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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嫁-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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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政孝摆了手,“进去吧,莫再等。”嘴角牵出一丝自嘲轻笑,转身迈步,耳畔却听林夕落之声,“父亲,有人来了。”
来人乃是二姨太太身边的刘妈妈。
透过轿帘看到族学院前停的那一顶小轿和站立此处的人,刘妈妈忍不住眉头微皱,吩咐抬脚的婆子快些,心底多了分谨慎。
不是刘妈妈多想,她跟随二姨太太这么多年,不提偶尔为二姨太太出主意,单是在旁瞧着、看着、听着,这脑瓜子再木讷的人也学的多几个心眼儿,刚刚“宗秀园”的冬柳归来求见二姨太太,回的那些话不提真假,只瞧她那份巴结后又求回“香赋园”的贪婪目光,刘妈心底就是冷笑:纵使赏个高枝,也不是这样的丫头能攀得上的……
纵使二姨太太心中不悦,但冬柳所回的话还是不能抛开不管,自身来不妥,这才吩咐刘妈妈来这族学处瞧瞧,可看到这七老爷与九姑娘都在此,刘妈妈心底已知,她不止随意看看这般简单了。
小轿停住,刘妈妈下来先给林政孝、林夕落行了礼,林夕落笑着还礼,刘妈妈故作出惊愕模样笑着言道:
“听说十三少爷被先生罚了,七老爷匆忙就来此,二姨太太特吩咐老奴来劝劝,还好赶上了,二姨太太说了,林家祖训族规不得马虎半分,七老爷您得三思啊。”
刘妈妈看了看林政孝,又笑着与林夕落道:“只是十三少爷终归才六岁孩童,先生也着实太过严苛。”
林政孝没话出口,林夕落上前挽着刘妈手臂道:
“您说的对,祖训族规只存敬畏不敢违背,这才不得不借着我来族学拜见恩师的名,看看是否能给送个药?六岁孩童便入正学,实在太早,两尺溅血,还要罚字,可得靠刘妈妈帮衬着说两句讨情的话。”
林夕落没有半分遮掩,将自己的意图全都摆明,刘妈妈僵了分才挤出笑,“九姑娘就会说笑,这等话语哪能往外说。”
林政孝轻咳两声道:“严师高徒,但苛罚有度,这位先生不知乃是何人?我欲与他好生探讨探讨这教习章法。”
耳听林政孝这话,可是让刘妈妈惊的连忙上前,“七老爷,您可去不得,这位先生可是林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乃是老太爷的表侄孙,别看辈分比您低一层,那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可惜状元袍还未上身便得知其母过世,守孝三年,这才被老太爷请来在族学教书。”
林政孝有些惊,急忙问:“你说的此人可是竖贤?”
“正是”
刘妈妈说到此,林政孝接连长喘,拍着额头连声道:“莽撞了,是我莽撞了。”话语至此,林政孝脸上的尴尬夹杂几分愧疚,来回踱步,好似有退回之意。
林夕落不知这位“竖贤”到底是谁,但天诩的伤总得看看吧?何况还要罚抄百遍,他怎么忍得了?
不等林政孝开口,她则先与刘妈妈言谈:
“既是如此良师,父亲的心便可放了肚子里,但既然来此,还有刘妈妈在后撑着,不如我厚着脸皮求妈妈陪着见一见恩师可好?老太爷吩咐歇几日便来族学,不可再贪玩耽搁,有刘妈妈在,我也壮几分胆子?”
林夕落这么客套,刘妈妈纵使有二姨太太当靠山也不敢过度放肆当面拒绝,何况还有七老爷在?
“有九姑娘抬举,老奴自当奉陪,也能顺便先给九姑娘说说这族学中的事,让您心里头有个计量。”
既是要去做的事,那就要把事做圆满了,落个好人情,刘妈妈笑着侧身请林夕落前行,林夕落看着林政孝,显然他也成了陪同,陪同是假,进去探天诩是真,林政孝的脸火热发烧,明摆着有不堪之相,但见林夕落朝他挤着眼,他如若不去,岂不是让孩子们对自己这当父亲的失望?
