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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帝与小鱼精的三生三世:青痕札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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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接住我,任凭我在他身前哭得死去活来。




第九章 锦帕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夜。
  我故意再将他才为我变出的双足打回原形,偏要用那只小小的鱼尾紧紧缠住他,埋首在他的臂弯间,糊了他满身的眼泪。
  先前青痕即便是在他跟前哭,也从不肯轻易叫他知道,这一次,我竟忘了先前的那些个计较,将小脸埋在他身前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不知过去多久,我猛然间想起什么,一个骨碌就从他怀内支起小小的身形,低头望住身下的他道:“岐华。”
  “嗯。”
  “你手腕上的鱼筋果真是青痕的么?”
  ……
  “青痕问你呢!”
  “小鲤鱼,你再给我啰嗦一遍试试?”
  “可是我喝过一小口忘川水呢!青痕喝过两小口忘川水呢!”
  ……
  “岐华。”
  “又怎么?”
  “等青痕的第三世……果真去尽了,你每日瞧见青痕的鱼筋,会不会就会一直记得青痕?”
  ……
  “青痕不要你忘了我呢!”
  “小鲤鱼,你给我记好。你的大限之时,也就是这些鱼筋一并化为灰烬之际,我说得够清楚了么?”
  未等他话音落尽,我的心口处果真又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痛得我皱紧小脸,在他怀内连声尖叫着:“青痕不要——”
  “我不要你忘了我呢!”
  绮霞,青痕已经渐渐懂了。先前我去木秋山找你时,还曾因忘了他的模样而心内难过,青痕直至此刻才真正懂得,原来当你喜欢一个人,最难过的不是你自个会忘了他,而是他有一天会忘了你呢。
  漫天的清浅清淡之气,随着纷纷飘堕的落花,弥漫在整座太霄宫内。波光潋滟的流碧池,依旧清澈得仿似一玦最上等的美玉。
  我只顾埋头坐在满是水渍的玉阶上,一双眼眸瞪得滴溜圆,小脸上一副再正经不过的形容,仔细忙着我手内的活计。
  “青痕——”
  “青痕,莫颜奉帝尊的谕令来带你出天门。”
  “可是青痕倦了呢!”
  四五步之遥处,采和仙娥正同身后几个素衣仙娥相视一笑,含笑再朝我道:“青痕既倦了,此刻还在不停操劳什么呢?”
  我头也不回,只管伸长脖颈,再探头往身下的池水中瞧去。瞧一眼自个在水底的倒影,再缩回小脸继续飞针走线,小小的鱼尾一面轻拍着池中的玉液,激起了一簇又一簇的水花。
  眼角余光却始终瞄着她的动静,眼见她上前一步,忙不迭地攥紧自个小手内的物什,藏在衣袖间,扭头再朝她一脸戒备地尖声应着:“青痕要过几日才走呢!”
  采和笑:“好好好,既如此,采和这就去回话。”
  一直等到她带着那些人走远,我这才悄悄取出被我藏在衣衫间的粉色物什,那是我问采和要来的一方锦帕呢。
  锦帕中央,已经叫我用丝线大致绣出了雏形,小小的脸庞,溜圆的眼眸,还有一只小小的鱼尾。针脚虽说歪歪扭扭,但大致的模样倒还有六七分神似呢。
  天上,又再日升月落,日落月升,次第往复,周而复始。青痕一直等到第七日,才等到他再回到幽冥殿。
  青玉铺就的广场上,撒着满地的银光,玉石的栏杆下又再月华似水。我巴巴地等在太霄宫的玉阶前,背着一双小手,踮足往殿内张望着。
  就在我身后数十步处,除了那些平日里寸步不离我左右的仙娥与冥将们,莫颜神将也一脸冷意地立在那些人面前,只管默然瞧着我。
  他不在的这些时日里,这些人虽不再催促我走,却也不许我再踏足那座宝殿半步。
  可是青痕已经在此处等了有一个时辰了呢,身下的干涸之痛也已经愈来愈甚。
  月影渐渐西斜,不时有人从殿内出来,都是一些青痕从未见过的大小仙家。一个个经过我身边时,只板着一张面孔,倒好像不曾瞧见我一般,俱是一脸正经目不斜视的模样,故意自我身边绕出好远去。
  殿门洞**,一位黑衣冥将大步而出,却不再是先前那一位传令之人。低头瞧一眼十步之外的我,面无表情地命道:“你就是青痕?”
