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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txt-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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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事倒也办得甚为隆重。
  亲迎当晚,身穿玄色婚服的邓禹谈笑风生,光斛交错,与席间宾客把酒言欢,嬉笑不止。新娘是个文气的女子,低眉顺目,偶尔浅浅一笑,带着一抹少女的娇羞。
  隔着两张食案,我手持酒锺,浅酌轻抿,远远观望。新人向帝后敬酒,刘秀含笑,气度从容,郭圣通娇憨中带着尊贵,盛妆之下果显仪态万方。
  “贵人!”阴兴借着敬酒之机,蹭到了我的边上,眼睑低垂,嘴角勾着一抹戏谑,“贵人可曾后悔?”
  “后悔?”我眯起眼线,斜乜了他一眼,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锺,“事已至此,何来后悔?”
  他轻笑:“贵人的心结解了么?”
  我垂目盯着锺内的残酒,轻轻吐气:“不曾。”
  阴兴举了举手中的耳杯,作势敬酒:“以后会明白的……贵人在宫中请多保重。”
  我点点头,他一本正经的与我行了礼,这才退下。
  阴兴刚离开,那对新人敬完帝后,按着尊卑次序往我这边携手而来。我有些失神,宾客轰笑中,我扯出一丝笑意,借着让小黄门呈上贺礼之际,回避了些许尴尬。
  邓禹偕同新婚夫人李氏给我磕头,看着那个玄衣高冠的熟悉男子,跪在几步之遥,恍惚间似乎又仿佛回到了见证他冠礼的那一刻。我不禁绷直了腰,佯作平静的受了礼:“祝二位举案齐眉,百年好合!”端起食案上的酒锺,一饮而尽。
  饮毕,却见对面跪在席上的邓禹猛地掀起眼帘,眸光逼人的望了过来,那张帅气的脸上笑靥吟吟,但那样的欢喜却半点没有传达到他的眼中,目色沉沉,似在叹息。只这匆匆一瞬,他已扶着妻子站了起来:“谢阴贵人赏。”
  “兄弟啊!”马武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满面红光,“仲华你这小子……”他一手勾住邓禹的肩膀,一面戏谑的瞟向李氏:“真是会享齐人之福哪!都说你守在三辅,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怕你……呵呵,不好女色,没想到你比我们老哥哥几个都强,真是动辄不娶,一娶便是五女连珠……”
  马武贼贼的笑着,伸手去拉新娘子:“弟妹啊,你可真是贤惠大方之人,过门还带着媵妾,你也不怕仲华生受不起……”
  我脸色微微一变,边上立即有人去拉马武,大咧咧的马武却浑然未觉,径直把人推开,摇摇晃晃的到我跟前一坐,笑着说:“阴贵人,别坐着不吭声呀,你这么安安静静的样子,还真让人不习惯呢。你说我讲的对不对,我家里的怎么就没那么贤惠呢,我说要再纳个小妾,她死活不肯,那收个丫鬟做媵妾吧,她仍是不爽快。到底还是邓仲华福气好哇,娶了妻子过门还带了四个陪嫁丫鬟做媵妾……”
  “子张,你又喝多了。”我招手唤来两名小黄门,“扶山都侯到边上醒醒酒。”
  勉强打发走马武,再回头找邓禹的踪迹,早被人拉到一旁胡闹了,李氏面薄,却也被人调笑着灌酒,邓禹替她挡着,反被人强按住勒令罚酒……
  我忽然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了,席毡子上似乎安了针,扎得我两腿发麻。这时刘秀身边的中常侍悄悄溜到我身侧,小声交代:“陛下见贵人气色不大好,问贵人要不要先回宫,马车已经备妥了,贵人可以随时离开,不必请礼。”
  抬头望刘秀坐席望去,他也正透过人群往我这边看,我勉强冲他一笑,伸手扶住中常侍,撑起身子:“回宫。”

  夺子

  车上一路颠簸,许是贪凉吹风的缘故,回到宫里的时候只觉得脑袋特别疼,像是有人拿锤子不停的在敲打。
  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刚走上正殿大门口,正想叫琥珀烧水放汤洗澡,黑乎乎的拐角突然扑出一团黑影,一把抱住我的双腿。
  我想都没想,本能的飞起一脚。那人惨叫一声,骨碌碌的原地翻了个身,竟是顺着石阶一路滚到楼底。
  “啊——”殿门大开,琥珀尖叫着蹿了出来,一脸惊怖,“许美人——贵人,那是许美人啊!”
