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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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伯乐之名从今始
　　　　一进厕所，王京立刻就是收起痛苦的表情，背靠着门，长舒了一口气，“演戏可真累！”
　　　　林宥伦抱手站在洗手池边，也不说话，就等着王京给他一个解释。
　　　　王京开口就问：“那部戏你真打算让发哥来演？”
　　　　林宥伦点点头，王京却急了，“你知道发哥现在的外号叫什么？他已经不是前两年那个人见人爱的许文强了，这两年他拍的电影无一不亏，大家私底下都管他叫‘毒药发’，香港演员那么多，我们没必要找他触这个霉头吧？”
　　　　林宥伦向来对所谓“票房毒药”、“票房灵药”之类的说法嗤之以鼻，王京这一套自然说服不了他，“首先你得明白，发哥的演技绝对没问题，现在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其次，发哥现在的片酬很低，现在正是最好的抄底时机，请他拍片能给你省下一大笔钱；最后，剧本里高进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为发哥量身打造的，我相信赌神高进一定能取代《上海滩》里的许文强，成为发哥新的代名词。”
　　　　“上次你坚持用周星池、吴梦达我没说话，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名气不大，可塑姓强，但这回你说让发哥来演高进，我真没法接受。”王京在林宥伦面前很少这么坚持过，可见他对周闰发真的不看好。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统一意见了。”林宥伦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还记得见到红姑前的赌约吗？你也承认自己输了，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王京愣了愣，“你真想好了？”
　　　　林宥伦郑重地点点头，王京也没法再反对。
　　　　“发哥就发哥吧，大不了陪着你倒霉一次。”
　　　　——
　　　　在包厢里，周闰发不时看看手表，显得很焦急。
　　　　“他们都去了二十多分钟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钟楚虹一直都怀疑王京肚子疼是装出来的，但这话她不好开口，只能劝发哥耐心再等等。
　　　　“真不好意思，最近吃坏了肚子，改天真得去医院看看了。”王京推门进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今天拉肚子的人真多，上厕所都得排队，幸好我插了队，不然就得拉裤子里了。”
　　　　拍惯了“屎尿屁”喜剧片，王京与人开玩笑时也喜欢拿这些东西说事。
　　　　林宥伦跟着王京身后走进来，重新落座，他便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周闰发最近有没有片约。
　　　　“现在大家躲我都来不及，哪来还有人肯找我拍戏？”周闰发苦笑一声，又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钟楚虹正准备劝发哥少喝两杯，林宥伦拿起酒瓶又给周闰发满上，“都说酒不解真愁，但干了这我这杯酒，发哥你以后就不用再发愁了。”
　　　　“承你吉言！”
　　　　周闰发喝下这杯酒，脸上像重枣一样红，喝完酒他才反应过来，林宥伦刚才似乎话里有话。
　　　　周闰看了一眼从回来后就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王京，心中又有些不太肯定自己的判断。
　　　　林宥伦还准备要给周闰发倒酒，钟楚虹急忙按住酒瓶，冲他摇摇头，“别倒酒了，再喝发哥就醉了。”
　　　　林宥伦给了钟楚虹一个放心的眼神，拿起酒瓶，给发哥又满了一杯。
　　　　“发哥，这杯酒你先别急着喝，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喝得有些微醺的周闰发好奇地眯起眼睛，“要真是好事，我就把这杯也干了。”
　　　　“我手上正在写一个剧本，里面的男主角我觉得很适合发哥你来演……”
　　　　林宥伦话还没有说完，周闰发宛如弹簧猛地脱开了重压，腾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也“当”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你没有在和我开玩笑，还是我已经喝醉了？”
　　　　“发哥，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林宥伦没想到周闰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让服务员进来给周闰发重新换了一个酒杯，然后重新往里面加满酒。“今天我把王胖子一起叫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事，剧本还得等两天才能写好，到时候你可以先看看剧本再决定……”
　　　　周闰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拍着胸膛说：“既然林先生这么信任我，剧本还有什么可看的？我只要平时一半的片酬，要演砸了我再摆酒席向林先生和王导演请罪。”
　　　　林宥伦和王京都站了起来，钟楚虹也不好再坐着，她也端起酒杯，心里却是真为周闰发感到高兴。
　　　　“戏还没开拍，现在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发哥你先自罚一杯吧。”
　　　　这时林宥伦突然凑到钟楚虹耳边，小声道：“再喝发哥可就真醉了。”
　　　　“人高兴是喝不醉的。”钟楚虹不知从找来的歪理，想都不想就回了一句。
　　　　两人这般亲密的耳语，看得周闰发和王京心里都有些郁闷，两人明明都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这么亲密？
　　　　“他们说他们的情话，我们喝我们的酒！”王京平曰里滴酒不沾，这次却难得豪爽，当然更多是被林宥伦和钟楚虹的亲密举动给刺激到了，居然仰头把一杯酒都干了。
　　　　这杯白酒灌下去，王京感到食道里火烧火燎的，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通条捅了一下似的，刚忙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这才缓过来。
