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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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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伏一手抬起,指向莫轻尘,话却是依然对着竘玙道:“我为你救下他,你现在却因为他说的一句话,要与我动手!”
  竘玙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默,那一双掐着对方脖子的手,一点杀气也无,那一红一黑的双瞳,透着丝丝的为难。
  “我喜欢你,不代表我连尊严都不要!”
  “我受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莫轻尘(朝途伏望了一眼):我真的应该认识这家伙吗?
  竘玙:公子贵人多忘事,你在三百年后与他第一次相见,莫非忘了吗?
  莫轻尘:你妹!

  ☆、第五十六章 武当和局(三)

  武当后山的树林,片片树叶沙沙地在风中回响,纷纷飘落在那静静对峙,却又纹丝不动的两人身上。
  淡蓝色的身影,如同置身幽怨的波涛之中,那湖水般颜色的长发,舞出一段颠沛流离的愁绪;青色的身影,默默地站立,似乎想要如同那落叶一般,随风飘去,消逝在空中。
  莫轻尘一开始听到途伏的话语,就觉得有些不对,如今一看到两人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几分。他本想说几句话,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反倒拿不定主意,变故却是快得出乎他的预料。
  “途伏,我不想与你为敌,可你为何要护着一个魔物?”一直默不作声的竘玙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魔物?哈哈哈。”途伏蔑笑一声,“像我们这种半神半魔的东西,谁都无法依靠,只能相互扶持。我当年瞎了眼才会跟着你,你说我为什么要护着他,你怎么不问问自己?!”
  “……”竘玙心中有愧,心神一恍,却被途伏逮了个正着,瞬间拍开脖子上的手,一个闪身移到了柳德松边上。
  “哼,跟你多说半句,我都觉得是浪费光阴。” 途伏斜着眼睛扫了一眼竘玙和莫轻尘,一手提起柳德松的领子,语气间是满满的坚定,“吞了我的真元,你一样可以修仙。答应我,修炼成功后,杀了他!”
  “途伏!你不要乱来!”竘玙闻言脸色大骇,那一红一黑的双瞳,映射出比寻常人多了一倍的担忧。
  “哼。”竘玙只见到对方嘴角微微一动,透着万般的无奈和嘲弄,“如果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乱来的人,那么我如今告诉你,这次,是我最认真的一次。竘玙,不管我是生是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言罢,途伏抓起柳德松,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踏空而去。只留下一群惊呆的众人,和那站在中央的,看起来不知所措的青衣人。
  “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莫轻尘的话语,立刻震醒了对方。
  “公子……我……我不能丢下你一人……” 竘玙虽是这么回答,眼睛却是瞟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
  莫轻尘眼皮一跳,眉间隆起一股怒气:“你要是希望他死你就只管留下!”
  竘玙静静地与莫轻尘对视了片刻,嘴角隐隐地在抽动,仿佛是要将心中的不安和彷徨都释放出去。在所有人都以为竘玙不会有任何动静之时,他终于留下一句“公子恕罪”,便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莫轻尘舒了一口气,手指伸入发中往后随意一梳。韩逸在一旁看着熟悉,却突然想起司徒安情也经常会做这个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无奈。只是莫轻尘的动作是飘逸潇洒,而司徒安情的,却参杂着一丝哀伤的味道。
  “都看着我干什么。”莫轻尘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于是轻轻地往边上一跃,摊手道,“我只是来解决个人恩怨,你们两方的事情,自己解决。如果说有谁需要找我了断情仇的话,找他。”
  莫轻尘纤长的食指,不偏不倚指的正是傲然挺立的楼惊澈。
  韩逸愣了一愣,脸转向楼惊澈,十分小声地询问:“你确定他是你师父,不是你仇人?”
  “……”楼惊澈轻轻摸了摸鼻子,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只是被莫轻尘一行人这么一打岔,以少林寺方丈印凡为首的白道,和以楼惊澈为首的黑道,对峙的场面十分尴尬。
  白道多位掌门经过正邪一役,损失惨重,门派弟子一个不剩的大有人在,只恨没有机会报仇。这次聂无双和汪连自己送上门来,他们没有当场屠尽黑道,已经是仁至义尽,却不想被楼惊澈打乱了方寸,更有莫轻尘的插足,这口恶气,怕是难以排出。加之自己被己方的柳德松道长蒙骗,心中更是有气出不得,实在难受。
  楼惊澈望了一眼莫轻尘,向前踏了一步,抱拳以礼,道:“大师,众位掌门,我们黑白两道,争战不休已经太多年。每年看着泣鸠岭上的墓碑多上一座,上面刻的,还是我们熟悉的名字,心如刀割。我想众位掌门,都是同样的感受。此次大战,正邪元气大伤,或许会暂时休兵,但十年后,二十年后,今天的惨状又回重新上演,又何苦呢?!”
  “……哼,你一个邪教的小徒,武功不错,嘴巴倒也是能说。你以为我们想要如此?!自古正邪不两立,黑白不同道,要我们与你们言归于好,做梦!”