口中张张合合,不知在嘀咕什么,林政孝迈步于前,吉祥在一旁颠颠的跟着,林夕落挽着刘妈妈跟随其后,口中一问一答,便从刘妈妈这里得知了族学中的不少情况。
林府中的族学并非是林忠德这一支脉的孩子在读,但凡是姓个林字,都可来念,而男丁这一支除却林竖贤教习外,另还有几名教谕在此教课,但都乃辅助之职,主要还靠林竖贤。
女眷们这一方的科目与男丁自不相同。
琴、棋、书、画、绣五门可自选两门,而《祖训》一课是必须都读的,刘妈妈说到此,特意补言道:
“九姑娘可现在就想一想选何种科目,而后再去选拜老师,如若您对其余科目也有兴趣,也可拜师去听,但凡是您选了的,就要做功课,如若做不出样子,老太爷是要罚的,不过多数的姑娘们都选了三科。”
这也算是提个醒,林夕落点了头,仔细思忖后问道:
“画绣不分家,这两科目可学,还好书写,这也不假,不如就选这三科?”
“九姑娘聪颖好学。”刘妈妈是留了这一句,随即开始说起这三科的教谕师长,画、绣自都乃宫中出来的宫嬷教习,刘妈妈把二人的喜好、风格、脾性都仔细的说了,但说到“书”,她则若有所指的看了林夕落一眼:
“说起这一科目,九姑娘可要多多上心了,这一科的教习可是打了十三少爷的先生。”
“是他?”林夕落的眉头微皱下,反倒是笑了,正愁找不到由头去探天诩,如今不正合适?
“无妨,稍后正好去拜见一番。”
刘妈妈没吭声,也没对林夕落不退有半分惊诧,反倒脸上挂着的笑,明摆着事没这么简单。
打了十三少爷,这位亲姐姐便来拜见,谁人猜不住她是何意?
何况那位先生……刘妈妈不再多想,免得让七老爷和九姑娘看出端倪……
这一行自是先去拜见了绣、画老师,教绣工的是从宫中坊司出来的宫嬷曲嬷嬷,林夕落行了拜师礼,她抿了茶,这就算了了事,告知所需准备的物件就端茶送了客。
而教习画意的老师曾是公主的侍读,虽说是公主身边个打杂的,但被请进林府教习,也不是轻易能请到的,瞧其那副月牙弯眼就看得出此人并不简单。
这方都拜访完,刘妈妈试探的问了句:“可是去拜竖贤先生?”这话不单是问林夕落,还有向林政孝请命之意。
刚刚见那二位教习,林政孝都未插嘴多叙闲言,而如今要见林竖贤,他的脚则有些沉的迈不开步了。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来此本就是个借口,心中难免虚诓,如若再被这小一辈儿的损上几句不合规矩,林政孝是真不知自己这脸能往何处放了。
一辈子清正自制,遵规守礼,难不成今儿真的要破个先例?
踌躇不定,局促难安,林夕落从没见过林政孝脸上那么多复杂表情,只得率先与刘妈妈道:“请刘妈妈带路吧。”
刘妈妈看了林政孝一眼,却也知不好再多去探这位七老爷的窘态,又讶异九姑娘的越礼做主,反倒不得七老爷的半点儿斥责?
一行人往书院的方向而去,刘妈妈对林夕落更多打探,林夕落此时无心遮掩,她最想知道的是天诩怎么样了。
两排平屋围着一栋二层小楼,平屋是孩童、族中穷困学生的修习之地,二层小楼是林府成年男丁习学之地,而林天诩并非在平屋中,而是在这二层中的一层,林政孝眼见如此,眉头皱紧,犹豫之心不在,反而坚定步伐的让守门小厮进去通报。
刘妈妈从进族学便开始介绍,行至此处她好似换个人一般,退居林夕落之后,俨然不在此处出头。
林夕落没对她太过挑理,而是与林政孝一起等候先生出现。
一炷香、两柱香时间过去……一刻钟、两刻钟过去……那计量时辰的沙漏中细丝落下,转眼,就是一个时辰已过。
刘妈妈有些按耐不住,林夕落却仍未离开,她一直都在观察着林政孝,时间已过去一个时辰,他从最初的犹豫不决、尴尬愧疚等候现在,这些情绪荡然无存,脸上倒多了一分不见此人誓不罢休的气势,让林夕落都十分惊诧。
林夕落没问出口,一起陪着等,心里却对这位先生着实不满,你总不会闷死在里面,还就不信你不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楼阁中一声铃铛叮响,里面传出唏嘘纷扰,转眼便有身着族衣学帽的小子蹦跶着跑出来。
林政孝依旧未动,林夕落喘口气便不多嘴,直至所有的学生都行了出来,却不见林天诩的身影,这才有小厮前来请他们进去。
楼阁正中供奉着圣人之像,林夕落跟着林政孝拜了三拜,绕过此处往后行去,未等行进学堂之中,就听见一童音泣声,这不正是天诩的声音?
