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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辞-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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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陈王?”曹植怔了一怔,有些不理解的摇摇头。
  
  洛水猛然察觉自己失言,却说什么都停不住想要爆笑的冲动,只能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拼命地摇着头:“没有没有,是我口误,口误——”
  
  曹植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洛水不停地拍着胸口,用力吸了几口气之后总算平静下来:“对不起啊,刚好想到了一个朋友,有些失态!”
  
  现在曹植是她的朋友,以后的陈王曹植也就还是她的朋友,所以她这么说应该不算错!洛水在心中不停地给自己找着理由。
  
  曹植看见她笑得通红的脸颊,也不由得失笑,刚想说话,身后竟是传来了一阵轻唤声:“四公子,怎么不去曹司空那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洛水坐在一边,不由得暗自腹诽了一句——拜托,这人没有眼睛吗?她和曹冲这两个大活人正坐在这里,这家伙一句话就把他们两个全部无视了!
  
  “恩咳!”显然,不满意的不仅有她一个,一边的曹冲拿腔作势的咳嗽一声,洛水也抬起头来,直接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唔,看样子应该是个书生吧,明明是元日,还穿着一件白袍子,还有头顶缠着的黑巾,虽说现今看来有点不太对头,不过也算是衬他了——不过,这人的脸,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好像——好像袁熙他们那一家!
  
  “杨主簿,说什么呢,在下不过是小饮了两杯杜康,此情此景,不正是时候吗?”曹植看到来人,却仿佛是故意坐得更随意些,顺便将一只脚踏在旁边椅子上,整一副放荡不羁的形象,就连话语也有意说的醉醺醺。
  
  “四公子好雅兴!”来人笑着赞了一句,洛水却在听到曹植的话语之后,直接在脑子里给他打了个大叉。
  
  杨主簿——那应该就是杨修了,以后帮衬着曹植争夺世子之位的一号狗腿,难怪她怎么看这家伙都不对脾气!
  
  杨修,杨修——洛水不停回忆着有关他的历史细节,想到的却只有他在建安二十四年的时候被曹操赐死,但她却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条极重要的消息。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还有,杨修的长相——
  
  她微微呻吟一声,什么也不愿想了。
  
  “哦,对不起,请问你们是——”听见曹冲的又一声咳嗽,杨修才注意到他们两个“背景人物”,看到洛水,他的眼光似乎是微微凝了一下。
  
  “我叫曹冲,小字仓舒。”曹冲随口喝了一杯酒,淡然回答道。
  
  “妾身名甄洛,字嫦娥。”洛水也微微垂下眼帘,用余光不住考量着杨修的反应。
  
  果然,杨修的脸上迅速划过一丝阴霾,几丝算计——
  
  这个人果真不简单!
  
  洛水自己在心中说了一句,却只是轻执起酒杯,装作丝毫不解的模样盈盈而笑:“杨主簿,早就听过你的才名,恰逢元日,倒不如我们四人一起小酌一番。”
  
  事实证明,甄洛的这张脸杀伤力极强,杨修愣了片刻之后,忽然迅速摇摇头:“不——不用了,甄夫人,你们——你们自己慢慢喝!”
  
  此言一出,洛水完全怔在当场,愣愣的不知该做何反映。
  
  “嫂嫂,嫂嫂!”曹冲的声音很及时的将洛水唤醒,她微微定了神,抬起头来,有些哂笑地看向杨修离去的方向。
  
  “我不喜欢这个人,四公子,你是何时认识他的?”沉思了一下,洛水干脆直接问出口来。
  
  “不知道——这个人也随父亲出征了乌丸,这一路上他一直都对我热情有加,有一段时间几乎是每天都前来和我讨论诗赋,”曹植没有改变姿势,动作仍旧随意,表情却凝重而肃然:“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此人明明极有才华,为何没有得到父亲的重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洛水轻哼出声:“这个人最好提防着点”,而且——她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曹植静默片刻,微一咬牙,总算是说出口来:“他屡次劝我自请命出征,我都想办法推掉了,不过——我实在不知道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也就没办法赶他离开。”
  
  “那么,你想没想过——”洛水四下看了一看,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你得到曹司空的注意,甚至——让曹司空以你为嗣?”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继承父亲的事业,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曹植微微蹙了眉,沉思片刻,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父亲确实是动了立嗣这个念头,可是——由于他有意无意的表现,在别人眼中也便一向恃才傲物,言行随便,基本上功过相抵,倘若他想找个依靠的话,大可以去找二哥啊!
  
