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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作者:苍白贫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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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在龙床旁边的小太监垂着头,贴心的将床帐撩开。
  元荆瞪一双凤眼,眼望着那正对着自己的臀部,胃里头登时翻江倒海。
  
  喜连一见情形不对,赶忙上前去扶。
  “皇…”
  元荆面色惨白,一侧身便将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
  
  淮淮撅在床上,伸手挠挠腚,百无聊赖。
  “皇上怎么还不来。”
  何晏坐在龙榻边儿上,音色暗哑,“吓跑了。”
  接着又低低一笑,
  “他就不是那块料。”


☆、27 暴怒

  皇城银月,迢迢迤丽。
  塞外狼烟,烈烈灼天。
  
  绯袍乌纱的官吏手捏一封奏章,眉头紧蹙,急步朝御书房而去。
  
  烛火阑珊,那人的侧脸在金碧上投下线条优美的影儿。
  胃中酸液簌簌而下,皇帝呕了半晌,直到再也倒不出丁点东西。
  喜连惴惴上前,腰背深躬,将一盏描金的明黄瓷盏举案齐顶。
  元荆长喘口气,接过喜连递上来的漱口茶。
  喜连盯着靴面儿,“皇上,里面的人如何处置…”
  元荆正欲说话,却忽然听得外头脚步细碎,进来的小太监见了元荆,直接跪在地上,
  “启禀皇上,兵部尚书田崇光田大人求见。”
  元荆将手中的茶盏搁在喜连举着的托盘里,俊脸一沉,
  “宣——”
  喜连闻言,赶忙转身,将托盘搁下,狠剐了一眼龙床两边的小太监,
  “将床帐撂下。”
  小太监闻言利落的挪了脚步,将龙床外头那层厚重的鲛绡宝罗帐放了下来,将内里的人遮的严严实实,半点都看不见。
  淮淮实在是有些冷,腚也凉,便翻过身,直径钻进了软纨黄缎的锦被里。
  待缓和过来,这才想起来一样,面儿朝着何晏,怒目而视,
  “你怎的…”
  何晏低低一笑,将手指捂上淮淮的口鼻,死死的将淮淮摁在青玉抱香枕上。
  淮淮死命抵抗,大力去抠弄何晏附在自己面儿上的手,那掌心冷凉,同自己的手感无异。
  “小点声,”何晏微拧了刀锋一般的利眉,“像是有人进来了。”
  淮淮挣扎半晌,好容易露一点缝隙,才费力的蹦出几个字,
  “我小声些便是,你要闷死我了。”
  何晏松了手,侧了头听外头动静。
  淮淮裹紧被子,音色极低,“你怎的又来了,快趁着皇上还没见着你,赶紧走罢,若是将皇上惹恼了,他定将你逐出宫去。”
  何晏不语,一双黑眸犹如暗夜。
  淮淮又道:“你听啥?”
  何晏答非所问,嘴里的话也莫名其妙,
  “听这说话人的动静,像是田崇光,想我当时在朝时,他还是个刑部小吏,未料今日也混到能单独得圣上觐见。”
  又讥笑道:“这大平果然是无人可用了。”
  
  这兵部尚书田崇光被宣入殿,见了元荆,忙双膝跪地,俯首叩拜。
  “微臣叩见皇上。”
  元荆略一挥手,算是平身。
  田崇光起了身,吸一口气定定神,这才恭敬的伸了双手将折子呈了上去。
  元荆斜靠在一张雕龙凿凤的宽椅上,端了宫女新递上来的参茶,面儿上冷漠倦怠。
  喜连赶忙上前几步,将田崇光里手里的折子取过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元荆。
  元荆翻开那裹锦的奏章,盯了一会,登时脸色大变,满面杀气。
  田崇光见天子盛怒,心中颇为忐忑,好在事不关己,倒也不必担心招来杀身之祸,只静静的立在一边,静候圣音。
  
  手指停在茶盏盖上,元荆合上奏章,猛一着力,便是一声碎裂。
  茶水阴湿一地,一块块的,如同星点。
  周遭的宫人闻声,赶忙跪在地上。
  田崇光也跟着下跪,“皇上息怒。”
  
