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纪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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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七回握了她一下，掌心传来一丝潮热：“放心，这几日我已经有感觉了。这虞国朝中上上下下我都打点过，这样遍寻门路都见不着人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只怕……已是不容乐观。”
　　
　　“对不起，我都不能帮你什么……”杨菓说着低下头，心中有些难过。以前虞国的事媚娘都打点得好好地，可是现在自己却什么办法也没有，须知生意上人情大过天，她确实低估了媚娘离去所造成的困境。
　　
　　薛七的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有如蝴蝶振翅飞过。他宽慰地一笑：“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以前付出的人力物力都打了水漂，至多我也不过就是元气大伤而已，根基都还在，也没那么遭。”
　　
　　他想得透就最好，人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杨菓安心了些，看着他说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情况再坏也坏不过你十年前，是不！”
　　
　　她并不知道他十年前是个什么状况，不过他说过他境况也就好了不到六年，所以她也只是猜想，随口说说而已。谁料，薛七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僵，眼中尽是深恶痛绝：“我不想回到十年前，我也决不会再回到十年前！”
　　
　　杨菓被他的语气吓愣住，但是看着他忽然冷下的脸，疑问始终问不出口，只得被动地讪讪地僵着。
　　是夜，想着即将迎来的重要的一天，两人都辗转难眠，心中忧虑逾重。
　　
　　第二日，刚到辰时杨菓就醒了，整理好自己便出了房门去寻薛七。敲了好几声他的房门，却是无人应声，低头蹙眉想了一下，便直直去了前院茶楼。果然，在茶馆二楼找到了他，只见微带倦容的他斜倚在窗台，清晨的艳阳洒在他脸上却赶不走那缕缕阴霾。
　　
　　杨菓悄悄地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也不发一言，转头看向窗外的晨曦，默默陪着他等待约定时间的到来。在对薛七很重要的这日，杨菓想到，不知小龙那边的情况进展如何了呢？
　　
　　“小龙，你耳根子怎么那么红？”柯冽的声音向来中气十足。
　　正在和柯昀、柯冽商量着分头行事的小龙耳朵有些微烧，抬手捂住，手指的丝丝凉意在耳廓沁润，转头看向窗外的晨曦，不知她这时起身没有？
　　
　　“那我和二弟去玉山组织货源，你去杭洛城谈好价。”柯昀温润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收回眼光，小龙看向两位兄弟，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取而代之的是稳重和思忖，但不变的还是那抹清澈。
　　“不，可能这趟大哥先要辛苦一下。你得先一个人去玉山摸询寒玉席的价格和供货数量，我去杭洛联系买家。二哥……”他其实还不大习惯对他们两人的称呼：“二哥，你得去趟南燕。”
　　
　　柯冽生性好动，长得也比这两个兄弟壮实许多，往日除了习文，柯老爷宠他，便投其所好，专门给他一人配了武师父。是以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去南燕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
　　
　　小龙的脸上露出一丝较劲的表情，耐心地解释到：“别人有办法在其他地方打开局面，我就不相信我们不行！南燕近年来国力越来越昌盛，农业发达。”转头看看外面的炙阳，接着说道：“今夏比往年都热，只怕冬天没那么好过。”
　　
