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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深院-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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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卖身入府(小修) 。。。

  长长的宫墙圈起一方天地,间或有柔软的柳枝垂到墙外来,偷偷的打量外世间。与之相反的是,渐渐靠近王府的简陋马车里面露出几个脑袋来,拼命伸着,仿佛想要把这座传说中吃人的府邸看个通透。
  送人过来的王婆子坐在马车外面,看着王府威严狮子狰狞的面孔愈加清晰,搓搓手,叹了口气,掀开灰布帘子,努力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一个身着青布衫的少年言道:“你也想开些吧,老婆子我也要养活一大家子不是。”
  少年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闻言只轻轻点头,答道:“奶妈勿需担忧,我照顾好自己便是。”
  说话间,马仰头响亮嘶鸣一声,车停下,先跳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身汉子,眉眼凶恶,满脸不耐,催促道:“到了,一个个的都给我滚下来。”话是这么说,却不指望车中人乖乖配合,从车沿解下一股麻绳,使劲一扯,正在陆续下车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前赶了几步,最后几人脚步仓促都打了个踉跄。
  青衣少年被系在最后,绳子一扯,他摔得最厉害。从马车上直接面朝下摔倒在了王府门前坚硬的大理石板上。王婆急忙扶起他,见他脸上摔的青一块紫一块,不心疼反倒安慰了许多,拍拍他身上的泥土,小声道:“这时没了样貌倒好,让总管安排个脏活累活,离王爷远远的,不管怎样,命留下才最重要。老爷他……”
  “好了,老婆子不许叨叨,快去请总管大人出来,咱们得了银两好买酒喝。”矮身汉子扯了自己的婆娘往大门处推,王婆道了声“作孽”,径自往王府求人通传去了。
  矮身汉子斜了青衣少年一眼,威胁道:“嘴巴牢些,不该说的给我闷死在肚子里。进府去懂些规矩,别以为自己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
  见青衣少年不作理会,矮身汉子顿时火冒三丈,近前一步,歪起嘴小声喝到:“如果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小心我让你父亲黄土之下也不得安宁。”
  青衣少年终于有了反应,语气平静却终是掩不住其中的焦急:“我进了这王府,自是改了姓名换了身份,与从前一刀两断,无论什么我都会忘记。我既已为你换了银钱,你我之间便两不相欠,我父亲那里你不去祭拜便罢,不许多做打扰。”
  矮身汉子正要说什么,王府里来了小厮,要引他们进去。矮身汉子见到王府的下人,一改凶恶,笑的讨好,忙牵了众人要进去。却被拦下,那小厮眼中闪过不屑,厌恶道:“正门也是你能走的,别说正门,就是侧门也要四品以上官员才可踏槛,正门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行走。”
  那小厮骂骂咧咧说了许多,矮身汉子也不恼,一个劲的点头哈腰,跟着进了王府的后门。一路亭台楼阁檐牙勾心斗角,假石流水百花争香斗艳。走的自然不是什么大路,专拣着清净无人的小路走。绕是如此,众人的眼也是看直了,把自身的境遇都忘记了。
  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众人的腿都走的有些酸了,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那小厮方道:“行了,在此等候吧,等总管忙完了,自会过来。”
  矮身汉子一个劲的应“是”,躬身将那小厮送至院外。王府到处是带刀侍卫,矮身汉子便放心的将绳子往树上一绕,自己在院中寻了个舒坦的地方,掏出酒囊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被缚的共有八人,围着树坐了下来。青衣少年不愿坐在地上,又被绑着远走不得,只好突兀的站在那里。王婆陪他站着,看着昔日众星捧月的白玉娃娃,如今落得一身尘土,半面青紫,连性命都要卖与他人,不由的红了眼圈。
  青衣少年不喜她这般,先开口道:“奶妈勿要伤心,自个的身子要紧。我一介男儿,身强体壮,与人为奴仆又如何?想来王府的月银定不会太少,我省吃俭用些,或许过个十几年,能把自己赎出去也不一定。”
  不说便罢,一说倒好,王婆的眼泪成珠的往下砸。哪里还有什么赎身的机会,先不说一个签了死契的奴才能不能有月银,纵是王府大方,他又能不能活着攒够赎身银子呢?这清闲王府可是个吃人的地方,每月总要买好多奴仆进府,却不见有人被放出来。进过王府的人都说里面的人少,那么买的这些仆人又去了哪里,王婆别过头,不敢看青衣少年充满希望的神情。
  一等便等了两个多时辰,午时过了许久,总管方姗姗来迟。总管刚进院口,马上有机灵的小厮跑过来,引着众人跪了一排。
  有人搬了把红木椅,总管随意坐下,蹙眉问道:“就这几个?”
