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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txt-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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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末长安城破,王莽被杀之时,未央宫一度曾燃大火,幸而并未损及整体,但要想重新修葺到原来那种富丽堂皇的程度,以更始汉朝现在国库里的那点微薄之资,只怕远远不够,所以刘玄带着他的那帮文武大臣、后宫嫔妃们理所当然的选了长乐宫作为办公居住地。
  长乐宫皇城四面各开有一宫门,其中以东、西两宫门为主要通道。宫内共建有十四座大型建筑,包括正殿、长秋殿、永寿殿、永昌殿、宣德殿、大厦殿、临华殿、高明殿、建始殿、广阳殿等等,另外还有温室、钟室以及月室……
  为了区分行政与居住两大用途,整体宫城建筑亦分为前殿和后宫两个群体。前殿四周有围墙,南门开有殿门,门内设有庭院,庭院宽阔广大,是举行朝仪的地方。通常,院内车骑陈列,旌旗招展,卫戌之士,交戟站立……这些情景非我所能亲眼目睹,仅能从赵姬的口中听她描绘一二。
  当然,她在描述这些时,那双漂亮的眼眸会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光,然而去除天然雕饰后的宝石,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这是我在一年后再次见到赵姬时萌生的感慨。
  那个当日纯真懵懂的娇俏女孩,如今已是身居长秋殿的一宫之主,虽然没有明确后位,但是她已经取代刘玄的原配韩姬,从洛阳的西宫堂而皇之的搬入长安的椒房,这等荣耀在无形中宣布了韩姬的彻底失宠。
  我忽然有点儿感伤,韩姬当日咬牙切齿般的诅咒犹响在耳,果然如她所说,今时今日的我,其实已开始一点点的品尝到她的悲哀,她的伤痛,虽然不是很明显,然而那个已由真定接到邯郸宫温明殿内入住的郭圣通,那个虽与我素未谋面、妾身未明的女子,何尝不是另一个赵姬翻版?
  非妻非妾,我远离了自己的丈夫,而她却独宠在怀,与他朝夕相伴,取代了那个原本属于我的位置。
  恨否?怨否?
  我不知道,或者说心里那种疼痛惆怅,已经复杂得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不愿再去触摸!
  赵姬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绽放着幸福的光芒,这种神采里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她对刘玄的爱意,但显然她是尊重着他的,因为那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而且还是一国之君,上天之子。他有着别人没有的权力和威严,这一点足以让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女孩分外迷恋。
  他也是极宠她的,刘玄给了她能给的一切,仅看这长秋殿中装饰的奢侈,便可窥得一二。
  刘玄并没有对外公开我的身份,我住在长秋殿,一半像是客人,一半像是囚犯。刘玄似乎也明白以现在的我,想造成对刘秀的威胁几乎已不大可能。他是男人,以他的心态与立场衡量我对刘秀能起到的作用,他应该比谁都了解。
  放我在长秋殿住,还请了宫里的太医来替我诊脉、抓药,刘玄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没了利用价值而丢弃我。
  我仍是猜不透这个阴鸷的男人,猜不透便意味着我和他的这场较量,我仍处于下风。
  萧王果然抗诏未归!
  接到诏书后的刘秀以河北未平为借口,拒不从命。
  看到刘玄眼眸中燃起的那簇愤怒的火焰,我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悲哀起来。虽然从理性角度出发,自不愿刘秀当真奉诏听命回到长安,但是他怎能一丝犹豫也没有呢?他难道不知我落在刘玄手中?又或者……我对他而言,真的已经不再重要了!
