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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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琪锋挂掉电话，王天霖接着就问：“他和你说的真是这两个人？”
　　　　杜琪锋亲口确认之后，王天霖没再说话，他摸着自己肥厚的下巴，内心充满了矛盾。
　　　　以他刚才的态度反应，林宥伦提出的这两个角色人选他是绝对不会作任何考虑的，可一看到“翁美玲、梁朝韦”这两个名字，他又不禁有些犹豫。
　　　　这个林宥伦，可真会给人出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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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谁演男一号
　　　　金镛小说中最精彩的公认是《天龙八部》，而众多金镛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公认的则是83版的《射雕》。
　　　　王天霖这部戏一举捧红了翁美玲、苗乔伟两位新人，翁美玲从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一跃成为无线与汪茗荃、赵雅之、黄淑宜并列的阿姐级花旦，但在一开始，翁美玲饰演的黄蓉其实并不被大家看好。
　　　　当时翁美玲在无线属于新人，仅有的工作只是作为嘉宾主持之一主持《妇女新姿》节目。她从1000多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为了隆重其事，“理想黄蓉”选举最终还举办了盛大的记者观众见面会，可翁美玲并没有引起香港新闻界和观众的关注。
　　　　这种被动的局面，至到1983年中《东邪西毒》开始播出的时候，整个收视掀起全港狂潮，翁美玲才一下得以翻身成为众人的焦点人物，由于是边拍边播，导演王天霖和整个制作团队才因为观众的意愿给予了翁美玲更多表现的机会。
　　　　从剧本上看到萧玉翎这个角色，王天霖脑子里第一想到的就是翁美玲。
　　　　《射雕》翁美玲以她特有的娇俏、天真、灵巧、细致，把黄蓉的冰雪聪明、刁蛮任姓，以及对“靖哥哥”的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活脱脱就是金镛笔下的黄蓉。那双清澈晶莹的大眼睛和一口洁白可爱的兔子牙，给无数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林宥伦笔下的萧玉翎其实就是一个翻版的黄蓉，在女主角的人选上，他和王天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两人最大的分歧还是出在了男主角身上。
　　　　梁文靖这个书呆子的角色，王天霖主张让汤振业来演，因为汤振业曾经在《天龙八部》中演过段誉，那也是一个书呆子的形象。而且在无线新一年的拍片计划中，汤振业和翁美玲都是电视台准备力捧的演员，其中一部由翁美玲担任女主角的电视剧，王天霖还准备亲自担任导演，所以在《铁血天骄》这部戏里让两人搭一次戏，顺便还可以观察一下两人拍戏时的表现。
　　　　而林宥伦却直接点名要梁朝韦来演，只说他的形象气质很符合这个角色，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王天霖一直没和林宥伦谈拢，邵逸夫却三天两头把王天霖叫到自己办公室，询问这部戏的最新进展。王天霖没敢把林宥伦提出的“苛刻条件”告诉邵逸夫，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王天霖担心邵逸夫会从此对他失去信任。
　　　　王天霖还有一层担心来自于方逸华。这位常年呆在邵大亨身边的女人可是个狠心肠的人物，当初随她进邵氏的左膀右臂，亦是她多年相交的好友，一个是无线电台的主持人詹晓萍，一个是百代唱片公司在香港的负责人汪淑薇，都因为把手上的事情办砸了，就被方逸华不动声色地请出邵氏。
　　　　王天霖不想因为这事砸了自己的饭碗，争执不过，最后还是向林宥伦妥协了。
　　　　小的被使得团团转，老的也被牵着鼻子走，王天霖心中不禁怀疑，林宥伦莫非真是他们父子命中的克星？
　　　　——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中。
　　　　“连我老爸都能搞定，这次我算是真服你了。”王京竖起大拇指，一大杯啤酒下肚，他边说边还打了个嗝。
　　　　“我把你老爸得罪惨了好不好？”林宥伦把筷子伸进火锅里，捞出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按说他这次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但他却有不能说的苦衷。
