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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系列_全集-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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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黑曜石的甬道!你去试试打入钉子?”

  “九嶷之下是什么?黄泉!谁敢下去地裂处?”

  所有盗宝者绞尽脑汁,想不出方法可以越过那一道甬道,看到世子在出神地思考,便不敢打扰,悄悄退了下去。在莫离的安排下所有人坐在第一玄室内,拿出随身带着的干粮开始进食,培养体力以应付接下来的生死变故。

  昏暗的甬道尽端,是一扇紧闭的石门。

  没有钥匙,即使到了彼方,又能如何呢?

  看来,是当时的能工巧匠们将白薇皇后的灵柩送入最深处密室后,在撤回的路上沿路布置机关,一路倒退着将这条甬道寸寸震碎,以免让后来人通过。

  想到这里,音格尔脸色忽然一动,瞬间抬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不对……不对!白薇皇后比星尊帝早逝四十余年,这座王陵落成后,她的灵柩先运入墓室,多年后,地宫第二次开启,她的丈夫才来到这里与她相伴。所以这个地宫落成的时候,不可能不留下第二次运送的余地!

  从这边细细观测,彼方密室的门也是整块黑曜石做的,上面有一个锁孔——奇怪的是,那个锁孔远远看去,居然是莲花状的。

  音格尔看着身周无处不在的黑曜石,不出声地叹了口气:这种石头的坚硬程度在云荒首屈一指,用专门的工具努力一个时辰,才能极缓慢的凿出一个手指大的坑来——如果要硬碰硬地破门而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么……星尊帝驾崩后,又是如何二度开启地宫,将灵柩送进去的?

  必然有什么途径,可以不必触动机关而安全抵达最深处。

  那个瞬间,音格尔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身形陡然向后转,面向玄室内,低头凝视。

  所有正在咀嚼的盗宝者都被吓了一跳,连九叔都不明白世子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在想什么,只是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落到地面上那个描金的图案上。

  那是由石块接缝里的泥金线条随意组合成的图形,看似杂乱无章,但隐隐呈现弓形。

  “不对……不对。”音格尔喃喃自语,似乎是呕心沥血的思考着什么,手指在那些线条上细细磨娑,仿佛想破解出地面上的什么秘密,试图一把将那个图形抓到手里,“应该在这里,关键应该就在这里!需要一把弓……可是……怎么弄出来呢?”

  九叔隐约明白了世子的意思,却不知如何说起。

  “你想干什么?想把那把弓抓出来么?”闪闪却是看得莫名其妙,看他徒劳的在地面上摸索,不由好笑,“那又不是真的弓!画饼要能充饥,你就是神仙了。”

  九叔恼怒这个丫头打岔,瞪了她一眼,闪闪下意识地往莫离背后一缩。

  就在这个瞬间,音格尔狭长的眼睛里却闪过了雪亮的光,霍然抬头!

  “是了,是了!”他脱口低呼,一跃而起,“神仙!应该是这样的!”

  他向着闪闪直冲过来,吓得少女连忙躲开。音格尔却是冲着那个神龛而去的,一个箭步扑到神像前,用颤抖的双手合十向神致意,然后小心地握住基座,缓慢地扭动——“咔哒”一声,创造神被扭到了面向那条甬道的位置上。

  神像手中握着的莲花悄然下垂,末梢指着地面某一处地板。

  “这里!”九叔这回及时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过去,按住了神像所指向的那一块黑曜石地板。“咯”,轻轻一声响,玄室中心的地板果然打开了!

  那一瞬间,所有盗宝者都倒吸了一口气,吃惊地看着地底下露出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把足有一人多高的白玉长弓!

  玉弓平躺在地底石匣中,装饰着繁复美丽的花纹,发出千年古玉特有的温润光泽。

  可是,放一把弓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呢?闪闪想问,却看到音格尔俯下身,缓缓将那把弓极重的弓拿起,转向门外。

  “箭来。”少年凝视着黑暗的彼端,拿着那把比他还高出一些的弓,另一只手平平伸出,头也不回地对着身侧的九叔开口。

  什么箭?哪里……哪里有箭呢?

  旁边的盗宝者显然和闪闪一样的莫名其妙,只有老人明白了世子的想法,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从创造神的雕像上轻轻地拆下了那一朵莲花,倒转花茎递了过去——那朵莲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玉石雕刻的,精美绝伦,触手温润,莲房中粒粒莲子都绽放光华。

  “大家躲开一些。”音格尔根本没有欣赏那一件绝世珍品的兴趣,淡淡吩咐了一句,一手拿到了莲花,便反手搭到了弓上!

  箭头直指黑暗,对准了几十丈开外的莲花状锁孔。

  盗宝者里发出了恍然的低叹声,不知是震惊还是拜服。

  少年紧抿着嘴角,一寸寸地举起了那张巨大的白玉弓,弓上搭着一朵莲花,对准了长长甬道尽端那扇紧闭的大门的锁孔,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弓弦。

  拉开那样一张弓,是需要极大力气的;而在如此昏暗的情况下,瞄准六十丈外的锁孔,更是匪夷所思——这一行西荒人里,不乏射雕逐鹿的箭术高手,然而所有人里,自问谁也没有如此的把握能一箭中的。

  音格尔微微眯起了细长的眼睛,拉满了弓,霍然一箭射去!