  “诸位掌门的想法,我尚能猜到,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前辈解答。”
  “哼,你说。”
  “何为正,何为邪,何为黑,何为白?”
  “楼惊澈,我们几个掌门不像你们一样读过书,也识不得几个字。但是江湖上有句话说,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江湖上那么多人都认定你们是邪教,是黑道,难道你们还能正派起来吗?!”
  “那么邪教在你们眼里,是什么?”
  “无恶不作!怙恶不悛!”
  “那正好拿你们开刀。”汪连在一旁早就听得不耐烦,手中长针不停地转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将针丢出去。
  “哼,怕了你们不成,就跟你们决一死战!”
  楼惊澈却并不生气,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笑,偏了一步挡在汪连身前,轻轻地拂了拂白如月色的袖子,唇角近乎冰凉。
  “曾经有一个大才子,姓苏,他有一个朋友,法号佛印。一日,苏公子问佛印,‘吾在大师眼中乃何物?’,佛印答曰‘友在我眼中乃是佛’。”
  “你说这个做什么?”
  楼惊澈不予回答,只是继续说道:“苏公子见佛印体宽厚重,便打趣他,‘你可知你在吾眼中为何物?’。佛印摇头不知。苏公子答曰:‘屎’。”
  “苏公子回到家中,便与妹妹谈及此事,颇为得意。然其妹却冷嘲道,‘佛印心中有佛,见你也是佛;你眼中见到屎,不知你心中有何物’。”
  众人听到这里,饶是没有读过几本书,凭着几十年沉淀下来的功夫,也听出了一些名堂,顿时纷纷皱眉。
  “各位掌门,我想再问一遍,邪教在你们眼中,为何物?”
  众掌门脸色十分难看,静待许久,也不见一个人答话。韩逸看着眼前一堆气焰甚高的掌门被楼惊澈一桶冷水泼得灭了个干净,心中畅快。没想到楼惊澈,反讽的手段也是一绝。
  “阿弥陀佛。”印凡大师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楼施主此言,让老僧受教了。”
  “大师,莫非你竟被这小子给说动了?”
  “众位掌门,老僧不得不说,是我们错了。”
  “我们何错之有?!”
  “不管是楼施主,还是汪施主、聂施主,他们同我们一样,只是一派之主,为弟子尽责,并无祸害武林之心;而我们却依然记得当年之事,移花接木,将仇恨转到了他们身上,认定他们是邪教。然,将弟子们推向深渊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我们自己呀。”
  “……”印凡大师开口,众掌门竟无法反驳,细细思来,却也如此,若不是自己太惜自己的性命,怎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将弟子亲手送上了黄泉之路。
  “众位掌门,楼惊澈在此恳请各位,此次恩怨一笔勾销。江湖再无黑白正邪,只有恩怨情仇。”
  “……”楼惊澈言辞恳切,众位掌门也实在不愿意再见伤亡,纷纷默认,不再拒绝。
  却只有一个例外。
  “我不答应!”龙云寨寨主的一字眉拧在一起,见着实在可怖,“现在讲和,那之前所做的,就当没发生过吗?!我寨里的兄弟都他妈白死了吗?!他们在黄泉下死不瞑目,你们已经跟仇家商量摆酒干杯了,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哼!”
  “老石!”
  众人纷纷劝诫,回答他们的,却只是一个转身,和迅速远去的背影。气氛,又一次变得沉重了。
  “留下的人,都记住了。”莫轻尘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天,“今日所应之事,必须做到。否则,我这个见证人,可是随时会出来露一手的。”
  至此,沿袭了几百年的黑白正邪的势力之分,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楼惊澈、汪连、聂无双三人再也不是邪教的代表,武林三绝的称呼,成为了他们摆脱黑道身份的一个始发点。江湖动乱总算是告一段落,然而,武林三绝内部的动荡,却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莫轻尘(听完途伏和竘玙的对白,扶额):我一定是醉了,才会觉得有《仙剑奇侠传》乱入的赶角。
  途伏(无视莫轻尘的吐槽,继续背台词):像我们这种半神半魔的东西,谁都无法依靠……
  莫轻尘(挑了挑眉头,不自觉地抽了嘴角):这回怎么更像《犬夜叉》了……
  竘玙(转过头,语气中带着不满):公子,这些话你想想就好,别说出来,否则很影响我们背台词。
  莫轻尘(面无表情):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影响?
