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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阎王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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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妈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说:“对于留在阴间满十年的人员的家属我们都要做个调查。”
        父亲立刻激动了起来:“那我儿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妈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父亲说:“他很好。”
        父亲依然很激动:“他考上大学了吗?”大妈摇了摇头,我的脸一红。
        父亲:“他现在做什么工作?我一直希望他能当一位老师。”大妈又摇了摇头,我的脸又一红。
        父亲:“他生活的快乐吗?”大妈惯性地摇了摇头,父亲一惊,我踢了大妈一下,她忙又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他没考上大学,也没当成老师,可生活得还算不赖。”
        “只要他能快快乐乐地生活就行,这样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判官大人,我之所以留在这里整整十年就是为了能留住生时的那份记忆,每天醒来能想起自己的老婆孩子,能回忆起过去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这就已经让我感觉很幸福了。”父亲说到这里眼睛闪出晶莹的亮光,那是眼泪,我眼中也有,但被墨镜挡住了它的光芒。
        “你难道就不想见见你的儿子吗?”大妈说道。
        父亲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你说我要是真在这里见到他,我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如果我能留在这一辈子,我倒是希望自己一辈子也见不到他。”
        我使劲眨着眼睛,极力控制别让泪水流出来,我怕流出来的泪水会把我嘴边粘上的那些假胡子冲掉。
        让父亲感觉幸福的那些记忆在这些年里却让我痛苦不已,每逢春节,看到父母领着孩子出门拜年时我就会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走亲戚拜年,他总是夹着半截烟头和我一起寻找街道上没有响的鞭炮,然后用烟头点燃……每当我看到小河,总会想起父亲带着我在河里摸鱼,有一次我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水里,父亲笑着说:“哟,你打算用屁股摸鱼啊?”……还记得小时候跟父亲回老家,早晨我们俩人趴在被窝里打闹,当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时,他还很孩子气地朝正在做饭的奶奶喊道:“妈,你孙子他欺负我。”……
        过去这些幸福的记忆在父亲走后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它们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刺着我那脆弱的心脏,把我的心刺得伤痕累累,结满厚厚的疤痕,十年过去了,曾经和父亲一起住过的老屋已经拆除,父亲使用过的物品大都没有了影踪,睹物思人,曾经的物品所剩无几,但思念却如日剧增,父亲走后的头几年我经常晚上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尤其是冬天,街道上没什么人,空气很冷,我没有目的地在街上徘徊,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北风吹透了我的身体,把我的心一点一点冻僵,因为父亲的离去,我的叛逆期延长了,而母亲的更年期提前了,那段日子我和母亲都很压抑,因为彼此心情都很糟糕,所以经常会争吵,十年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父亲的离去,或者是因为我的心已经布满了厚厚的伤疤,不会那么容易被刺伤。
        “也不知道这十年他们娘俩是怎么过的。”父亲叹了口气。
        大妈也跟着叹了口气:“哎,不容易啊,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不瞒你说,我丈夫也死的早,撇下我们孤儿寡母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恩?大妈也是有故事的人?可问题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俩一直在聊大妈的事。
        父亲:“你就没打算再找一个?”
        大妈:“我怕孩子委屈,所以就一直委屈着自己。”
        父亲:“有合适的还是再找一个吧,一个女人自己过日子不容易。”
        大妈:“都这么大岁数了,算了吧。”
        我说什么来,跟女人聊天就容易跑题,本来说聊我父亲,怎么聊着聊着就扯到中老年人的再婚问题上了?
        “阎王怎么还没来?”父亲朝殿外看了看,“今天是我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要是还不去投胎的话会下地狱的。”
        大妈扭头看了看我:“你该出场了。”
        我点了点头,是该我出场了。
        大妈指着我对父亲说道:“这位就是阎王。”
        父亲忙站了起来,他看着我摘了帽子,摘了眼镜,一把一把往下扯胡子,我原形毕露地面对着父亲,他看着我,似乎没有认出来,也难怪,十年过去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大也变。
        “阎王爷。”父亲毕恭毕敬地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用颤抖地声音喊道:“爸。”
        父亲一惊,忙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
        大妈一把把父亲拉到了我的面前:“没什么不敢当的,你好好看看,他是你儿子无事忙。”
        父亲瞪大了眼睛后退了几步,定定地看着我,浑身颤抖了起来:“你,你真是无事忙?”
