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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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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寿又陪着他去了第二家厂的厂长家。那位厂长虽不如第一位爽利,却也惊奇于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踌躇间也答应以成本价给杜家供泥。
回去的路上,孙天寿问杜铭川:“你本来可以到别家买些素坯直接上釉入窑,那样就避免了买泥的尴尬,时间效率也提高不少。现在虽然买了泥,可你小小年纪,力气还没长出来,又准备怎么拉坯呢?”
杜铭川有点尴尬地回答:“我也想过,可龙窑太大,一窑至少几百件东西,一下子不好买,况且父亲不在了,家里没了收入,烧窑开支又大,总要节约着用,买泥比买坯便宜多了。就算自己拉不了,请几个工人来,也是划算的。”
孙天寿点点头,很满意他小小年纪就能照顾到开支成本,笑着说:“说的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雇长工容易,雇短工难,要是工人都不愿意来给你做活呢?”
杜铭川毕竟还只是个少年,没想过那么多,听孙校长这一说,心中大惊,暗想镇上拉坯工人就那么一群,抬头低头大家都熟捻,谁也不会愿意为了他一个孩子而去得罪金学农这尊大菩萨,那么他雇不到工人的可能xing是极大的。
泥厂的事顺利转圜实属运气,可人的运气不会每次都那么好。杜铭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急切思索着对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孙天寿看他的样子也不说话,微微笑着,同他一路并行。及至将要分手的路口,杜铭川突然对着孙天寿深鞠一躬,诚恳地道:“愿校长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孙天寿微感意外,仔细想了想中学语文课里有关孟子的篇章似乎只有《孟子?告子》中的《鱼与熊掌》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两篇,而杜铭川的这句话改自《孟子?梁惠王上》,学校里肯定没有教过。一个小地方的初中生,能背几句论语就算不错了,却脱口而出就是《孟子》中的句子,可见他读书涉猎之广,功底之扎实。
这句话的原文是齐宣王对孟子说“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杜铭川截了其中半句,把“夫子”改成了“校长”,这是把孙校长比作了孟子,若再结合当下处境,竟隐隐还有自比于齐宣王的意思。
孙天寿不禁又想起了杜青松那个孤孑的外来户,从前没太注意,现在想来此人并不简单,说不定就是那种大隐于市井的高人也未可知。
杜铭川或许并不清楚齐宣王是个怎样的人,也未必就这句话有什么深意,只不过是当下引用得恰巧,而这一揖到地,恍如超脱了世俗时代的拘束,虽不如古代拜师五体投地三跪九叩的大礼,却让孙天寿有了真为人师的感觉。他当然不敢自比亚圣,但在当世而论,也算满腹经纶的人物,只困在这小镇上全无用武之地。
孙天寿将躬着身子的杜铭川搀扶起来,说:“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孺子何患乎无君?”说完哈哈大笑了几声,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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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降大任()
