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烬一世-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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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紫轩怒道：“清醒。你又想让我们认识到什么。痛苦么。你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痛恨天下所有与你有关却还能够得到幸福的人。慕烬与慕凉何其无辜。灵雾宫里的月族人何其无辜。你处心积虑这么久。不过就是因为嫉妒。”

　　卷二。凉尽江湖第一百六十二章　。手刃秋觉

　　“无辜？”秋觉仰头大笑，抬头看了看窗外圆月，瞳孔里映出明亮的月光，神色偏执发狂，道：“他们才不是无辜，他们不过是无知！是愚昧！自以为世人皆醉我独醒，自以为身负洛神就可以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自以为有了爱情便拥有了一切！”

　　“呵，什么东西能够长久？”秋觉后脑勺撞到地板，眼神疏忽间变得迷茫，然而很快又覆上癫狂，吼道：“这世上除了孤独，没有什么能够长久！生命总有尽头，感情亦有恩绝义断，等我剥夺了你们身边所有的东西，你们就会深切的认识到这才是真理！”

　　上官紫轩脸色一变：“所以你灭了浩灵山庄，让红鸢成为你的寄主，利用金蟾鉴让慕凉成为众矢之的，逼沙无赦背叛，甚至逼你亲生儿子亲手弑父……你做的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什么才是孤独？什么才会长久？”

　　秋觉兀自仰头大笑，上官紫轩脸色铁青，身体无法动弹，但是项上青筋毕露，目光几乎要化为利剑将秋觉刺穿，他吼道：“我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疯子——”

　　“呵呵呵……”成功激怒了上官紫轩，秋觉发出得意的笑声，“子时就快到了，等上官红鸢一到，你就会明白什么叫束手无策，生不如死，我十多年来几近癫狂的感受，你会一点不漏的全盘接受……”

　　“你——”

　　上官红鸢胸腔一震，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我收了魂隐推门而入，喉咙里仿佛堵了翻滚的开水一般，热气灼灼的喷出来，掩盖了我原来的声音，变得沙哑：“我来了。”

　　上官紫轩一扭头，看到我双目几乎胀裂，撕心裂肺地大吼：“红鸢，快走——”

　　秋觉倒在地上仍旧笑得猖獗，疏忽间又是眉头一皱，俯身趴到了地上，指甲在地上刮出刺拉拉的声音，那种有如实质的感觉通过脚下的地板传到脚底，再由脚底顺着血脉往上漫，只让人难受得连脚趾间都蜷缩起来。

　　她惨笑着呼唤我：“红鸢，来啊——救救你哥哥——”

　　“红鸢，快走——听到没有？快走——”上官紫轩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手背上青筋毕露，就差崛地而起将我一掌推出门去，可是他无法做到。

　　心有余而力不及，这种痛苦，的确如秋觉所说的一模一样，能够叫人癫狂。

　　我抬眼静静地望了他一双快要喷火的双目几乎恨不得就此将我化为灰烬。我无力地笑了笑，上官大哥对上官红鸢也是如此，宁可摧毁也不要让他受点半委屈。

　　我又想起了慕大哥，他此刻的心境应该也与上官大哥一样，同样的力有不逮，同样的心焦如焚，同样的无能为力。

　　可是他说过，他会等我回去。

　　我看了看地上的秋觉，此刻的她一张俏脸依然扭曲，但让人凝着令人心寒的笑意，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进发丝，再晕开在地板上，一层薄薄的水渍很快蒸发，留下浅色的暗影。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洁白素净如丝线一般落到她脸上，细长的双眸骤然睁开，月光透进去，再从里到外迸发出来，如同两朵妖冶绽放的银色蔷薇。

　　银眸！

　　上官紫轩看到这一幕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那简直就像是见到了前所未有的怪物一般的眼神。