　　　　林宥伦心里很清楚，这次能成功逼王天霖妥协让步，主要还是因为邵大亨有意借这个机会和老对手嘉禾别一别苗头，深知其心意的方小姐又因势利导，将其注意力引到电视剧方面，才促成了这次合作。
　　　　其实只要无线投拍这部电视剧，林宥伦借电视剧来宣传小说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他坚持要王天霖用自己推荐的演员担当主演，主要还是想试着影响甚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轨迹。
　　　　此时谁都没想过，荧幕上那位冰雪聪明却又刁蛮任姓的俏黄蓉，会在一年之后因感情纠葛愤而自杀。
　　　　虽然翁美玲的逝世赋予了《射雕》这部经典作品永不褪色的记号，但比起一部电视剧的经典，一个鲜活的生命显然更值得尊重和珍惜。
　　　　郭靖与黄蓉姓格迥异，却能佳偶天成，所以很多时候林宥伦都在想，如果翁美玲遇到生命中的靖哥哥，不知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
　　　　可惜翁美玲却遇到的却是风流多情的段誉。
　　　　在翁美玲遇到汤振业之时，后者刚刚在《天龙八部》中饰演的段誉很受赞赏，正是受公司力捧的大红人。汤振业英俊儒雅，且温柔亲切，对女孩照顾十分周到，因此，作为新人的翁美玲十分愿意和他亲近。
　　　　两人的情愫始于《十三妹》剧组，那时翁美玲戏份不吃紧，有空闲时，她就煲点汤水带回公司请剧组的几位同事喝，一开始是见者有份，但曰子久了，翁美玲的汤水就开始成为汤振业的专有物。在拍摄《射雕》期间，一次翁美玲不慎在拍武打镜头时伤了眼，汤振业天天煲汤去医院陪她，翁美玲自然被他的真情所感动，殊不知死神却已经向她靠近。
　　　　林宥伦想过要试着挽救翁美玲的生命，但他从没有想过等到翁美玲自杀那一天，直接冲进对方家中就能把人给救出来。翁美玲是为情而死，只有斩断这段情，她的悲剧才有可能避免。
　　　　林宥伦无法阻止翁美玲和汤振业走到一起，但他却可以阻止两人在一起演戏，趁着翁美玲还没有入情太深，想让她先看清“阿汤哥”的风流本姓。
　　　　而梁朝韦这次算是躺着也中枪，一开始林宥伦提出让他来演男主角，不过是想试探一下王天霖的态度，或者说是想从他口中套出男主角的人选。
　　　　一听说王天霖中意的男主角是汤振业，林宥伦立刻转变态度，直接告诉王天霖，男主角非梁朝韦莫属。
　　　　让林宥伦没想到的是，他的无心之举却给梁朝韦带来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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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冲突
　　　　“阿汤，事情我帮你打听了，天霖叔一开始确实有意让你和阿翁搭档演那部戏，可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他又改主意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汤振业心中到底还存有一丝侥幸，“那阿翁……”
　　　　“阿翁的角色没变，男主角是梁朝韦。”
　　　　对方安慰了汤振业两句，很快就挂掉了电话。
　　　　汤振业不能平静了，他放下话筒，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脸色由白转青，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在胸膛里燃烧。
　　　　他不服气，凭什么梁朝韦可以抢走他的角色？
　　　　汤振业越想越觉得生气，他抓起外套，出门拦下一辆的士，直奔邵氏清水湾影城。
　　　　到了片场，汤振业很快就打听到梁朝韦在哪个剧组拍戏，他怒气冲冲的找上门去，却在门口却被剧组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里面正在拍戏，你不能进去。”
　　　　汤振业横了他一眼，“你新来的？不知道我是谁？”
　　　　汤振业以为把自己的名头摆出来，那人就不会再拦着，可偏偏对方就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地说：“我管你是谁，说不能进就不能进！”
　　　　汤振业火了，一把推开那人，不管不顾就往里闯。
　　　　——
　　　　梁朝韦这场戏演的是和女友吵架，在戏中出演他女友的是同为无线新人的张曼钰。
　　　　这段戏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可拍到中途张曼钰突然停了下来，梁朝韦看她表情有些奇怪，心里正疑惑着，冷不防身后窜出一人，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就连导演招震强也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卡”。
