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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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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不缓的态度刺激的刘达有些失态,“你怎么能如此说话,你爹爹爷爷在九泉之下岂不是要气的跳脚,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如今还疯魔着整日在村外游走,你!你!气煞我也。”
  声音越到后面越是尖细,难为这一把年纪的刘达到最后整个嗓子都嘶声了。恨铁不成钢恐怕也是人之常情,任谁对认贼作父的亲人都得急得跳脚。
  徐秀睁开双眼直视她道:“刘兰。你言说此间有误会,可你的父亲被郭竣诬告殒命是事实,你的爷爷被郭竣和傅海逼死也是事实,你的母亲入了疯魔,任谁听闻都会垂泪,你何以至此?那么你能否告诉本官,究竟是什么样误会,才会造成这个样子的?”
  刘兰道:“不过是家父贪图郭家银钱,爷爷贪图郭家地位,我那个可怜的母亲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徐秀一阵失望,他知道后世有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爱上对其犯罪的心理疾病,但刘兰却也不能如此毫无立场吧。
  道:“哦,本官想知道,你能做什么证。”
  “当日夫君并不曾殴打家祖,也并非强抢奴家。”
  徐秀没有什么心思与她再作什么他论,只简单的道:“证不言情,伪证不用,着刘兰退下。”
  眼看着刘兰被衙役带走,徐秀却又感觉到奇怪,这刘兰看上去很是理性,情绪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缘何会做这般决定?转头看了一眼郭竣,见他很是平淡接受了看着刘兰被带走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异样。
  碍于先前徐鹏举与朱麟争夺伏娘时的反转,徐秀也不由谨慎了,难道这样一个看上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十恶不赦的大案要案,里面还能有什么隐情?难道还能有什么反转的好戏?
  那这官当的也太累了。
  对张璁打了个手势,等他近前来才低声耳语道:“你确定所说的三世冤都是正确的吗?”
  张璁对徐秀的想法也很是理解,冷静的他对徐秀道:“大人不要偏听偏信,固然是不能轻信与我等,但是,同样也不能轻信于他人,看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了,刘节的情况明白的不能再明白,还能有假吗?”
  的确,徐秀暗道:自己或许过于谨慎了一些,这世界上或许有阴谋论的东西,但绝大多数的情况都是能够清晰分明的,若这案子还有什么阴谋论,乘早辞官回家为妙,这关不是人当的。
  刘节案清楚的摆在了徐秀的面前,郭竣诬枉走马村解户刘节就算他不画押,都可以当堂结案,然而此案干系重大,刘老汉枉死的案子还牵扯到了傅海,这里面的文章味道却又有了不同,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案子也要一个一个办。
  徐秀道:“刘家案干系重大,将郭竣收监候审。仵作作伪杖一百革出县衙。裴生员作伪发学道衙门审问,本县不判。左右。”
  “有!”
  “退堂。”
  “威!武!”