  竘玙:代入感太强。
  途伏(台词乱入ing):纯血种了不起啊,杀生丸,我一定要杀了你。
  莫轻尘:……(这绝对不是我的错……)

  ☆、第五十七章 月有圆缺

  武当山的月,能同日争辉。只是日光是暖的,月光却是冷的。
  清风吹过,卷起千层叶浪,似水波涛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后山树林中,久久不散。
  白道一群人,早已各自离去,徒留下楼惊澈一行人,沉默地用眼神相互交流,良久不曾开口。
  韩逸瞥了一眼那位一直远远站着,似乎与周围景色都格格不入的莫轻尘,他正低头翻看手掌,那双眼中,隐含着一股让人看了会不自觉地心疼的神情。
  汪连一手抱腰,一手转着手里血红的长针,一双眼睛盯着莫轻尘,至始至终眨过眼。
  楼惊澈也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琥珀色的瞳孔只露出一半,心不在焉地将手搭在韩逸的肩上,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对方的头发。
  没有人一个人开口说话,仿佛只要一出声,这脚下日与月交融的微光,会裂成碎片,再也拼不回去。
  “好个一笔勾销……”沙哑的声音,带着让人心碎的不甘和愤怒,从他们身后的树干中传来。
  紫色的衣袍已经近乎黑色,那是身上无法止住鲜血的伤口,哭泣成河。
  “楼惊澈……司徒安情的仇呢,东方叔的仇呢?!”那声音在浓重的呼吸下,有些不太平稳,“就这么算了?!”
  如同开玩笑的语气,让在场人神色一凌。韩逸能感觉到楼惊澈呼吸明显一滞,就连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汪连,也瞬间转过身来。只有远远依着大树的白衣公子,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依然默默地观望指尖。只是那指尖,在淡淡的清风中,有些微颤。
  “哈……”聂无双身体动了一动,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楼惊澈,用手中的刀柄抵住了对方的心口,“楼惊澈,你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我不能。司徒安情的仇,还有东方叔的死,我聂无双,绝对不妥协!我的仇,不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
  “……”汪连见聂无双冷静得有些异常,心里的不安渐渐扩散。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汪连显然也不同意就这么同白道讲和,这个结果,确实是他意料之外。他不知道楼惊澈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也并未阻止。有些事情,本来没有对与错,只有信念和执着。
  韩逸离聂无双很近,他注意到聂无双的眼神有些涣散,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一半由于变得湿漉粘稠,而耷拉下来,像极了钟乳石;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似乎下一刻,就会晕过去一般,但是他手上用刀抵着楼惊澈的力道,却大得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皱。
  楼惊澈认出,聂无双手上捏着的刀,正是自己送给他的生辰礼物——碎月刀。而现在,这吧刀冰凉的刀柄,正狠狠地抵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心捅破一般。
  “聂无双!”一只手握住了那黑色的刀柄,用最大的努力来减弱直冲楼惊澈心口的力量,出声的,正是韩逸。
  “司徒前辈和东方前辈与阿澈共处十几年,情同师徒父子,如今他们二人命殒,阿澈是最伤心的那个人。聂无双……请不要再在他心口上,划一刀了。”
  “既然情同父子,杀父之仇不同戴天,你!居然放走他们……”聂无双听闻韩逸的说法,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郁结,才说了没几个字,一口血便被逼了出来,身形晃了一晃,一头就往地上栽去。
  “无双!”
  本一直沉默的楼惊澈见状,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立刻扶住聂无双,一旁的汪连也同时上前一步,用胸膛抵住了那欲滑落的虚弱身体。
  韩逸只是看一眼,就明白情况不妙:“烈焰散已经扩散到四肢百骸,若不把毒性压下去,恐怕……”
  韩逸整个眉头都皱得死紧,说话间,抬头看见楼惊澈的头转了过去,正脸对着的,正是莫轻尘的方向,汪连亦然。
  楼惊澈身上的烈焰散能解,那么聂无双身上的一定能解!
  而莫轻尘此刻,却只是低着头看着指尖,不知是出神了,还是装作不关心周围的一切。
  “莫前辈!”韩逸望了一眼晕过去的聂无双,再转向莫轻尘时,语气里也多了一丝焦急,“烈焰散是你制成的,你也可以解开。请你救救聂无双!”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
  韩逸愣了一愣,他以为是对方没有听见,于是他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莫前辈,请你略施援手,救救聂无双。”
  这一次,韩逸发誓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因为它们出口之后,在林间回荡了许久,甚至他可以看到,莫轻尘的手,顿了一下。然而,给出反应的,只是那一身飘然的白色衣裳,在风中轻轻地舞了一个圆。
  这是什么情况?韩逸有些发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抓住楼惊澈。
  “阿澈,他是你师父,你开口,让他救聂无双!”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直直地对上韩逸,里面,写满的为难和无奈,让韩逸一下子说不出话。
  韩逸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回望着楼惊澈,只能让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
  “轻尘。”
  韩逸死都想不到,开口的,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汪连。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韩逸能够看出,他是在努力着,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莫轻尘终于抬起了头,那一蓝一紫的瞳孔,对着的,是他前方并无特别之处的树干。他的嘴角轻轻地挑了一下,又落回原处,似乎只是淡淡地“呵”了一声,只是谁都没有听见。
  “忘记你师父的话了?叫我叔。”
  汪连一手托着聂无双,一手垂在腰侧,慢慢地握成了拳,复而松开,又再次握紧。
  “你救他,我就叫你叔。”
  不知为何,韩逸觉得汪连的话语间,充满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就如同聂无双对待司徒安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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