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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雍和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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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看什么呢?这样入神。瞧你那神情恨不能杀了写书人似的,哪里惹着你了?”文若万不料他这时候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屋里呆了多久了,此时装睡明显不可能,躲不过,也便只好面对。
  胤禛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自己便拿着那书坐在她床边,看一眼书名,再看看她刚才看的地方,皱了眉,若有所思,复又笑了:“历来看《资治通鉴》的,还真鲜有人看出你这样的表情来。唐史?说说,是太宗惹你了,还是高宗?怎么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文若也被他的话逗的一笑,方才的尴尬转瞬即逝:“我哪敢跟他们斗气呀!我气的是司马光这老头子,写历史的人,怎么能有自己的偏见呢?把武则天写的这样十恶不赦,不过因为她是女人罢了。人家的政绩,他却视而不见。难道不可恨?”
  胤禛收了笑,看着她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司马光冤枉她了?”文若刚要开口,抬头看向他的眼睛,那眼里的寒芒却让她一惊,心里苦笑着:“文若啊文若,你还以为这是那个无所不能言的时代吗?”便低了头道:“也不是,只不过她也还是有政绩的罢了。”胤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当然没有忽略掉她将方才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一点一点地收敛,再一点一点地换成落寞,换成如同他自己和那拉氏一般的淡然。他嘴里忽然泛出苦味,“她终究是把真心收起来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剩了轻轻地一声叹息。
  文若的心,从书里回到现实,不出意外地依然痛的厉害,她咬着牙,掐着自己的手,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可是那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却将她瞬间打败。眼泪便如同决堤的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自从来了这里,变得这么爱哭?
  她的泪也惹起胤禛一阵心疼,他一把将文若搂进怀里,吻着她的脸,吻着她的泪。
  ……
  过了几日,文若的身体仍然不见起色,身边服侍的人也都开始着急,文若自己也起了疑。于是暗中叮嘱诗儿等留意煎药的人,又悄悄请来了原来与佟家交好的一位大夫,请他验药。那大夫端起那药,闻了闻味道,便即皱了眉头,又尝了一口,细细品过,便道:“福晋,这药不能再喝!”于是房里的人都大惊失色,“这药要是寻常人服用,也无大事。最多导致揆水不至。但是福晋小产后服用此药,却大大伤身。如今幸好发现及时,要是再吃两副下去,以后再想有孕,那便难了。”文若听了这话,身上冷汗一层层泛出,心内更是如在火中烧。当下强压住愤怒,道:“现在可有什么妨碍?”大夫沉思半晌,道:“如今要说不妨是不可能的,福晋服用这药也有大半月了。要说妨却也不见得。我这便写个方子,福晋按此方子吃上三副,到时便知妨与不妨。”
  于是文若便命取文房四宝来,大夫写了方子。文若便命诗儿送大夫出去,叮嘱千万别让其他人看见。又吩咐小凳子按此方子去外面自己抓药,让抱琴亲自煎药,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自己病了,不敢劳动外面。
  晚间,文若便叫过诗儿、抱琴,细细询问有关事情。诗儿恨恨道:“如今格格都这样了,她们还不放过,难道非要置格格于死地才安心吗?”抱琴也道:“格格,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人家都欺到头上了,要再不还手,还以为我们这里是好欺负的。”文若沉思道:“如今先要揪出是谁下手!”诗儿道:“我这几日一直留意,原本煎药的是翠芸——就是跟香芸一起进来的小丫头,格格原本就因她们贪财势利所以没有重用,只留在外面做针线罢了。但我暗中观察,药是从太医院来的,到了府上,便直接送过这里来了,每次煎药时我也在旁看着,她并没有机会动手脚啊!除非拿进来的药便有问题,可是谁敢这么大胆,明摆着的把证据给人攥着?”