杜铭川很小就在父亲的严教下读过四书五经,对《孟子》一书颇为熟悉,否则也不会脱口而出就是书中的章句。但他没想到随口无心的一喻,却引来孙校长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孙校长最后那句话同样出自《孟子?梁惠王》,原文是滕文公问孟子,国小力弱而被大国侵犯时的应对之道。孟子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仅以周太王在邠地受夷狄侵犯为例,给了滕文公两个选择。一是太王去邠越梁,最后到了岐山隐居,临行前留下一句“二三子何患乎无君”,二是“世守也,非身之所能为也。效死勿去。”
避祸隐居和效死勿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孟子让滕文公自己选。这情景和金学农觊觎杜家龙窑,而杜铭川所面临的情景倒有几分相似。
但杜铭川不明白孙校长何以在这样的时候,留下这样一段话,是让他表态做一个选择?还是暗示这件事背后还有什么文章?亦或者只是对杜铭川自比于齐宣王的反诘,告诉他现在别说比之强齐,就算连弱小的滕文公怕也不如呢。
孙天寿的确有这层意思在里面。他今天主动提到工人的问题,就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当杜铭川以《孟子》章句鞠躬请教时,他并不确定这孩子究竟是腹有诗书,还是一时巧合,便干脆也以《孟子》章句作回答,并留了个考题。
无论如何,拉坯工人的问题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解决。杜铭川一路思考,一路往回走。路过村口小商店的时候,摸了摸口袋里买水果剩下的钱,忽然灵机一动,进店买了两瓶烧酒,又到卤味店买了一只烧鸡,半斤猪头肉,才回了家。
铭川妈见他提了酒菜回来,不明所以,问其何故。杜铭川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说:“我看孙校长话里有话,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过来,我准备点酒菜恭候着,总是不错的。”
铭川妈点头说:“孙校长没有说出‘效死勿去’这四个字,我看他是要你尽力坚守,若守不住,便学周太王隐居岐山。这是对你寄以厚望,将来要承周文武王的大志。”说到这里,神se一黯,道:“这也合我的心意,只是龙窑成了别人家的产业,你爸的魂魄就从此无依了。”
杜铭川赶紧劝慰道:“妈,你放心,我死也不会放弃的。”
没想到母亲听到他这话非但面se不缓,反而悲容愈甚,更有些怒气,说:“你爸撒手一去什么话都不留,是因为对你放心。孙校长肯帮咱们,是对你寄以厚望。你动不动就说个死字,怎么对得起你爸在天之灵,怎么回报孙校长的情谊。要是连隐忍二字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宏图大志,又怎么为你爸报仇?”
杜铭川只觉如大石压胸,气闷无比,却又反驳不了。理智告诉他母亲说的是对的,可情感上他却无法接受,只能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冠,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把龙窑烧好。
酒菜果然没有白准备,当天夜里,孙天寿就带着本家侄子孙建业和几个工人到了杜家瓷坊。他见杜铭川已经准备了酒菜,即不惊讶,也不客气,招呼众人坐下喝酒,趁着铭川妈去炒菜的功夫,对杜铭川说道:“看来你是料定我今晚会来,我也不辜负你这顿酒,建业和这几位拉坯的师傅以后就留下来帮你。”
杜铭川连忙站起来一一鞠躬作礼,又举杯敬酒表示感谢。别人他不知道,这孙建业可是有名的制瓷好手,做出来的仿古瓷能以假乱真,在这行里,只怕除了孙天寿,谁也请他不动。
一群人笑呵呵地喝了铭川敬来的酒,也不摆老师傅的谱儿,都对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其中一人更是开起了玩笑:“我说娃娃,喝完这顿酒,你就是我们的老板啦,以后可得多照顾咱老伙计啊!”