  “算了,不想这些了,我们接着喝酒吧!”洛水看到一边被无视良久的曹冲,连忙尴尬的笑着,伸手拿起酒壶。
  
  “哦,也对!”曹植笑了一笑,微一抬眼,却看见杨修再次向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洛水也注意到了这个变数,只是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梅花酿,用眼角余光静观事态变化。
  
  “四公子,等一下曹司空说不定会要你们各自以酒为赋,不过公子你年少才高,这点事情应该难不倒你吧!”杨修走上前来,悄声对曹植说了一句,看上去,显然是将洛水和曹冲当成了他的心腹。
  
  洛水心中惊讶,表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几欲破功之时,杨修总算如同他方才出现时那般,悄然离开。

                  谁曾念旧情(下篇)
   “咦,这是为什么——他怎么知道父亲的心思?”曹冲奇怪地看了杨修一眼,刚想说什么,曹操便微微举杯面向献帝,拿腔作势的做了个揖。
  
  “皇上,今天是元日,不如——我们各位都以酒为题,作赋为乐如何?”曹操微微举了杯,虽说是一个行礼的姿势,声音却松爽而平静,不带任何敬意。
  
  洛水揉揉头——为什么又把她给掺和进去了,每次都是这样子——唉!
  
  “甚好,闻说曹将军的子嗣,二公子与四公子皆是能文善赋,此情此景,自然是要作赋表达,其余众位,为了降低难度,便诗赋皆可吧!”献帝想了一想,缓声说道,并微笑着点了点头。
  
  “哟,够做作的!他明明气得要命,还非要摆出一副笑脸来!”洛水看着献帝的表情,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身处于这个位子,皇上还能怎么样!”曹植兀自接了纸笔,递给洛水和曹冲一人一份。他们的席位上也渐渐坐了人,包括卞夫人所出的一双姐妹曹节与曹华,还有几个她叫不上名字的,大约也是曹操的儿子,她却完全没有印象。
  
  写诗做赋不是她的长项,干脆抄别人的?
  
  曹家几个人的诗词她实在是不敢抄了,实在不行——就抄后人的?历史之类的到时候再说吧,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说!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想了一下,一首李白的《行路难》瞬间从她的脑中复制到纸上。洛水满意的打量了几遍,反正刚才猛然间想到的就是这一首与酒有关的诗歌,先借来用一用再说吧!
  
  抬起头来看一看,洛水这才发现周围的人皆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曹植仿佛是很随意的在纸上写了几笔,接下来,便直接将笔一扔,斜倚在椅背上,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另一张书案上的曹丕完全相反,细细的斟酌着每字每句,仿佛是在雕刻着一件艺术品一般。
  
  不多时,便有人拿走了众人手中的纸张交与献帝和曹操。献帝先行翻阅一遍,看到洛水的那一张纸,双手似乎是震动了一下,眼中浮起一丝微弱的水光。
  
  洛水回想起自己的诗歌——天啊,虽说这首诗不太符合现今流行的格律,但每字每句都很符合献帝如今的情状,这下坏了,曹操见到之后,只怕又会对她起疑心!
  
  这样想着,洛水不由得咬紧了牙,悄然垂下头去,心中并不是不担心,不害怕,可谁叫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卖!
  
  献帝翻阅一番之后,不出洛水所料,缓声对曹操说道:“曹将军,朕以为你与二公子,四公子的赋确是上佳,只不过,甄夫人之诗气贯长虹,想象奇绝,实为其中之冠,甄夫人不愧建安才女之名。”
  
  洛水在心中把献帝骂了个狗血喷头——拜托,想要报复她的话,也不要用这种手段啊!这首诗若是被曹操看见,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献帝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全部转向洛水。洛水连忙将头低下,打算缩起脖子当鸵鸟,但曹操算计的目光,曹丕玩味的目光,还有曹植惊讶的目光,曹冲羡慕的目光——却总让她觉得仿佛有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难受得不得了。
  
  曹操没有多加评论,只是将众人的诗赋全部拿过来,三下两下便翻到了洛水所写的诗歌。
  
  果然,不出她所料,曹操越往下看,脸色便越难看,最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双手一纵,竟是直接将她的诗歌撕得稀巴烂,直到看不出字迹为止。
  
  洛水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激灵,却连忙控制好目光,不要让自己显出害怕的样子来。
  
  “甄夫人,实在对不起,这首诗——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妥帖,元日的时候,还是不要写这等扫人兴致的东西了!”曹操警告的目光如钢针,直向洛水扎来。洛水忙不迭的点头,心想你不要太生气了,一剑把我咔嚓就好!
  