　　我的心有些刺痛，而秋觉此刻仿佛已经痛苦到了极致，仰头对着月光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一瞬间像千万根银针穿透了肉体射入心脏，我摇晃了几下，漠然地看着她散乱的发丝顺着月光的纹路飞舞，墨色渐散，淡而亮的银色缓缓渗出……

　　诡异的身影转瞬及至，我只觉得胸口一滞，秋觉一股大力将我抵上墙壁，诡异冰凉的双眸近在咫尺，那张惨绝如鬼魅的笑脸在我面前放大，冰凉的唇扫过我的唇线，寒意迅速渗进心底，引起层层颤栗。

　　上官紫轩眼眶绷得似乎要开裂，望着这边一眨不眨，想张嘴呼叫，但是声音被堵在喉口，只让我看到了那绝望的口型，唤的仍然是那两个字——红鸢。

　　我冷冷地笑着，任由秋觉将我掼到地上，脊柱撞上坚硬的地板，我痛得呼吸一滞，来不及思考，秋觉整个人已经附身而上，急切地剥开我的衣裳，低头嗜血一般的啃上我的脖子。一口一口，牙齿深深地刺进皮肉，鲜血漫上来——“苍血——”秋觉猛然抬头，一双银眸猛然睁大。

　　我紧咬着唇，看到她最后一缕发丝也褪为银色，猛地一个翻身，拔出玉簪狠狠刺下，直取心脏。上官紫轩颤抖地发出大呼：“红鸢——”

　　我双目凝得几乎要崩裂，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

　　我的手没有沾染过鲜血，我从来没有取过一个人的性命。我原本以为我会犹豫、会发抖，至少不敢这样直视下去，看着那翠玉的利刺接近血肉铸就的胸膛。

　　原来，我一直都低估了自己。

　　望着秋觉的那张脸，脑袋里满满的都是她鲜血迸出的样子，我咬紧牙关，心脏跳如擂鼓，急切而激动……

　　手刃秋觉，我竟然没有半点的犹豫！

　　短短的一刻，连我自己都惊讶这种时刻我竟还能如此清晰的去探究自己的内心，为什么没有犹豫？为什么没有害怕？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害怕杀人？

　　我想，大概是我太想保护身边的一切。

　　无论是上官红鸢，还是慕大哥，又或者是灵雾宫里所有的人，对我来说，都比秋觉重要。

　　是的，他们都比秋觉重要！

　　他们都是我拼了命想要守护的人！

　　我双目迸发出灼热的杀意，尖锐的发簪刺破皮肉钻进胸膛。那真实的触感跳跃在我握着发簪的指尖跳跃，我发了疯地大喊：“秋觉，你死心吧！你谁都唤醒不了！你谁都伤害不了！因为我要守护他们，我杀了你——”

　　滚烫的液体涌出眼眶，我狠狠地将发簪往前送，秋觉发出更加凌厉的痛呼，手挥过来，强大浓烈的真气铺天盖地的锁住我的身体狠狠地推出去。窗户被撞破，细碎的木屑扎进身体，我滚落到外面的草丛里，一路吐着鲜血，染红了悄然盛开的桃花瓣。

　　上官紫轩疯狂的呐喊：“慕凉——”

　　脑袋里嗡嗡作响，上官紫轩的声音与上官红鸢的声音重叠，同样的惊惶与愤怒。

　　第一百六十二章。手刃秋觉

　　卷二。凉尽江湖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劫难逃

　　脑袋轰然一声仿佛要炸开，我仰头看到秋觉从屋子里跳了出来，一头银发融入月光，笔挺的身姿茕茕而立，那一张似玉的容颜精美绝伦，仿佛随时都会随着月光幻化而去。

　　我记得白玄星说过，当秋觉完全幻化为银发之后神志会丧失，功力也会全散，可是这一刻……

　　“慕凉，你这是自己找死。”

　　秋觉冷然地望着我，毫无血色的薄唇勾起轻蔑的弧度。我绝望地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明白大概又是月族之躯的缘故，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到她胸前先前被我刺到的地方流出浓黑的鲜血，不由眉毛一紧。

