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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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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靴的声音、下雨的声音、远远近近、混合着心跳的声响。
  “苏州并无急事,京城也可做生意。”
  “嗯?”
  皓云突然把适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略略转过头来,看着我笑。
  “只不过,我留下来是为了等你。”
  “……”
  我无法回答,伞下只有沉重的呼吸。
  而皓云就好像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一样,又微笑着转过头去,“京城我还哪里都没有去呢?我想你回来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去。就像在旧京那样,爬爬山看看风景;就像在苏州那样,聊聊天,吹吹曲子,下下棋。”
  说了旧京,说了苏州……唯独不说海上。
  是不想让我想到难过的事吧,可是你这样温柔的话,我却反而觉得有点想哭。
  “我,还是你的朋友对吧?”
  这样不敢确定却又怀抱着希冀的声音,根本没有说过一点过分的话语,没有做过一点过分的事情,这样的皓云,这样的皓云,你让我怎么可能说出不是呢。
  “当然了……”
  我几乎快要哽咽了,在风里,我低下头,揪住了皓云的斗篷。
  “当然是朋友了。”
  “那现在我要怎么叫你呢。”他轻柔地问。
  在海上,景弘强说要上下分明统领军纪所以皓云也都叫我郑大人。他总是这样,根本不与人争,像怕我为难似的,一径温柔地对我好。
  我是景弘的三保、朱棣的郑和。
  他们都喜欢用专有意义般的名字叫我,好像这样一来,我就被盖上了某种印章,我就是属于谁的了。
  我也同样是皓云的傥来。
  可他却问,我希望他怎样叫我。
  其实我心底是有一个希望的……
  但是我不能说,我根本没有办法说。
  我只能含笑抬头,“用你喜欢的方式叫我吧。”
  因为你对我温柔,我也想要对你温柔。
  可能在这个世界,就只有你是我的朋友。可能这一生,也就只得这一个朋友。可以用清澈的眼睛望着我,无私地付出了感情,不要求回报,也不说任何使我为难的话语。
  “呐,是好朋友呢。”我满脸焦急地确认。
  皓云在伞下,微微地笑着颔首。
  在祯儿那里意外地与皓云重逢,找不到任何可以说“不”的理由,于是再次成为了朋友。好像在爪哇的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的承诺,像秋末冬初甫逸出口,就会消散在空中的白色呵气,虚幻无力。
  景弘一如既往,行走在宫内宫外。偶然碰到,也不再装成看不到彼此的模样。有时也会静静地并行一段路,即使谁也想不到,应该说些什么。
  在京内有了属于自己的宅子,虽然从前总把这当成一种奢望。只是亭台轩榭藕花开落,只会使人更觉寂寞。
  宫内已无从前燕王府的老人儿。像怕睹物伤人一般,朱棣不想看到任何令他想起徐棠的人与物吧。只有我与景弘,自幼与他相伴,故而跳脱出了某段回忆的桎梏。
  九五至尊又如何,还不一样也会害怕寂寞并有诸多烦恼?冷眼旁窥,以至不再想要感叹什么。
  从宫内慢步而出,踏上石桥,冬柳岑寂,湖水初冻。景弘抱了个包裹,像要从外面进来的样子,在桥的那一侧猛然看到我,收住了脚。
  我看着他,他望着我,隔着短短一截桥身。四目相对,想问这一生能有多寂寞……遗憾而又无法可想的感情,像薄冰上的朦胧倒影,似有还无,不甚分明。
  “要回去了?”他问。
  “嗯……”我点了点头。
  “虽然你可以在宫内外自由行走,不过还是不要太出风头才好。”景弘欲言又止,“最近朝中大臣对我们很是不满。”
  “你我算什么?”我接道,“他们是对皇上派船出使一事感到不满。”
  “……话锋还是会冲着你我而来。”景弘淡淡说,“要格外留神。”
  我知道大明一直都有宦官参政的隐患,也因此一向政治黑暗。但这与我何干?我没有野心,甚至渐渐连自己的愿望都不再明晰,连自己喜欢谁、讨厌谁,也变得难于了解。我只求日子就像这桥下的水,周而复始平静循环。
  “吃饭了没有?”
