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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作者:苍白贫血-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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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心如豆,映着老人两鬓霜花,枯树皮一样的脸,满是肃穆。
  付雪川音色凝重,“京城两百里处,驻精兵两万,皇上在这上的用意,该是显而易见。”
  何晏闻此消息,神色镇定,“你我还算走运,林昌那三万北骑距此也不过三百里
  付雪川忽然一笑,拱了拱手,“临危不惧,果然是天生的枭雄,老夫佩服。”
  何晏眼底漠然,“你叫我来,就只为此事?”
  付雪川道:“有个人想见你。”
  何晏扬眉,“莫非是他?”
  付雪川笑道:“您去了就知道了,老夫已在外头为您备马。”
  后又塞了一块玉牌给何晏,
  “凭此物从北门而出,老夫都以打点好。”
  何晏拱手言谢,转身出屋。
  
  策马北向,绝尘而去,一直到城外北郊。
  
  男人负手立于凉亭内,月眉星目,风尘仆仆,
  眼瞅着前头的人勒马顿足,洪声道一句,“你是人是鬼?”
  何晏端坐高头马上,冷一张脸,
  “废话!”
  那人迎出亭内,“兄弟,鬼门关上走一遭,你竟还改不了这脾气。”
  何晏翻身下马,“怎么你还亲自跑一趟。”
  那人道:“兄弟有难,林昌必然两肋插刀。”
  何晏怒骂一句‘胡扯’,面儿却是笑的。
  林昌笑这上前,“我虽认得你的笔迹,却也怕其间有诈。”
  何晏冷声一哼,“这个倒是实情。”
  林昌攥了何晏臂膀,拍打不休,眼底些许湿意,
  “这一年,怕是不好过罢。”
  何晏厌烦的扶了他的手去,“该是比你强些。”
  林昌哈的一笑,“也是,你那小皇帝这一年可是没少给我小鞋穿,便是没有你,怕是我也要反了。”
  何晏道:“那是我的人,你敢反!”
  林昌摇头叹气,“罢了罢了,这不留给你反么…”
  何晏斜林昌一眼,“没个正经。”
  “…正经话也不是没有,”林昌正色道:“那几万人约莫三四日就能抵达,我提前过来,也是为了同你共筹大计。”
  见何晏沉了脸,又道一句,
  “只要你想好了,只要见了你本人过来,我等便即刻攻城。”
  何晏沉默许久,
  “不必攻城,我有腰牌。”
  ***
  三日后。
  御花园,芳花接天,林漏疏光。
  
  立在池塘边儿上的人,石青缎,水墨纱,束了五彩丝挂玉的腰带,掩不住的英华之气。
  站在其身后的太监,低眉顺目,却面露倦意。
  昨晚上在北城门处等了何晏一宿,顺顺自然疲倦难掩。
  
  何晏将手里的石子丢入面儿前的池子里,涟漪散开了,再敛不起来。
  
  顺顺微微侧头,眼瞅着那渐进的一片明黄,音色极轻,
  “主子,皇上来了。”
  何晏扔掉手里的石子,转了身,看那人一袭绛纱飞鱼袍,月容玉颜,缓缓而来。
  喜连知趣的停了步子,由着皇上一个人上前。
  顺顺见状,躬身叩拜后,也跟着退到了喜连身边儿。
  
  何晏打量元荆几眼,继续笑出声,“怎么今儿穿的跟个新娘子似的?”
  元荆一愣,垂眼看一眼身上的衣裳,“不就是个朝服么,哪里像新娘子。”
  何晏道:“你且看看,你这衣裳的颜色,却是比这花还要娇艳几分。”
  元荆淡淡道:“穿黄穿腻了,就换个颜色。”
  “我看你整日忙的焦头烂额,未成想你也有这闲心思。”何晏笑意颇有深意,“莫非是,女为悦己者容?”
  元荆脸一沉,“你可是越发的放肆了。”
  何晏轻笑道:“皇上恕罪。”
  凤目蕴怒,元荆转身而去,
  “朕这就去将衣裳换了。”
  何晏拉了他的手,音色暗哑,“甚好,寻个去处,我帮你换。”
  
