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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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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翌日,楚成玉来到小楼,悄悄地靠在天赐的耳旁快速地说了什么。
  天赐笑了,回头对我说:“悦容姐,我们可以出发去长川了。”
  温柔又残酷地加上一句:“去看萧晚风怎么死。”
  日盼夜盼,终于盼到可以再回长川,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快乐,因为这意味着,晚风已经不醒人事了,而我弟弟和我丈夫的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已经再也不可回避。
  这日,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与天赐一同踏上重回长川的道路,只觉得沿途磕磕碰碰,让我心慌。  那时我尚不知,在长川等待我的,将是一条更加坎坷的道路,通往黑暗难测的未来。
  这几日一直连绵不绝地下着细雨,天空阴沉沉的,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沿途一直在马车里度过,偶有小聊。听天赐说,他已经下令秘密在长川城百里外的密林深山中驻扎了十万大军,打算打着义军的旗号攻打长川。如今萧晚风倒下,萧晚月远在胡阕未归,天霁天隐天阙这三兄弟又在冀州跟乱党打仗,哪怕长川城坚不可摧,此刻已无多大的兵力,不过外强中干,虚有其表。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只待天赐抵达营中,一声令下,大军倾巢而出,拿下长川再攻进皇宫,轻而易举如探囊取物。届时,萧晚风的命就如同蚂蚁一样捏在他手里。
  天赐说得志得意满,我听得胆战心惊。
  “为了掩护你,李孝义正率领你原先的兵马在冀州与天霁他们一同围剿乱党,你现在的十万大军到底是哪里来的?”我问出心里最大的疑惑。
  如此一支不受朝廷管辖的庞大军队,居然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长川城外,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赐道:“萧晚风登基后就下令建造皇陵,我让晚灯帮我争取到这一职,然后借着深山作天然屏障,以修建皇陵为幌子,实则在皇陵下建了一个地下校场,然后招兵买马,在那里秘密操练军队。”
  我听后一惊,天赐之心深矣,这样一来的确瞒天过海了。
  立即问:“你招兵买马的费用是哪里来的?”养着那十万大军,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天赐深深看了我一眼,答非所问:“悦容姐,你知不知道楚在劫以前为什么要假扮夜枭大盗四处行窃?”
  我一怔,天赐又问:“你真以为他是为了好玩才这么做?”我反问:“不然是为什么?”天赐道:“那是为了掩饰他真正要偷的东西,所以才会到处盗取宝物。要知道如果他只偷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几样东西,意图就太明显了,一定会引起他人的警觉。”
  我忙问:“在劫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天赐反问:“你知不知道当初司空长卿为什么要抓夜枭大盗?”
  我想了想,回答:“因为在劫偷了他们司空家的玉如意。”
  天赐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玉如意有什么由来?”
  我回道:“是高祖皇帝赏赐给司空家的……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玉如意一共有八只,三王四家各一只,最后一只就藏在当时大经皇宫的藏宝阁里,为经天子所有。我们楚家原先也有一只的,记得十五岁那年你和在劫打架时撞翻了父亲的暖物阁,当时摔破了很多宝物,这玉如意就在其中,后来被父亲知道了,没差把你们两人打死……”
  说到这日,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些蹊跷,忙问:“是不是那八只玉如意有什么秘密?”
  天赐点头:“那时我和楚在劫无意间打破玉如意,发现里面藏着一小块羊皮,羊皮上描绘的是地图的一小部分。楚在劫当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羊皮藏了起来,还让我不要告诉父亲。我后来多番查探,才知道这八只玉如意本是高祖皇帝推翻前朝建立大经时所得到的战利品,分别赏赐给七个开国功臣,也就是燕山王、阜阳王、常昊王三王,以及萧、楚、史、司空四家。想必楚在劫早就已经想到了,既然我们楚家的玉如意里有地图,那么其他七只玉如意里也一定有,凑集全了就能拼成一块完整的地图。”
  我沉吟半响,忆起在劫的确是在十五岁那年开始用夜枭的身份到处盗取宝物的,便问:“是什么样的地图?”天赐道:“是前朝宝藏的藏宝图。”我大吃一惊,竟不知还有这等事!忙问:“你们已经找到了?”天赐嗯了一声,“不然楚在劫怎么可能募集那么多人马组建成枭军,拿下大经昔日的皇都,建立大雍城?后来又怎么能在你金陵和萧家大战后元气大伤的时候,在物力和财力上全力支援你?那还只是他动用了十分之一的宝藏而已。”
  随即像想到了什么,天赐冷冷一笑,道:“当初若不是我机灵,也发现了玉如意的秘密,搞不好他楚在劫就一个人独吞宝藏了。也幸亏自己并不糊涂,后来找他论理,那时楚在劫正秘密募集义军打算反大经,为堵住我的嘴巴才答应与我分账,念在那些玉如意都是冒险偷来的,我拿了四份算是占尽了便宜,楚在劫怕是老早在心里怒骂我贪心……这也没办法,当今乱世,说是打仗,其实打的就是财力,军饷、粮草、兵马什么的,哪些不要钱?买通官员、收买官员、收买人心,又怎不要银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今日我也物尽所有了,还能为楚家报仇,楚在劫泉下有知相信也会瞑目了。”
  我听着他那些漫不经心的言语,心情复杂,暗暗揣测分析,内心的惊讶和不安就越来越大:“这些年你都买通了哪些人为你效命?”