林夕落加快了脚步,林政孝也阔步疾走,待二人行到正屋之内,就见一脊直背影在给一歪帽学童的手上涂药缠布,而此童正是林政孝之子、林夕落胞弟林天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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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辩
第十四章辩
林政孝站在当地有些迈不动步,林天诩闻声朝这方看来,哭花的小脸还在抽泣,但看到林夕落二人又开始“吧嗒”的掉泪。
林夕落没忍住率先上前,可那背影依旧在缠绕纱布,根本不回头看上半眼。
直至伤口包扎完,林竖贤才算正站起身,告诫林天诩站立此地不允乱动,才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几人。
一方为父女、一方为师徒,着实是个尴尬僵硬的场面,刘妈妈深知这不是闹事的时候,硬着头皮从后上前,绍介道:“先生,这位是府中的七老爷、九姑娘,九姑娘得老太爷的话,来族学修习,为人聪灵,选了书这一科目,今日特地前来拜访您。”
林竖贤朝着林政孝看来,拱手行了礼,没有半句话,随即转头看向林夕落,“你是来拜我的?”
林夕落皱了眉,答:“拜师,探他。”林夕落指着林天诩,林天诩的眼泪更是掉的凶,可有林竖贤拦着,他丝毫不敢跑到林夕落那里好生哭上一通。
刘妈妈倒吸口凉气,脸上没了好颜色,如若是关起林府的门,她才不会管这七老爷和九姑娘的死活,如今有这位老太爷最看重的先生在此,她才豁出脸面与此人巴结言谈,可这位九姑娘不拜师就罢了,还把实话说出来?这如若惹恼了先生,老太爷还不得翻了脸?二姨太太也得损斥她
林政孝没有说辞,只背手在一旁沉默思忖,林竖贤脸上没什么表情,随口言道:“我不教无矩之徒,你走吧。”
“我不拜无礼之师,罢了。”林夕落这话说出,倒是让林竖贤的目光正视起来,“……何以谓之?”
“六岁孩童《三字经》、《千字文》习过之后便读《论语》,《名贤集》为何不读?《五言杂字》、《七言杂字》为何不读?先生六岁年纪可能熟背《论语》?否则何以如此教习?”
林夕落这话说的极重,好似一根刺扎入人心,不提林竖贤的目光凌冽起来,连林政孝都有些惊愕持恼,训斥出口:“夕落,不得无礼”
“父亲,如若先生无这解释,女儿便弃掉‘书’科,免得字不正、人不正。”林夕落看着林天诩抽泣的小脸,再看他手上缠绕棉布渗出的红丝,满心都是气,六岁的孩子,《论语》背不出就如此责罚,还要罚字?纵使三元及第、纵使老太爷赏识的人又能怎样?如若是正人君子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五官端正,仪表堂堂,可林夕落怎么瞧都格外不顺眼,故作清正的白面书生,心里指不定揣着什么鬼心肠
“五言杂字、七言杂字实乃识字之本,俚语谐文,读顺几遍,可知天文地理、风俗人情,可背、也可不必熟背,《名贤集》同之,吾四岁起读,六岁读遍《大学》、《论语》后之不提,可有教之资格?”林竖贤这话道出,连带着下巴都跟着仰了半分,林夕落本就要仰头看他,如今正看到他下巴额上的一道疤。
林夕落侧身低头,目光只看天诩的小手,口中道:“可天诩对这三文读都未读、字更不识,先生便越过教习《论语》,这可推托不过。”
“你未读过?”林竖贤怔住,低头看着林天诩。
林天诩被这多目光注视着,不免有些害怕,再看林政孝朝其点头,他则言道:“回先生,学生未读过。”
“可……”林竖贤话语停顿,紧皱眉头遮掩尴尬,后又问道:“你可与教谕说过此事?”