  她慌得直奔楼下,我大大一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耳蜗里似乎嗡嗡的像有坦克车在开来开去。
  “凭你是谁!不懂规矩,以下犯上者,论罪当诛!”中常侍尖锐的嗓音陡然打破沉寂,我从混沌中猛地清醒过来,忍不住瞥了那人一眼。
  能让刘秀挑在身边伺候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我镇定下来,甩袖进殿,声音冰冷:“把许美人带进来。”
  在木榻上坐下后没多久,一名穿浅粉色曲裾深衣的女子耷拉着脑袋由琥珀扶了进来,她头上梳的三股发髻散开了一股,长长的青丝披盖住她半侧脸颊,昏暗不明的烛光下,那抹苍白的肤色刺痛了我的眼球。
  “贱妾许氏……”琥珀扶她跪下,她哆哆嗦嗦的叩首,“拜见阴贵人!”
  手足发颤,我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抬起头来。”
  她抖抖索索的抬起头,目光触及我时,娇躯一颤,飞快的垂下眼睫。
  眼前的女子肤如凝脂,体态丰腴,面颊圆润,我蹙着眉把她从头打量到脚,来回数遍,终于将她的五官轮廓与我记忆中那个瘦小胆怯的丫头合二为一。
  她见我不吱声,半晌怯怯的扬起眼睑,偷觑我一眼,见我目光如炬的死死盯住了她,吓得脸色一变,差点没瘫到地上去。
  “原来真是许美人呢。”我眨眨眼,故作无辜的瞪大眼。她额头肿起老大一块青瘀,显然是方才摔下楼时碰上的,“许美人不在自己寝宫歇息,深夜到访西宫,事先怎的也不打声招呼。刚才门口一团漆黑,我还以为是哪蹿出来的野猫,没瞧清抬脚就踢出去了。呵呵,美人万勿见怪,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打小就这坏习惯,最喜欢练练腿脚,踢猫踹狗……唉,琥珀,还愣在那发什么呆哪,赶紧扶许美人起来,小心地上凉。”
  “哦……哦,诺。”琥珀如梦初醒,急急忙忙的将胭脂扶了起来,搀到一旁的蒲席上坐下。
  “方才没伤着许美人吧,若是伤着了,真是我的罪过呢。”我随手拿了案上的一只梨子,取了匕首慢条斯理的削皮,琥珀想接手,我用眼神制止了她。
  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专注的盯着梨子,我并不抬头。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再死盯住胭脂看,让她松了口气,隔了片刻,她终于恢复了冷静,不再哆嗦:“贱妾无碍。”
  “嗯。”我继续削皮,一层薄薄的水果皮削完了,刀刃却仍在果肉上一层层的刮着,不曾停歇。
  梨汁顺着手指滴滴答答的溅在案上,我神情专注的一层层削着果肉,直到最后手里只剩下一枚梨核。当啷一声,我将梨核扔进果盘里,一扬手,手起匕落,匕尖戳中果核,一并将木胎的漆盘钉在了桌案上。
  随着“吋”的一声巨响,胭脂似乎被再次被惊吓到,脸孔煞白,面无人色,一双眼瞪得老大,盛满惊恐。
  我随手取了琥珀递来的湿帕,慢吞吞的擦手:“琥珀,去瞧瞧沐汤放好没,我累了,一会儿洗完澡便歇了,陛下若是晚宴回宫,你让他歇皇后的长秋宫安寝吧。”
  琥珀是个直肠子的傻气丫头,我的话半真半假,没唬住胭脂,倒把她给糊弄晕了。愣了半天才答我一个字:“诺。”
  那个中常侍倒是个机灵的家伙,俯身说:“陛下吩咐了,今晚仍宿西宫,只是让贵人不必守着,先安寝便是。”
  我不得不再次对他投去关注的一瞥,眼中已有少许赞赏:“陛下也真是的,每次都爱这么费事儿,不愿打扰皇后安寝,便来折腾我……今儿我实在累了,不如这么着,你引陛下今晚去许美人宫里吧。”
  话音刚落,只听琥珀一声低呼,扭过头,却是胭脂面如白纸的闭目斜斜瘫倒在了席上。
  我险些于心不忍,忙狠下心转过头去,继续对那中常侍吩咐道:“劳烦大人送许美人回宫吧。”
  “贵人直呼小人名讳即可,小人姓代,名卬,字子予……”
  “带子鱼?”