  徐秀转身就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时间耽搁不得。

☆、第四十七章 三世冤韩邦文

  南京大理寺
  一大早韩邦文就把自己锁在了办公室内,任谁都不许去打扰,如今已经接近了黄昏。
  至于所愁何者?不过是江宁县徐秀差人送来的卷宗罢了,江宁县的这位爷晓得应天府不太好计较;只得送来大理寺,以期望韩正卿能够秉公而断。
  韩邦文走走停停;屡次提笔想要写回文,然而反复思索之下也只能继续放下,皱眉闷坐。
  许久,摇头自语;“小娃娃,你愁煞老夫了。”
  摞得老高的卷宗放在案头,上面明明白白的将郭竣的案子交代了清楚;物证;人证,多方证词。郭竣不认罪就不代表这事儿就不能判。
  徐秀整理过的卷宗一目了然,环环相扣;证据链犯罪事实与经过紧密相连,让人挑不出毛病,但若是个寻常案件,韩邦文就是批下来又有何妨,然而碍于南京刑部,包括那位多有业务往来并且十分有力量的应天府尹陆珩的关系,甚是苦恼。
  常人都道天子脚下难当官,两京的府尹更是难上加难,这却是个十分无知的误解,若两京府尹这样的三品高官都当的窝囊,那没有什么官是不窝囊的,至于勋贵高官多如狗,府尹当的艰难,那也是太小瞧两京的府尹了,府尹的实权比之六部同级的侍郎都强的多,就是有些方面比尚书都还要有能量。
  或许存在有政治上面的考量,官场倾轧的顾虑,但若真有人敢打府尹的脸,府尹大人不会管你是哪家王公贵族,哪位大学士的子弟,照样有能力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南京最大的两位国公只能说他们是地头蛇,真正牛的可是府尹,那可是霸王龙的级别,南京六部都不见得比得上应天府尹对本地的掌控,更别提大理寺了。
  这也是韩邦文顾忌陆珩的一点,不得不将他考虑进来。
  同理,北京也是如此,北京那位或许更多的有政治考量,但若说首善之地的府尹怕事怕得罪人,那就是对这个职位构成,和这么一个三品品级的府尹嘲弄了,纯属笑话。
  这边是多年好友杨廷和拜托下的照料看顾,那边是有切实利益的潘蕃陆珩,若不能居中调停,想来此事也是难以周全。
  门外老幕僚低声道:“东家,刑部潘大人来了。”
  韩邦文摸了摸胡子道:“先接待一下,我随后就来。”
  “是。”
  翻看了一下卷宗,便将涉及傅海与吴鸿的案子抽出一旁,来到外厢。
  潘蕃见他过来起身打招呼,若是真论品级,那是潘尚书大,不应当如此,然而两人都是成化五年的进士,同年关系,现在又在南京一起当了绯袍大官,私下关系又不错,那也就不用很见外。
  潘蕃笑道:“大经兄,别来无恙。”
  都是老于世故的高级官僚,若将来翻脸因为政见不合相互攻歼,这里韩邦文若是认为他的客气自己就可以随便了,那就可以做一笔失礼的文章,写一篇断绝关系的文书,吃消不起的。
  韩邦文连忙回礼,心思一转听他唤自己的字,便知道不一定是为了公事而来,顺水推舟道:“廷芳兄久违了。”
  刑部、大理寺这两个衙门若说能够客客气气友好往来那纯粹是扯淡,大理寺的一个重要的职能就是复审刑部案件,理论上刑部所经手的所有大小案件都需要大理寺来一个驳正,看看有无冤屈,看看用律是否合规等等,若是两位主官关系可以那还罢了,若是政敌,那绝对能够恶心的刑部尚书骂娘跳脚,这俩部门要能合得来,才是见鬼。
  然而同年和私下关系,使得这两位自然不同于前任,更何况韩邦文如今也是知晓六扇门事物的一员高官了。
  韩邦文替他倒了一杯茶,笑道:“廷芳兄今日来我这个大理寺所为何事?”
  潘蕃点了点茶杯示意他停下,闻了一下这上好的金陵本地茶,才道:“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主要还是来看看大经兄,听闻你近日偶感风寒,特来看望。”
  “哎不妨事,那位老太医几帖药下去就药到病除,没事。”
  “如此就好。”
  不过是三五个机锋,品了几杯香茗,对两人来说,都是习惯性的对话方式,绕圈子而已。
  觉得时机差不太多,潘蕃随意的引导了话语,道:“听闻江宁县将郭竣收监了,案子未呈到我刑部,陆大人那里也未接到,想必就是入了大理寺。”
  韩邦文点点头,这个东西没什么好隐瞒的,整个应天府想知道的人,都能知道。
  道:“是,江宁县把郭竣的卷宗送到我这里了。”
  潘蕃好奇的道:“不知道江宁县小娃娃判的是什么刑?”