有父亲和嫡姐出面,林天诩的胆子也大了几分,仰头言道:“说过,教谕说先生不好此书,回去自读几遍识字即可,我是祖父送来的,自应在先生门下修习《论语》,不用再去幼童书屋。”
“哪位教谕如此告诫?”林竖贤急问。
林天诩速答:“楚教谕。”
林竖贤沉叹冷哼,紧抿着嘴,林政孝背手转身,显然在往肚子里憋气,林夕落看着刘妈妈,她抽动的半张脸明显不自然,显然,这楚教谕兴许与二姨太太那房脱不了关联。
偌大的书屋静的落针可闻,尴尬的气氛萦绕不散,可谁先开口?
林竖贤是教书先生,被这番顶撞且是他的疏忽过错,让他这自诩清高之人怎下得了台?
林政孝纵使满肚子话,但在旁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终归顾忌着府中规矩、何况林夕落与林竖贤按族亲算是同辈,这番顶撞,如若论族亲规矩也可大而化小,他若插嘴便事情扩大,故而林政孝憋着一肚子话也不能开口,何况他开口就想叱骂这二房手下的楚教谕,刘妈妈还在此地?
刘妈妈也没法开口,她虽能借着二姨太太的面子得府中众人寒暄逢迎,但在这最重规矩的林竖贤面前不敢多嘴,刚刚绍介林政孝与林夕落,这是当奴婢的本份,如今若对主子们的事多言插话,被老太爷知晓恐连二姨太太都讨不到好……何况这事还真与二房有关。
思前想后,刘妈心里不知如何才好,终归要把眼前这尴尬化解?再回去与二姨太太商议?
这般思忖,刘妈妈则看向了林夕落,这事是九姑娘挑起的,如若圆,也得是她吧?
林夕落被刘妈妈这么盯着,连林政孝都在给她使眼色……林竖贤乃是天诩的先生,让他下不来台也不合适。
“原来是天诩未与先生说清,是我冒昧污了先生,给先生赔礼了。”林夕落福身行礼,孰料林竖贤却让开,倒是朝着林天诩正正经经的鞠了一躬,“实则为师粗心大意,让你受了委屈,就此致歉,我自罚《名贤集》、《五七言杂字》百遍,定交你探,你则好生养伤,不必用笔,但背书不可免。”
林天诩眼睛硕大,师傅给自己鞠躬?这可是从未遇过的事,心中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林政孝。
林政孝翕了翕嘴,依旧没出半句,林夕落被晾在当地,眉头皱紧,刘妈妈连忙逢迎,“……九姑娘还不借此拜过先生?”
“不必。”林竖贤即刻躲开,“你还是拜他人去吧。”
“竖贤。”林政孝忍不住开了口,林竖贤即刻再次行礼,“七叔父。”
“夕落也不是故意为之。”林政孝看了一眼林夕落,脸上带着无奈之色,“此事也乃我鲁莽,你莫往心里去。”
“七叔父,这并非侄儿狭隘,”林竖贤看着林夕落道:
“早闻九姑娘门前手罚总管,两名杂役丧命,此乃一责;二闻九姑娘顶撞伯父不肯认愧,此乃二责,今日以拜师为名实为天诩讨声,纵使错在我身,可她祖训不遵、族规不敬,这是三责,这等作为纵使横平竖直也划不出正气墨渍,我教不得。”
林夕落翻了白眼,此人一说,她好像只有寻根白绫上吊的份儿?无颜活在世上了?她前生祖传微雕手艺,习字是不可缺的科目,如今选这一科除却爱好之外也是为了便宜不必太过用心,可这林竖贤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她纵使字若天仙也是妖冶鬼魅,怎么看都不对了?
林夕落心中吐槽,可林政孝却知此言对林夕落的影响有多么大。
林竖贤除却是老太爷最赏识之人,在外也颇有影响,如若他的话传出,林夕落的名誉定然受损,一个女儿家可受不得这个啊
刘妈妈在一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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