  天赐笑了笑,似乎觉得现在也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了,便一一将名单报之我知晓,竟无一不是身份显赫之人,不乏朝中贵胄,各路诸侯,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竟在那一堆错乱复杂的人名中听到了“卢肇人”这个名字,惊呼:“怎么会是他?不可能!”
  天赐笑问:“为什么不可能?”
  我纠结道:“他……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爱财的人。”
  天赐点头表示同意:“的确不是,所以当初为了说服他替我办事,花了我不少心力。”
  沉默了片刻,天赐脸上的表情变得惆怅起来,像是陷入了人性最深层的思考中,长长叹道:“人无完人,就算再无懈可击的人,他的内心都会有一道细缝,人类说到底都是欲望主宰的生物,有人爱财,有人爱权,有人爱名利,有人爱美人……只要找对那些人的弱点再下手,就会无往不胜。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人类贪婪和阴险的一面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反胃。”
  我以好奇掩饰自己的紧张,问:“你是怎么说服卢肇人的?”
  卢肇人现任职大昭的兵部尚书,官拜正一品,相当于大经时大司马的职位,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其手中权力不容小觑,若是他都倒戈相向天赐,晚风处境不就更加危险?
  说起卢肇人,天赐就露出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有一丝防备,又有一丝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卢尚书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视名利如浮云,又视权财如粪土,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然而,他也不是完人,因为他对一个女人有太深的执念,深得连他自己向来最秉持的忠孝道义都可以舍弃。悦容姐,你还记不记得萧晚风当初攻打大雍城的时候,卢肇人为为了什么才背叛楚在劫的?”
  自然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心里已经有了眉目,还是试探地问道:“你许了卢肇人什么条件?”
  “事成之后,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了。这就是我许他的条件。”天赐长袖一敛,沉沉笑出声来:“萧晚月的正妻,萧晚风的救命灵符,赵姓皇族的后裔,这样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除了造反,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得到她?卢肇人已经没得选择了,心里的这道细缝也已经越来越大了,大得连他自己都不能视若无睹。爱情,呵……真像毒药,但总有人甘之如饴。”
  我不语,望着马车外阴霾的天色,觉得伤感起来。
  如果每个人的心里真有那么一道细缝,那么是不是有一点可能,让天赐放弃仇恨,放弃这场带来血腥和杀戮的战争?
  我吃吃问:“天赐,那么你呢,你心里的细缝是什么?”
  天赐没有回答,探手将我的脸扳回,深深与我四目凝视。
  那个问题我再也没有问出口了。
  我已经在他的眼中找到了答案。
  行了三日路程,途径宜昌城郊山路,翻过这个山头,再过百里,就能抵达长川地界范围。
  雨还没有停,在冷风中凌乱狂舞着烟消雨散的姿态,却迟迟不肯散退。
  似乎越接近长川,我的胸口就愈发的窒焖。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妊娠的缘故,还是那么多年来沉浮权斗所敷衍出来的一种直觉,我隐隐预感到不安。
  天赐似乎看出了我这种焦灼的状态,突然毫无预兆地将我抱进怀里。我大惊,窘迫地挣扎,红着脸让我将我放开,他并未依言,紧紧箍住我的双肩,埋首在我颈窝,轻声道:“悦容姐,再过五里将会有人在那里设下埋伏,到时候可能会有点混乱,你也无需害怕,我早已安排好对策,定会将那些贼人统统拿下,你什么都别想,只需靠在我怀里眯会儿眼睛就行。”
  我不悦道;“天赐,你姐姐我什么场面没见过?经历的事情也不必你少,所以别把我当做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女人,快将我放开!”
  天赐笑了笑:“是啊,我的悦容姐可是个当世女英雄呢,想当初凤舞天阙,执掌金陵朝堂,率领着文臣武将,统领着千军万马,对抗萧家汹涌而来的铮铮铁骑,尤可从容不迫,不屈不挠。但是……”环臂更为用力地拥我在怀,声音冷了几分:“但是……如今身为大昭皇后的你,为何会落得如此平庸,甘愿躲在一个男人的背后,做一个无私奉献的女人?”
  我放弃了挣扎,默默无声地依偎在他怀里,许久许久,才叹道:“天赐,你错了,我本就平凡,也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巾帼英雄,更从不曾沉迷于玩弄权术,甚至对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厌倦至极,哪怕那些东西已经是我生活无法摆脱的一部分……过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下去——人是求生,而不是求死的。没有人保护的时候,我只能自我保护——但你知不知道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渴望是什么?是一个家啊,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能够依靠并为她挡去风雨的温暖胸膛。”
  “对不起……”他在为他方才的讽刺由衷地道歉。
  我摇摇头:“不,你不需要道歉,男人和女人的眼睛,本来就无法看到同一个世界。”
  他不知在想什么,想得痴了,喃喃道:“悦容姐,如果可以的话,我愿做那个给你依靠的胸膛,我……”
  我将他的话打断:“天赐,如果我能说服晚风不再追究此番所有与你相关的那些诸侯大臣们的反叛,也不让他知道你是这次策划的背后主谋,你能不能就此收手,把仇恨放下?”
