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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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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会如此为难,我的这份感情——”没再说下去,豁然从魔障中惊醒一般,惶恐地将手抽回,然后紧紧抵握成拳头。
  如果前几日那次被我不经意间抓住的深情而压抑的目光,是我自认为的一种错觉,那么这一次呢,这一次难道也是我看错了吗,曾经一度,他狂热迷恋我的眼神?
  我心中大骇,“在劫,你。。。。。。”
  慌乱追问:“是不是萧晚灯跟你说什么了?”
  早该想到的啊,我和在劫过去那段一度错乱了的感情,一直都是萧晚灯心中的刺,更是她拿来讥讽、报复、打击我的手段。毋庸置疑萧晚灯是爱在劫的,爱得恨不得杀了他,现在她发现在劫没有死,而自己又落到他手中,岂会安之若素?就凭她从小惯坏了的张狂性格,一定会因为激愤和屈辱而口没遮拦地全盘托出,图口舌之快之余,多年来对我的不满。
  见我慌张,在劫反而冷静下来,原先痛苦挣扎的表情渐渐地淡去,掩藏在高深莫测的面孔中。
  静静地看着我,只是看着,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却像要将我看穿,无处遁形。
  我心头打乱,扑上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有点口不择言:“在劫你听我说,萧晚灯这个女人,她。。。。。。她这个女人睚眦必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你负她在前,现在又夺了她丈夫的城池,她不安好心的,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不能相信!”
  一股冷风自殿外吹来,烛火孱弱地摇曳着火苗,房间内明明灭灭。
  那张俊逸的面孔阴霾覆盖,五指一推,便扣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从他自个儿的衣襟上慢慢移开,竖在我和他过分靠近的面孔之间。我察觉到他醇厚的鼻息灼热地吞吐在面颊上,掀起一阵酥痒感,却窒息着不敢动弹,只瞪大着眼睛,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他。
  他的眼中已聚集了漆黑的风暴,像是要鲸吞天下。
  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惹得他瞬间怒意大盛。
  他缓缓开口,口吻却出奇的平淡,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果她所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你又有什么好紧张的?还是。。。。。。你就是那么想否定过去,我们曾经有过一段背德的感情,恩?”
  我只觉得五雷轰顶,麻痹感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许久许久,终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却不像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似的,沙哑得如同火烧,“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安地试探,内心还挣扎着尚存一丝希望,对自己说,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出言讹诳。
  这样天真的想法在下一刻被无情抹杀。
  在劫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冷冽如同两道冰雕,“所有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只要有心去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手微微松开,任由我跌倒在榻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烛火荧荧闪闪的光晕斜斜打照在他身上,那张好看的俊脸也变得半明半寐、似真似幻,浸浴在光明和黑暗的世界里,像是随时都会温柔地对我笑起,又像是下一刻便会扑上来将我撕裂。
  我有点害怕,还有一些害怕之外的心悸和迷茫,心跳剧烈鼓噪起来,紧紧攥着榻上的床单,“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回答令我惊讶。
  他说:“在萧晚灯告诉我更多事情真相之前,我就知道自己跟一个女人有过一段很深的感情纠葛,那个女人很聪明,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胆识和谋略,兼具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和狠劲,她还为了保护我不得已嫁给了别的男人。”指向自己刺着名字的胸口,“我一直以为那个女人就叫月容,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原来她也姓楚。”
  “你。。。。。。”
  我已震惊得难以言语,他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却假装什么都不知,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竭力表演一个可亲可敬的姐姐,陪着我演着一个躬亲有爱的弟弟!