  我有些计较地歪过脑袋,一脸不乐意地斜睨着他的形容,他明明是明知故问呢。
  “帝尊命你进去觐见!”
  “还磨蹭什么,没听见我所传的谕令么?!”
  我强按下自个心内的焦急,一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昂着小脸,故意落出他好远去,只当没听见他的质问,偏要慢腾腾地一路往殿内踱着碎步。
  才走至第一块青黑色的玉石前,已然瞧见书案前的他,一脸的浅淡之意,连指间的朱笔都不曾停下呢。
  “青痕找我?”
  我有些难过地望望他面前的那些个卷宗簿记,悄悄攥紧小小的手心,一步一步,踏着足下那些此起彼伏的血盆大口,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去。
  要不是我避得急,其中一座立柱之上的龙尾差一点就扫到我。才走了十余步,手心内已全是密密的汗腻,我硬生生踩在一张兽首上,小脸上却颤巍巍地绽出一抹笑颜。
  “岐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么?”
  他并不应,脸上无波亦无澜,只朝我身后那些人挥一下衣袖,满殿的黑衣冥将登时如潮涌一般,齐齐往殿门处屏息躬身而退。
  穹顶之上,是比夜幕还要深不见底的暗沉,又仿似怒海,不断翻滚着墨染一般的骇浪。我才刚胆战心惊地瞧了一眼,足下,却分明传来一卷长舌的湿意,随即是尖利无比的利齿,一下一下,似在啃噬着我的肌肤。
  我绷紧小小的脊背,强自镇定着同他尖声轻道:“青痕……有些倦了呢!”
  他挑起眉,这才淡淡应道:“怎样?”
  “岐华,我先去你的寝殿歇息片刻好不好?”
  他似是笑了一下,两道眸光炯炯落于我身上,却不应我。
  岐华,你就如此讨厌青痕么?
  否则,你为何突然间对我如此冷淡,虽然你心内不喜欢青痕,可是青痕并非是故意要赖在你的幽冥殿不肯走呢。
  我歪下脑袋,将一双小手藏在背后,小脸上俱是满满的甜笑,一眨不眨地歪头瞧着面前的他。
  他“啪”的一声合起面前的簿记,一双眸内已然深了数层下去,低头瞧着我望向他的甜笑,不动声色地接道:“青痕不怕么?”
  我喜出望外地格格笑出声,顾不得身下那些个狰狞可怖之至的物什,拔腿就往他的后殿奔去。
  青痕怕呢,可是,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呢。
  我偷偷睨一眼身后,再竖耳听了半日,这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费力地沿着其中一根床柱,攀上眼前那座巨大无比的床榻。
  只当瞧不见面前那些个飞逝而过的异象,从自个的衣袖内小心取出那方粉色的锦帕,晃头晃脑地左右瞧了一大圈,竭力踮起小小的双足,举着双臂,用采和仙娥一早给我的针线,要将之缝在他正面的那幅床幔一角。
  一颗心,在衣襟下跳得就连青痕自个都能听见呢。
  不过是短短数针而已,竟然死活扎不进,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指尖都被扎出血洞来,有一次,差一点将手内的锦帕落在身下。
  最后一次,勉强才扎了一针去,头顶上的那方锦帕竟然突然间叫人夺去,耳畔,随之传出他的沉声。
  我登时吓得一个激灵,应声猫下身子,抱紧自个的脑袋。
  “小鲤鱼,这是什么?”
  “我在问你话。”
  “这是青痕呢!”
  他冷笑:“这是青痕?”