杜铭川被臊了个大红脸,嘿嘿憨笑了几声,忙不迭地又给师傅们敬酒,孙校长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两天,泥厂的厂长便如约将泥料送了过来,自此几个师傅就在孙建业的带领下,帮着杜铭川拉坯修坯,忙得不亦乐乎。而杜铭川除了调试釉料,便是上山砍柴。这龙窑一烧就是七天七夜,没有足够的松枝柴禾是不成的。
此后的每一天,人们几乎都能看到这个少年,顶着炎炎烈ri,跋涉在没有路的老林子里。他那白净的皮肤渐渐被晒成了古铜se,身上的衣衫常常被荆棘刮刺得破烂不堪,每当夕阳西下,便见他将一捆捆干柴从山林间背出,整整齐齐叠置在龙窑边上。第二天一早又一捆捆搬下来,在空地上晾晒。
孙建业早得到孙天寿的提醒,除了帮着拉坯修坯及最后烧窑时的必要工作,其余事务,全凭杜家孩子自己想办法。因此,尽管孙建业和那些工人们不忍心看这孩子孤苦,却也只能袖手旁观。
白天累得够呛,到了晚上本该好好休息,却不想孙校长早做了安排,每ri夜间就派人来给他补习功课,不是学校老师就是哪个同学,隔三岔五他还亲自跑一趟,出些难题考考杜铭川。到后来,连常来给铭川补习的孙娜都看不过去了,开始抱怨孙校长过于苛刻。
铭川妈虽然一言不发,只用心照顾好孩子的起居饮食,但脸上却早已表露出忧虑之se。杜铭川总是笑着对母亲和孙娜说:“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这是孙校长的一片苦心呢。我撑得住,你们别担心。”
窑边的柴禾堆越来越高,作坊里的瓷坯越来越多,现在是万事俱备,就连东风也不欠,只差杜铭川一声令下,就可以装窑点火了。
杜铭川翻开一本老黄历,按着父亲教过的方法,在黄历上搜寻合适的ri子,又通过孙校长查问了近期的天气情况,才用铅笔在黄历上的某个ri子处划下了一个大大的圈儿。
这一ri正是艳阳高照,晴空朗朗,杜家瓷坊外面聚满了人,从作坊门口一直到山坡上,就像是赶庙会一般热闹。
杜铭川则一脸凝重,俨然如临军之将,指挥着工人们将施好了釉水并晾干的瓷坯装进密封的匣钵,再将匣钵一批批拉进窑内,放到相应的位置。他又亲自走进窑里,仔细观察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关闭了窑门。
龙窑的龙头不在坡上,而是在窑底,窑门关闭后,就只剩下点火处恰似张开的龙嘴。窑身两侧的六十四个火眼外已经堆满了松枝柴禾,四个工人及来帮忙的乡民各就各位,只等手举火把的杜铭川将龙窑点着,就要往火眼里轮番投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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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开窑()
杜铭川投下火把的一刹那,原本扑扑乱跳的心脏突然就停顿了下来,脑子里空落落的什么都不剩,一切紧张、烦劳都随着这一把火烧了去。他仿佛又见到了父亲的身影,在熊熊火光中朝他微笑。
他甚至忘记了该指挥工人有序的从火眼中投放松枝,要不是孙建业和孙天寿同时提醒,只怕那些正激动着的工人们就会把七天的柴禾在一天内烧尽。
接下来的ri子,杜铭川几乎不眠不休,紧盯着火眼中的景象,查看瓷锥的弯度和火光的颜se,并和轮班的工人一起投放柴禾。为了不出意外,他干脆把铺盖卷儿搬到了窑边上。
龙窑装烧的方法异常复杂,从点火开始,一节一节往上烧,节节都需要控制,温度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烧得快了不行,慢了又不可。什么时候该达到什么温度,这跟龙窑的位置、大小,周围的环境,当时的天气,以及窑内烧制的瓷器类型都有关系。过去每家窑口都有自己的烧法,加上独家的釉水配方,这烧窑技术也就变得越发难掌握。
杜铭川只能按照过去陪父亲烧窑时的记忆,以及父亲留下的笔记上所记载的细节,按部就班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其心中忐忑可想而知。
七天七夜之后,窑火已经灭去,只等着窑温冷却下来,就可以开窑了。那些自点火后热情逐渐褪去的人们又开始聚拢在杜家瓷坊,等待着开窑的那一刻。他们想知道,十三岁的孩子,究竟能从这个七星镇上几乎无人可驾驭的庞然大物里面烧出什么宝贝来,就连金学农都忍不住好奇挤进了人堆里。
铭川妈却独自一人站在作坊后院的小楼顶,遥望着山坡上拥挤的人群,似乎和那里正在举行着的盛事毫不相干。她为十三岁的儿子感到自豪,却又满心的烦躁和担忧。就在这时,她看见两个身影脱离了人群,缓步走进了作坊。
铭川妈认出那是孙校长和孙建业叔侄俩,连忙下楼去招呼,沏上两杯新茶。孙天寿端着茶碗笑问:“马上要开窑了,弟妹怎么不去看看?”