  “斩。”
  潘蕃挑了挑眉头道:“这江宁县的小娃娃倒是个激进的主,如果没记错,自老夫上任南京刑部以来,江宁县所批核的斩刑一起都没有呢。”
  东南省份若有死刑,基本是报备于南京刑部,而不必报备北京,故潘蕃有此一说,只有刑部点头,才能杀罪犯,如果其中有翻供,那么大理寺又能出场了,反正若想恶心刑部,死刑犯临死前翻个供劳驾大理寺出马,或许两边不对付,自己还能落一个减刑,得到一个传说中的一线生机。
  当然这前提就是本身这案子并未做成铁案,还有余味可以操作才行。
  韩邦文知道自己该表态了,若让潘蕃说在前面,那么更难操作。
  适时的道:“愚弟看下来,这郭竣断个斩刑,一点儿不为过。”
  潘蕃没有吃惊,继续平稳的喝着香茶,不过是微微打量了一下韩邦文,见他平静的回视自己,也不由笑道:“老韩,我们都是快七十的人了,常言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又有什么东西是看不开的?”
  继而摸了摸自己黪白的胡须感慨道:“一晃眼从成华五年到现在,我们老哥俩起起伏伏,到了晚年才步入了六部堂官九卿的行列,虽说不是北京那般,但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白过咯。”
  韩邦文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心思低落,人说少年子弟江湖老,人说红粉佳人两鬓斑。一把大岁数了,昔年意气风发的书生意气到如今不见分毫。如今不过是在南京养老,等到哪一天北京那边需要自己腾位置了,攻击几下,不就是致仕的结果?
  看着这个老头满脸褶子一头白发,但一双招子透着的精明强干的味道一点都不减少,韩邦文笑道:“老兄的精神头胜似当年。正是大用的,姜子牙八十才钓出周朝八百年,你这个老汉六十九可是比黄汉升还小了。”
  潘蕃被他这么一说,呵呵一乐道:“不至于,不至于。”
  韩邦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自嘲道:“愚弟不过是落个清净逍遥罢了,有廷芳兄主政刑部,有陆大人执掌金陵,我这个大理寺卿,少不得能够空闲一些。”
  “这是你的福气。”
  弯弯绕绕总归有图穷匕见的时候,潘蕃道:“你我都一把年纪了,何苦再惹是非?陆珩正直壮年,你又何必搀和一脚,看开些就是了,江宁县娃娃不过是年轻气盛,吃些苦头,有他好处。”
  说道年迈,不就是为了让韩邦文起一个倦态的心理吗,这种小九九打的真是妙,韩邦文自然晓得此间的说法,听他这么说,也不过是笑笑,不做言语。
  几十年下来早就养成默契的幕僚接口道:“潘大人有所不知,我们东家也是有苦难言,这事儿若就这么发回江宁,或是移交刑部应天府,举失信于他人了。”
  潘蕃瞄了一眼低头品茶的韩邦文,道:“不知是哪路神仙?”
  老幕僚手指了指上面,表情严肃。
  自然就是指的那位入了内阁的杨廷和了,一来你以年迈人的心理说事,我就拿内阁的旗帜来扯,言说自己的困难,保全自身,明哲之道罢了。
  二来这失信于人不是君子之道,任谁都不能说个错来。
  潘蕃见他这么一指,也是联想到了杨廷和,这位大神走之前,便将吴鸿的官告消了,算是给徐秀最后的帮助,这一笔消名着实是狠毒,后继之人很难推翻前任的决定,也不是说不行,但谁也不想就这么多一个内阁大学士当敌人。就算内阁如今是刘瑾的传声筒,但也还是内阁。
  韩邦文难为的道:“既然有事实依据,郭竣舍了就舍了,你们保个什么劲呀。”
  潘蕃啧了一下嘴唇道:“大经你确实不知,这郭竣给了六扇门一大笔孝敬,总督看中他了。傅海是陆珩的心腹人,怎么能被打倒?牵一发而动全身,小娃娃思虑不周,更不说里面还有成国公的说法呢。”
  韩邦文有些倦了,这压力的确很大,但老头就得毫无激情的度过余生吗,开什么玩笑,端起茶盏道:“江宁县无过,郭竣有罪,这是大理寺的结论,至于傅海与吴鸿,本官自会了解过后同许进许尚书相商后再论。”