  “诺。”
  我差点喷笑,强行忍住。代卬正要招呼小黄门带许美人出去,她却忽然醒了,爬起来两眼木然的望着我。我反被她盯得发怵,代卬说道:“许美人,天色晚了,小的送你回宫吧。”
  胭脂浑不理会,我被她瞪得怒火一拱一拱的,正欲发话,忽然侧殿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我呆住,诧异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料胭脂腾的下从席上跳了起来,扭身往侧殿冲去。
  代卬反应比我还灵敏,胭脂没跑出十步,便被他追上,一把扯了回来:“许美人,回宫的大门不在这边……”
  “撒手!”胭脂突然嚎叫起来,“你给我滚开——”她叫嚣着,小小的身躯像是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居然将身材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代卬推得差点跌倒。
  代卬抿着唇,脸色铁青的勒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
  胭脂低头狠狠咬在他的手背上,代卬呼痛撒手,她趁机推开他,继续掉头往侧殿门口跑。只这片刻工夫,我早抢在她之前堵到门口,她冲过来的时候,我劈手一掌打在她的肩胛,右脚往她奔跑的下盘一勾,她尖叫一声,绊倒在地上栽了个筋斗。
  我飞快的跳到她身上,将她双手反拧到背后,用膝盖死死顶住她的后腰,怒叱:“你当西宫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我面前放肆无礼!”
  她吃痛哀号,痛哭流涕,代卬三步并作两步,招呼一帮吓傻了的黄门宫女,将胭脂捆绑起来。
  站在侧殿门口,那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听来愈发清晰,胭脂花容失色,浑身发颤,尖叫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你不能抢我的孩子——”我心神大颤,胭脂声泪俱下,“你总是这样,当年把我扔在乱军之中,受尽□,生不如死;如今却又夺走我的孩子,再一次要生生剜去我的心头肉……你怎么能够这么狠心,你怎么能够这么没人性,你怎么能够这么……”
  她哭得连气也喘不上来。
  我的一颗心怦怦直跳,牙齿咬着唇,痛苦的反复啃噬着。琥珀揉着她的胸口,替她顺过一口气来,我冷冷的望着她,居高临下:“你不也在背后捅了我一刀?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承认当初亏欠你,但如果让我重新再选择一次,我仍是会那么做……我只是个人,不是个神,即使我当年有心救你,也无力回天!所以,既然做了,便不容许我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就像如今换你做错了,也不能怪我夺你心头所爱一样!”
  胭脂只是哀号,泪流满面,我冷漠的瞥了她一眼,环顾四周:“今天许美人可曾到过西宫?”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战战兢兢的不甚明了,仍是那个代卬心思敏捷,答道:“小人送阴贵人回宫,这一日都未曾见到许美人……”
  余人恍然大悟,顿时纷纷附和:
  “许美人不曾来过西宫!”
  “奴婢未曾见过许美人……”
  我满意的点点头:“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去,该干什么仍干什么去。今晚的事若是有谁在外头乱嚼舌根,哼,宫规处置。”
  “诺……”长长的一串沉闷的应诺声,宫人纷纷退去,脸上各自不一的带着一种惊惧。
  胭脂也被人拖了下去,起初还哭嚎两声,一出宫门,便听一声吱唔的闷哼,再没了动静,显然是被人拿东西堵上了嘴。
  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耳听得那婴孩啼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我打了个寒噤,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视线直接投向代卬,他先是一怔,而后扯着尴尬的笑容,一副讨好的口气:“这是陛下的意思,许美人身份卑贱,不足教子。陛下赞许阴贵人雅性宽仁,三皇子交由贵人抚养,最为妥贴。”
  我面无表情的“哦”了声:“贱妾只是名小小的贵人,说起来身份也高贵不到哪去,如何敢轻言教导抚育皇子?”
