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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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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娘伤心道:“你真是个天杀的狗官。”
  见她横眉冷指,虽然心下另有计较,但徐秀还是不自觉的拿起了扇子撑开挡住了脸。
  听她道:“狗官你胡乱断案,怎么会有你这样趋炎附势心肠歹毒之人,执法又乱法,狗官,你对得起洪武爷的画像吗?”
  徐秀瞧了瞧朱元璋的模样摇头轻声道:“你瞧瞧,这破事折腾的。”
  伏娘的语调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悲愤。
  道:“你拿着天理良心来做门面,称什么圣人门徒?你分明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笑里藏刀的禽兽官。”
  见她骂的这么狠,徐秀也不由心头滴血,无奈道:“伏娘啊,你不要怨恨本官。”
  继续摇头道:“你的冤,可比不上老爷我的冤。”
  自然的拿起了那一坛子毒酒,徐秀几步走了下去道:“今日断案,实在是违背本官的心愿,恩师曾教导本官不要做了碌碌无为的庸官,也给本官起了峻嶒的字。”
  徐秀道:“这案子断的违心,我一生的清白,算是全完了。”
  抚摸着这一坛酒,见伏娘的视线在此,徐秀便将乌纱帽打落,发网也没固定好,顷刻柔顺的头发便散了开来。
  神色凄凉的道:“你忍辱负重还可以有一生享受不尽的富贵。那么老爷我呢,要为了你去死,哈哈。”
  徐秀指了指这坛美酒,道:“瞧见没有?这一坛鹤顶红,一滴就可以要了人的命。”
  直视她的眼睛悲道:“本官今日委屈了你,只能一死谢罪。我死之后,你就按月轮换吧。”
  懒龙不着痕迹的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徐扬,见他疑惑,微微摇了摇头。
  酒在左手之中,故意离伏娘很近,这一晃动手腕擦拭眼泪,这酒就被伏娘抢了过去。
  伏娘抢过急声道:“徐大人,伏娘不愿受辱。情愿一死!”
  众人见她手拿毒酒也有点紧张,见还没人来强抢,徐秀紧接着道:“你怎么能死,还是让本官死吧,听我的话,我死后你还是一心一意的互换去。”
  作势就要去抢。
  谁料那伏娘一把推开徐秀,就要喝了下去,徐秀借势一把挡住上前的人,一时之间,就见伏娘大口吞咽。
  徐鹏举挣脱徐秀的阻拦,一把抱住她吼道:“伏娘。”
  “徐朗!”
  这两人越离越近,伏娘带着悲意的笑容道:“指望能与徐朗同偕生死,不料心愿却是付诸了东流。伏娘今日含冤,只盼徐朗来年,能在伏娘的坟头哭上一哭……妾身,也就知足了。”
  “伏娘,吾妻啊!”
  眼瞅着伏娘气息越来越弱,似是就这么去了。徐鹏举的眼泪也似流不尽一般的涌出。
  情之所悸,思之所悲,来不得一点虚假,实让人感动。
  魏国公声如炸雷,直指徐秀道:“徐秀!尔竟敢假借洪武爷圣像。”
  成国公接口道:“逼死无辜良善!”
  “老夫必然不与你干休。”
  成国公起身道:“本公定要了你的狗命!回府。”
  这两位爷一走,大堂内除了县衙内的人就只剩下了徐鹏举与朱麟。
  徐秀瞧了瞧这两人,想到,目前都很顺利,那么确保自身能够平安无事的结案陈词就是至关重要了。
  平静道:“如今伏娘已死,责你朱、徐两家,各自出银500两,将其以正妻大礼风光厚葬。”
  徐鹏举压抑着嗓子道:“我妻已经遭遇惨死,你这狗官还来羞辱?我愿出双倍,保伏娘清白名节。”
  徐秀心道:倒是个痴情的主儿。
  偷偷打量了一下朱麟,见他嘴角带有一丝嘲讽的神色,不由心下厌恶。
  继续道:“伏娘乃两家妻,怎么能是你一家为了她独葬呢?”