  矮身汉子忙答道:“虽是数量不多,不过货色上等,您瞧瞧这几个。”说着,掰了几个人的下巴,好让总管看清他们的脸。
  总管看了几个,还算满意。到了青衣少年仰起脸时,马上皱起了眉。矮身汉子暗叫后悔,这青衣男子是他手中货色最好的一个,卖的价钱该是最高,可偏偏刚才摔坏了脸,现下难看的紧。
  “这等货色你也敢往王府送,我瞧着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总管接过小厮递来的茶吹了吹,热气氤氲蒸腾,衬得年轻贵气的面容更加遥远不可触及。
  矮身汉子揪起少年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来,讨好的笑道:“总管您仔细瞧瞧,这孩子生的可不差,王爷要是瞧见了,必定要收到屋里去的。”少年闻言身子颤了颤,死咬住内唇,面无表情不作言语。
  总管将茶往地上一摔,骂道:“你个下三滥的东西,王爷也是你能挂在嘴边的,竟敢如此大胆的污了王爷的名讳,来人给我板子伺候。”
  矮身汉子吓得不轻,忙跪下求饶,王婆子也是磕头不停。总管又捧了新茶细细的品着,众人皆心惊,低首不语,一时间院子只听闻他二人的告罪声。
  很快几个小厮抬来了一条长木凳,和两个巴掌宽的长板子,都涂着发旧的红漆,颜色斑驳,有处发褐色,又有红的发黑的地方。少年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手指微微颤抖,那上面是很多人的血吧,才有了这样的颜色。
  小厮往凳子上抬人,总管又将茶盏摔了个稀巴烂:“不懂事的奴才,他这样低贱的狗东西,也是能上咱王府的椅凳的么?”
  “是,是。”小厮忙将长凳放到一边,拖过人就打。听总管的语气,谁还敢放水,一板子下去都是实打实的狠手。
  打了五十板子,矮身汉子原本猪嚎般的叫声低了下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执行主管见差不多了,躬身问道:“请总管给个计数。”
  “还计什么数,照死了打就是。”总管又得了盏新茶,喝的很是享受,眯缝了眼,懒洋洋的丢出这么一句。
  主管抹汗:“打,使劲打。”
  王婆子哭嚎着越来越大,额头上磕的都见了血,听了这话,哭着要去扯总管的衣衫下摆,伺候的小厮哪里能容她逾距,刚瞄准了方向,就有小厮过来死死的压住他。
  青衣少年握拳,咽了口唾液,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跪好,徐徐说道:“总管大人莫生气,为了我们这等下贱人伤了您的贵体可就折了奴才们的寿了。他就是个粗汉子,口出污言,原本就该打死,也好有个无罪的魂魄投胎。但奴才听闻王府近日有喜,他一死原是最该,就怕这污血给王府带来晦气,那他就是鞭尸三百也消不去罪过的。”
  总管放下茶盏,深深看了少年一眼,点头道:“倒是个口齿伶俐的,看你细皮嫩肉,是被拐来的大家公子吧,读过书么?”