　　　　钟楚虹只稍稍喝了一小口，脸上便泛起一层红晕，却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酒精的缘故。
　　　　林宥伦倒是面不改色地干了这杯酒，而周闰发喝完之后还杯口朝下示意了一下，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这杯酒喝下去，周闰发真是有些喝高了，可他心里却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人肯找他拍戏了。他打了个酒嗝，热情地搂着林宥伦的肩膀，要和林宥伦再干一杯。
　　　　酒还没喝，发哥却先把心里的实话倒了出来：“林先生，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外号叫做‘毒药发’对吧？可能你为什么还要找我拍戏？”
　　　　两人碰杯时，林宥伦解释说：“道理其实很简单，现在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你。我觉得你以后肯定能成大明星，所以我现在就把你当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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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华仔的烦恼
　　　　周闰发这天中午真喝醉了，最后是林宥伦和钟楚虹一起把他送回家。
　　　　钟楚虹和周闰发平时并没有闹出过什么绯闻，但两人经常在一起拍戏，戏里戏外难免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发哥母亲见到钟楚虹上门，一开始还有些不高兴，尤其是自己儿子还醉成了这样。幸好钟楚虹不是一个人来，见到林宥伦，发哥母亲的脸色才总算好了一些，但也没留两人多坐一会儿。
　　　　周闰发酒醒后问起母亲这事，直埋怨她听风就是雨，如果只是钟楚虹就算了，红姑为人也不会计较这个，但林宥伦可是能帮自己转运的“贵人”，母亲这样怠慢人家，周闰发心里感到很不安。
　　　　他给钟楚虹打了一个电话，红姑却告诉他，林宥伦当时还有其他事，原本也没打算在周家多呆，周闰发这才放心。
　　　　刚放下电话，门铃却响了。
　　　　“华仔？”
　　　　周闰发望着门外满脸郁郁的年轻人，没想他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发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刘徳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为了这次登门拜访，他足足想了两个晚上。
　　　　“进来吧。”周闰发朝门外看了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就叫刘徳华到他家里说话。
　　　　两人在一张方桌前对坐着，像有一片乌云沉沉地笼罩在头上，好像头顶上撑着一把伞似的。刘徳华面前放着一杯水，他微低着头，眼睛一直盯着水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周闰发红透半边天的年代里，刘徳华还只是个跑龙套的小演员。当他接到通知可以在由周闰发主演的《鳄鱼潭》里演一个杀手的时候，心情并没有什么起伏，这样的一个小角色他已经演过太多，早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没想到这却成为了两人结识的开始。
　　　　那天刚拍完一场打斗戏，刘徳华独自坐在角落休息，周闰发竟然主动走过来跟他聊天，称赞他身手不错，还鼓励他好好干。
　　　　几场戏下来，两个人都觉得意气相投，聊得也更深入了些。
　　　　有一次刘徳华就跟周闰发讲起自己怀才不遇的苦闷。周闰发拉开衣袖，亮出腕上的劳力士金表给刘徳华看：“凡事都有一个过程。做人最重要的，第一是对自己有信心；第二是要努力。只要你努力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有劳力士表，你也会有一切。”
　　　　很快周闰发就推荐刘徳华出演了由许桉华导演的《投奔怒海》，该片无论在票房还是影评界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刘徳华也因此萌生了进军电影界的想法。
　　　　周闰发对刘徳华有知遇之恩，刘徳华也一直将他视作自己努力的目标和榜样，这次刘徳华遇到了困难，首先想到的还是周闰发。
　　　　“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还是周闰发先开口打破沉默。
　　　　“大不了就是这一年没收入，不让拍戏，我还可以该行去做歌手，总不至于被饿死。”刘徳华骨子里就有种不服输的气质，说出来的话不免有些年轻气盛。
　　　　周闰发摇摇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可我感觉自己要是继续留在无线，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就算成了台柱又能怎样，还不是要朝九晚五地辛勤，老老实实地打一份工，然后像个木偶一样，吃穿住行甚至喜怒哀乐全都由公司一手艹纵，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在周闰发面前，刘徳华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如果说八十年代的香港有点像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好莱坞，那么无线电视台无疑就是一个曰趋成熟的造梦机制，若干勤奋而出身平凡的孩子在这个造梦机制下凭借努力赢得机会，成为万众景仰的偶像。刘徳华和黄曰桦、梁朝韦、苗侨韦、汤振业并称“无线五虎”，代表着无线电视第一次集体造星的成功，公司在这五个年轻人身上花了大力气，自然希望能将他们长久的留下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无线要刘徳华签一个5年的合约，刘徳华不同意。无线的艺员们对公司的种种不公平条约的愤怒由来已久，而刘徳华就成了这股怒气的引爆点。“无线五虎”中的其他几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处于低潮期的刘徳华，黄曰桦只肯签单集剧集，而不肯签长年合约，苗乔韦也公开站出来支持。枪打出头鸟，无线就将刘徳华和同样反抗激烈的张曼钰列为重点制裁对象。
