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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系列_全集-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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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鸢表情奇异地缓缓点了点头,仿佛明白她未曾说出口的责备之意,单膝下跪:“红鸢擅自离城,还请太子妃责罚!”

  白璎连忙伸手扶住,却看到她面上尤有泪痕,不禁惊诧:“怎么回事?”

  “不敢隐瞒太子妃,”红鸢低下了头,轻声,“我去复国军大营见治修。”

  “治修?”白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依稀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在空桑贵族里一度私下流传热议,极力回忆,忽地抬起了头,脱口,“你说的难道是那个人?!”

  “是,”红鸢低着头,声音微微颤抖,“他又回来了。”

  白璎的手停在她的肩上,一瞬间忍不住颤了一下——

  一百年前,她也曾听过关于赤王的种种传言。听说这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赤之一族公主爱上了一个鲛人,大胆妄为到几度拒绝承光帝的赐婚,从而引起了整个空桑贵族阶层的议论。她的父王母后、包括她的诸多兄长都一起逼迫她,用尽了各种手段——有一度,甚至传出过她自杀的消息。

  因为继承人的任性,赤之一族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老一代的赤王急怒交加,突然病逝。女王储临终跪在母亲面前痛哭失声,终究在民众的呼喊声里接过了冠冕,登上了王位,成为新一任赤王——不到一年,为了巩固新生的王权,她听从帝都安排,与蓝之一族的贵族结亲,举行了盛大的婚典。

  在婚典当日,新娘身侧不见那个鲛人的影子——而从此后,再也不见。

  赤王出嫁后仿佛换了一个人,少女时代种种叛逆全都不见了,处事干练,态度沉稳,内外都井井有条,第三年上生下了一个王子,让赤之一族的王位也有了继承人——在之后的十年里,她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王,外面的流言终于渐渐平息,仿佛一切都被人遗忘。




二、重逢(6)




  再后来,便是战乱,便是倾国……冰族在智者带领下从西海归来,登上狷之原侵入云荒时,首先遭到了管理赤水流域的赤之一族的抗击。刚生产完不久的赤王带着族人奋起反击,一边向帝都紧急示警求援。然而,外敌之强大远远出于想象,而帝都政局腐败不堪,久久不见援兵到达,苦苦支撑数月后,赤水流域全部沦陷。

  她的丈夫死于那一场战争,至死手里还握着长刀。平素冷漠的赤王扑倒在丈夫尸体上,痛哭至眼中流血。但擦干泪水站起后,却继续面对步步逼近的冰族入侵者,眼里有一个母亲维护自己孩子时的疯狂无畏。她不顾一切地在领地上和冰族展开了惨烈的搏杀,亲自上马冲杀在最前方,保护自己的族人和领地。

  三个月后,赤王带领残余的精锐部队撤离,背后是熊熊燃烧的王宫和家园。

  一年后,叶城沦陷,赤王随着诸王撤回帝都伽蓝。

  十年后,帝都伽蓝孤城告破,她随着其余六王杀出重围来到九嶷山下,在传国宝鼎之前横刀自刎,决然割下了自己的头颅。无色城打开了——帝都的所有空桑人,包括她年少的儿子,都在那一瞬一起化为冥灵进入异世界,开始了长达百年的安眠。

  一转眼,已经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她的人生以另一种方式在继续,却早已和那个鲛人无关。然而人生的际遇却是如此不可琢磨,到了今天,已经生死相隔之后,竟让他们又重新聚首了。

  白璎握着赤王的手,俯下身看着这个红衣的女王,眼神复杂的变化——作为空桑王族里地位最高的两位女性,她们某种程度上具有相似的命运。

  “真好啊,”空桑的皇太子妃微笑起来,低语,“祝你幸福。”

  战乱中的叶城,到处都是血和尸体。

  叶赛尔在街上狂奔,背后有急促的马蹄声逼近。从巫罗的房间里被救出后,她夺路狂奔,跑得不知方向,意识一片空白——狂奔中,一只手下意识地掩着胸前碎裂成一片片的衣襟,耻辱和羞愤的红晕依旧在脸上未曾褪尽。