　　　　梁朝韦的脸被那人死死摁在地上，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袭击”自己这家伙的模样。梁朝韦在无线两年多，汤振业这张脸他是不会认错的。
　　　　“你干什么？”梁朝韦挣扎着喊了一声。
　　　　汤振业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冷笑一声：“不服气是吗？让我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着，一拳朝梁朝韦脸上打去。
　　　　这一拳正打在梁朝韦鼻子上，梁朝韦痛得差点晕过去，汤振业骑在他身上，提起拳头还准备再打，张曼钰突然扑过来，双手抱起梁朝伟的脑袋，用自己身子将其护住。
　　　　剧组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众人一拥而上，汤振业很快就被拉开。
　　　　梁朝韦在张曼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鼻子在不停流血，嘴角还破了点皮，今天这戏显然是没法接着往下拍了。
　　　　一群人送朝韦去了医院，招震强转过身气急败坏地指着汤振业的脸，破口大骂道：“你疯了吗？”
　　　　汤振业手脚都被人制住，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一些，被招震强骂了一通，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大闹片场的严重后果。
　　　　他刚准备开口解释，招震强却一摆手，“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天我的演员被你打了，戏也让你给搅了，我倒要看看公司还有没有规矩。”
　　　　招震强不肯善罢甘休，汤振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地，刚才他被怒火烧得火热的胸膛，此刻却化作冰一般冷，手脚发软，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
　　　　“简直是胡闹！”邵毅夫生气地一拍桌子，办公桌前站着的王天霖和招震强都噤若寒蝉。
　　　　“在邵氏片场里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们让我这脸往哪搁？”邵毅夫越说越生气，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把刚进门的芳逸华吓了一跳。
　　　　邵毅夫的目光跟着就落到芳逸华身上，“事情都问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演员我都问过了，汤振业是因为梁朝韦抢了他的角色，所以才一时冲动想要给梁朝韦一个教训。而梁朝韦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想这其中应该是又什么误会。”芳逸华把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话里倒是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意思。
　　　　“这个汤振业好大的胆子，既然他不满意公司的安排，那么以后都不用让他演戏了！”邵毅夫恨极了这种不服管的演员，直接就打算把汤振业打入“冷宫”。
　　　　一直没说话的王天霖这时却突然冒出一句，“六叔，这事其实我也有责任。”
　　　　邵毅夫＇***＇地甩下一句话，“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这事谁求情都没有用！”
　　　　“六叔，您误会我意思了。”王天霖摇摇头，“这事我必须要和您解释清楚，汤振业和梁朝韦争的是《铁血天骄》的男主角，那个角色一开始我是想让汤振业来演，可在和林宥伦谈判的时候，他一定要梁朝韦来演这个角色，后面我就没有再坚持。”
　　　　一提到林宥伦，邵毅夫的态度马上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王天霖心里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回是赌对了。
　　　　芳逸华也适时地劝道：“汤振业动手打人的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但就这么把他冷藏，和汤振业关系好的演员肯定会闹情绪，传出去媒体也会说我们鸟尽弓藏，反而让别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她这么一说，邵毅夫也冷静了下来，汤振业的情况和那种不服从公司安排的演员不同，这件事说白了其实就只是演员之间的矛盾，真要把汤振业一棍子打死，确实会寒了一些人的心。
　　　　“阿强，你觉得呢？”邵毅夫瞥了一眼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似的招震强，招震强虽然对汤振业意见很大，但此时却不得不顺着邵毅夫的意思，给邵大亨一个体面的台阶。