  朱麟拱了拱手道:“徐大人,这安葬伏娘之事,与我无关。”
  徐秀道:“她是你的妻啊。”
  朱麟哼道:“真是个笑话。”
  徐秀道:“你有婚书为证。”
  见事已至此,朱麟也毫不在乎的道:“徐大人,婚书是假的。”
  徐秀啪的一下将苏扇挡住自己的视线,狠狠的盯了一下充当书记的徐扬,见他点头。
  才道:“假的?”
  “怎样?”
  “那公子的伤呢。”
  “也是假的,我整日穿戴金锁薄甲,徐鹏举又怎能伤的了我?”
  徐秀点头道:“好,当堂具结,与你无事。”
  朱麟手一伸道:“拿来。”
  徐扬递给了他,朱麟看都不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画上了押。
  见他画押完毕,徐秀心道:这样这案子就算是铁案了。
  若没有朱麟自己的画押,就算知道婚书是伪造的,那又怎么样?以成国公的本事,谁都不敢质疑,就是自己明白真相,还是不能拿这个去拿捏朱麟,也只有他自己坦白,这案子才算真相大白,对谁都有交代,谁都不能拿自己来生事,自然,暗地里的东西,是不需细表的。
  朱麟道:“那学生就告辞了,徐大人,你保重,哈哈哈。”
  徐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眉毛都快竖立了起来,道:“哪里去?”
  被他这模样震到的朱麟小声道:“回府啊。”
  “呵呵,你走不了了。”
  徐秀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到,回到自己的案台一把拍下惊堂木。
  拿出四根木签道:“胆大包天的朱麟,你伪造婚书,强夺□□,诬告良善,来人!与本官重打四十大板!”
  说完还不解气,徐秀紧接着道:“往死里打!”
  朱麟挣脱衙役的束缚吼道:“我乃成国公之子,谁敢打我?”
  徐秀咬着嘴唇狠道:“你爸就是李刚都救不了你,冲撞本官再加二十,与我狠狠的打。”
  顷刻间外头就传来了哭喊的声音,徐秀见他十几板子下去也叫的那么有精神,也只能无奈,自己这个知县大老爷说了要往死里打,可这些生长在此地的衙役们,却是不敢。
  徐鹏举见着如此,怒道:“徐秀。如今案情已经查明。你逼死无辜,又该当何罪?”
  徐秀扶他起来道:“少将军不要发怒,伏娘不曾死啊。”
  见他疑惑,徐秀连忙让人打来一盆清水。
  懒龙很快的就端了来,卸下心头包袱的徐秀也不由起了一丝玩心。
  接过水盆,装着神棍的样子含糊着音调道:“忠贞驱走邪魔,伏娘魂兮归来!嘟!”
  这水洒在伏娘的脸上,就见她慢慢着双眼,苏醒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一枝梅(1)

  徐秀提笔写下判词:
  审得徐鹏举与伏娘之事,其果有真情,自幼定亲。自古闻两情相悦,媒妁之言,未闻无情而强夺他妻。伪设婚书,诬害良善,朱麟之罪,供认不讳。
  若非辨其真伪,思辨国公之威压,恐真相难明,着朱麟六十大板,戴伽流放三年,以正视听。
  同主簿梁行道:“将本官的判书递交应天府衙门。”
  “是。”
  至于上风敢不敢这么判了朱麟,徐秀并不在乎。
  ……
  “啪。”
  干净利落的一巴掌又狠又急,抽了朱麟跌倒在地。
  “混账东西,老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伪造婚书,尽然欺瞒到你老子的头上。”
  成国公满脸横肉狰狞恐怖,压抑的怒火让他失去了理智,那朱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道:“都是那个徐秀的错,他若将伏娘判于儿子,怎么可能害父亲落了脸面。”
  朱辅一口气没缓上来,指着他不言。
  国公夫人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道:“这小小的七品知县不听老爷的使唤,真是其心可诛。”
  朱辅瞪了她一眼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这主官的在他衙内,我等勋贵也奈何不得。”
  朱麟一把抱住朱辅的腿道:“参他一本。”
  一脚踢开他,朱辅怒道:“这案子已经是铁案,魏国公也不会容忍我去发难,你死了这条心吧,但这个徐秀,绝对不能让他就这么过舒服了。”
  ……
  “这案子能这么解决?”