　　柯昀低头略一沉吟，再抬头看向他时面露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今年收成会受影响，囤货静待时机？”
　　
　　小龙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微点头：“怕是今冬不好过，早做准备的好。阿九说过，生意就是抢先机。第一个人赚大钱，第二个人赚小钱，后面再跟着冲的只怕能糊口就不错了。不过现在我们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才要二哥先行打探。待我与杭洛的买家谈好价后，就麻烦大哥送货过去，到时我就先走一步去和二哥会合。”
　　
　　没有阿九的滨城待着也没有意思，不如趁此机会多看看，多走走，若能找到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就更好了，她会不会放下那狐狸的事飞奔过来帮这边呢？小龙不由得为自己这点小心思失笑摇头。
　　
　　时候不早了，柯昀还要去给谢家公子上课便先行离去了。柯冽留下，和小龙又把具体安排再细细商量斟酌了一番，直到正午才算安排妥当。
　　两人都喝了口茶，休息了一下，小龙再次确认到：“其他还有什么吗？若没有意见，那我们后天就分头行事了。”
　　
　　柯冽点点头，经过近日来的相处，这个从来没入过眼的弟弟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心思缜密，总是三思而后行。
　　“小龙，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你都是跟谁学的？”
　　
　　小龙一想到她脸上就立刻变得温柔起来：“阿九。”说着淡笑看向柯冽，诚恳地说道：“以前很羡慕你和大哥总能得到爹爹的表扬，大家都说是九姑娘的功劳。果然，和她一起生活后才知道，她真的懂得很多很多东西。”
　　
　　柯冽愕然，杨九那两把刷子自己还不知道？！不是为了大哥，他也不会帮杨九遮掩，而且看爹爹也有护着她的心，所以并没纠正过大家的说法。可是自己了解的杨九哪儿会这么有商业头脑，不过就有些小聪明，能吃苦耐劳罢了。
　　“小龙，我这次见着杨九和以前感觉很不一样。你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没觉得吗？”
　　小龙眼光立刻黯淡了下来，双唇缓缓打开：“以前在柯家，我和她并没有接触过。”
　　
　　柯冽眉头一皱，这更不像杨九会做的事了。杨九功利心那么强，怎么会带着个拖油瓶挣扎求生存，她忙着自谋出路还差不多。而且她还靠上了薛公子这个有钱人，她不是应该立刻和麻烦划清界线，坚定不移地争取薛公子的注意吗？
　　
　　杨九……对有用的人和蔼谨慎，对男人物尽其用，有着坚定地向上攀爬想做正位置的决心，怎么和之前见得那个人的言行举止不太对的上号？人的变化真的能那么大？
　　柯冽双眼看着小龙，心中想到大哥和爹爹，一丝一丝的疑虑渐渐在心中缠成了茧。
　　
　　虞国。
　　薛七的马车准时地停在了曹公府的门口，门口的侍卫立刻谦逊有礼地迎了他们进到大厅。厅内已经来了很多熟面孔，大部分都是虞国的商界翘楚，也有像他们这样其他国家的富豪。
　　
　　一入内，四周就传来此起彼伏热烈的招呼声。薛七将担忧埋的很深，任谁看他都觉得仍旧是那番意气风发，风流不羁的模样。
　　“薛公子！幸会幸会！”
　　“秋公，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托您的福，安好，安好！哈哈哈……”
　　“陈公子……”
　　“司马老爷……”
　　……
　　
　　屋内招呼声此起彼伏，因薛七的到来而更加热烈，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了。杨菓也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不停的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当然，她也看见了有几个人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当下心中苦笑，这些大人物估计对风姿卓越的媚娘是念念难忘啊。
　　
　　“薛公子，今日这开标会推迟了十日，这其中缘由您可知道？”那些相熟的老板们都聚拢了过来，唯薛七马首是瞻，毕恭毕敬地请教道。