  一听这位许进,潘蕃头皮就是一麻,这位可以说是斗士,斗汪直,斗成化帝,如今也斗刘瑾,被赶出了北京来到南京,若让他在里面搀和一脚,事情就难办了。
  也顾不得韩邦文转换了语气,变成公事公办举杯送客的节奏。
  故作轻松的指了指他道:“你个老汉,糊涂。”
  送了潘蕃,韩邦文看着夕阳的落下,耳听幕僚的话,“东家,你真要趟这趟浑水吗。”
  平静的道:“落日余晖,最美不过夕阳。”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受《水浒传》对人物描写达到天人的境界影响,山石总是想将文中的人物写的鲜活,写的立体,但碍于学识有限,文笔欠佳,几乎不可能达到水浒传的境界,所以只能以我自己的方式力求将每个人物写好。山石一直认为小说的灵魂在于人物,所以人物的写作我都会很重视,让大家能够记住太平春里每一个出场的人物,而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是我的目标。虽然很难,但我会努力。

☆、第48章 三世冤许尚书

  冒着大雪,徐秀来到了许进的府邸门外。徐扬刚想报门,便被拉住,回头看了眼徐秀有些不解;既然已经到了此地,又有什么好再犹豫的;进去就是了。
  徐秀咳嗽了一下道:“让我缓一缓,这是要见许神明。”由不得徐秀不谨慎,这位许进公可是有神明的称呼的,不是什么神神道道的修仙的东西;而是他太为民做主,在他治理过的地方的百姓,都这么称呼他为神明;这可比青天还了不得。
  懒龙见他在那里整冠抖袍的;笑道:“少不得要三拜九叩?”
  徐秀头也不回,最近这个懒龙跟自己好像无形之间拉近了关系,从言语中的态度就可以分辨出;这已经属于朋友之间的调笑,远不是普通小捕头可以跟大人说的话。
  但徐秀也并不在意,懒龙早就被他化为心腹,既然他有此心,那就顺了他,又何妨。却不知道某龙心中不自觉的已经将他的关系拉近到零距离……自然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徐秀对着大门拱手回答他道:“以许大人的功德,就是对他三拜九叩,又能怎样?许公当得起。”这样一位数十年主政各地,巡抚边境的老人家功勋累累,以徐秀正的不能再正的三观,跪那位弘治大老官会有些介意,但许进这样的人来说,让他心甘情愿的跪拜一下一点心理负担都是没有的。
  当然,事实上根本也不需要去跪。
  经过这么几句,紧张的情绪倒是缓了下来,对徐扬道:“报门。”
  由于许进是河南灵宝人,这边的住所自然是公家的,门官儿一点表情也没有,很是冷淡的接过就转身进去通报,连一句稍等的话都不稀罕给这么个芝麻绿豆官。
  徐秀只好翻翻白眼甩着袖子干等,说起来自打穿上汉服,一直很心水戏曲里甩袖子的他将这甩袖子的习惯不知不觉的就养成了,开心要甩,不开心要甩,甚是有趣。
  而屋内的许进却正在和韩邦文交谈。
  在听了韩邦文一五一十的叙述,刚来南京的许进只是手捻着胡须不做多言,听韩邦文又道:“许公,这事儿如今只有您能够管的了了,若您不出手,江宁县这个小娃娃就没得救了。”
  许进瞪了他一眼道:“不至于。”这种久经斗争之人,生得七巧玲珑心一点都不是假话,说三分就能够懂个七八分,了解个差不离,韩邦文粗略的一说,老辣的许进就分析的清清楚楚。
  这事儿对江宁县来说,麻烦是麻烦,但真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一二三打板子,四五六写判词的事。
  “这里面搀和的人这么多,早就不是江宁县自己的事情,你在想些什么?他如今把判词往你这里一丢,烦恼事自然有你来承担,你大冷天跑到我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这事?这小娃娃才是最精明的,瞅着你胡子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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