  我呆望着脚下倒影的空隙,景弘毫无预兆地转换了话题。
  “还没有……”我讷讷地说。
  祯儿常往我那里跑的缘故,连带着我和二皇子也熟悉了起来。二皇子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自从我说他做的桂花鸭好吃,祯儿就隔三差五地去人家府上提整个食盒回来给我打牙祭。虽然我也觉得,这样实在厚脸皮,但既然二皇子都表示没关系了,我还装什么假,在什么意呢。
  “那……一起去吃饭吧。”景弘闷闷地说着,转过了身体,变成与我往同一个方向行去。
  “嗯?”
  “怎么?”他停下脚步,微微睁大眼睛。
  “没……没什么。”我挤出一个笑脸,快步跟了上去。
  对啊。又没有事先的约定,祯儿不见得每天都会来嘛……祯儿不来的话,皓云也不会跟着一起来对吧……
  心里有点隐隐的打鼓,不敢说出最近皓云都会去找我一起吃晚饭的事。对于景弘难得的邀约,我就像要去约会的少女那样,心暗自跳个不停。
  也许人就是这样自私,会选择自己内心渴望的东西。即使为此辜负他人也找出种种借口说服自己。
  像景弘这种没有生活乐趣的人,自然也找不到藏有美食的饭庄。但是坐在桌角残缺的小桌旁,看着门帘在风里随意晃荡。心里总觉得有点高兴,塞到嘴里的食物是何等滋味都不在意了。


  景弘用左手使筷子,一边默默地吃,一边会不时发呆。看着一条白菜也会发愣的样子,很难想象他可以在暗夜变身为挥动银刃的刺客。
  “每天都来这里吃饭?”
  “嗯。”
  “偶尔,也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嘛!”
  “嗯……”
  只是看似关怀的一句话,习惯以嗯作答的人,话音中就多了一分温柔感。我看着这样的景弘,强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涩。我问:“景弘,有什么愿望吗?”
  沉默的眼睛看着我,又别过去,“……没有。”这样简扼地回答后,放下了筷子。
  出来时,天空已经完全阴沉了下去。
  “北平太有季节感了。一入冬马上就黑得早。”我有些厌烦地说。
  “我倒很喜欢冬天呢。”景弘出人意料突然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抬手压低了戴在头上的斗笠。
  “为什么啊?”我傻傻地皱眉,“冬天又冷,还会下雪。”
  被斗笠下那一小截黑纱遮挡,只能看到景弘的鼻子和嘴角浮出微笑的痕迹。
  “我喜欢雪……”
  景弘这样说着,先告辞了。
  我有点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
  喜欢雪?那个对美食不感兴趣,几乎从来没有发觉会去喜欢什么的景弘,竟然说他喜欢冬天喜欢雪……太出人意料了。
  我搞不懂地摇了摇头,转身往我自己在宫外的宅子走去。
  远远看到红门前插了一只灯笼。
  莹莹光亮照亮了脚下那方青石板。
  我在石板上跺脚抖落满身被风刮裹的落叶,一边想着祯儿果然来了吗?“吱呀”一声推门而入,走过小小的院落,看着映在窗上的剪影,我蓦然愣住了。
  俊秀又美丽的剪影孤零零地守着一盏明灯。
  那个身影只用看的,我也知道是皓云。
  忽然觉得……歉疚的心情又涌了上来,硬着头皮推开门,果然,偌大的食提盒旁,是皓云独自坐在那里的身影。
  “嗯?你回来啦。”
  听到身后的响动,马上回头,扬起嘴角温柔地微笑。好像刚才我所看到寂寞无表情的他,才是幻影。“我以为是祯儿呢。”我也只好笑着说谎。
  “嗯,今晚他当班,所以过不来呢。”皓云带着苏州人说话特有的绵软口音,“反正我也没事,就替他来送饭呢。”一边忙着打开盒盖,拿出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可惜有点凉了……不然我帮你热一热好了。”
  “不用了……”我按住皓云的手,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怎么也说不出自己已经吃过晚饭了这样的话,“就这样吃就行了。”在舌尖滚动一圈的声音,变成了这样的语言。
  “那我热一些酒过来吧。”
  皓云没有怀疑地美丽地笑着,转身去拿酒壶。
  红色的蜡烛摇曳,照亮食盒里的菜肴。我忽然发觉,其实我是一个大呆瓜。我总是嫌弃景弘迟钝,景弘笨。但事实是我才是最笨的那个笨蛋。我竟然没有想到为什么北平王府的厨子总是在做江南菜……
  是啊。这些菜,这些菜……其实一直都是皓云在做吧。
  虽然不知道祯儿为什么肯帮他圆谎,但是,喉头猛地蹿上一股热流,我夺过皓云手里的酒仰头灌下去。
  “等一下,还没有热好!”