  少年未及答言,王婆子慌道:“他连字都识不得几个,哪里读过书,总管抬举他了。”
  “不像。”总管伸手一根手指摆了摆。
  “奴才是商家出身,按律不可赴试,故家父未让上学堂。”
  “那么就是会看账本了。”
  少年抬眸瞅了一下,方仔细答道:“因在家中是庶子,没资格接触商铺。”
  总管给出了最后评语:“一无是处。”不过,少年也没白费力气,矮身汉子的刑罚免了,和王婆子被侍卫给轰了出去,卖人的银钱连车马费也没拿回来。少年心中暗暗叫好,可转念又担心王婆子生计,又怕矮身汉子将葬他父亲的那块地给卖了,一时间不知该啼该笑。
  有清秀小厮快跑着过来禀报:“王爷吩咐,酒池肉林必须在王妃进府前建好。今日阮侍妾自杀了,王爷很生气,命总管快些找到替代的人。届时,淳侍郎和安国长公主府上的两位公子都会来参与比试。王爷说了,找的人一定要身子漂亮白皙,箭头要金银朱墨四色分开,这样最后在靶子身上检查的时候也好区分。”
  “好高的要求。”总管深吸口气,笑道:“行了,去回王爷说我知道了。明个只管请几位公子来府上乐呵吧。”
  “现在来找找身子漂亮白皙的人。不如就你吧,又白又嫩的小少爷。”总管的手指向少年。“叫什么名字?”
  “……夏安。”
  “好名字,为了你这名字就不选你了。”总管嘻嘻笑,又指了他旁边的一个长相柔美的青年,对着院子里一个看起来地位稍高的中年男子说道:“我怕夏安那张丑八怪脸吓到王爷,万一箭法不准了,可不是得怪咱们。你把他安排远远地,别污了王爷的眼,就是我看着,也吃不下饭。”
  少年低下头,心想,不就是磕出了几块青紫么,不至于吃不下饭那么严重吧。不过王婆子仔细叮嘱过,要离王爷远些,这样也好。
  这府上的王爷,少年晓得。当今圣上的第七子容离,母妃原是孝仁皇后,可因着不仁不孝,被夺了封号,废了后位,打入冷宫,原来的中宫之子,太子位的头号竞争人物,十岁的容离被封为清闲王,早早的搬出皇宫。到现在,已有十五年。
  清闲王位,原本无此封位,乃是当今圣上亲设,专为容离而设。容离人如其王位名号,自小清闲。别的皇子自十五岁出宫建府,就要到正天殿上早朝学习政务。他却不用,十五岁那年天天请病假,皇上以体弱不胜劳累免了他的早朝,自此之后,他从未参与朝政。
  少年心想,不知这清闲王到底如何体弱,居然还能射箭?如果有机会,他很想偷偷看上一眼。不过王府这么大,也不知何时才能撞见。
  总管带着被选上的青年离去后,那个中年男子姓张,是府里的一名主管,负责人事调动。他将剩下的人分配好,除了少年和两个长相略黑的男子,其余四人都被主管亲自带走了。
  两个略黑的男子被小厮领走,那小厮很不客气的交代着厨房的一应事件,该是被调到厨房去了。
  少年忐忑的等了半个时辰,方来了一个年纪约莫二十七八的粗使下人,穿着明显没有院子里其他小厮好,粗糙短打的布衫,补了再补的蓝裤,过来时先朝着所有的小厮都躬了身见礼,才冲着少年一板脸,恶声恶气道:“还不快跟上。”
  两人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处破落院子。院子虽破,却是不小,北面三间大屋子,东西各两间,进出都是穿着破烂,脸上也都抹得乌七八黑的人。少年虽落得卖身为奴的场景,但也未曾真正见过几次底下人的生活,此时不由睁大了眼细瞧,一脸的不可置信。
  领他来的下人没有大名,人人都叫他阿福。他介绍的倒也全,这院子住的都是府里最低贱的下人,就是那种今天死了,明天连个草席也挣不到拉出去喂狗填狗肚子的下人。
  东西屋子住的是干活的劳力,北面一间住的是管事,一间用来存放杂物,一间是厨房和汤池,用了布隔开,其实汤池就是两个大水桶,从火上烧了水跳进去洗洗就是,但干完活回来都累的半死,很少有人去洗澡。厨房也就两灶台,不是王府的大厨房,只供这院子里的下人吃食。
  院中有口古井,这里面的水是吃不得的,院子紧挨的那条河,也是打死不能碰的。要挑水的话需要出院门直走左拐再直走,到一片荒草地上的井中打水。阿福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少年千万别碰河水和别擅自去其他院子里打水。
  少年一一应下,并不多言。阿福见他不爱说话,自己也不愿讨没趣,就将人交到管事手中,去厨房烧水做饭了。
  管事问了少年姓名年纪籍贯,一一登记在册,一边写一边叹道:“怎么就把你这样瘦弱的人打发到我这里来了,你莫不是得罪了总管吧?”