　　
　　薛七不露声色，脸上的神色让大家觉得他仿佛能洞悉一切。
　　“此乃国家大事，谁人中标都不是面上那么简单的。各位还是稍安毋躁，一会儿开标都要平心静气啊。这里的眼睛可都盯得紧。”
　　
　　不止面上那么简单？在座之人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当下越想越深，越想越有各种可能性。
　　一位年轻公子开口问道：“那薛公子此次可有机会？”
　　众人眼睛都看了过来，薛七笑意盎然，玉扇轻摇：“我也和诸位一样，皆有可能啊，不都等着曹公的安排么。”
　　
　　众人点头，这话至少说明此次是绝对公平的投标，连薛公子都和他们一样待遇。当然，也有另一些人在揣测，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难道曹公的安排他已心中有数？
　　此次是个大财路，是以各方都屏息以待。
　　
　　厅中众人正各自思量之时，内侍一声通传：“虞曹公到！”
　　众人齐齐向内厅方向行礼。
　　只见虞曹公慢步踱来，但是……他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人，两个绝对在薛七意料之外的人……
　　
　　




生意不容易

　　
　　薛七微微虚起狭长的眼，凌厉之色流于面上。此时，众人都看向曹公处，没人再注意他的表情，就连杨菓也被忽然出现的两人给惊呆了，心中思虑百转千回，不好的预感终于落了实。
　　
　　曹公架子很大，脸上一双小眼精光内敛，待坐下后才抬手招呼大家落座。无视众人焦急的心情，客套的与周围的人问着好，问到薛七的时候神色又放得更亲和几分：“老七啊，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可修养好了？”
　　
　　在客栈里休息了十天还能不好？近日来避而不见，可这一声与众不同的“老七”倒是给足了他面子。薛七面色稍霁，起身恭敬一礼：“曹公挂心了，趁着几日空档修整了一番，就是挂念老哥您啊。”
　　
　　曹公笑得脸上像开了朵花，挥挥手，示意他快坐下，热情地说道：“我们哥俩还那么多礼作甚！待会儿你一定要留下来陪老哥喝两盅。”
　　
　　闻言，众人皆窃窃私语，心中暗道这块军需肥肉非薛公子莫属了，各自都在计划着如何拉近和他的关系，指望能从中分杯羹。只有薛七面上带笑，可墨瞳的颜色越来越深，此番刻意地亲近怕是这标不能像他当初承诺的那么保险了。
　　
　　寒暄片刻后，虞曹公轻咳两声，一屋子人都静了下来，知道正事要开始了。
　　“此番投标，皇上下了严令要谨慎筛选，更是集几部之力经过层层斟酌才定下来的。”
　　
　　众人皆屏气凝神，虞曹公扫视了在座众人一眼，神情庄严，刚正不阿：“奉皇上令，此番军需品包括战车、马匹，以及各种武器。今日开标是第一批，选中的商家要好好准备，按时交货，没选中的，也可参加下一次投标。总之，这是尝试性地第一次合作。所以，你们千万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此番话一出，在座之人有些骚动起来，薛七也抿唇不语蹙起了眉。这第一笔订单的东西比当初招标时少了一半啊，这投入和产出的逆差难道还得等很长时间才能回补？！
　　
　　虞曹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安抚道：“皇上的这个决定圣明啊！这说明大家都有机会嘛。”
　　家业大点的商户均沉默不语，弱势一点的那些听了这番话倒是雀跃了起来。
　　
　　“曹公，请您快点公布中标的是哪家吧，您看，大家都等的急啊。”终于，有沉不住气的问了出来。
　　
　　曹公打了个响亮的哈哈，终于不再打官腔，干脆到：“好！那我就公布了。武器，包括战甲、弓弩、盾牌，交由薛家负责，具体数量和交付日期已经列好单子了，只等老七你来按个手印了。”
　　
　　薛七心下翻涌，十分不是滋味，曾经划的那块大饼被生生切走了一半不说，现在能吃到嘴里的不足三成，而且还是油水颇少的三成。但眼下纵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能出声，只能恭敬行礼接标，还庄重地叩谢皇上，当然，还有虞曹公的帮忙。
　　
　　虞曹公笑得十分开心，仿若对薛七的不满一无所知，亲切热络地向他道喜，复又接着宣布：“战车和马匹，由东邺的陆家负责。陆公子，此趟有劳了。”