  抱琴道:“我看未必。每日的药都是前一日送到。中间的时间大有机会做手脚。年氏身边的小红曾私下跟我说过她们院里的凌儿跟咱们绿棠院的人常有来往。”“凌儿?钮钴禄氏?”文若眼皮一跳。抱琴道:“正是去年进来的秀女钮钴禄氏,我冷眼瞧着,她也是个有抱负的,可惜在年氏身边,哪里能插的下手去?所以我只道她是有心接纳,想攀格格的高枝罢了,却不知此事于她有关系没。”文若却见越理越乱,便道:“如今瞧不出端倪来,你们只当什么事有没有过,仍悄悄地留意罢。钮钴禄氏那里,你便试探她一下,若她有心,自然该知道怎么办。”
  于是两人散去,各自按计行事。这日,外头嬷嬷报:“年福晋那边的凌丫头过来瞧福晋了,福晋可有精神见?”文若听闻,心里一动,便叫:“让她进来吧。”自己仍是拿了枕头靠着,不胜虚弱的样子。
  眼见帘子一掀,凌儿低着头进来了,往文若塌前蹲下身子,口里称道:“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文若便道:“起来吧。抬起头来。”钮钴禄氏依眼抬起头来,也瞧了文若一眼。文若看她眉目清秀,体态安静娴雅,眼波流转,比之年氏的明艳,别有一番韵味。便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么好个模样。”钮钴禄氏闻言,眼圈略一红,低声道:“这也是凌儿的命罢了。”
  文若听她如此说,便更有几分底,因道:“平日里也没见你哪里走动,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钮钴禄氏道:“主子听闻福晋身子不见好,特意让我来瞧瞧。不知福晋这几日可觉好些了?”文若道:“不过就是这样。这药呢,吃不吃也罢了,吃了也不见好。”又问钮钴禄氏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吩咐了让你回吴妈妈那里重新安排吗?怎么还在年福晋那里?”“主子说了话,说原来回过的,便不让走。”文若笑道:“改日我回了四爷吧,照说来,他外面没个人伺候也是不行的。”
  钮钴禄氏听闻,忙跪了下来磕头道:“福晋真如此待我,可是凌儿的造化了。”又从袖里掏出一个漆木小盒子,双手呈上,道:“这是凌儿一点心意,孝敬福晋的,望福晋别嫌弃。”文若便伸手接了,也不打开,笑道:“只此一次,你们也怪可怜的,何必花这些冤枉钱。你且回去吧,久了恐人起疑。”钮钴禄氏答应了退出去。
  抱琴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文若道:“我早探她口风,此事与年氏有关自是无疑了。”文若点点头,打开钮钴禄氏送上的盒子,却见里面端端正正摆着十二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当下吃了一惊:“这样的珍珠,遍京城里也找不出几颗,她哪里来的?”伸手拣起一颗,却觉手感甚轻,对着光一看,见里面似乎有水波流转。与抱琴对望一眼,手指间微一用力,珍珠应声而破,流出黄黑色浓浓的液体来,瞬间房内便充满了中药的味道。
  文若冷笑道:“原来如此。难为她费这么大心。”便将盒子交与抱琴收着。又叫来诗儿、小凳子并院中其他几个下人来,低声密密的吩咐了,只等那边院里送药过来便抓个人脏并获。
  两日后,绿棠院中
  “翠芸!你好大的胆子!”
  “福晋饶命……翠芸有苦衷啊……”
  “福晋救我啊!这都是主子吩咐的,咱们作奴才的也是逼不得已啊,福晋饶了我吧……求您了……”
  文若倚在塌上,冷冷地瞧着地上两个磕头如捣蒜般的丫头。手里把玩着刚刚从她们身上收来的“珍珠”。“小凳子!”“奴才在!”“不知道按四爷的规矩,这两个丫头该怎么处置呢?”
  小凳子看了她们一眼,擦了下额上的冷汗,回道:“前年有个叛主的奴才,被爷活埋了,爷说了话,再有这样的,放油锅里炸。”说着两条腿有点打颤。
  地上两个丫头听了,更是吓的浑身筛糠,只知道拼命磕头,连话也不知道说了。
  文若沉默半晌,方道:“如今要死要活,我都可以给你们指一条路,如果你们自己要走死路,那可也怪不得我了,晚上等四爷回来,咱们便回明了。”
  翠芸比较机灵,一听这话,马上道:“主子有什么吩咐,奴才万死不辞,主子您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旁边跪着的丫头命唤金桂的也忙道:“一切听福晋的,只求福晋救我!”