  “没关系,我太渴了。”我笑着说,眼中涌起一点湿气,“被呛到了。”自己这样解释,不这样无法掩饰。“那多吃些吧。”皓云把我喜欢的菜放在我面前。
  “嗯,我很饿呢。”装出惊喜的样子,夹菜大口大口塞入嘴里,就算会被撑死,也要全部吃光,“哪,一起吃,一起哦!”我把另一双筷子塞入皓云手里。
  皓云微微一笑,肚子却不给面子地发出一阵咕噜声响。随后只好尴尬地低头,自己也忍不住闷笑地夹起菜来。
  “你饿了就先吃好了,没必要等我嘛。”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说。
  皓云拨弄着碗里的饭,点了点头,说:“是呢。”
  不会说出“我想等你一起吃”这样的话,是因为不想给别人任何压力与束缚吧。可是皓云,你不知道吗?你的这种体贴本身,已经是太过令人无法拒绝的束缚了……
  夜晚,因为吃了双份的晚餐,而在枕上辗转翻滚的我,不知要哭还是要笑地这样想着。
  寻找建文帝的事,朱棣大抵已经死心。但对行船出海的兴趣反而日渐浓郁。这天下了朝,在御花园与几个重臣摆琼花宴。言谈间,又聊起之前来国的番使。
  “皇上太过心慈仁厚,竟把那番酋给放了。”丞相耿耿于怀。
  我也耿耿于怀。虽然那海盗陈祖义是被斩首了,可那晋烈古奈儿愣能同人不同命地被赦免。想必是那家伙实在口灿莲花……我愤愤地想。
  朱棣说:“诸葛亮七擒孟获。可见难的是收服人心。我们既然开海通商,自然以和为贵。”
  我打了个喷嚏,嘴角皮笑不肉笑地抻了抻。
  曾几何时,自立为帝,斩杀全部不肯降服的朝臣,几乎是血洗旧京朝廷的燕王殿下,也懂得以和为贵了。
  “郑和。”朱棣忽然叫我,“你看那边那株梅树似乎开得特别好呢。”
  “是吗?”我下意识说着顺着朱棣的指引极目远眺。
  透过宫殿一角,琼枝玉碎的白梅在风里削薄滚动果然怒放得别有一番风情。
  “用梅花上的雪拿来沏茶,可以明眼润肺!”朱棣突然说,斜首噙笑看我,“你从小就习惯满口胡说。”自己拿起茶杯抿了口,又想到什么一般,径自微笑。
  我冷汗环顾,发觉丞相与侍郎都在瞪我。妈的,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皇上,莫信妖人练方之说!”
  “自古延命炼丹皆被证明纯属无稽之谈!”
  别说,这个丞相大人他还挺唯物的,可是干吗一边说这些一边非得瞪我?朱棣添油加火,笑问:“那蓬莱仙山一说,想必也不是真的了?”