　　刚才随曹公一起进屋的就是陆子轩，此刻的他分到一块大肥肉，更是笑得意气风发。但面对曹公时，他仍然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谢曹公抬爱，陆家一定不负所托。”
　　
　　其实看到他和媚娘一起随着曹公进厅薛七心中就已明了，自己花了两年的时间来疏通打点，他仅短短几月就想分走一杯羹谈何容易，但这中间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帮忙就大不一样了。
　　薛七看向媚娘，眼中没有责备，只有□的疑问。但媚娘从甫一进厅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脚面，一眼都未看过他。
　　
　　厅中很多人虽然有抱着微小的中标愿望，但基本上都知道自己是来凑热闹的，不过是看看花落谁家，好分第二级的油水。原来大家心中都默认中标的肯定是薛七，这几年来也都是看准风向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为的就是能做些二级原料供应或者外包制造的小生意。可今日不仅标书的订单大减，还插入了一个平时没有什么交道的陆家，这些生意人不免慌了一阵子，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思量着如何和这个陆公子攀上关系，一旁已经有几个与媚娘相熟的人动作颇快地上去联络感情了。
　　
　　面对今日的开标结果，曹公也忍不住低声对薛七安慰几句，毕竟这几年他的上贡一直都很大方爽快。
　　“老七，这次主要是兵部尚书说东西等着急用，怕你一个人准备不来，到时误了战事谁都担待不起。考察过后，这陆家存料丰富，而且在制造方面颇有经验，所以才交了一部分单子给他们。但是你放心，这次做的好，之后的订单老哥绝不会亏待你！咱们先把第一关给过了，之后的还愁么。”
　　
　　薛七仍然面带微笑，可是眼中冷色赫然：“曹公多虑了，这次在下能在名单之上已经多亏您的帮忙了，不敢有怨言。国家大事当然是放在第一位的，您放心，我特别理解您的想法，小弟一定按时交货。”
　　第一关就分走了那么多，以后就更难说了，果然谁都信不过！薛七心中再咬牙切齿脸上却不能透露半分，得罪了曹公的话以后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杨菓站在他身后深切地悔不当初，和薛七的事偏偏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把媚娘气走，造成了如今这个巨大的损失，怎么能赔的上？当初怎么能想到那两个人会连成一气！
　　
　　标已落地，大家都急急敲定日子争相要为他们庆祝，薛七和陆子轩赫然成了两条大鱼，被一只只眼发绿光的猫给紧盯着。几个得了准话的兴高采烈地先行告辞了，不久后，那些个坚持不懈努力勾搭的人也被这两个大财主粉饰太平的打发了。厅中人走的差不多后，虞曹公这才引了他们去后院摆席庆贺。
　　
　　夏日炎炎，精致的酒席设在柳树掩映的荷塘朱亭之上。亭中摆着一个八仙桌，凉菜美酒已经摆放好了，可是却只置着四张凳子。曹公率先坐下，唤到：“来来，今天我们哥三要好好喝一杯。媚娘，今天你也别想跑啊！哈哈哈哈。”
　　
　　杨菓尴尬地越走越慢，虽说亭中有侍婢侍立在侧，可是＇img＇sybry_333。gif＇/img＇可不习惯薛七吃着饭，自己却可怜巴巴地立在一旁，更何况桌上还有陆子轩和媚娘。不是＇img＇sybry_333。gif＇/img＇拿架子，是这心理委实接受不了。心中苦无对策，很想拉住薛七告诉他自己到前厅去等他，可是他今日所受打击颇重，对上意气风发的陆子轩，还有老奸巨猾的曹公，＇img＇sybry_333。gif＇/img＇实难放心。正思量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却听薛七的声音如天籁般传来：“曹公，小弟还未跟您引见一人。”
　　
　　“哦？是谁值得老七你这么慎重引见啊？叫过来一起。”曹公打着哈哈，眼光从头到尾都没在＇img＇sybry_333。gif＇/img＇身上落过一次，压根就没想到是跟在后面的这个“小婢。”
　　“来人，再布一个座位！”
　　侍从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