  元荆正欲发作,却见有太监从侍卫中挤上前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皇上,东南急奏。”
  元荆闻言,微拧了刀锋一样的利眉,
  “拿来。”
  何晏敛去唇边笑意,眼见喜连恭敬的将太监举过头顶的奏章转交到元荆手里。
  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跑的满面细汗,强忍了气喘,
  “启禀皇上,大理寺卿杨连在御书房等皇上,说是务必要见到皇上。”
  
  元荆垂眼端详手上的奏章,面儿上戾气渐深。
  “回御书房。”
  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何晏一眼,“朕去去就来。”
  
  何晏不语,只微微颔首,算是了事。
  
  顺顺自然而然的跟在喜连后头,走了半晌,却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却发现全无自家主子的影踪。
  止了步,顺顺回头看了半晌,又折回去,
  “主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何晏面无表情,遥望了那人远去,直到那身影没在那萋萋柳绿里,再也看不出个个数。
  大理寺卿这样急着面圣,斗胆差人叫皇上回去,除了查出来谋逆之事,该也不会有别的。
  
  这一去,再见之时,怕是要刀剑相向了。
  
  顺顺立在旁边等了半晌,“主子?”
  何晏道:“出宫,快。”
  顺顺道:“回府?”
  何晏道:“回不去了,出城。”
  
  ***
  御书房。
  
  杨连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虽时值暮春初夏,周遭都是热气蒸腾,可这人却是一身的冷汗。
  
  深宫帷幕,氤氲死气。
  元荆许久不语。
  
  杨连心一横,开了口,声色凄厉,
  “皇上…微臣万死…说林昌有谋逆之心并非危言耸听!”
  元荆指尖冰凉,微微抬眼,
  “北骑到了哪里?”
  “回皇上,距京不足百里。”
  元荆轻吁口气,“下去罢。”
  杨连傻在一处,还想着自己莫不是听岔了,便不肯走,依旧跪在地上,
  “皇上?”
  元荆轻一抬手,不欲再听其说。
  杨连垂首叩首,起身后退的时候,也是双目圆睁,满面惊悸。
  
  待人走了,喜连白一张脸,转头去看元荆,
  方才听了谋逆,只想着淮淮之前也是名将,便道一句,
  “皇上,恕奴才多嘴,不如奴才将淮淮叫过来罢。”
  
  元荆提笔一顿,眼底讥笑若有似无。
  “不必了。”
  再去看那东南兵败,急需援兵的奏报,便提笔自那白绢上写一行小字。
  事毕,又交予喜连,
  “拿去给建威将军,叫他持此密令,去临城领那两万人,南下援军去罢。”
  喜连也未有多想,只双手接了密令,
  “奴才遵旨。”
  元荆又道:“自宫中抽三百带刀侍卫,将何晏捉回来。”
  
  ***
  是夜。
  暗处行兵,鱼贯而入。
  御书房外头,忽然灯火如昼。
  兵戈相见,杀伐不休。
  
  小太监面色死白,竟是连跑带逃,
  “皇……皇…。皇上…。”
  喜连一愣,转过头怒目骂道:“蠢东西,莫不是见了鬼了?还有点规矩没有?”
  
  那太监完全顾不上喜连,忘了下跪,只哆嗦着立在外殿,
  缓缓转头望了那紧合的门板,眼底忽然涌一丝怪谲之色。
  紧接着外头噼里啪啦的几声钝响,那门板生生给撞开了,开了一条缝,露出如墨夜色。
  沾血的侍卫瞬时撞进来,跌在地上,面皮狰狞,眼布死色。
  外殿的宫人登时炸了锅,包头鼠窜。
  却未有一人高呼护驾。
  这护驾的人都死了,还唤谁来护驾,还是自个儿逃命要紧。
  