  比不得他在河北创下的基业,比不得他千辛万苦得到的江山,比不得那个如花似玉的郭夫人……
  我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在这种彷徨无助的紧要关头,我应该尽量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思量,尽量宽慰自己,让自己对未来能怀抱一丝美好的希望。然而我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却没法控制自己的心,那丝惴惴不安的疑虑与揣测,终究还是在我的心上划下了伤痕。
  更始二年六月,萧王刘秀拜吴汉、耿弇为大将军,持节北发幽州十郡的骑兵。幽州牧苗曾被吴汉格杀,耿弇则擒杀了更始帝任命的上谷太守韦顺和渔阳太守蔡充。
  幽州震骇,城邑莫不望风而从,十郡的精骑全部被调发,萧王又任命朱浮为大将军,任幽州牧,治于蓟县。
  这等行径已经不仅仅是抗诏不遵那么轻描淡写了,刘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更始帝派到河北,试图换防的将领尽数格杀,重新换上了自己的人。
  更始帝气得暴跳如雷,我从来没见过他发火,印象中的刘玄虽然阴冷,在人前却仍能保持着玩世不恭的天子之风。
  赵姬显然也不太适应刘玄的怒火,所以当他将一只鎏金镶玉铜枕迎面砸过来时,她吓得连闪躲都忘了。我及时拖了她一把,只听“咣!”的一声,铜枕砸在地砖上,滚出老远。
  地上凹陷了一个坑,铜枕也塌了一角。
  赵姬面色雪白,娇躯抖得愈发厉害。刘玄怒气未歇,伸手对她一指:“你出去!”说着,嗜血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赵姬抖抖索索的在宫女搀扶下匆匆离去,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在六月酷暑中不受控制的冒着冷汗。
  “他可真是顾惜你啊!”不阴不阳的冷笑,刘玄缓缓逼近,一只手故伎重施的卡住我的脖子,“居然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除掉朕的人!”
  脖子上的力道一点点的加重,我被他勒得难受,张大嘴使劲吸气。
  “夫债妻偿!”
  我憋红了脸,他要真想弄死我,索性拔了剑一刀结果我,这么做摆明就没想要取我的性命,要的不过是折磨我。看我痛苦,他就高兴,典型的精神病、虐待狂。
  “为什么不求饶?嗯?”他将我拎到眼前,黑沉沉的眼眸近在鼻端,我有些厌恶的撇开目光。“你对朕不满么?别忘了,现在待你不仁的,是他,不是朕!”
  他搡开我,我倒跌两三步,一跤摔在地上,自始至终,我都保持着沉默。刘玄唱着独角戏无人应和,没多久也就厌了。
  “阴丽华,”他突然放柔了声音,面色平和中带着一丝怜惜的望着我,“他不要你了。”
  白玉垂旒轻轻的晃动,寂静的殿堂中随风漾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我坐在地上喘气,慢慢的收拢身体,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
  “嗯。”喉咙里刺痒干涩,我无意识的应了声。
  “这样也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的,已经没关系了……
  “你不会伤心吗?”那声音像是好奇起来,带了股轻快的笑意,然而很意外的却没有嘲笑与讽刺。在这个冷清的宫殿里,那个原本厌恶的声音突然变得亲切起来,“不会……哭吗?”
  我摇了摇头,强忍着心里那股又酸又痛的感觉,笑了:“不会。我和他早没有关系了,在他娶她的时候……”
  脚步声缓缓靠近,一声婉转的叹息声在我头顶响起,刘玄把手递到我跟前。我吸了口气,把手递给他,他用力一拉,便轻轻松松的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那么……”他的目光看向殿外,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忘了他……”没等我应声,他回过头来,沉沉一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张俊颜上露出无暇纯粹的笑,“跟朕在一起。”
  我愣住了,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说的话一样,盯着他的笑脸思维停顿。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下:“他不能给的,朕都能给!”
  “呵呵……”莫名的,我笑了起来,不清楚心底是喜是悲,只是我笑了,笑得差点落泪,“那如果我要你的江山呢?你也能给么?”
  他回眸瞥了我一眼,笑意沉沉:“你要,便只管拿去!”空着的另一手灵巧的解开颌下的缨子,径自将头顶戴着的冕冠摘下,递将给我。
  垂目而视,那顶冕冠华丽而又贵重,十二垂旒在我眼前碰撞出一串碎冰般的声响,悦耳、动听。
  我抬起头,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这样的死物要来又有何用?江山……予我又有何用?”