　　秋觉若无其事地点了伤口周边穴道，闭目调息了一会儿，倏忽睁眼，目光幽幽地扫过一院桃花，脸上笑意更深，道：“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我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惊惶地转身去看，一袭单薄的红衣随风飞扬，上官红鸢一双细长的双目如同高悬于天幕的清冷星子凉薄地望着这边，对上秋觉的目光，他竟然凄绝地一笑，头一扬，拔出腰间长剑。

　　我顿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事情了，惊恐得瞪大了眼失声唤道：“红花儿。”

　　寒芒一闪而过，上官红鸢转得飞快，在空中划出一道晶亮的银线最后落到他细长的脖颈处。

　　我慌忙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奔过去：“不。红花儿，你别做傻事。”

　　上官红鸢视线扫过我，眼神竟然一片冰凉，手上的动作落也未落地划出去。

　　我惊恐地扑倒在鹅卵石路上，鲜血从口出喷涌，双目却痛不欲生地望着前方那一个火红的影子。心有余而力不及。

　　这一刻谭笑那破败的容颜在我眼前闪现，心脏像有千万只虫子在爬，我绝望地伏地大哭，泪水蒙了双眼。

　　耳畔风声历历，秋觉挟着雷霆之势呼啸而过，我尚还来不及抹掉泪水，视线里便是银光一线，再看时，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我一惊，唤了一声“红花儿”，爬起来就往外跑。胸腔里一股暖热的液体激荡上来，脚下就像踩上了棉花田，使不上一点力气。

　　等我跌跌撞撞爬到篱笆边上，外面早已经没了半天痕迹。月上中天，银亮的月光映得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影子，风在耳畔呼呼地吹着，上官紫轩惊惧地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掌轰开了枯木柴扉飞快的冲了出去。

　　我仰头努力将冲上喉咙的液体咽了回去，喉间辛辣一片，灼烧似的疼痛。有人从腋下穿过我的身体将放倒，点了我全身好几处大穴，然后握着我的手给我输送真气。

　　胸腔里的郁结渐渐舒缓，取而代之地却是针扎似的疼痛，我咳嗽了几声，挣扎着起来抓住那人的手：“爹，救救红花儿！”

　　一语未成，泪如雨下。

　　老头子伸手抹去我的眼泪，道：“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你今天没能杀了秋觉，上官红鸢就在劫难逃了。”

　　轰的一声，我只觉得世界似乎有什么塌陷了。这感觉跟当初得知谭笑要与秋觉同归于尽的时候一模一样，同样都是我在意的人，但是我谁也保护不了……

　　无尽的苍茫之感袭上心头，我抓住老头子的手拼命地喊：“不行啊。爹……不行啊……我不能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地陷进去……他们都是被我害的啊。”

　　“傻孩子……”老头子伸手抱住我，声音染上了苍凉，“这怎么能怪你……这完全不能怪你啊……”

　　“都是我……如果不是我身上的苍血，洛神不会出世，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无助的哭泣，眼泪蹭到老头子的衣襟上，我抓住他的手，“爹，你带我去救红花儿，带我去救他啊……”

　　声嘶力竭，仿佛这辈子的话都在这一刻喊了出来，到最后喉咙已经发不出一个音，可是我仍旧抓着眼前人的双手一遍又一遍的张嘴，哪怕没有声音，可那是我此刻唯一能够做出的口型。我要救他！

　　老头子双眼涨得通红，握住我的手终于忍不住答应：“好，我带你去！”

　　身体被凌空扶起，暗夜的风刮过树梢，永乐镇在漆黑的夜里沉睡，我咬着唇，努力地睁着越来越疲惫的双眼，浓黑的雾气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也不知道强撑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才在一处断崖边上找到了他们。秋觉已经不知所踪，苍灰色的天幕下，上官红鸢一身红衣凌乱，一动不动地躺在上官紫轩怀里，微凉的晨风鼓得二人发丝飞扬，但是背影看上去却那样的令人绝望。