  在狂奔了一个时辰之后,她的体能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支撑。不得不在一条巷子中停下来,用手撑着墙壁剧烈喘息,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神,不要管我了……”她用力甩着手,试图将那只一路紧紧握着她手腕的断手放开,“我不行了……那些、那些追兵就要来了……您快跑吧!如果被那些人抓住的话……如果您被那些人抓住的话……”

  叶赛尔背身抵上门,对紧紧握着她手腕的断手恭谨说话——正是这个从石匣里出来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巫罗府邸,拔出挂在床头金钩上的弯刀对着将那个压在她身上的猪猡刺了下去,然后带着她一路逃到了这里。

  “不,叶赛尔!你听我说!”而那只断手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镇定而不容置疑:“等下他们一走,你就去西市附近的尚书坊——有座门上贴着一对送财童子的院子。”那只手一边警惕着外面,一边迅速地说着:“你去那里和那笙他们汇合。”

  那种语气不容决断,叶赛尔看着这只会说话的手,敬畏地点头。

  “快躲好,”听得外面的马靴声已经近在咫尺,那只手比了一个手势,“我去引开他们,他们一走,你就逃!”

  还不等叶赛尔明白过来,只看那只手在地上迅速地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符咒,然后低低喝了一声,放平手掌按在了正中——只是一道光起,凭空便出现了一袭红衣!

  “啊?”叶赛尔再也忍不住脱口惊呼。眼前已经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真岚变身为女子,拉开了门往外就走,低喝:“快走!”

  红衣一闪,投入了门外寒冷的空气里,一路狂奔而去。追兵们立刻发现了这个目标,发出了一阵喧哗,脚步声纷纷随之远去。

  叶赛尔咬了咬牙,再不迟疑,从后门悄然离开。

  在进入瓮城后,眼看就要追上那个女子了,然而道路一弯,转过去却立刻失去了目标。追兵们大惑不解:瓮城和外城部署着众多军队,这条路又没有其他分支,两侧壁立,那个红衣女子穿着如此显眼,怎么可能凭空忽然消失?




二、重逢(7)




  瓮城里一片血污狼藉,日前的攻城战留下的尸体尚未清理干净,断手残肢横陈满地。冰族军队向来律令森严做事严谨,不惜搬开了整座尸山,冒着血腥味一个个的翻过来查看,却始终没发现要寻找的人。

  “难不成真的会飞?”队长喃喃,诧异地翻检着死尸。

  ——不信神鬼的冰族人、在此刻最大的想象力也只是如鸟类那样飞走,却始终没有想到这个人正好好的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该死的臭娘们!”翻遍了一条街,染了满手血腥还是一无所获,冰族战士心里的愤懑到达了极点,用刀枪在尸堆里乱戳一气,“回去把她的同党一个个都吊死在城头上!”

  在那一队人马一无所获地离开后,尸体堆里一只手悄悄伸了出来。

  扒拉开了那些压在上面的沉重尸首,以指代步、一溜烟地沿着墙根哒哒跑远。

  等混迹在沿路的尸首堆里、回到杨公泉那个小院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是下午。

  叶赛尔和那笙已经汇合了,都急不可待的等在了那里,看到地窖门开一线,立刻就跳了起来。断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几个人平静:“好了,现在暂时安全了——大家在这里等到天黑,空桑那边会来救我们出去。”

  “哦,太子妃姐姐会来么?”那笙欢喜,“那就太好了!”

  叶赛尔休息了一段时间,体力渐渐恢复,神智也冷静下来。然而她却坐立不安:“不行,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要出去。”

  “什么?外面很危险,你出去就是送死,绝不可以!”那笙吃了一惊,连忙阻拦。

  “是的,现在请你暂时忍耐。”炎汐也抬起了手臂,拦住了红衣女子。

  “忍耐?我弟弟,我的族人都还在巫罗那里!我怎么能扔下他们不管?明天他们就要被杀了!”叶赛尔霍然站起,激愤,“我是他们的族长,一定要回去救他们的!”