        我点了点头,父亲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他看了我足有十几分钟,我看到他眼睛里又一次闪出晶莹的亮光,父亲走到我面前有些痛苦地说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会这样,你这么年轻怎么就……”
        “别难过,你儿子是阎王,他只是晚上来这里做兼职的。”大妈解释道。
        “哦,这么说你还活着。”父亲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不对啊,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见的阎王不是他啊。”
        “你说的那是上任阎王,他已经下地狱了,您儿子是我们刚选出来的新一届阎王。”
        恩?上任阎王下地狱了?难道阎王死后都这待遇?秃顶胖子可没和我说过啊。
        “前任阎王是因为在职期间以权谋私被打入地狱的。”大妈解释说。
        父亲拉着我的手说道:“无事忙,你可别学你的上任啊,一定要秉公执法,洁身自好。”
        我点了点头,大妈也点了点头对父亲说道:“老弟,你说得太好了,干脆就学岳母刺字,把洁身自好四个字给他刺在身上以起到时刻提醒的作用。”
        父亲摇了摇头难为情地说道:“我一半文盲,哪会写字啊。”
        “可以用拼音嘛。”
        大妈她什么人性啊,我瞪了她一眼后,她很知趣地离开了,大殿里只剩下我和父亲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许多话却不知道如何对他说,父亲,原来我最亲近的人,现在却感觉有些陌生,毕竟十年没见了。
第九章 父亲(下)
        我和父亲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手相互看着,许久,父亲打破了沉默问道:“你妈她还好吧。”
        我点了点头:“挺好的。”
        “没再找个伴儿?”
        “找了个。”
        “哦。”父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对你们娘俩还好?”
        “挺好的。”
        父亲点了点头仔细地看着我:“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总觉着你只有十六七。”
        自从我成年之后有很多年没听到有人说我长这么大了,小时候遇到多年不见的亲戚时他们总会感叹:“哎呀,长这么大了。”或是:“哎呀,长这么高了。”由于我父亲个子比较高,所以从小我长得就比同龄人要高一些,很多人会问我的父母你们给他吃什么长得这么高?每当这时侯母亲总会得意地说:“吃鸡蛋呗。”我最不愿意吃的鸡蛋被母亲夸成了能长个的良药,这让我很郁闷,于是每当有人感叹:“哎呀,长这么高了,你们给他吃的什么长得这么高?”时,我真想恶毒地告诉他们:“吃大便就能长高!”不过这似乎对我不怎么有利,所以这话我从来没说过,今天,时隔那么多年父亲竟然感叹我长这么大了,由此可见岁月的无情。
        “二十七了,不小了,怎么还没结婚?”
        “没遇到合适的人呗。”
        “恩,有合适的就赶紧结婚吧,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妈也就放心了,我也就放心了。”父亲说道,“在这里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运气好的话能不能投胎给你当儿子。”
        听到这里,我吃了一惊,直直地看着父亲。
        父亲笑着说:“小时候你知道你有多调皮,三个月大的时候你还尿了我一脸,我要是能投胎当你儿子一定会报仇,也尿你小子一脸。”
        我笑了起来:“看来你是没机会了报仇了,就让我一直欠你的吧。”
        父亲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是啊,没机会了。”
        之后我和父亲聊了许多他走以后的事情,我告诉他我们的老屋拆迁了,现在住在一栋距离老屋不远的楼房里,当年老屋院子里父亲亲手种的葡萄也随着老屋的拆迁而寿终正寝,父亲感叹那颗当初他花了三块钱买的葡萄树;我告诉他他原来的单位倒闭了,那地方也拆了,盖了一座超市,父亲感叹当年的厂长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硬生生的把那么好的企业给整倒了;我告诉他老家的祖屋去年刚收拾了一下,现在奶奶住在敞亮的新房里,父亲感叹奶奶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福了;我告诉他我现在一个月挣一千多,父亲很吃惊,他走那年的工资才几百块,可当我告诉他现在猪肉都十块钱一斤时,他才明白我这一千多相当于他那时的几百块。
        “够花吗?”父亲问道。
        “还行。饿不死。”
        父亲点了点头:“别舍不得吃,身体要紧,好好保重身体。”
        我应了一声,这时,大妈走进来看了看我们轻声说道:“阎王,您父亲的时间快到了,该上路了。”
        “哦,我该走了。”父亲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我说道,“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真高兴,我真的很高兴。”话音伴着泪水落下。
        “爸!”我站起来一下子抱住了他,父亲愣了一下,也紧紧地抱住了我。
        “好了,我要走了,这次一走可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父亲松开我,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好好照顾你妈,她不容易。”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
        父亲对我笑了笑,扭头要往外走。
        “爸。”我又喊了一声,他站住了,“我送送你吧。”