  君臣

  更始二年秋,萧王率领大军攻打巨鹿、东郡等地的铜马军。
  与当年南阳郡的绿林军相仿,河北也有农民军,只是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些起义的农民军有大大小小数十支,势力非常分散。在这些农民军中,铜马军、高湖军、重连军大致属于一个集团,当年吕母带宾客起义,势力相当庞大,后吕母亡故,旗下众人便分散入赤眉、青犊、铜马的势力之中。
  铜马军在鄡、博平、清阳一带活动,不仅战斗力极强,且人数众多。刘秀亲征,采用坚壁自守战术,将因为人数众多,给养困难的铜马军赶到了魏郡馆陶。铜马军残部之后与闻讯赶来增援的高湖、重连二军会合,也难挡汉军的锐气,最终铜马军在蒲阳被逼无奈全军投降。
  纳入铜马军兵力并重新整编后的萧王兵力已达数十万,强兵在手,羽翼日丰,刘秀因此得了个“铜马帝”的称号。
  这个称号让刘玄甚为恼火,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在我面前发作,而是指着案上成摞的奏疏,似笑非笑的对我说:“真想不到刘秀用兵如神,看他斯文秀气,一副受气包的样儿,居然会有此等能耐。”
  我侍立一旁,手拢于袖,淡淡微笑,不置可否。
  轻视刘秀的能力,是更始帝执政中最大的败笔。当年的昆阳之战,历历在目,虽说拜天时之利甚多,然而刘秀在当时所展现出的机智与果断,早已显示着他非池中之物。
  刘玄将我羁绊在身边,让我以赵夫人闺中密友的身份暂居长秋殿,非主非仆,他每日都临驾长秋殿,似乎是来探望赵姬,又似乎是来看我……他对我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尊重,甚至连稍许过分的举止都未曾有过一点,与之前那个邪恶如魔鬼一般的人物判若两人。
  萧王在解决铜马军后,并未就此停歇,紧接着又引兵南下,攻打河内射犬聚的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等十余万的农民军。
  为避免再发生刘秀鲸吞这些农民军的兵力,刘玄命令尚书仆射谢躬带兵襄助萧王。名为襄助,其实不过是想尽可能的不让萧王势力继续扩大,压制刘秀。
  刘秀与谢躬二人在消灭王郎后,曾各自领兵驻于邯郸,分城而处。刘秀攻打铜马时,谢躬并未有所作为,此次南下攻击青犊,得更始帝授命,谢躬与刘秀联合,刘秀率兵进攻青犊军,谢躬率队攻击山阳的尤来军。
  北方的战事隆隆打响,我在长秋殿中翘首祈盼,却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担忧,唯恐引起刘玄质疑。
  如果我处在刘秀的位置,事到如今,已不能再放任谢躬这样的人在身边置喙,然而一旦除掉谢躬,则代表着与刘玄彻底翻脸。如果明着来不行,那么暗除亦可,只是不知刘秀肯不肯这么干。
  殿外落叶缤纷,天空云卷云舒,七月流火,秋的气息浓郁地充斥着每个角落。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从何时起,我的心肠已变得如此坚硬如铁,竟能把一条人命看得如此轻淡,或许这一切真该拜刘玄所赐,是他让我懂得了要如何保护自己,要如何硬起心肠,要如何在这个乱世生存,如何分清自己的朋友和敌人……
  背后有异感靠近,我假装不知,拢在袖中的手指握紧、放松,再握紧。
  “你认为刘秀是个怎样的人?”声音低沉,略带喑哑。
  我故作惊讶地回身,盈盈拜下,那双属于天之骄子的手及时托住我的手肘。我娇弱地喊了声:“陛下!”
  他的眸底有丝黯然,比平时更添一份深沉。三十而立,意气风发,汉家天子,中兴之主,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真是历史上那个东汉王朝的开国之君么?