  内殿里嘭的一声,小宫女手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瘫软倒地。
  喜连僵在一处,像是不能适应这突来一幕。
  整个内殿里,最镇定的反倒是皇上。
  
  低眉顺目,搁下批了一半的折子。
  端坐静候。
  
  喜连瞪着眼,见何晏缓慢自门后移出,织锦华服,神色淡漠。
  
  喜连眼底浮出些喜色,正欲上前求救,可这念头一起,又马上明白过来。
  
  何晏目光越过喜连,静静盯着里头的人,再无任何举动。
  方才来的路上,斩杀三百侍卫,正是去捉自己的。
  千钧一发,幸而自己先行一步。
  
  身后的士兵提刀而入,寒光熠熠,虎狼之势。
  喜连心口似给一击,气血翻涌。
  
  元荆笑道:“淮淮,你也会起兵造反呐?”
  何晏对上他的眼,说不出的滋味,
  “不是淮淮,是何晏。”
  
  方才瞪着眼的喜连,伸了手指,嘴唇哆嗦。
  “你…你…白眼狼…”
  接着便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不小心撞翻了琉璃熏炉,腾起的香灰漫漫,却像是那一年西子湖边儿波纹潋滟。
  暮天雁断。
  江怀瑾抵在何晏身后,双手攥紧了那人的衣角,泪珠儿晶莹。
  何晏转过头去看江怀瑾,无奈浅笑,
  “别哭。”
  将人抱在怀里,夕照弥了一身,地上的影子缠在一起,分不出个彼此。
  现在想来,那真真是最后的纯粹。
  
  自此之后,几度起落,再无往昔风流。
  
  元荆淡淡的望着何晏,依旧未有吭声。
  
  何晏却恨不得他此刻掉几颗泪下来,揪着自己,或打或骂,都比现在强上许多。
  一双冷眸钝刀子一样,戳不透,却疼的透了。
  
  元荆却是如释重负。
  想着他曾一骑骢马剑九州,千杯不醉指王侯。
  又想着他临水迎风笑回头,为君赴宫饮鸠酒。
  
  的确不适合当个疯子。
  
  静默许久,元荆才又开口,
  “你好了。。”
  何晏口舌干涩,“恩。”
  “装的挺像。”
  “不像,你没看出来罢了。”
  “你竟然骗朕?”
  “你没骗过我?”
  
  元荆笑道:“我算计你一回,你又算计我一回,扯平了。”
  “扯不平。”
  “你也可以给我毒酒,诛我九族。”
  “你没九族可诛。”
  “总还有一条命。”
  何晏眼望着他,四目相对,“我没想让你死,本也没想逼宫。”
  凤目里隐隐怒意,“那你这是来请安?”
  何晏不自觉道:“咱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你听我的,我去平贼。”
  
  “以前?”元荆全身一颤,后又失声而笑,
  “你当我是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都是真的。”何晏道,
  “我怨你,爱你,都是真的。”
   




69

69、醉酒 。。。 
 
 
  福寿殿。
  
  距上朝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九龙金漆座上依旧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
  
  禅钟苍冷,消融在空气里,叹息一样。
  百官依旧缩着脖子留在原地;没一个提前退朝。
  昨晚上发生的事;不胫而走;虽未有人提及,却都是心照不宣。
  此刻便是等不到皇上,总还也能有个结果不是。
  ***
  风过,吹的房檐儿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厅堂里的男人眉头一簇;
  “还出不去?”
  面前的小厮垂着头;“少爷,门口的兵越发的多了;小的方才去看了一眼,是真出不了门。”
  斐清正一下头顶乌纱,神色微沉,“我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将臣,没有圣谕,竟给这样不明不白的围了一早晨,不知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胡闹,且看我出去同他们理论。”
  小厮闻言,声色疑虑,“少爷…还是别了罢,我看那些人可是凶的狠,刀尖儿雪亮,别在伤了少爷…”
  斐清甩袖而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人的刀尖儿敢往我身上招呼!”
  