  “没有,并不是总管亲自分配的。”
  “我知道,分配人手的是张其天,他是总管肚子里的蛔虫,肯定是你惹恼了总管,他才将你分到这里来的。看看你的小身板,能在这里活过一年,就该烧香拜菩萨喽。”
  少年咬唇没说话,多争辩无益。
  “别怕,没事,看你年纪还小,我不让你背土袋扛石头,你就去厨房给阿福打打下手,烧个火总累不死人吧。”
  少年刚要点头,进来一个人,腿脚不太方便,走路一高一低,舔着发红的脸笑:“刚才听管事的说厨房缺人,那可是个肥差,您照顾照顾我吧。”说着,从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袖子里掏出丁点大的银子来。
  管事掂起来瞅瞅:“呦,小子,怎么发的财啊?”
  “前几天阮侍妾过来放莲花灯,小的出了点力气,她的小厮赏的,整整一两重呢。”
  
  管事顿时拉了脸:“死人的东西,晦气。”话这般说,却并不放下银子。
  那人问:“阮侍妾不是正得宠么,怎么死了?”
  “什么正得宠,咱们王府里哪个主子能快活过一个月的。听说王爷约了人练箭,要拿活人当靶子,王爷选了阮侍妾。那阮侍妾威风几天,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一时没想开,吊死了。”
  “管她活的死的,您老就帮帮我吧。您瞧瞧我的腿,这么大的石头砸下来,腿都砸扁了,上头催的急,还不让人休息。您看看,这还是人腿么?”说完,卷巴起裤腿,用手将伤腿抬高。
  黑红色的肉翻卷而出,因为没有得到治疗,伤口溃脓发白,还向外淌着汁水。血肉中,还有长长的白色肉虫蠕动。那人见了,顺便抓了两只,丢在地上,用好的那只脚狠狠的踩上。
  少年忍不住,扶着墙角吐了。
  那人哀求道:“管事的,但凡我有一丝活路,绝不来麻烦您。我这腿废是废了,可我不想死,我还发着烧,实在干不了重活,求您行个方便吧。”
  管事还在掂着银子犹豫,少年忙说道:“我不会烧火做饭,让这位大哥去好了。”
  
  2、王府初遇 。。。

  管事姓韩,大伙都叫他韩管事,他就专门管这一个院子的下人。夏安在他那里备了底,就正式成为王府里有活计的下人了。有活计就代表有用,有用就可以生存。
  跟着韩管事到北面中间的大屋子里领了生活用具,一身破旧的厉害的灰粗布短打衣衫和补丁蓝裤,与阿福的衣衫一样,只是还不如阿福的齐整,还有布巾一条,倒是新的,被褥一床,又脏又破又潮。夏安接过东西的时候,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外露,可毕竟年少不谙世事,微皱的眉头还是让韩管事读出了心思。
  “你也别嫌弃,人人都说王府是金子堆银子盖,哈,可金子银子底下都是稻草,咱们啊,就是枯草,你别把自己当宝,就做一根草,一根枯草需要什么家伙什,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该念阿弥陀佛了。”
  “是,我谨记管事的教导。”夏安弯腰,恭顺的回答。
  韩管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咱们虽然活的不如那些地位高的下人,可是咱这院子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以后随意些,只是该干活的时候不能偷懒,上面派了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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