  无力地背靠在床架上,那精雕细琢的紫檀木花雕,凹凸不平地陷进背部,酥酥麻麻的仿佛没有痛感,而他就在床的那头坐下,隔着一丈的距离打量我,像是重新打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唯有呼吸声伴着窗外若隐若现的风声。我呼吸得急促,他却坦然自若,尤且从容,最后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调打破了这种不平静的平静,棉絮悠长地说起他自己的事,在那段时间那些不为我所知的遭遇,口吻平淡恍若只是说着他一个人的生命羁旅,所有喜怒哀乐与我毫无相干,却一字一句戚戚相关。
  “自坠崖后,我侥幸逃过死劫,离开玄宗后便只身回到大雍城三十里外的枭军秘密营地,那里有一处宅院是我在外边行事时常居的地方,我在自己收藏珍贵事物的暗格里发现了一封信,是一个女人写给我的,娟秀的字体写得十分潦草,可以想象她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很匆忙,并且情绪有点激动,我看过后才知道原来这是她在出嫁前夜写给我的,我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了她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也惊讶她的睿智和胆识。她为我筹谋人生、计划将来,为了让我能立于千千万万人之上穷尽心思、绞尽脑汁,哪怕她马上就要离开我去嫁给一个她所不爱的男人,还是一心牵挂着我。在这封信的片尾,她对我说,她爱我,要我等她,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的心头一跳,依稀一道尚未痊愈的伤口,猝不及防地被被人撕裂开来。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有些嘲讽,不知是在嘲讽我,还是嘲讽他自己,“我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流泪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是一种很怀念的感觉,却像是撕心裂肺一样的疼痛。。。。。。如果这就是爱,那到底是怎样的爱,才能让一个人就算记忆力已没有了她,眼睛却还会为她流泪,心还会为她疼痛?本以为恢复神智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正常,原来不是的,我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灵魂。我告诉自己,得快点想起她,搞死她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她陷入悲伤和不安的情绪中。于是我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有关她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就连她留给我的信中也没有提到她的姓名和身份。。。。。。直到,我发现自己的胸口刻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就像在绝处中找到了生存的希望般欣喜若狂。悦容悦容,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心想试了,就是她了!满怀着殷切的期盼和喜悦准备去寻她,觉得只要找到了她就不再残缺,就能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却在这时,从卢肇人的口中得知她的身份和来历,竟是大昭的国母,萧晚风的皇后;非但是仇人的妻子,还是我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
  手掌覆盖住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显得扭曲的面孔,他俯首低沉笑出声来,一种恶怆的笑声,像是灵魂都在共鸣哭泣。曾经以为付出一切义无反顾地爱一个人,是人世间至深的浪漫,因为那样的爱不需要名字,不需要身份,甚至不需要知道对方的相貌,只是想起那种感觉,爱就会暖暖地将心填满。然而有一天,突然知道了她的姓名和身份,心却仿佛变得世俗了,曾那么认真以为的爱情,竟再也无法获得心灵上的光荣。
  “世间总有愚人,相信美化后的假象,原来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爱人,是亲姐姐!”
  这般的爱情,如何能够光荣?
  那是个美丽的错误,他看到了美丽,所以要去承受错误的惩罚,没有选择地去忍受由爱人变成姐姐的事实,努力说服来不及痊愈的心,成全一场姐弟情深。
  “然而——”
  他忍不住冷笑,“就算所谓的姐弟情深,也是虚假的,她竟然在我‘死’后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嫁给了他的杀弟仇人!卢肇人说她是为了给我报仇,我接受了这个说辞,却欺骗不了自己。沿路上听了太多关于她的事,独霸天下的楚悦容,我的好姐姐,真的好厉害的姐姐啊!所有人都在说着她的故事,她与萧家两兄弟的情感纠葛是多么多么的刻骨铭心,多么多么的缠绵悱恻!兄长让出半壁江山为聘,风风光光地娶她为妻,废了整座后宫专宠皇后一人,为她建夜梧宫,筑凤凰台,种下满院的梧桐,以栖尊贵的凤凰;弟弟因她与兄长反目成仇,在她受人行刺一箭穿心之后不顾一切地带她策马奔出长川,远赴千里之外的胡阙,寻找‘碎心’的传说;兄长为了找回她,丢下尚未稳定的基业,不顾顽疾缠身的病弱身子,追去千里之外的胡阙;弟弟为了她反抗兄长,不娶胡阙公主为妃,负起出走,日日夜夜醉在明月楼。。。。。。”
  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爱情故事,竟是如此凄凉,像在一朵花开的时间里相爱,又像在一朵花谢的时间里分离。
  林华谢了春红,太匆匆。
  我沉默着,红了眼睛,他尝试着不露痕迹,剥开了我所有情感的伤疤,也将他的心剖开在我面前。
  曾经,谁赠谁真心,还来不及等一个白头到老,却只能看她浅笑嫣然,匆匆走过自己所有的年华?
  生命中,不断有人得到和失去。于是,看不见的,看见了;遗忘的,记住了。
  生命中,不断地有人离开或进入。于是,看见的,看不见了;记住了,遗忘了。
  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忘记了的,是不是等于永远不会想起?
  漫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他再度幽幽开了口,继续他未曾说完的心事。
  “那时我就在想,这么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姐姐,如果连她都不可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那时候是恨她的,真想看看,当我活生生站到她面前时,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怀有负罪和愧疚?但与萧晚风这种男人斗,必须要集中十二分精力,我一直没机会见她,为了不引起萧晚风和其他任何人的怀疑,甚至连远远看她一眼的念头都要摒除。知道两个月前。。。。。。长川城破的那一夜,我终于见到了她,在烟台灰色冰冷的城墙上头,她无力地挣扎于倾泻的暴雨之中,那凄艳的模样至美,一种充满绝望的美感。那时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剧烈地狂跳起来,胸口刻着名字的地方灼热地绞痛了整幅心肠。我抱起昏迷不醒的她,以为将会抱起一个沉重的道德负担,却没想只是触碰的瞬间,所有的心思都变得如同她的身子一般柔软、轻灵。”
  “于是我一遍遍询问,楚悦容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姐姐?所有人都给了我相同的回答,包括她本人。我不得不相信,那不受控制的心跳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污秽念头,而她则是感情世界里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萧晚灯却告诉我,在她嫁去金陵的前一日,我们在地牢里彼此亲吻着,像一对生离死别的情人。我恍然大悟,原来感情不是一个人的罪恶,成也一对,败也一对。我忧虑着,这种不道德的感情到底是怎样产生的,又该怎样去结束?看她装着一个可亲可爱的姐姐时,又不安地在想,她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又要否定到何种程度?”