“是好是坏都在前几天的火里定了,我看与不看有什么用?还是不看的好,免得心焦。”铭川妈叹了口气说。
孙天寿暗叹杜家果然都是奇人,这时候了还能耐住寂寞,有这样的母亲,难怪儿子如此出se,又想起过去与杜青松从未深交,此刻深以为憾。
铭川妈知道孙家叔侄到屋里来是有话要说,自己在一旁不便,便道:“你们慢慢喝着,我上楼去了。”
孙建业啜着茶水,待女人走远了,才问道:“叔叔你一路对这孩子关照得紧,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有闲心拉我来叙话?”
“你天天在这儿,觉得一会儿开窑结果如何?”孙天寿问。
孙建业想了想,说:“铭川这孩子做事有板有眼,年纪虽小,却有指挥若定的大将风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我不看好这一窑能开出什么好东西来。”
孙天寿眼皮一抬,奇道:“何以见得?”
“当年在七星镇恢复制瓷工艺,那是总理亲自督促,轻工部委和省厅召集了无数专家,费时数年才烧成了一窑。”孙建业叹息道,“如果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第一次烧窑,还是这种罕见的大龙窑,就烧出了好东西,你让那些专家颜面何存?”
“今时不同往ri,你别忘了他是在他爹那里继承的技艺,和当年那帮人恢复失传近百年的老技术可完全不同。”孙天寿提醒了一句,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和你一样,也不看好这一窑,但若再给他三两次机会,结果就不好说了。”
“这倒也有可能。”孙建业点点头,叹道,“说不定这孩子将来就是咱七星镇上最出名的制瓷工艺大师。”
孙天寿却摇头说:“建业啊,你的眼光还是短了点。这孩子绝非池中之物,做个工艺师——委屈啦!”
这时,就听远处传来人群的嘈杂叫嚷声,孙建业忍不住站起身来,说:“开窑了,咱们也过去吧。”
孙天寿摆摆手说:“你去吧,我就不看了。”
这一窑开出来的东西果然如孙家叔侄所料,没什么好货se。所有的瓷器无例外的出现了裂痕。围观的乡民们不免失望,看过后纷纷摇头离去,倒是杜铭川不惊不恼,将瓷器摆开在地上,一件件仔细研究起来。
孙建业走到铭川身边蹲下,拿起一只如意瓶看了看,问道:“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吗?”
杜铭川一边思索一边回忆着父亲笔记中的记载,答到:“釉和胎的结合还是有点问题,窑温也没有控制好。”
孙建业满意地点点头,说:“能烧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算让我或者镇上任何一位老师傅来,也不见得比你做的更好。下一窑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铭川坚定地回答。
这番话恰巧被金学农听到,他见窑里出来的全是废品,正自幸灾乐祸,此刻猛然一惊,再仔细看看地上那些废品——釉面均匀,se泽清亮,没有烟熏杂质,除了开裂,其他方面都堪称完美。
这一下他可开心不起来了,要是让杜铭川再烧一窑,说不定真能成。按照那天听证会上的约定,只要这孩子烧出几件像样的东西,龙窑就继续归杜家所有,那他要买窑的事不就泡汤了吗?
金学农心里不舒服,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回家就把气撒在两个儿子身上,一顿臭骂。金虎还愣冲冲地顶撞了几句,心里全没当回事,而金龙却恨上加恨,打定了主意要把杜铭川烧窑的事搅黄了。
金龙已经十五岁,平常仗着家里有钱不学无术,其实脑子并不笨,况且从小在窑厂里长大,对烧瓷也是相当了解。瓷器烧坏了,一般不是温控出了问题,就是釉水有毛病。金龙仔细想过,烧窑那几天,杜家龙窑周围到处是人,就算晚上也有工人轮班照看,不好下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杜铭川调好的釉水里做文章。
瓷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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