  韩邦文笑的满脸皱纹道:“想不到这江宁县深得三十六计之妙啊,这一手假痴不癫玩的很好。”
  陆珩尴尬的道:“原以为是个少年得志的轻狂子,熟料很有心机。”
  韩邦文由衷的喜欢他一手,对于他这么个南京大理寺卿来说,很多案子办的比徐秀处理这个案子还要憋屈,因此也很欣赏,笑道:“很有机变,不愧是一甲探花。”
  陆珩道:“若多几个徐秀,估计我这个府尹当的会很轻松。”
  “善。那我这个大理寺卿也会轻松一点了。”
  ……
  自从徐知县巧断国公案流传开来,这在江宁县内很是刮起了一阵新风,人人都道新知县不光人长的好看,这本事也大的嘞,一有矛盾便来告官,祈求这位老爷能够主持公道。
  徐秀一手撑着脸颊一边听着底下人的控诉,不由打了个哈气。
  今天一早开衙这案子就像潮水一般的涌来,让他应付的很是吃力。
  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老秀才道:“先生,学生后悔了。”
  只因他先前道:“若非大案要案,一概当天结案。”
  老秀才摸了摸胡须道:“峻嶒坐堂,真是气象一新,有何可后悔的?”
  自那日了结争妻案,老秀才便留了下来当起了徐秀的幕僚。当然,岂能让恩师屈尊,对外的说法,自是座上宾。
  听他这么一说,徐秀也只好眼睛一番,默默心塞。
  “啪。”
  这惊堂木的手感很是美妙,敲打在案台上的声音清脆有力,他很喜欢这个拍案的声音。
  同下面两伙人道:“就这么个事儿,你们也能争吵半天?”
  这事儿说来也不复杂,本县有一家米行丢失了一个柳条做的箩筐,后来看到对门杂货店内的箩筐与自己的相似;便上前把那个箩筐抢了回来。
  杂货店的人怎么会甘愿被他抢走;也就上来争夺;导致两家店行的老板伙计们打作一团;有几个伙计还被打得头破血流;你争我抢;双方都不肯谦让;拉拉扯扯地来到衙门互控。
  徐秀无奈道:“一个破柳条箩筐能值几个钱,这个箩筐上也没有记号;可能是米行的;也可能是杂货店的;是谁的都可以,你们吵吵闹闹来到这里,此等闲事也闹的这么劳师动众。那么这个罪在谁的身上?”
  米行老板一阵嚎叫道:“大人,都是他抢了我的箩筐,他的罪。”
  那杂货店的老板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儿,瞪了他一眼。
  道:“若非他来强夺我家箩筐,这事儿怎么会劳烦大人?是他的过错。”
  眼见他们又要争吵,徐秀有了想法。
  道:“够了。公堂之上,岂是尔等吵闹的地方?”
  徐秀拿出两根木签,这一拿出来,就让底下两人战战兢兢,不消说,一支竹签等于十个大板,这要打在身上,定要吃了那个皮肉苦头。
  就听徐秀道:“一个破箩筐,导致你们群殴诉讼;这罪是在箩筐;不在你们。来人啊!给我杖责箩筐二十大板。”
  木签丢在地上一阵响动,底下人无不目瞪口呆,这要做甚?
  就连手持着水火棍的衙役也无动于衷,很想说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徐秀认真的道:“去呀,给本官杖责二十。”
  见他重复,其余人等也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衙役们一棍一棍的打在那个无辜的箩筐身上,不由好奇的望了望端坐在案台后的徐大人,一阵腹诽。
  在衙役们板着脸打完二十板之后;徐秀才从大案后面走了出来;蹲在地上细心瞧了瞧;发现有芝麻,手捻着这些芝麻示意他们观看。
  问道:“你们两家谁卖芝麻?”