  文若点了点头,道:“很好!”
  ……
  胤禛这日因忙户部的差事,回到府来,已是掌灯时分了。刚进书房,便听得门外一阵闹攘,心中不悦,出来一瞧,却是绿棠院的小凳子,连滚带爬地扑到胤禛脚下,磕头哭道:“四爷!福晋她……”胤禛心里一紧:“怎么了?快说!”小凳子哭道:“刚才还好好的,服了药后突然昏倒了,叫了半天也不应,怕是……呜呜……”胤禛怒道:“混帐!还不请太医!”抬脚踹开小凳子,忙向绿棠院赶去。
  进得屋来,却见房里已站了一茬人,那拉氏、年氏都在。“怎么?太医还没来?”胤禛两步奔至塌前,见文若牙关紧咬,浑身是汗,心里又痛又着急,眼瞅着一地下人,脸色铁青。正要发作,诗儿却从外面进来,扑地一下跪倒:“四爷!你要为我们格格作主啊!有人要她的命!”一面说,一面哭。
  胤禛眼色一凛,扫了一眼屋里的那拉氏和年氏,“这是怎么说?”抱琴也跪下,递出一个油纸包:“四爷请看这个!”胤禛接过,打开一瞧,却是几颗硕大的珍珠,看了一眼抱琴,沉思半晌,伸手一捏,珍珠碎裂,流出液体来。脸色马上变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抱琴正要回话,人禀太医来了。那拉氏和年氏忙退至屏风后。那拉氏一脸镇定,年氏心中打鼓,却仍然强自镇定。
  进来的却是李太医,胤禛道:“怎么是你来了?王太医呢?”李太医回道:“王医正今日告假,所以我来了。”胤禛点点头,李太医便替文若诊脉。半晌,出来回道:“福晋原本小产,若是按着王医正的方子服用的话,到如今早该好了,怎么反倒这样虚弱了呢?”一边拈着胡子细思。胤禛铁青了脸,将手中珍珠递给李太医,语气中并无波澜:“太医瞧瞧这是什么?”
  李太医接过那破开的珍珠,放至嘴边一嗅,脸色大变,回道:“这个……这个是极为损阴的药物。若女子长期服用,可至不孕。若是以福晋这样的体质,长期吃下去,恐怕性命难保。”说完抬头看了下胤禛的表情,见胤禛的脸色青的怕人,额上青筋时隐时现,暗叫不妙。
  却听得胤禛冷冰冰的声音:“你只说福晋现在可要紧不?”李太医擦了擦汗,道:“如今倒还不妨,待我写个方子,好生调理。”连忙坐下忙忙地写了药方,便即告辞。胤禛吩咐秦顺儿送太医出去。这才冷冷地向屋内众人一扫。那拉氏和年氏从屏风后出来,一见这目光,俱是感到一阵寒意。
  胤禛这才问地上的抱琴:“说!”抱琴磕了头,回道:“四爷明鉴,这分明是有人暗害格格!我方才本是出去替格格打些热水,谁知道看见翠芸那丫头在外面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因上次出了香芸的事,我便格外上心。便偷偷跟了她瞧着,谁知道便瞧见了年主子房里的金桂,两人交头接耳,我看事情诡异,便上去拦了她们两个。翠芸心慌,一下便把这个掉了地上,我拾了起来,打开一看是珍珠。我本以为她俩是贪财伙同偷东西,便叫人把两人都拿了。谁知道众人推挤之下,不小心把这个弄破了,我才知道这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胤禛看了抱琴一眼,见她虽然泪流满面,却是一脸坦荡,便道:“把那两个丫头带上来!”更是一眼瞪向年氏,只把她瞧得十魂去了三魂。
  一时间,翠芸和金桂便都带到,翠芸一见便磕头道:“四爷饶命!翠芸这样作是逼不得已啊,奴婢也不想害主子的……”胤禛冷冷道:“我府里的规矩,你们俱都知道!还敢这样大胆!现在问你们话,敢有一句不实,那便瞧瞧我四爷的手段。”说着往椅子上坐了,瞧着翠芸。
  翠芸不敢与他眼神相触,只拼命磕头回道:“因上次香芸的事,奴婢本与香芸一起的,秀菊姑娘来找她的时候,却被我不小心撞见了……”说着拿眼溜那拉氏,胤禛冷冷道:“继续说!”