  代卬被我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闷笑,窘迫异常。
  我转身入侧殿,殿内有三四名妇人团团围着一个怀抱男婴的乳母,正想尽一切办法哄着那孩子吃奶,见我进来,这些人吓了一跳,齐刷刷的跪下,室内只剩了那个抱孩子的乳母,表情尴尬的望着我:“贵人恕罪,小皇子方才吐了奶,不曾想惊扰了贵人……”
  那男婴约摸半岁大,小小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长了几绺黄黄的头发,容长脸型,嘴角鼓鼓的全是肉,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嘴角沾满白白的奶汁。见到我时一副惊恐的表情,小嘴扁着,似乎又要放声啼哭。
  乳母拍着他的背,细声细气的哄着,那许多妇人也连忙上前使劲摆弄着一些小玩意吸引他的注意。
  我只觉得头疼欲裂,抚着额头闭上眼,那孩子委屈惊恐的小脸却仿佛始终在眼前晃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安顿小皇子睡觉?”
  “原是睡着了,可方才不知怎的,突然醒了……”
  我没兴趣听这些育儿经,心慌意乱的退了出来,只觉得浑身是汗,衣裳黏糊糊的紧贴在身上,闷热难当。
  去单独修建的沐浴间洗完澡回来,躺在床上却辗转反复,再难入眠,明明身体累得半死,可脑细胞却兴奋得异常敏感,似乎……半梦半醒间,能一直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快天亮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来爬去,弄得我分外酥痒,我揉着困涩的眼皮,勉强睁开眼睑,却发现刘秀手肘撑着床,正伏在我身侧,一脸宠溺的望着我。
  “唔,早……”我含糊的打了声招呼,翻个身,嘀咕了句,打算继续睡回笼觉。
  刘秀显然不甘心被我就此冷落,伸手扳过我的肩膀,戏谑的笑:“你昨晚上是不是准备赶我出西宫睡?”
  我一凛,顿时睡意全无:“哪个嘴碎的家伙乱嚼舌根?”
  他呵呵笑了两声,胸膛震动,从身后揽臂搂住我的腰,让我的后背紧贴在他胸前:“谁说的又有什么要紧?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打算赶我走?”
  我背上出汗,于是用手肘推他:“热啊。”
  他抓着我的胳膊,反而愈发贴伏上来:“你总是这么怕冷怕热的……”
  热辣辣的呼吸吹在我耳后,我面上一红,只觉得心跳加快,咬着唇闷着头反复思量。他的手慢慢的开始在我身上游走,沿着上身的曲线一路往下,我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继续往下移动的手:“把三皇子送回去!”
  他不吭气,微微的呼吸声紧贴我的耳廓。
  我舔着唇,强作镇定,但内心里压了一晚上的妒火却终是旺盛的燃烧起来:“想要孩子,我自己难道不会生么?为何偏要你拿别人的来硬塞给我?这算什么?讨好我么?嫌我没孩子么?”
  他吸气,沉寂了数秒钟后,猛地扳着我的肩膀将我翻过身来,没等我看清楚他的脸,如暴风疾雨般的吻已如火般落下。
  我呻吟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吻一路下滑,像是埋下一个个小火种,最终点燃了全身肌肤。

  刘英

  许美人的儿子继续留在西宫照料,小家伙才七个月大,放在床上连坐都坐不稳,像个不倒翁似的。本来我也没想过要多花心思去看顾这个孩子,可没想到孩子体质弱,以前由许美人亲自喂乳,现在突然挪了环境,换了乳母哺育,居然上吐下泻。
  时逢夏季,腹泻疟疾之类的病症原就容易多发,小孩子的体质一旦扛不住,便一股脑的发作起来,高烧不止。
  我面上装作不关心,心里头却仍是挂念着孩子的病情,期间郭圣通派人来问了三四次,又亲自来瞧了一次,我见她面上关切着,嘴上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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