  奴才的眼自然是极尖利的,看的出外头的人杀气腾腾。
  生怕自家少爷出去遭了乱子,小厮好说歹说拦不住,便心一横,两个膀子箍紧了斐清的腿,索性坐在地上。
  两人正拉扯间,外头的大门却是不拉自开。
  硬木门栓因外力断成两截,砸在地上,给进来的无数黑靴儿踢到一边。
  斐清狠力踢开脚边儿的人,望着进来的官兵,满面雷霆,
  “私闯官宅,你们好大的胆子!”
  小厮见状不对,也顾不得斐清,逃一样的朝后院窜。
  走在前头的侍卫寒着脸,全然未看见斐清一般,直奔那小厮而去。
  手起刀落,一杆鲜血赤箭一般直射出来,溅了满墙斑驳粘腻。
  这一回,斐清才彻底静下来。
  从门口迎面而入的男人一身朝服,玉珠帽,补绣狮子,想来该是一品武将,可却是自个儿在朝廷上从未见过的。
  男人虎目鹰眉,唇角笑意盎然,
  “还真是挺像,田崇光倒是会挑人。”
  言毕,便回头去看跟在身后进来的人。
  
  待看清了后来人的长相,斐清登时面皮扭曲,抖的像是风里的叶子。
  早就听说自己同那奸贼生的像,本还慨叹着仕途无望,可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加官进爵,眼下再来看这么一张脸,却是茅塞顿开了。
  
  何晏望着斐清头上的金帽顶,“你现在是三品?”
  斐清嘴唇哆嗦着,却实在说不出话。
  
  一边的林昌笑道:“长的虽像,性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呐。”
  斐清攥了攥手,平复半晌后,一张嘴却还是结巴,
  “你…你们…想干什么?”
  何晏冷声道:“把朝服脱了。”
  斐清面色恶寒,“你…”
  可话还未说出口,就给上前的士兵将除下乌纱玉带,连靴子也没放过,只他留了一身中衣。
  林昌抽刀,转脸去笑何晏,“你倒是想的周到,生怕坏了衣裳你上不了朝。”
  言毕,便抬手将刀尖捅入斐清心口。
  一泓鲜血滴落,在日头底下竟显得色泽诡异。
  林昌瞧见斐清裂眦嚼齿,便又开口道:
  “哦,方才忘了同你说,杀你的人叫何晏,你到了地下同阎王爷告他的状便是,千万别来找我,同我没半点干系,我不过是个帮忙的。”
  **
  日上三竿,福寿殿依旧未有一人离去。
  满朝文武虽面上宁定,可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惊惧。
  又过了片刻,喜连白一张脸过来宣读圣旨。
  
  百官朝拜,心想着该是退位诏书。
  可听了半晌,自喜连口中宣读出来的圣旨竟是斐清才识俱优,至性忠直,特升兵部尚书,授一品督师,辖北疆东南,望为国尽忠,不负任使。
  
  众人愣在一处,也不知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
  
  读完了圣旨,喜连微微抬眼,去看那空出来的位置。
  忽然有人自殿外而入,眸光冷硬,却神态落落。
  
  众人面面相觑,似晴天霹雳。
  
  喜连面色惨白,凝神气息,攒足了劲儿道:
  “斐大人,接旨。”
  
  ***
  待得知临城那两万京师尽数南下,林昌也便放了心,三万精兵将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又等了四日,看皇帝毫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当夜于斐府一聚。
  
  入夜,斐府灯火如昼。
  
  把盏相邀,奉承不休。
  “恭贺斐大人荣升督师,这般平步青云,可真古今未有。。”
  “斐大人文武全才,胆识过人,下官不胜钦佩。”
  有人喝的满面绯红,盯着何晏瞅了半晌,终是忍不住,“何…斐大人,经此一事…。您能握权实乃众望所归!”
  边儿上众人却是心明镜的,听得出这话间隐意,都赶忙上前拍抚,“醉矣,醉矣。”
  “莫说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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