        我俩在大妈的带领下来到了投胎办事处,这里是我第一次来,人很多,来到这里要先领个号,然后等着大喇叭叫号,被叫到的人会分到一碗孟婆汤,喝下之后便会允许去不远处那片雾气弥漫的河流中,下了河,这人便会随波逐流,消失在雾气中,这水叫阳水,阳间的医学管这水叫羊水,反正你伴着阳水投胎后就会随着羊水出生。
        父亲领到号后便和我坐在一旁等着大喇叭叫号,我怀疑发明银行叫号服务的人搞不好少喝了口孟婆汤,带着在阴间叫号的记忆投胎转世并把这种模式发扬光大了。
        我俩坐在那里一边等着叫号,一边聊着过去一起生活的日子,我们一起回忆夏天的傍晚在市郊小树林里捉知了猴,为了能让我也尝到捉知了猴的乐趣父亲总是把自己捉到的知了猴放在距离我不愿的树杆上让我发现,“那时候你捉到后总是兴奋地跑过来给我看。”父亲开心地笑着说,我没有告诉他那片小树林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商务会馆,现在每当路过那里,我也是很兴奋地指着从里面出来的小姐对浩子说:“快看,这个靓,而且穿得还少。”
        我们一起回忆回老家过春节吃年夜饭,那时候奶奶家养了只猫,而大年夜的饺子里又会包上硬币、红枣、栗子什么的,有一年春节奶奶家的猫竟然吃出了个硬币,说到此事,父亲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是想奶奶了,我没告诉他,自从他走后奶奶的脑子就受了刺激,经常念叨着父亲的名字,而且总是健忘,每年春节她总是询问我父亲今年回来过年不?似乎在奶奶心里父亲一直活着。
        我们一起回忆过去曾经玩过的游戏,那时候生活困难,没什么像样的玩具,于是父亲便用一树杈给我做了个弹弓,可没玩几天这个弹弓就被老妈当柴火生炉子了,后来我捡了一些雪糕棍,并用这些雪糕棍做了把扇子,父亲很高兴,说我心灵手巧,并在扇子上给我画了个唐老鸭,可这把扇子还是没逃脱被老妈当柴火的噩运,为此老爸还找老妈谈过话:“咱家就缺这点柴火生炉子吗?”
        我们一起回忆起过去的点滴往事,从我上幼儿园哭闹到上小学被同学欺负……
        “你还记得那次和小胖打架吗?”
        我点了点头,那是我上小学的时候跟班里的小霸王小胖在操场上翻滚着切磋了一下柔道,最后我的鼻子被他打破了,父亲知道后一直追小胖到他家门口。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小胖的父亲是体校的拳击教练?”
        我笑了笑:“我要是告诉你,你还会替我报仇吗?”
        父亲点了点头:“会,但我不会追到他家门口自投罗网。”
        我也笑了起来,父亲投胎后也会经历这些,上幼儿园哭闹,上小学打架,上中学追女生,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担心。
        “爸,转世以后一定要听父母的话,现在有些家长就喜欢打孩子……”
        “千万不要跟别的小朋友打架,现在有些孩子被家长惯得跟小霸王似的,别说小时候,就是长大了都仗着老子的势力开着好车到处撞人。”
        “上学以后可得好好学习,现在没文化可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买不起房子,没有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您知道现在的房价多高。”
        “还有一点您可一定记住了,千万别乱吃东西,现在不比过去那些年了,吃的东西没几样不含有害成份,您最好喝母乳,奶粉不保险,前一阵子就闹过一阵三聚氰胺事件。”
        老爸笑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小时候我可对你没这么罗嗦。”
        我也笑了笑,这时,大喇叭叫到了父亲的号,父亲仔细地看了看我,然后站了起来:“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从投胎办事处的窗口那里接过了一碗孟婆汤,他端着碗在那里站了许久,然后回头看了看我。
        “爸!”我喊道,我想冲过去,可大妈不让,那里不是谁都可以过去的。
        “回去吧,我得走了,好好保重,照顾好你的妈妈。”父亲朝我喊道。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这时大喇叭停止了叫号,传出一个声音:“阎罗殿的全体工作人员为阎王和他的父亲点播了一首歌曲……”接着音乐响起,一个童音唱到:“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就算寒冷大风雪落下~~~能够见到他,可以日日见到他面,如何大风雪也不怕~~~”
        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又一次落下,父亲一手端着碗,一手伸起朝我挥了挥,我看到他的眼泪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落在了那碗孟婆汤里……
        大喇叭的歌声依旧在播放:“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去到那里也要找我爸爸~~~我的好爸爸没找到~~若你见到他就劝他回家~~~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父亲一仰脖子把那碗掺杂着眼泪的孟婆汤喝了下去,喝完后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扭头毅然地走向雾气弥漫的阳水河,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毫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是否需要我记下他转世后的地点?”大妈在我身后低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就让一切结束了吧。”
        知道了又能怎样?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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