　　　　周闰发语重心长地劝道：“直接和公司对抗，吃亏的肯定是你。要是真被公司冷藏了，一年之后你觉得还有多少观众能记得你？你该行做歌手，如果不成功怎么办？到时候灰溜溜回来，恐怕公司也不会再给你什么好脸色。”
　　　　“难道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刘徳华双拳紧握，喉头好像鲠着一个生柿子，感觉又硬又涩。
　　　　周润发根据自己的经历，给刘徳华提了一建议：“你可以试着和公司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签个2年左右的合约，完了之后再改成部头约就容易很多了。”
　　　　刘徳华痛苦地捂着脸，“这次事情闹得太大，公司不会这么善罢甘休，除非有人帮我说话。”
　　　　“所以你就来找我？”周闰发无奈地摇摇头，“华仔，不是这次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我没有那个面子，能说服公司高层放你一马。”
　　　　周闰发的话彻底打碎了刘徳华最后的希望，他的脸像刷上了一层白灰，死白死白的。嘴唇抖动着。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之后，刘徳华默默地站起身，告辞离开。
　　　　送他到门口的时候，周闰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华仔，我认识一个人，也许他能帮你这忙。”
　　　　这个突然的转机让刘徳华激动地喘着气，心跳得如同有人插着一面响鼓，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然周闰发也不会忍到现在才开口。
　　　　“那人后天约我去他家做客，到时候你和我一块过去，我帮你向他求情，但我不保证那人一定会答应，因为就连我自己都还欠着对方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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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大变活人
　　　　那天去的时候，周闰发见到刘徳华手上还提了大包小包的礼品，心想着这小子还挺会做人的，没想到在林宥伦家门口却给人拦了下来。
　　　　开门的是钟楚虹，周闰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敲错了门，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门牌号，终于确定这就是林宥伦的家。
　　　　“红姑，你怎么也在这里？”周闰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钟楚虹，不由得啧啧嘴，“你们这发展得也太快了。”
　　　　钟楚虹急忙解释说：“你可别误会，今天我是林妈妈的客人。”
　　　　没想周闰发却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连阿伦妈妈都被你搞定了，看来你是准备走婆婆路线了，有远见！”
　　　　两人经常这么开玩笑，钟楚虹当然不会生气，她接着又和周闰发斗了几句嘴，这才注意到站在周闰发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
　　　　“这位是？”钟楚虹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刘徳华做了自我介绍，钟楚虹恍然大悟，“去年你追求过阿莲，当时她还和我说起过你。”
　　　　周闰发听到“阿莲”，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刘徳华更是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钟楚虹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刘徳华和陈钰莲这段从未开始过的“感情”始于1983年二人合作《神雕》期间，当时刘徳华入戏太深，无可挽回地陷入了对“莲妹”的暗恋中，真的觉得陈钰莲就是自己女朋友，拍完戏后大家各自回家后，他还会担心她、挂念她，后来拍电影《至尊无上》，陈钰莲演谭永麟的女友，刘徳华甚至还暗地感到不开心。直到得知陈钰莲和周闰发余情未了，刘徳华这才主动放弃。
　　　　“阿红，你站在门口那么长时间，来客人了吗？”林母手里端着一碗还未调匀的鸡蛋，从厨房里走出来，朝门口看了一眼。
　　　　钟楚虹回头应了一声，急忙让开身子，让周闰发和刘徳华进屋。
　　　　“你们都是阿伦的朋友，来家里吃顿饭还带东西。”林母将碗搁在一旁桌上，抱怨周闰发和刘徳华太见外，“下次如果还这样，可别怪我不让你们进门啊！”
　　　　周闰发和刘徳华都说下不为例，林母这才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然后朝阳台上喊了一声：“阿伦，客人来了。”
　　　　“知道了。”阳台那边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对方就是应了这一句，然后就没有了下文，过了半天也不见里面出来个人。
　　　　钟楚虹悄悄告诉两人，林宥伦和王京正在里面商量事情，估计要多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见钟楚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徳华知道她有话想和周闰发单独说，很主动地站起身，问洗手间在哪里。
　　　　钟楚虹给他指了方向，刘徳华起身去了洗手间，客厅里就只剩下钟楚虹和周闰发两人。
　　　　钟楚虹幽幽地叹了口气，“阿莲的事情我听说了。”
　　　　陈钰莲和周闰发分手后，经肥姐介绍认识了在美国经营赌场的陈朝武，两人不久前注册结婚。周闰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心中十分自责，“是我辜负了她。”
　　　　钟楚虹劝周闰发要想开一些，“她嫁给了别人，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知道珍惜谁。”林宥伦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示意自己只是进来倒水喝，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把我吓了一跳。”钟楚虹轻按着胸口，埋怨说。
　　　　林宥伦耸耸肩，这只能怪他穿的拖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