  “真不曾想,子建却是才华横溢,这篇《酒赋》实为上佳之作。”等到曹操终于将目光移开,洛水身上的冷汗早已出了好几茬,等到他转开话题之后,她连忙用袖子擦擦额角的冷汗。
  
  众人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在洛水与曹植之间游移不停,有些暗含探究,有些则是讽刺与怜悯。
  
  洛水注意到,曹丕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几丝忿忿,表面上却仍旧谦和有礼,温和的应答着身边郭嬛的问话。
  
  似乎是看到两人绝无反应,众人也便觉得无聊,纷纷转开目光。洛水悄悄抬眼看向曹操,却看见他双手微颤,目光中仿佛多了一丝杀意。
  
  看到他这一点微弱的表情变化,洛水只有苦笑——自从她嫁入曹家,曹操的杀机只怕已经动了无数次,她能活到现在,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真是可笑啊,她无数次想从曹操父子的掌控之中逃出来,却仍旧被玩弄于曹操手中,翻身不得。以后的日子,她只怕要更小心些,扮演好“贤妻”的角色才可以。
  
  一边曹丕的目光也渐渐悠长起来——这个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他所不知的?能够让父亲如此反应,这首诗的内容必定是颇有些可疑。
  
  可怜又可叹,她没有帮他,却也没有帮自己的弟弟!
  *** ***
  一次好好的除夕饮宴,被曹操的异常举动弄得颇为尴尬。洛水只是自顾自的守着饭碗,拼命往肚子里塞东西。
  
  饮宴毕,时间已近午夜。曹操与曹丕等一众人全都喝得酩酊大醉,郭嬛搀扶着曹丕走在前面,两个孩子跟在她身后,洛水不愿打扰,便只能与曹植,曹冲一道离开。
  
  还好曹植与曹冲自从她的诗歌被撕后全都没再喝酒,遇见别人的敬酒,也一概推掉,故而现在还算是清醒。
  
  洛水与曹植并肩而行,曹冲跟在后面。走了很远,三人皆是不发一言。不知为什么,洛水总觉得曹植的表情有些不对头,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面无表情,浑身冷肃的模样。曹冲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看见她询问的眼神,却只是微微将嘴一撇,表示自己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洛水受不了这等怪异的气氛,低着头说了一句:“你们没什么话想问我吗,关于那首诗——”
  
  “原来你还知道啊,今天饮宴上父亲已经对你动了杀心,难道你没有察觉吗?”洛水的话还没说完,曹植平静中隐含责怪的话语便直接传来,将她的话音截断。
  
  “我知道,这次是我太不小心了,反正现在我的命也不是自己的,曹操想要,直接拿了便是。”洛水苦笑一声,却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能容忍我到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是极致了,包括曹丕的耐力,大约也是如此。”
  
  “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往他们的逆鳞上撞?”曹植面容冰冷的问道,语气中隐含一丝警告。
  洛水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实在不敢相信他竟也会用这样森然的语气和别人说话,好像——好像有点像曹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控制。”洛水沉默了片刻,还是缓声回答。
  
  “那你也该知道忍耐顺从吧!你若是想死,也该想想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曹植冷然道,语气中仿佛有一丝急切的意味。
  
  洛水微微抬起头来,却看见他眼中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仿佛——是一丝真正的关怀与担忧,还有一丝淡淡的怜痛。
  
  他的眼,仿佛是第一次不带任何隔膜,明亮如星辰,璀璨闪烁的温柔光辉,竟让她孤寂已久的心灵瞬间感动不已,一丝久违的温暖缓缓爬上心头。
  
  “子建,我——”洛水觉得自己的眼尾有些潮,连忙用衣袖拭一拭:“我答应过你不会死,自然会说到做到,你放心,甄洛,并不是一心求死的人。”
  
  曹植回头望她一眼,仿佛是终究放下心来,有些心有余悸的吁出一口气:“你也许不知道,刚才父亲撕掉那首诗的时候,我简直吓了个半死!”
  
  “对呀,我还不是!”曹冲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嫂嫂,你看,就算是为了我和四哥,你也要保重身体呀!”
  
  洛水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事,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认真的看向曹植:“还有,以后你最好不要轻易出风头了,即便你不想争抢,毕竟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明白——”曹植轻声叹息道:“说起这事情,还好我现在有些分寸,事情不至于演变得太僵。毕竟,我并不愿意和父亲二哥对着干。”
  
  “那就好,”洛水微笑着点点头:“我已经答应了你,珍惜自己的性命,现在我也要你的承诺,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放弃你的坚持。”
  
  “我答应你,”沉默了片刻,曹植微笑点头:“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敢约定吗?”洛水伸出手,笑看着他,想了一下,又将目光转向曹冲:“我们三个,不仅要活下去,还要为自己活一次!”
  
  “好!”曹冲想都不想便握住了洛水的手。曹植似乎是静默了一下,也走上前来,轻轻握住洛水的另一只手。
  
  仿佛有一阵细微的电流涌过。
  
  洛水轻扬秀颈,凝视曹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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