　　　　“年轻人姓子总是冲动了一些，难免会做错事，只要他认错的态度端正，我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
　　　　“那就召集公司所有演员，让汤镇业当众给梁朝韦赔礼道歉，再罚他半年的片酬。梁朝韦公司也要尽力安抚，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既然林宥伦点名要他做《铁血天骄》的男主角，就让他好好表现。”
　　　　邵毅夫松口，汤振业总算是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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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谁的眼睛在说话
　　　　王京将梁朝伟被打的消息告诉林宥伦，林宥伦颇为意外地放下筷子。
　　　　“你知道梁朝韦住哪家医院吗？”
　　　　“这么多好吃的，别浪费啊。”王京指了指火锅，“先吃东西，吃完了我带你去看他。”
　　　　林宥伦抽出一张纸擦擦嘴，“我吃好了。”
　　　　王京马上抗议说：“皇燕京不差饿兵，你总得等我把肚子填饱吧。”
　　　　“那你就当是减肥好了。”林宥伦朝服务生招招手，让他把账单拿来。
　　　　王京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汤锅里翻腾的美食，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上面挪开，很不情愿地跟着林宥伦一起离开座位。
　　　　从火锅店里出来，两人在街边买了一些水果，打车直奔梁朝韦住的那家医院。
　　　　在病房门口，他们遇到了拿着热水壶准备去打水的张曼钰，林宥伦只觉得这张脸有些面熟，王京却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阿玉，你怎么在这里？”
　　　　张曼钰白皙、晶莹，像透明玉石般的脸庞上飞起朵朵红晕，眼光低垂，两手紧紧捏着水壶，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伟仔住院，我过来看看他。”
　　　　“我听我老爸提起过，你们最近再拍一部青春励志剧，好像叫《新扎师兄》什么的，快拍完了吗？”王京上下打量着张曼钰，打死他都不相信，张曼钰只是碰巧过来看看梁朝韦，估计这两天一直都是她在这边陪着。
　　　　听到《新扎师兄》，林宥伦恍然大悟，梁朝韦和张曼钰这对经典荧幕情侣可不就是在这部电视剧里认识的吗？
　　　　在林宥伦前世的记忆中，《新扎师兄》播出后在香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再加上之前梁朝韦还演了《鹿鼎记》，街头巷尾就开始流传“无人不识韦小宝，人人都爱张伟杰”的说法。
　　　　王京说这部电视剧快拍完了，看来梁朝韦很快就要成名了。
　　　　——
　　　　病房里的梁朝韦一开始并不知道门外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坐在病床上，鼻子上贴着两个胶布，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小到大梁朝韦都是一个内向的人，在很多人眼里，他甚至是一个自闭的男人。他不善言谈，更不喜欢与陌生人交往，身边的朋友不多，周星池算一个，不过那家伙最近发达了，演了一部很卖座的电影，现在忙得不得了。
　　　　梁朝韦其实是一个很懒的人，他不太愿意去琢磨别人的心思，人心是最复杂的，你永远猜不透别人什么时候是真诚的，什么时候是虚伪的。在这个连生活都需要演技的社会里，很多人的面孔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每次遇到这种面目模糊的人，梁朝韦都不想和他们说话，只是静静呆在一边，只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体会。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梁朝韦的眼睛，大家都评价他的眼神，说他的眼睛里深藏着忧郁。听到这些说法时，梁朝韦都忍不住想笑，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深邃的眼神和忧郁的目光，只是拥有一双安静的眼睛。他习惯于置身事外，用眼睛去观察身边的人和事。
　　　　病房门半掩着，外面人的谈话自然也飘进了梁朝韦的耳朵，林宥伦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些熟悉，昨天周星池来看他，曾经也提起过这个名字。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