  这是青痕呢。虽不甚酷肖,但等你瞧见那副小小的脸庞和鱼尾,定会记得你当日亲手所捏的青痕呢。
  这方粉色的锦帕和丝线,都是我同采和仙娥要来的上好物什,是只有天庭才有的稀罕宝贝,一定不会像你手腕上的黑色物什那样容易朽坏。我将它绣上青痕的模样,这样,等有一日,等你无意间瞧见它,你才不会忘了青痕。
  这样,即便青痕的那一幅经过你面前时,即便你当时不在,或是刚好没瞧见它,你也可以在某一日瞧见我一早藏在你面前的这方锦帕。
  青痕不要你忘了我呢。
  这一刻,他脸上的沉意冷得怕人,这副形容,我屡次在他脸上见过,一如之前他屡次碎了他给我的粉色鱼筋。长指再一用力,那方锦帕竟然生生在他指间化为了道道青烟。
  我只觉心如刀割,再也顾不得畏惧,飞身自那座足有丈余高的床榻之上,一头朝他扑过去。他一动不动,长臂接住我小小的身形,我才要去夺,等到再掰开他的大掌,掌心处,已是空空荡荡,空无一物。
  他一下挥落了我,头也不回,大步扬长而去。
  前殿,清晰传来他的谕令。
  语气平静如斯,听不出一丝方才的戾气,却分明宛如利刃,一下一下落于人身上,向殿门处的那些个冥将命道:“来人——”
  “是。”
  “叫莫颜即刻来见我。”
  “是。”
  “莫颜参加帝尊!”
  “送她出天门。”
  “是。”
  天上云舒云卷,我轻轻埋首在厚厚的云霾间,任凭清冷的月华覆住我。渐行渐远,愈行愈远,即便我紧紧闭着眼睫不去瞧,身下,必已是千山万水,万水千山。




第十章 玄机

耳畔,风声渐急。
  越往下界走,竟仿似是自春日直接进到严冬,冻得人簌簌发抖。我紧紧攥着莫颜的一片衣角,将自个藏在他脚下的云霭间。即便是如此,左右那些疾风照旧割得我浑身都痛呢。
  再走了约莫几个时辰,四下才渐渐有鸟兽之音传来,一派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春日气息。不时有过路的大小仙家们,在远近的筋斗云上高声向莫颜招呼着,一个一个,都是竭尽谄媚之意。
  “武德星君见过莫颜神将!”
  “济水河神见过莫颜神将!神将一向可好?”
  “神将好走,老朽太白不送!”
  ……
  身下,已然愈行愈缓,分明是在往下堕呢。我蓦地支起小小的脑袋朝下望去,眼前,竟然又到了那两条水道的分岔口。
  天际,已是暮霭微露,漫天的云霞自山巅处徐徐托着那一轮红日,映着山林间袅袅的白色雾霭。
  “莫颜只送青痕到此处。余下的路,要青痕自己走。”
  见我不应,他面无表情地掉头就走,才要踏上那朵来时的筋斗云,又回过头来冲我低声道:“最靠近日头的那一条水泊,即通往天柱。”
  “青痕怎么还不走?”
  “青痕不是心心念念一直念着要去天柱的么?怎么又不动弹了?”
  我背过身去,佯作低头是去瞧我自个在水中的倒影,一张小脸几乎贴到了河面上,只当听不见他的问话。
  他笑:“青痕不理莫颜?!”
  可是我偏不要同你讲话呢。
  就连一只洪水中的五彩鸾鸟他都舍不得平白取了它的性命,可是青痕巴巴地跑去求他,不过是叫他帮我改一下生死簿记,他都不肯应承呢。
  你们一个个,心里也必定都在笑话青痕呢。
  身后,传来莫颜的朗声,含笑向我高声道:“那好,莫颜就此告辞!”