  元荆冷声失笑,“朕还以为是边疆战事有了起色,未料这些人竟连军饷都敢私吞,还拿着朕拨给他们的军饷,赠与外贼,贿其缓兵…。”
  田崇光低眉垂眼,“臣听说,此等风气自先帝时期就有,此一番也是因前线分赃不匀,才将这等丑事捅了出来。”
  
  元荆指节攥的发白,“那军饷还剩了多少?”
  田崇光静默半晌,豁了出去:“不到五万两。”
  
  喜连一听,虽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头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国库空虚,皇上将自己的银子都贴了出去,可却那些个给国之蠹虫挥霍个干净,甚至敌焰,实在是万死之罪。
  
  元荆腾的起身,恼羞成怒,“简直是活腻了!”
  急急踱两步又道:“喜连——”
  喜连知道这时候皇上想做什么,连忙将宣纸扑好了,滴水研磨。
  元荆瞳内暗黑之气浓郁,
  “拟旨,北疆边城总督,连同其麾下副将,参军,窃盗军饷,通敌叛国,心迹险恶,即刻押解回京,年后处斩!抄家!诛九族!”
  田崇光紧蹙了眉,虽早已料到皇上定暴跳如雷,可这一下子将边城的人砍空,倒也是有些太过狠力。
  无论如何,这仗总是要继续打的,且北疆将领驻守边城年月以久,对那里地势万分熟悉不说,也暗悉敌军作战喜好,忽然就换了人,该不是件好事。
  念及至此,田崇光大着胆子开口,
  “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便别讲!”元荆暴怒,
  “滚出去!”
  田崇光哑口无言,登时就是一脑门子的冷汗,颤颤巍巍的谢恩叩首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一边帐子里偷听的何晏忽然轻笑出声,
  “皇上将人都砍了,实在是下策。”
  
  淮淮听何晏此言,登时身子一颤,“你忒大声了罢…”
  
  喜连笔尖一抖,那个‘诛’字,便走形的厉害。
  元荆缓缓侧头,望向那声音所在,
  凤目阴森,刀子一般,似乎要将那紧密床帐撕碎。
  “带出来——”
  喜连搁下笔,跟两边的宫人使了个颜色,那宫人便麻利的将帐子挂起,喜连则拿了方才淮淮脱掉的衣裳,轻挑起内里那层纱帐,伺候淮淮更衣。
  
  淮淮任由喜连摆弄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帐外那一抹明黄的剪影,看的有些痴了。
  身侧何晏则蹙眉凝神,紧盯着那人,眼底露骨的狠辣。
  临了要出去的时候,淮淮没忘了嘱咐何晏,
  “你呆在这别动,没叫你。”
  喜连给淮淮束腰带的手一停,面皮一皱,却也没说什么。
  
  一切都整理妥当后,淮淮跟着喜连出去,眼见着那人的脸越发的近,还正盯着自己,虽是盛怒,淮淮心里却已然拥起满满的爱意,急切的望着他走进。
  直到那人白着一张脸将冷哼厉喝,
  “够了!”
  喜连拽着淮淮的衣摆,将他朝后拉了拉,“见了皇上,得下跪。”
  淮淮丝毫不受影响,欢喜的跪在地上,仰着头,望着元荆的脸,面儿上恬淡的就像是早春二月。
  元荆给他盯的浑身发毛,越发恼怒,
  “放肆!”
  一边的喜连赶忙开口提点着,“见了皇上,需垂眼低头,不得抬头观摩龙颜。”
  淮淮不情愿的低下头,可眼珠却未变动位置,自眼眶里盯着元荆,翻了许多眼白出来,煞是难看。
  元荆凤目里寒光一闪,“来啊——”
  淮淮赶忙垂了眼盯着地面儿,“你别恼,我不看你便是。”
  
  元荆紧蹙了眉,眼若寒灯,“你方才说的什么?”
  淮淮道:“我什么也没说啊。。”
  元荆怒道:“胡扯!朕明明听见你说话!”
  淮淮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哦,那是何晏说的。”
  
  喜连闻言,险些咳嗽出声。
  
  淮淮又侧头朝床帐那处招招手,“你快过来招了罢。”
  