　　老头子将我放到地上，我许久不知道该怎么走过去。几只秃鹰在远处天边盘旋，发出诡诘的叫声。

　　对面山头青绿，间或几株桃花伸出枝桠，陆陆续续地开出一串串珍珠似的粉嫩花朵。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来得如此浓烈了。

　　我颤抖地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上官红鸢那双灰败无神的眸子，看到他颈间凝固的鲜血，看到那条极细极细的骇人伤口，双腿一软，重重地摔在了石壁上。

　　伸出手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抓住什么，大概就是想碰一碰他的脸，想拨开他凌乱的发丝，想看一看他眼角的那朵血色鸢尾。

　　可是却始终没有勇气。

　　手蓦然垂下，我张嘴，沙哑的发出微不可闻地声音：“红花儿……”

　　他的眼珠动了动，似乎在朝我这边看、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上官紫轩将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动作细致温柔，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纤瘦的脸颊，指腹轻轻的磨蹭。

　　良久，他将他的头抬起，似乎想亲，上官红鸢微微皱了眉，侧过头去，道：“带我离开这里。”

　　破碎的声音没入风中瞬息消散，我睁着空茫的眼望着他，上官紫轩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但是仍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好。”

　　上官红鸢又道：“马上就带我走。”

　　卷二。凉尽江湖第一百六十四章　。欠与不欠

　　山谷对面的几朵白云染上红晕，在天边漫无目的的游荡，极尽舒展，一轮浑圆的红日冒出头来，并浓烈的光线，将天边缀染得通红一片。

　　上官紫轩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将上官红鸢紧紧的抱在怀里。朝阳明媚的光线落到两人脸上，七分相似的面容竟然流露出出奇一致的淡然神采来。

　　我看着他们转身，红花儿垂着头靠在上官紫轩的胸膛，只给过我留下随风飘扬的几片衣角。上官紫轩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的离开，紫色的背影纤长。我看着他们走远，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可是……我没有任何理由叫住他们，也没有任何告别的话能说。

　　就像我无法阻止秋觉伤害上官红鸢，现在我同样无法阻止他们离开。我闭眼，大脑里仿佛黑云压境，疲惫得想就此睡去。老头子走过来抚摸我的头，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自己手掌，闷闷地，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你曾说，你还有一柄活剑，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空旷的断崖边上，耳畔传来风刮过岩石的啸声，一遍又一遍。直到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老头子也没有回答我的话。我想，这柄剑一定是他的心头宝，就算到了现在也不愿意拿出来。

　　这一睡似乎睡了很久，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纷纷杂杂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的面目清晰，有的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眉眼。

　　一瞬之间我仿佛缩在一个箱子里被人搬来搬去，后来被提出来，丢到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就像一个迷林仙境，处处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我发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东西，那应该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可是我竭尽全力也无法看清他的眉眼，更无法想起来他是谁。只是依稀之间觉得眼熟，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悸动。似乎有时候他会扬起来脸来看我，我伸出手去，摸到的却是空气。

　　疏忽之间又听到有人惨叫，细辨之下才发觉那竟是自己的声音，我仿佛躺在一个地方，双掌和腿被钉在地上，如此残忍的画面，但是却似乎又有比疼痛更让我在意的东西存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怒吼，对谁说着快跑。

　　到底是谁？

　　我疯狂的拨开眼前重重迷雾，但是那个小小的影子仍旧与我离得这么近又那么远。我似乎都能看到他在笑，但是就是无法看清楚他的样子。那张本来该印象很深刻的脸，怎么努力都无法触及。

　　我听到他的声音，婉转而又凄凉，一直再对我说：“醒醒，凉儿，你不能再睡下去了……”

　　而后他又说：“凉儿……我很想你……你醒来好不好，我想再见你一面……”

　　脑袋里一片混沌，满满的装着的都是这个声音，听到他的哀求我只觉得难受至极，捂着头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