  一朵莲花穿透了黑暗的甬道,准确无比地插入了六十丈外的锁孔,吻合得丝丝入扣——那一瞬间石门发出了咔哒的响声,轰然打开!

  打开的第二玄室内透出辉煌的光芒,刺得人眼晕。

  然而就在所有人视觉暂时空白的刹那,一道劲风猛然从中袭来,直射第一玄室。

  “躲开!”音格尔再度发出了断喝,自己也立刻侧头躲避——玄室发出了轰然巨响,整个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极大的力量打了过来。

  在短暂的失明后,大家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

  石门一开,立刻便有一条索道从第二玄室内激射而出,似被极强的机簧发射而来,末端装有尖锐的刺,飞过了六十丈甬道,直直钉入了神龛上方。

  ——黝黑不见底的地裂上方,陡然架起了一座畅通的索桥!

  想来七千年前星尊帝驾崩后,第二次开启地宫门的时候,空桑王室便是这样将帝王的灵柩送入墓室去和皇后合葬的吧?

  “原来是这样!”盗宝者们恍然大悟,忍不住激动地叫起来——不愧是盗宝者之王,真是绝了!天神定然将大漠里所有的智慧都给了世子!

  然而,脸色苍白的少年在这一瞬却仿佛力气用尽,一个踉跄往前跪倒,手中巨大的白玉弓砸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碎裂为数截。音格尔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下头去不住的喘息,抚摩着自己的胸口。

  “他……他怎么了?”闪闪看得心慌,连忙问旁边的莫离。

  莫离却只是摇了摇头,仿佛已经见怪不怪:“没事。世子自小身体就弱,九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后留下了后遗症,一旦用力过度就是这样。”

  闪闪扑闪了一下眼睛,眼里流出怜惜的光:“是么?……真可怜。”

  “嘘。”莫离却是连忙按住了她,摇头示意,“可别让世子听见!他要强的很,最恨别人说什么可怜之类的话。”

  侧眼看去,果真是如此:一众盗宝者看着少主,个个眼里都流露出关切焦急,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询问半句。任那个倔强的孩子独自挣扎喘息,自行恢复。

  虽然体力在一刹衰竭到了极点,音格尔的神智却是一直清醒的。他跪倒在地上,舍弃了玉弓,用手指急切地压着自己胸口的几处穴道,用力到肌肤发青指尖苍白,才平息了体内乱窜的气脉,止住了喘息。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视觉又开始模糊——

  不行,时间……快要不够了!得快一些去!

  他用手按着地面,想站起来,然而力量不够。手一软,整个人几乎向前跌倒。

  然而一只手拉住了他,让他免于在下属面前跌倒。

  “你……没事吧?”在他下意识恼怒地甩开时,那个人却蹲下来了,低眼看着他。他的视线是模糊的,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他知道那是执灯者的声音——眼前唯一能看到的,是那双眼睛:没有下属们对他的敬重和顾忌,只有纯粹的担忧和关怀,明亮地闪烁。

  那样的眼神……

  他忽然恍惚了一下,仿佛记起了极其遥远的某个瞬间。

  记忆里,只有在孩童时期,母亲才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吧?但是母亲的眼神没有这般明亮清澈,而始终带了一种神经质的疯狂。

  不知什么样的感受,让他不再抵触,顺从地握住了那个女孩伸过来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闪闪执灯,照着少年苍白的脸,眼里含着担忧的光。

  旁边的同伴这时才敢上前,递过了简易的食物和水:“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虽然心里焦急,迫不及待地想继续往地宫深处走去,但他也知道自己目下的体力已然是无法支撑下去,便不再逞强,点点头拿了东西,靠在第一玄室的一角开始进食。

  “喝水么?”在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带下来的食物时,闪闪在旁边递上了水壶。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终于缓解了一些,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但是他知道,毒素的扩散已经侵袭到了眼睛,很快,他就要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个身体,自从九岁时被胞兄下了剧毒后,就一直处于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宫里,他再一次因为疲倦和衰竭而精神恍惚。身侧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他,递过来清凉的水——依稀间,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眼睛。

  从小到大,用这样真挚的关切目光看着自己的,便只有母亲了吧……

  他是卡洛蒙家族第十一代族长阿拉塔·卡洛蒙的最后一个儿子。按照族里世代相传的规矩,幼子将继承一切——当时阿拉塔已经将近七十岁。当其余八个妻子预感再也无法怀上更幼小的孩子时,尚在襁褓里的他、便成了一切阴谋诡计的最终目标。

  他有过极其可怕的童年。

  母亲纱蜜尔本是个温谨的美丽女性,经历了几番明刀暗箭才顺利产下幼子,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却渐渐变得脆弱而神经质,疑神疑鬼,觉得身边所有人都想要置她们母子于死地。