  “不可能!”
  天赐斩钉截铁的拒绝在我的意料中,现在他志得意满,胜利在望,怎么可能在最后一步放弃荣耀?
  但我并不气馁,试图继续说服他:“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晚风有什么意外,整个大昭的根基就会动摇,这个世间又会恢复到之前诸侯割据战火连天的乱世状态,到时候受苦最多的恰恰是那些最无辜的百姓。我们这一路走来,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沿途逃亡的流民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如此的惶恐不安,他们有的是伛偻老者,有的是垂髫稚子,他们都是老父老母,都有妻儿子女。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一已私仇,陷万民于水火之中……天赐,以前的你很善良的,最不忍看别人受苦,在你当上魏国公的时候,你曾亲口对我说过,一定会做个好君主,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东瑜所有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但现在你所做的不是与你所说的背道而驰吗,大昭的百姓里面,也有东瑜的百姓啊,百姓何其无辜?”
  天赐不语,不像先前那样拒绝得彻底,我心里顿时燃起希望。
  刚要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哐哐作响,马蹄声轰轰不息,地动山摇,又有擂鼓声,摇旗呐喊声,好似千军万马围剿而来,将那冷风细雨扫荡得无影无踪。
  便闻鼎沸呐喊声中传来一声高喝:“大胆楚天赐,未禀明圣上就私自离营回京,就算你身为驸马爷,也难逃死罪!”
  我一听那人声音,傻住了,竟是三郎将马俊臣!
  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预先料到天赐将途经这里,并且设下埋伏?难道……
  又听另一人委婉道:“驸马爷,圣上念你这次护送皇后娘娘有功,便让我等接回娘娘,尔此处停步即可,速回冀州军营,剿灭乱党带罪立功,我等可向圣上求情,饶你擅离职守之罪!”正是与天赐交情不错的郝思去。
  天赐靠在我耳角吃吃笑道:“悦容姐,你将萧晚风看得太善良了,他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皇帝啊,皇帝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威胁他皇权的存在,而他又是如此的聪明,早就想到所有事情的背后主谋是我,他佯装听闻你‘已死’的消息倒下,想降低我的防备再引我来长川,企图将我赶尽杀绝。那么我就将计就计,如他所愿亲自回来长川,再反过来杀他个措手不及。既然他不可能放过我,我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了。所以悦容姐,别再说放下仇恨这样的傻话了,我不能放下,我的仇人也不允许我放下,谁先放下了谁就要死。就像你说的,人是求生而不是求死的,为了活下去,这一次谁都不能回头了,不是萧晚风死,就是我楚天赐亡。”
  我万念俱灰,无声流泪。最后企图化解晚风和天赐仇恨的希望,便如那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天赐并未走出马车,以一种极为舒适的方式搂着我,懒懒依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熏香燃得人昏昏欲睡,他一下下拍着我的背,像安抚着哭闹完后声嘶力竭的孩子。  马车外,传来楚成玉的声音:“想要问罪我家爷,也要看你们两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落下,天地间顿时响起另一番摇山撼岳的嘶喊声。
  我闭上眼睛,依稀能想象到外头对峙的一幕,漭漭秋雨中,郁郁沉沉的树林杀出另一只埋伏好的队伍,那时楚天赐的安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两方一言不合,很快就打了起来,四周兵刃交接声、厮杀声、嚎叫声、马蹄声……声声不息,滚滚震天,便如这人间炼狱,无休止地争斗,血流成河。
  唯独狭小的马车内,安安静静,隔绝了外头所有厮杀的屠刀。
  谁赢了,谁输了,谁伤了,谁死了……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因为不管是哪一方,都是我切肤的痛。
  我突然觉得很累,不愿再去关心,无力地依靠在天赐的怀里,静静地问:“最后告诉我吧,你安排在晚风身边最秘密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晚风最隐秘的计划都能被你知道?”
  天赐沉沉低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是晚灯啊。”  嵯峨峰峦,硕大枝叶层层掩盖的密林深山中,赫赫军营森然而立,旌旗战幡迎着风雨招展,如盘踞在天穹下张牙舞爪的野兽。冷冷的雨滴打在将士们银色的头盔上,逆出亮蹭的寒光,麻木冷峻的表情,在天赐下了马车后有所动容,跪地恭敬喊了声:“将军!”
  天赐携我来到主帅帐中,让人为我上茶压惊。
  营帐上雨落声吧嗒吧嗒响个不休,令人心烦意燥,更令我对于目前的僵局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马俊臣和郝思去最后还是败了,并且受伏于天赐手中,押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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