  翠芸忙接着道:“秀菊姑娘让香芸拿府里的对牌去支银子,香芸本不敢,秀菊说,大福晋都替她安排好了,怕什么呢。香芸便心动了,谁料被奴婢听见,奴婢本是躲在门后的,谁知道主子的那只大京巴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在我后面一嗅,我一下便叫了出来,便被她们知道了。于是秀菊便许诺说分我两百银子,奴婢仍是不敢,福晋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怎么忍心害她?秀菊又威胁奴婢如果不应承的话,便污奴婢偷了牌子,奴婢一想,这后面是大福晋,何况她们两人奴婢一人,怎么说的清楚,便只好答应了。”说着看了看胤禛和那拉氏,只见那拉氏脸色微变,胤禛反而神情镇定下来。
  胤禛继续问道:“这跟金桂又如何牵涉到一起了?”
  “奴婢也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有一天,金桂突然来找奴婢,说知道了香芸的事。奴婢当时就吓了一跳,这事就奴婢知、秀菊香芸和大福晋知道,香芸已经死了,她怎么能知道?所以奴婢就不信她,谁知她一板一眼说来,一点儿也不差。奴婢这才着了慌,央她不要告诉人,她便给奴婢这个,要奴婢放到福晋的药里。四爷明鉴,奴婢并不知道这里面是这样害人的东西啊!奴婢只当是珍珠……”
  胤禛冷笑道:“真不知么?”又厉声道:“金桂!谁指使你的?”
  金桂一边磕头一边爬过来:“四爷,奴婢实不知道。就连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奴婢也不知道。这都是秀菊姑娘给奴婢的,只叫奴婢按时送给绿棠院的翠芸,还有方才那番话,也是秀菊教给我的,奴婢实不知情啊!”
  四爷瞧了她一眼,低吼道:“撒谎!你是年福晋身边的人,怎么帮大福晋作起事来了?你还是老实招来,谁指使你送药,还诬陷大福晋?”说着,眼光扫了下年氏,见她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金桂忙磕头道:“主子明鉴,奴婢万不敢有半句谎言。实因秀菊给了我五百两银子,并教我说,若是事情败露,便说是年福晋送佟福晋的。还说年福晋那里也有这样的珍珠,是年大将军从四川带回来的。我想主子之间送些东西,原本也是正常的,便答应下来了。”
  年氏听到这里,如何还不明白,虽然不知道金桂如何这样大敢,敢往大福晋身上咬,但也略略猜到和文若有关,更何况如今只要不把自己咬出来,其它的哪管呢。便顺水推舟,故作诧异道:“哎呀!我那里确实有哥哥送来的这样珍珠。一共只十二颗。我原也打算送佟福晋的,只提过一次,当时可只有凌儿在旁。后来想着佟福晋如今病着,况且下月便是她生日,就想当生日礼物再送了,谁知道竟然成了别人陷害我的把柄!”说着,便拿出绢子掩面哭起来。
  胤禛尚未答话,秀菊扑地跪下了:“四爷!四爷明鉴,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大福晋!奴婢受冤枉不要紧,可是您不能冤枉大福晋啊,她可是为这个家操尽了心呀,四爷——”
  胤禛见状,反而笑了:“如今你们一口一个冤枉,都说自己是冤枉的,看来倒是爷的主谋了?”下面人都不敢答言,唯有抱琴磕头道:“四爷这样说话,别说格格受不起,便是奴婢,也不自在。四爷倘若怀疑格格,奴婢愿以死明志。”说着,磕了个头,起身便往柱子撞去,旁边小凳子等忙拉住了。
  “够了!都给我闭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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