  从音格尔诞生第一天起,她就摒退了所有侍女和保姆,坚持自己亲自来照顾幼子的一切饮食起居。父亲宠爱母亲和幼子,听从了她的请求,在帕孟高原最高处建起了一座铜筑的宫殿,作为卡洛蒙世家新的居所。

  那座铜筑的城堡位于乌兰沙海中心,高高地俯视着底下所有交通来往,不容任何人接近。城堡里,每处转角、走廊、甚至天花上都镶嵌着整片的铜镜,照着房间的各个死角;房内日夜点着巨大的牛油蜡烛,明晃晃眩人眼目,连一只苍蝇飞进来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那座铜筑的城堡,成为他整个童年时代的牢笼。

  他一岁开始认字,却直到五岁才开口说话。因为生下来就从未见过黑暗,所以他无法在光线阴暗的地方久留。房子里没有侍从,每次一走动,巨大的房间里照出无数个自己,而他就站在虚实连绵的影象中,怔怔看着每一个自己,发呆。

  他就是这样长大。

  那时候感觉不到什么,长大后回想、才觉得那样的环境是如此可怕,而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安静自闭地长大,没有崩溃也没有失常。

  他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一个同龄伙伴。小小的孩子一个人攀爬在巨大的书架之间,默不作声地翻看着各种古书;一个人装拆庞大的玑衡仪器,对着瀚海星空钻研星象;一个人苦苦研究各种古墓结构,和机关的破解方法。

  一直到八岁,他竟只认得四个人的脸:祖母,父亲,母亲。

  ——还有唯一的同胞哥哥,清格勒。

  清格勒比他大五岁,但沙漠里的孩子长得快、早已是一个驰马如风的健壮少年。哥哥和他完全不一样:剽悍,健康,爽朗,身上总是带着外面荒漠里太阳和沙尘的气息,是沙漠上矫健年轻的萨朗鹰。

  不象被藏在铜墙铁壁后的他,哥哥十岁开始就随着父亲出去办事,经历过很多风浪。到十三岁上、已然去过了一趟北方九嶷山——那所有盗宝者心中的圣地。

  每隔一个月,清格勒就会来城堡里看望这个被幽禁的弟弟,给他讲自己在外面的种种冒险:博古尔沙漠底下巨大如移动城堡的沙魔,西方空寂之山月夜来哭祭亡魂的鸟灵,东方慕士塔格上那些日出时膜拜太阳的僵尸。

  当然,还有北方尽头那座帝王之山上的诸多迷宫宝藏,惊心动魄的盗宝历险。

  只有在镜廊下听哥哥讲述这些时,他苍白静默的脸上才有表情变化。

  清格勒是他童年时最崇拜的人,那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变得和哥哥一样的强悍和自由,可以走出这座铜筑的城堡,驰骋在风沙漫天的大漠里,做一个真正盗宝者。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的依赖哥哥——以他的性格和境遇,如果没有清格勒,他或许会连话都不会说吧?对孤独到几乎自闭的少年来讲,清格勒不仅是他的哥哥,更是他的老师,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所憧憬和希望成为的一切。

  然而,童年时的快乐总是特别短暂——他不知道何时开始,清格勒看着他的眼里有嫉恨的光,不再同童年时一样关爱和亲密无猜。

  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天真的孩子渐渐明白权力和财富的意义,知道了这个弟弟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是怎么样的一种阻碍。

  在后天形成的欲望在心里悄悄抬头的时候,他的哥哥,清格勒,便已经死去了。

  母亲半生都在为他战战兢兢,提防着一切人,唯独、却没有提防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当他八岁的时候、在喝过一杯驼奶后中了毒。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个铜筑的堡垒里被人下毒——然而母亲及时叫来了巫师给他放血,挽回了他的生命。

  家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母亲终于连自己亲生儿子都防备起来,不允许清格勒再接触他。然而他剧烈的反对,甚至威胁说如果不让哥哥来陪他、他就要绝食。母亲只能让步,但反复叮嘱千万不要吃任何不是经由她手递上来的东西。

  他听从了,然而心里却是不相信的。

  然而终于有一日,半睡半醒的他、看到了哥哥偷偷往自己的水杯里投放毒药。

  那一刻,他没有坐起,没有喝破,甚至没有睁开半眯的眼睛。

  然而无法控制的泪水泄露了孩子的心情。清格勒在退出之前骤然看到弟弟眼角的泪水,大惊失色。生怕事情暴露、立刻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

  他抬起头,对着惊惶失措的哥哥微微一笑,顺手就把那杯水倒入了火炉的灰里,搅了搅,让罪证在瞬间消失。第二日,他照旧要清格勒来城堡里陪他,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没有考虑地,他宽恕了清格勒,因为他害怕再变成一个人。

  在孩子的心里,对孤独的恐惧、竟然远胜过背叛和死亡。

  然而自从那件事后,哥哥再也没有主动接近过他,连和他说话、都仿佛避嫌似地隔着三丈的距离。似乎是为了给弟弟排遣寂寞、清格勒开始鼓弄一些花草,镜廊下从此花木扶疏,鸟雀宛转。在那些花盛开的时候,哥哥会搬几盆给他赏玩。

  那一年,那颗藤萝开的红花真好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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