  那杂货店老板一阵欣喜,忙道:“小人店铺有卖。”
  米行老板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跪在地上磕头道:“都是小人的错,望大人怜悯。”
  徐秀摇了摇才道:“冒认他人之物;本应该得到处罚;但念在你们都是小本生意之人;姑且从宽;你只需赔付他汤药费用即可,今后,定要和睦相处,不要再惹事生非。你可听的明白?”
  米行老板感激的道:“听的明白,听的明白。”
  “来啊,当堂具结,退堂。”
  送走了这俩位,徐秀回到后堂瘫坐在座椅上,才吃上了今天头一餐的饭食,疲惫同徐扬道:“你满意了吗?”
  徐扬替他捏了捏肩膀,恭维道:“老爷断案举重若轻,该严则严,该宽则宽,颇有青天风范。”
  徐秀哼了哼鼻子道:“我就是吃了你这个恭维话,才信了你那个什么早堂接状早堂审,午堂接状审问清,晚上接下无头案,一盏红灯到天明的鬼话。”
  徐扬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包龙图就是这么干的。”
  徐秀想起就悲愤,自己还是太年轻,太没有经验,被徐扬一拍马屁就把非大案要案当日具结的鬼话说了出去,这下好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过来了,只因为听到知县老爷说非大案要案当堂具结的话。
  就连隔壁上元县都有人来告官,这一下可就让他抓住了机会推卸,言道非治县不受。
  一想起将来整日同这些鸡毛蒜事的小事儿去折腾,徐秀吃饭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道:“那是他,我怎么能这样子?”
  此时就听外面议论哄哄,很是吵闹。
  徐秀放下碗筷心中一冷,想必这内鬼定是抓到了。
  出去一看,果不其然,那懒龙押解着一个衙役将他捆缚在地。
  自那日后衙事情败露,徐秀就将这件事交给了懒龙。
  懒龙道:“大人,此人偷盗大人加盖了大印的信;人赃俱获。”
  故作由头引蛇出洞,这是老秀才给出的建议,毕竟真要简单查明谁是内鬼,又能够轻易够动的了吗?
  那人见此也不惊慌,就这么平淡的任由懒龙的捆绑,一句话也不说。
  徐秀见他不言语,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就看一旁一头白发的老县丞吴鸿摸了摸胡子。
  拱手道:“此人是为了一名亲人补办文牒;并非是受贿。望大人从轻发落。”
  见他说完,围着的衙役们也你一嘴我一嘴的说了开来,无外乎平日里点卯怎么勤,办事怎么认真,为人怎么和善。
  老秀才不着痕迹的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袖子,徐秀心中了然,这县丞一手偷换概念的本事到真的很厉害。恩师伏圣圭的意思无外乎让自己别上了这个避重就轻的当。
  若按《大明律刑律官吏受财》的规定;只要是官吏受财;官员就要被除名;吏员就要被开除。说没受贿,无外乎的意思就是受贿您既然抓不到证据还不轻轻发落,您这个知县老爷斥责几句也就是了。
  徐秀轻瞟了一下县丞吴鸿,轻笑道:“大明律你到是了解的很娴熟。”
  那人一改初次见面之时的乐乐呵呵和善的面容,此时虽然也在笑,却没了那一丝真诚的笑意。
  道:“大人说笑了,这是我等的功课。”
  徐秀也跟着笑,却语出惊人,道:“现在也没证据,我也不会治他受贿的罪,我要治的,是窃印。”
  此话一出,老县丞的脸瞬间耸了下来,与他对比的,就是嘴角上翘的老秀才。
  徐秀侧过身子,同县丞吴鸿耳语道:“不止你一个人熟读大明律,本官可是一甲探花,你说呢?”
  如果以窃印治罪;那么按照《大明律刑律盗印信》的规定:凡盗窃各衙门的印信及夜巡铜牌的人;皆斩。盗关防印者;皆杖一百;刺字。
  这前者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开除,而这后者不但要革役;弄不好还要杀头;即便从轻;也要受杖刺字。
  老县丞沉声道:“大人如此避轻就重,是要行酷吏事?”毕竟没有真正的窃印,只是偷了空白的信,吴鸿有此一说也并无不可。
  一直在旁看着事态发展的主簿梁行轻喝了一下道:“大人明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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