  我歪过脑袋,只管盯着自个身下的河水瞧得起劲,眼角余光却分明窥见那朵祥云果然应声而起,一点一点,自河面往远处飘去。不过片刻,即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悄悄转过小脸,摆下小小的鱼尾,在水下轻轻转了一圈。但只见满眼春山青青,春水如碧,只有林间的燕雀不停绕着高低相间的花树翻飞啁鸣,整座山谷、天地,又仿似只剩下青痕一个人。
  我再望了片刻,这才沉下小小的身形,奋力往他方才所指的水道急急游去。
  愈往前行,两岸的繁花开得愈盛,白日里的烈日也随之愈发耀眼。
  由河入江,再由江入河,直至繁花落尽,累累垂垂的枝条间仿佛是一夜间又再悬出各色各异的青涩果实。
  没有了鱼筋,我只能趁夜,趁着万籁俱寂四下无人之际才敢偷偷近岸,小手费力地攀住那些湿滑的江堤,在岸边的草坡内,寻找一些勉强可以入口的野花用以果腹。
  繁星入水,整条江水仿似那一夜的春江水平,在我身旁织成潋滟璀璨的星河。
  那些野花都太过浓艳生涩,纵然在这江水中洗上几遍,也洗不去入口的那股艳俗气味。我藏身在一棵枯死的垂杨树下,从手内的花束间胡乱揪了几朵,填进自个的嘴巴。
  不过才啃了三两朵,头顶之上的夜空猛地叫一道电闪劈开,夹带着惊雷阵阵,将远处山峦的重影霎时间照得雪白透亮。
  我一下丢了那些花束,忙不迭地摆着小小的鱼尾,一头自树下冲出,支着脖颈,昂首朝漆黑的天穹望去。
  夏夜惊雷,其实是再寻常不过,可是青痕在这江水中等了半日,都不见有半点雨水凌空落下呢。只有那一颗一颗的星子,高悬在墨染一般的穹顶之上,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睫,好像人的炯炯星眸。
  不知为何,随着天气见暖,青痕的气力也日趋减弱,有时不过才游了数里地而已,竟然就浑身无力。有一次,差一点就叫江心的一处漩涡卷了去。
  我自水下轻轻探出脑袋,再往上浮了浮,一双小手攀住江水中央那一处凸起的礁石,想要趁机歇一口气。
  一直等到晨起的雾气慢慢自江面散去,左右才偶尔有一两个仙家路过。
  “你听说了没有?”
  “连仙长都听说了,小弟我岂会不知?!”
  “唉,听说冥帝帝尊为此一连取了数十位上神的性命,听说是连坐。”
  “也是他们该死,自作孽。竟然一个个吃了通天的豹子胆,敢私下串通,勾结玉帝帝尊跟前的文昌星私自篡改自个的功德簿,妄图蒙混过关。”
  “就是啊,这些人的脑筋平日那么好使,也不知是哪里鬼迷了心窍,不就是想多活几年嘛,至于如此铤而走险么?!”
  “是,一个个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也不想想,即便玉帝帝尊那里改了功德簿,送到冥帝帝尊那里,以为冥帝帝尊当真会识不破?就凭了他们几个所改的功德簿,就可以平白延了他们的寿数不成?那咱们三界中还有没有天则法则?这功德簿、生死簿谁都可以改,你改我改,大家都改,岂不都乱套了?!”
  “真是痴心妄想!”
  “这下好了,长命倒没成,来了个即死。唉!”
  “我一早就说过,二位帝尊各辖其职,原本就是天地创世一早定好的绝妙牵制。由玉帝帝尊掌管功德,凭着修为,你我这些人大可在玉帝帝尊所管的功德簿上添上一笔,功德添了,冥帝帝尊那里所管的寿数才能一应添了。但是否能就此添寿,仅凭功德簿并不行,还得要冥帝帝尊亲自审过生死簿记,亲笔勾批过才作数,那阎君可不归玉帝帝尊管不是?”
  “咱们这些人,也无需终日担心阎君会徇私,因为天则一早就定好,那家伙是不是照着功德簿所记,来增减咱们的生死簿记,有玉帝帝尊在旁瞧着哪!再说,就凭冥帝帝尊那……性子,你就是借给那黑心黑面的家伙几个胆,估计他也不敢轻易徇私!”
  “嘘……”
  “无需介意,兄长我只不过就一说罢了。不过,就拿两位帝尊而言,我还是更偏向那一位。我和某些人不同,他们一个个可以舍身成仁,我可做不到,我还是爱惜自个的老命多些。”
  “你别说,咱们三界中,还真有些不怕死的家伙们,眼里只瞧着玉帝帝尊手中的功德簿,那个巴结样,连我都看不下去。一个个整日妄想着名垂千古,名垂史册,何时死,几时死,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在他们眼中,根本毫无裨益。”
  “小弟和仙长所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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