  我掩藏住内心深处的鄙薄与不屑,暗暗的审视着他,他在后宫之中醉生梦死,不是他不想做一个大权在握的自主皇帝,只是强迫他做傀儡娃娃的那根控线还未彻底断裂。朝上除了他的亲信势力外,把持朝政主力的仍是那些昔日的绿林军主脑。
  “陛下……可是有什么不痛快?”我明眸浅笑。
  他看了我许久,终于低叹一声:“谢躬死了。”
  我有片刻的惊讶,却假装不解,惋惜道:“谢将军如何便……”
  手肘上一紧,他的指甲掐痛我的胳膊:“他败于尤来军,退兵邺县,遇伏而亡。”眼眸一烈,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杀意,“你们不是常赞萧王为人敦厚老实,怎的如此敦厚老实之人,竟也会使这等奸诈之计?”
  “陛下!”我连连呼痛,蹙眉道,“贱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推开我,冷道:“谢躬不曾死于尤来的伏兵,他是死在留守邺县的魏郡太守陈康之手。”
  “那又如何?”
  “萧王虽不在邺县,可他的部将吴汉、岑彭却恰恰去了邺县。”
  我挑眉冷笑:“那又如何?”
  “谢躬死了,他的部下已尽数归于萧王,振威将军马武奔赴射犬城,未向萧王兴师问罪,却反而归降了。”
  我暗自好笑,马武虽然一直身处绿林军,但他与刘秀惺惺相惜,那等交情是在昆阳之战上并肩抗敌,生死与共换来的。刘秀若是求他归降,简直易如反掌。
  “那又如何呢?陛下!”第三次,我从容不迫的把这句反问丢了出来。
  他高深莫测地瞅着我,不怒反笑:“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何需惊讶。”我笑道,“姑且不论谢将军是如何亡故的,萧王总还是大汉的萧王,是陛下的萧王,他为臣,陛下乃君,君臣名分仍在。陛下如此在意萧王的所作所为,难道是为了最终逼得他在汉朝无处安身,而像公孙述那般自立为王?还是……像当年刘望那样,尊号称帝?”
  刘玄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慢慢变了。
  “贱妾以为,当务之急,眼光并不应短浅的放在萧王身上,如今萧王连连征战,剿灭收并河北各路自立势力,这不也是替我大汉朝敛兵扬威么?萧王再如何兵多将广,那也是大汉的萧王,陛下的臣子。比起担忧远在河北的萧王,贱妾以为陛下不如多想想近在咫尺的赤眉军才是正理!”
  说完这些话,我不忘摆出一副谦卑之态,毕竟在我面前的这一位乃是一国之君,即便他的癖好与众不同,喜欢看我咄咄逼人的发狠,却也不代表他能容忍我以下犯上,拂逆龙鳞。
  该如何把这个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我还得继续作进一步的摸索探试。
  良久,刘玄吸气:“你平时也是这么着和刘秀讲话的?”
  我思量片刻,模棱两可的答:“陛下难道还不了解贱妾是何等样人么?”说罢,抬头嫣然一笑。
  他有片刻的愣神,而后轻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呢喃:“野性难除的狼崽子!”
  我下意识的想躲,却最终克制住,忽略他的手掌在我脸上抚摸的触感,笑道:“难道陛下不喜欢贱妾如此讲话?如果陛下认为贱妾言行太多放肆,那恳请陛下责罚,从今往后贱妾必当引以为戒……”
  刘玄猛地将我胳膊一扯,拉入怀中,他的手揽着我的腰,灼热的鼻息喷到我的脸上。我脊背一僵,险些忍耐不住欲出手打人,好在他只是搂住我,并未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阴丽华,你有吕后之风!”
  吕后?吕雉?!
  心里猛地一跳,刘玄的话好似当面扇了我一巴掌,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陛下为何拿贱妾比作吕后?”
  永不敢忘记,后人是如何评价这位西汉开国之后的,用“蛇蝎心肠”四字尚不足形容贴切,刘玄居然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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