  元荆盯着淮淮,静默半晌,露出些异样神色,掩住了眼底浓郁戾气,多了些许莹亮出来。
  “那…你怎么看。”
  何晏对上他的眼睛,心头只觉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似恨非恨,却又彻骨缝魂。
  
  元荆望着他,“不想说了?”
  何晏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眉眼浓重,
  “皇上英明治国,怎的还来问我这等身败名裂的祸国奸佞。”
  
  殿前静雪落,西风无力弱。
  
  元荆黑瞳骤然收紧,口舌干涩,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晏面儿上有讥诮神色。
  “皇上这样就将人砍了,不过是致使边疆无人防守,平添隐患罢了。”
  元荆脸色白的发青,微抿了薄薄唇角。
  “朕岂能留这些贪官污吏,继续败坏祖宗基业。”
  何晏眸光灼灼,带几分不经意的懒散,
  “祖宗基业?你这般刚愎自用,只能失人心。为何当时何党遍布朝廷,万众拥戴,那是我给他们的好处,可是看得见的。”
  “…。”
  “光靠皇上给的那点俸禄,只能去喝西北风。”
  “…。”
  “这些人腐败已久,忽然给皇上硬逼着做清官,皇上觉得行得通么?”
  “…”
  见元荆沉了脸不语,何晏简直要笑出声,
  
  “你发了狠的想当中兴之君,可这国家已经烂透了。”


☆、28 喝药

  璟瑄殿外,晨曦和煦。
  
  宁嫔的肚子已经是有些隆起,且说这日刚用过了早膳,眼下正给紫竹扶着,自院内走动。
  银针狐毛自风中簌簌而动,宁嫔发髻上插一只金步摇,手里拿了个雕花镂空的手炉,步履愈发缓慢。
  “紫竹——”
  一边的紫竹给宁嫔裹紧了她身上斗篷;低低应一声,“娘娘…”
  “皇上多久没来过了?”
  紫竹沉思片刻,讲双手收入袖内暖着,“回娘娘,其实也没多久,这段时日奴婢也未听说皇上宠幸其他娘娘,想来该是因为政务繁忙。”
  宁嫔轻叹口气,腮上滚下一颗晶莹泪珠,“倒也不是本宫不能体谅,只是本宫怀这龙胎已有个把月,皇上就只来看过一次,话也未说上几句就走了,中间隔了这么长的时日,就算是政务再繁忙,若真想来,总也是能抽身过来的…”
  紫竹赶忙看看四周,“娘娘,可不敢…”
  一只纤纤玉手拭掉泪珠,宁嫔轻吁口气,“皇上来后宫的时日是越发的少,却依旧有一群人翘首以盼,真真可笑。”
  紫竹低头答非所问,轻声道了句,“娘娘,外头风冷,奴婢扶您进屋罢。”
  宁嫔缓缓转朝殿内而去,不经意道一句,
  “婳羽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紫竹小心翼翼的扶着宁嫔,“秀公公最近忙的很,昨个儿奴婢在去浣衣局的路上碰见他,才说了几句话,秀公公只道近几日皇上差喜公公交那傻子规矩呐,昨个刚去了一趟御书房,同那傻子说了一晚上的话,二更的时候就又给送了回去,”
  紫竹顿了顿,面儿上露出些费解,“秀公公还说明个儿晚上得接着去…也不知是不是奴婢听错了。。”
  宁嫔脸色一沉,“大晚上的,过去干什么,你没问过么?”
  紫竹道:“问了,秀公公只说是皇上叫那傻子去说说话。”
  宁嫔峨眉微蹙,“跟个傻子又什么好说话的,除了看笑话,难不成是要谈什么军机政务。”
  紫竹道:“谁知道呢,皇上的心思,本就难摸透。”
  镶金的玉镯子在手间晃荡,宁嫔轻声道:“你回头让秀秀盯着点便是,有什么动静就过来说一声。”
  紫竹道:“娘娘放心,这秀公公对娘娘,可是忠心呐。。”
  ****
  