  这人从小只怕鬼不信神,现在说这个,纯属逗弄他这帮臣子。
  可惜丞相和侍郎的眼光已经化为冰箭,一边寒冷地看着我,一边冷冷言“或许有吧。但一国之君应把眼光放于国家民生……”诸如此类之谈。


  我同朱棣一并索然无味地听着,之后朱棣对我说这帮人不懂什么叫做玩笑,他们生怕我派你出海是为了寻找蓬莱仙山呢。
  我哼哼笑想,是呀,不敢骂皇上劳民伤财,就只能对听令行事的我施予寒冷光波了。不过算了,就好比在一个单位,只要我讨领导喜欢,谁管同事们看我是何种眼色。
  我说:“雪水烹茶之说古来自有,不如郑和再去扫它几坛,封层地下,开春拿来酿酒煮汤都不错。”
  朱棣笑了,顺口便说:“五弟一直都喜欢你做的那个冰镇桂花……”说着,陡然想起五皇子早就不在了……于是默然噤声,失去了笑容。
  我也不敢说笑,只能立在一旁。
  “朕身边的人……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啊。”朱棣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我一时不忍,多余说道:“郑和还在……”
  “啊、对。”朱棣恍惚转头,“郑和还在,景弘还在。”
  我柔和更正道:“是一直都在。”
  “……以后也在?”
  “也后也在。”
  朱棣穿着明黄色的衣袍,滚边处细细镶绣着腾龙的图案。因为瘦削而变得深陷的眼眶,看起来有几分憔悴。这是我朝九五之尊永乐大帝,但此刻风卷残梗只觉他寂寞不堪。
  我总是这样,轻易就忘记与人相处的分寸,轻易就忘记自己是谁。然后许下不能实现的诺言,给人不应给予的期待。
  “……奴才该告退了。”
  双袖互扫,行一个大礼,我容颜端肃,也希望他能收敛心神。
  调转过头,远望山林如墨。城池泛起淡淡青灰。宫人正坐小船拍木桨,将御花园湖内初冻的冰茬击碎。
  王祯问我为什么最近不常搭理梅先生。
  我淡淡看他,我说:“你义父近来很忙,无暇访客交友。”
  王祯瞪大纯洁的双眼说:“义父很忙,与你有何相干?”
  我气结:“那我是谁?”
  “你是三保啊。”他回答得大大方方。
  “来来来。”我一脸慈爱地向他招手。他全无防备地纯蠢走过,被我一把扭住耳朵,“平常没有调教好你的礼仪是我的错。”我瞪眼教训说,“再怎样我也是你的长辈。”
  王祯委屈,强辩道:“一直都是这么叫的。”
  “嗯。以前我年少无知,现在你年少无知。彼此年少无知时的事就不必提了。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满口三保三保地叫我。”
  王祯别扭,说:“义父也这么说,但我改不过口。”
  我假装听不见,心里却小有感动。原来景弘还是知道维护我的脸面的。
  “他说我和他叫得一样,无形中让他矮了一辈。所以让我管你叫郑和。”
  “……”收回前言!我转身疾走,王氏父子一般无肺无心,真真讨厌。
  王祯在后面追过来,“等一下啦,三保,三保!你要是不想理梅先生,就和我去玩吧。”
  “你当我和你一样是十六七岁青春年少啊。”我伸手捅捅他,“你家三保我是很忙的。”
  “你胡说。”王祯居然理直气壮,“近来你可清闲得很呢。高炽帮我查过了,在宫里也没人敢排你的轮班吧。根本就是闲来无事在宫里晃来晃去吧。”
  “你叫二皇子什么?”我奇怪道。
  王祯闪过一抹狼狈,扬嘴说:“是他让我这么叫的。”
  “祯儿。”我搂过他的肩膀,和他一路向前,“我知道你自幼都在郡主身边长大,和二皇子有如手足。不过你得明白,他们和咱们是不一样的人。你看你义父和我还有当今万岁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身份有别,许多事当时不变,后来也会变的。”
  “二皇子不是那种人。”他不以为然。
  我叹了口气,朱棣小时候也还青涩可爱呢。当了皇上,人总要变的。看了眼愣愣的王祯,我伸手揉揉他脑袋,说:“算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既然人早晚都被迫要明白,那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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