,痛苦就有了人分担。即使并不是真的分担,只要那人经历遭遇与自己相似,心灵也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毕竟,在家庭里受伤害这条崎岖的道路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在孤独的前行。
  但是他又并不想跟别人说起他自己的事,连聂帅也从没有说过。那些事,年幼一点的时候,每每想起来都痛哭流涕,年纪见长之后,却在每天的柴米油盐中面目模糊起来,不仅细节再想不起来,连原本令他伤心的好些事情,也在记忆中隐藏了起来。像是被装进纸箱,打上封条,再堆进不见天日的阁楼储藏室一般,被遗忘在那里,任灰尘积了一层又一层。
  听江一苇说起心中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跟她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纱,保护着他,但也跟她隔着,完全体会不到她那种心境,但她只要倾诉心中的愤怒,他马上觉得自己跟她同仇敌忾,融为一体起来。江一苇有十分的怒气,到离秋这里,就变成了十二分。她诉说着自己家人的不是,他就在梦里梦见自己挥舞着巨大的木棒,要把一群人往死里打,里面最恨的那个,隐约是他母亲。
  梦醒之后,他惊骇了。如果可以,他愿意将所有与这个女人相关的记忆都删除干净。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将要做到了,内心平静恬淡的日子似乎就在不远处朝他招手,然而这关头,江一苇却以她的方式,让他明白,这些不过是他自己哄骗自己的假象而已。
  痛苦如同地心的岩浆,在潜意识的深处嘶吼、激荡,而意识则像地壳表面,看来平静,却会在某个特定的条件下引发了火山,隐藏起来的痛瞬间喷薄而出,毁天灭地,什么人生观世界观都瞬间崩溃坍塌。觉得自己活着不过是烂泥一般,过往完全是个笑话,而未来?字典里有这两个字吗?
  现在,江一苇就是那个引发他心底火山的人。
  这些日子离秋的反常,聂帅看在眼里,却并不露声色。
  聂帅一开始以为离秋在谈恋爱,心中升腾起无名的烦闷,背地里诅咒了江一苇无数遍啊无数遍。可冷静过来一想,见过谁恋爱初期就这么苦逼的么?那只能是,他心里有事。心里有什么事,聂帅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一个人心里要是藏着什么秘辛,他一定会以某种方式让它表露出来。离秋最敌不过的,是酒。喝了酒之后,仿佛就变了个人,平时谨小慎微的他,会变得胆大狂放,会无厘头,会胡搅蛮缠,会……很可爱。于是,在某个周五傍晚的饭桌上,出现了离秋最爱吃的菜和,酒。
  这天离秋下班有点晚,回来看到满桌的菜,很是意外。
  “你要请人吃饭?”
  “是啊。”
  “哦。”
  离秋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他回屋收拾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又要抬脚往外走。
  “去哪儿啊?不吃饭了?”
  “你不是要请客?我出去吃,省得你朋友不自在。”语气中写满了浓浓的落寞与寂寥。
  “笨瓜。做给你吃的。洗了手老实到桌前坐着去。”
  一个有心劝,一个闷头喝。一顿饭吃下来,离秋又进入那种晕晕乎乎,什么话都敢往外叨的状态了。
  “走,江边吹吹风去!屋里闷死了。”
  夜幕徐徐拉下,江水拍岸,空气中满是带有几分鱼腥气的潮湿。聂帅和离秋是闻惯这味道的。他们的家乡,湖泊遍布。以前,薄雾轻笼的早上,上学时经过湖边,微风送来的,
  也是这般的气息。
  “聂帅,你说,你喜不喜欢我?”是赌气又决绝的口吻。
  “喜欢。”回答的毫不迟疑。怎么能迟疑?聂帅觉得如果他有半秒的犹豫,都是在拿一把有缺口的小刀钝钝的来回拉身边这人的心;如果他有半秒的停顿,时间不长,却足以让身边这人将他推到心防之外。
  “有多喜欢?”依然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这样的问句,让聂帅很是为难。念头一转,他决定撒一个谎,一个很真诚的谎。于是,他搬过离秋的身子,让他正对这自己,双手有力的扶着他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低沉用力的说:“离秋,这次重逢之前,没有你的日子,我过的很有格调,遇见你之后,品味直线下降,可是我甘愿。跟你在一起,这里是定的。”他拍拍自己的胸口。“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心愿,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一心一意,全身心都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人,那我也会全身心喜欢他,只爱他一个。这个人我一直都找不见,直到又遇见你……”
  话还没有说完,离秋已经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毫无形象,但那哭声却令人动容。是不甘的哀嚎,有最沉重的苦楚,似一个裸体婴儿被扔在雪地里的恐惧,无助,凄凉与孤独,里面饱含生命最初对爱求而不得的伤痛。哭声直直刺进聂帅的心,让他的心也充满了苦涩。定一定神,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稳稳的站在地上,然后紧紧抱着离秋,环着他的背,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有我在,不要怕。”
  


    ☆、最好的女性朋友

  第二天,离秋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头痛欲裂。
  他记得昨天是到了江边的,但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还睡在了自己的床上,身上的衣服换了,是惯常家里穿的。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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