  淮淮激动的一晚上没睡。
  烙饼一般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同何晏说说话,可那何晏又成了死人,躺在淮淮身边,阖眼养神,连呼吸声都欠奉。
  直到天色微亮,淮淮已是困倦难挡,这才沉沉睡去。
  可这还未睡多久,便给进来的春宝晃醒。
  “淮淮,起来。”
  淮淮朝何晏那边钻了钻,将被子拉过头顶,“待会再说。”
  春宝吸吸鼻子,“淮淮,大事不好,先起来再睡。”
  淮淮将脸埋在何晏衣裳里,“起来还如何再睡。”
  春宝红肿着眼,将淮淮的被子掀起。
  “你这懒驴!再不起,怕是你我都要给人抓走了!”
  淮淮眼皮沉重,以肘击何晏两下,“你起来看看去。”
  春宝道:“我都看完过来的,你快快起来。”
  淮淮给春宝闹的受不住,只得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揉一揉眼,面色倦怠,
  “何事?”
  春宝眼下青紫,也是一夜未睡,“这婳羽宫不太对。”
  淮淮打个呵欠,“那里不对?”
  春宝看一眼四周,声音压的极低,“我发现,游公公不见了,小田子,春花都没影儿了。”
  淮淮道:“小田子和春花都是哪个?”
  春宝嘘了一声,“小田子和春花都是婳羽宫的太监和宫女啊,你不记得?”
  淮淮摇摇头,“我就知道你。”
  春宝继续道:“婳羽宫竟不知不觉的少了这么些人,且全换成了新人,想着这其中,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
  淮淮明白过来,心头泛起一股酸涩,“其实…春宝…”
  春宝紧蹙了一双淡眉,“怨不得我这两日晚上睡觉总觉不对,后才想清楚了,原来竟是身边换了人,以前挨着我睡觉的太监只喜磨牙,却不脚臭,可这回不同,每天晚上都有一股酸腐之气,浓郁不散,害我先前还想着是自个儿被头太臭,就将被头被尾调换一下,那臭气却依旧不减,想来该是旁人的事。”
  语毕,春宝又紧紧鼻子,“那人熏我整整一晚,便是现在,还隐隐的有股子那个酸味儿。”
  淮淮盯着春宝脖子上那两片布筒,“春宝,你脖子上怎的还挂着长袜,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衣服都穿不利索?”
  春宝闻言,赶忙低头一瞅,可不正是,便赶忙将脖颈上的布袜取下来,往脚上套,“我还正想同你说有人偷了我的布袜呢,害我生一晚上的闷气,原来竟是这样。”
  穿完之后,又吸吸鼻子,“这人心情好了,连臭味也没有了。”
  淮淮接着躺了下去,“无事我先睡了,下午还得出去。”
  春宝神色凄然:“游公公他们都平白的消失了,你竟这般不上心?怕是这接下来就该轮着咱俩了罢。”
  淮淮翻了个身,睡意全无。
  只想着事情已经过去,也没必要再惹的春宝伤心,倒不如搪塞过去,就此不提,
  “不会,你我定会没事。”
  春宝眼底莹亮起来,“当真?”
  淮淮点点头,脸上不自觉挂出笑意来,“皇上昨个儿还叫我今天过去呐,那该不会再将我撵出去罢。”
  春宝一愣,“皇上叫你作甚?”
  淮淮腾的起了身,指着身侧何晏,神采奕奕,“说来话长,但可多亏了这位兄弟啊,若不是他,皇上也不会叫我再过去说话。”
  春宝眼望着淮淮手指的虚空,揉揉眼,接着眸光一暗,
  “淮淮,我这眼疾是越发的重了…东西都看不清,这可如何是好。”
  淮淮道:“无妨,回头我给你叫太医来便是。”
  接着又想起来一样,“之前一直忘了给你介绍,这是何兄弟。”
  春宝盯着那团揉乱的被,竭力掩饰自个儿的眼疾,朝虚空处拜了一拜,
  “见过何兄弟。”
  淮淮推一把何晏,“怎么还不起,春宝同你说话呢。”
  何晏纹丝未动,面皮上冻住了一般,无分毫的活气儿。
  春宝道:“你们两个都竟然都姓何。”
  淮淮先是一愣,接着道:“还真是。”
  又转向何晏,“你我倒是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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