  所爱的人,不留恋的表情,是最让人心凉的一场雨。
  已经完美卸去痛苦的面廓,因曾经一度的挣扎而显得分外苍白,也空虚异常,这使得他本就漆黑的瞳仁变得更加深邃难测,他缓缓舒了口气,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冷冽的眸子逼来炽热的视线,他询问:“请你告诉我,以前的楚在劫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你了,却还要潜伏在我的思维里,影响我的感情?而你楚悦容又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产生那样的感情,却不去阻止他?既然让他产生了那样的感情,为什么又不接受他?”
  这样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来,怎么忍心让昨日的忧愁,带走今日的笑容?
  这时,檀芸在外殿请示:“圣上,公主,该用膳了,请问是在外殿用膳,还是移入内殿?”
  在劫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而卧,回道:“传入内殿。”
  檀芸应了声是,击掌两下,便有成列宫奴太监们捧着精美的膳食,迈着细碎轻盈的脚步鱼贯而入,掌灯的宫娥在内殿点起其余的宫灯,内殿瞬间亮如白昼,不似方才那般昏黄幽长,带着暧昧的色调。一切打点完毕之后,在劫下令:“全都退出去。”他们便都一个个躬身离开了,殿内又只剩下我和他两人,一度得到缓解的凝滞气氛,再度笼罩在每一个角落,压抑每一次呼吸。
  我始终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迟疑了一声,“你。。。。。。”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起身叹道:“先不说了,吃饭吧。”
  探出手来,将我扶到床榻旁,然后弯下身子亲自为我着履。我受了不小的惊吓,怎敢让皇帝为你折腰穿鞋?连忙将脚收回来,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别动。”强势地为我将鞋子穿上,事毕后也没再起身,只怔怔地俯在那里盯着鞋面上鲜红的九头凤,就这么看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手指不安地搅着膝盖上的裙摆,我弱声问:“怎、怎么了?”
  他略略抬起头,这种仰望的姿态,恍若与少年时单纯倾注爱恋的模样重叠了,触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依稀间看到十六岁的我们嬉戏在绯红纷飞的桃花树下,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笑容是那时候全部的面孔,占据了真个绯色的世界。
  他突然抓着我的手说:“姐姐,你跟了我吧。”
  激灵穿过脊梁骨,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回味过他话中的意思,吓得心头惊涛骇浪,背后冷汗涔涔。
  刚想把手抽回,却被他紧紧拽着,不可撼动分毫,“跟了我吧,做我的。。。。。。”
  我惊慌阻止他再说下去,“别这样,我们是,是亲姐弟。”
  他恍若未闻,像哄着孩子,“除了皇后这种虚妄的称谓,所有萧晚风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还要给的更多更多,我这一辈子就只爱你一个人,只亲吻你一个人,好不好?”
  我急得快要哭出来,抿着嘴,竭力维持冷静,“你现在是天子了,要广充后宫,早立子嗣,这样江山基业才能稳定——”
  “那你就给我生一个孩子。”
  他将我的话打断,眼中有着一种疯狂的执念和期盼,“哪怕他是个智障傻子,我都会穷尽一生疼他,给他所有我的一切。”
  不敢置信他竟萌生出这样疯狂的念头,今夜像是疯狂了似的,一切难以想象的事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就像捅破了千万年的泉眼,那些苦苦压抑太久的感情,以更加汹涌的方式喷涌而出。
  不知道如何应对,只不住地摇着头,机械重复着:“不可以这样是不可以的。”
  他自嘲笑笑,终于没再逼我。或者他自认为我的选择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将我从床榻上拉起,牵手走到桌案前,“先吃饭吧,其余的我们以后再说。”
  这顿饭吃得如同嚼蜡,气氛尴尬至极,一时之间适应不了这样猝然而来的改变,我不明白为何我们之间又披上了一层暧昧的纱衣,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在这样相似的夜晚与我倾吐爱意,他要我将他视作一个男人而非弟弟,他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却在我没法选择的世界里,背着我摧毁任何可能让我选择拒绝他的存在,包括我的丈夫和孩子。
  这一个想法让我的心发寒,不自觉地抬头重新打量着他。
  原来这才是他对萧晚风以及萧氏族人赶尽杀绝的真正原因,不过打着复仇的幌子,清除他感情道路上的障碍。
  是的,我所了解的在劫确实会这样做,就像一种天性和本能,他一直认为我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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