  她回头看着盘在一旁不说话的断手,恭谨地单膝下跪:“我一直相信天神的预言,无论怎样颠沛流离也保存着这个神圣的封印。我们相信,当把它交给这位佩戴皇天的少女时,宿命便将改变……可是——”

  她抬起了头,眼神决然:“可是,我们信奉神的旨意,却更无法舍弃自己的族人,”

  在她站起来的时候,那只一直沉默的手忽地动了。只是指尖一动,便将红衣女子定在了当地,叶赛尔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动弹半分。

  “我不能让你去,”真岚的声音不容反驳,“去了就是死。”

  “神,可是您为什么要管我死活?!”叶赛尔不甘而愤怒,眼里含着泪水,言语之间渐渐失去了冷静,“在我愿意选择和族人同死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阻拦我呢?霍图部的英雄儿女,没有一个会苟且偷生的活下去!”

  “是的,我知道,”真岚却是毫不动容,“因为我也算是半个霍图人啊。”

  半个霍图人?!叶赛尔一惊,却听到那只手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沉郁而坚定:“百年前,我曾眼睁睁看着许多霍图部的人死在我的面前,包括我至亲至爱的人——所以百年后,我不希望这一幕会在我眼前再度重演!”

  那笙愕然地看着那只断手,那一刻,这个向来洒脱开朗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沉重的东西,令她听了感到心下难过。

  “所以,叶赛尔,我不希望你再去送死,”断手发出了一声叹息,“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绝不会扔下你的族人不管——今夜走之前,我会把他们都一并救走。”

  断手重新向着地窖门口走去:“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巫罗府邸打听消息。”

  黑暗的室内,湘方叙述的声音低哑而缓慢,沧桑如砂风呼啸。

  她诉说的一切在飞廉脑海里回荡,令他微微的感到恍惚,忽然间觉得眼前叶城动乱的一切都仿非真实——原来这一切,其实不过是荒漠里那一场死亡引起的后果……正是从那座古墓开始,那个人被一步一步的逼上了今日的绝路!




二、重逢(8)




  但,为何和破军共事多年,却不曾听他提及过“那个人”?

  然而对话进行到一半,飞廉却被外面的惊呼声从侧厢里引出来。

  “少将,不好了!那个贼女人、那个贼女人……”巫罗府邸里的总管从内院跑出,脸色惊得煞白,“那个贼女人伤了巫罗大人,跑掉了!”

  “什么?”飞廉看到满院子是侍卫,吃了一惊,“怎么会让锁着犯人跑了?”

  “这个……这个……”总管不知如何回答,霎时有些为难,半晌嘴角浮起一个暧昧的笑,低下了声附耳,“少将,巫罗大人他拷问漂亮女犯人一贯都是在床上……”

  “住嘴!”蓦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飞廉只觉的无穷无尽的恶心。

  “是,是。”总管连忙噤声。

  飞廉转身往后走去:“快带我去看看巫罗大人!”——不管对这个元老的观感如何,但在这个当儿上巫罗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将会是整个叶城的麻烦。

  “是。”总管忙不迭的往后带路,抹了一把汗,“已经传医生进去了,少将放心。”

  两人往后走去,刚进了后院就听到里头发出一声断喝,一盏药碗被从里面扔了出来,在院子里摔得粉碎。巫罗的声音直传出来,颤巍巍的衰弱异常,却带了暴怒的杀气:“饭桶……一群饭桶!给我……都给我拉出去杀了!”

  “是!”里头有侍卫拉了人便从偏门往外走,留下一路呼号。

  “怎么?”飞廉看到那个人是太医服色,不由吃惊。

  总管也是吃了一惊,连忙跑到一边向侍从问了一遍,脸色也渐渐变得不好起来,一阵红一阵白,尚未想好要怎么和飞廉交代,却见对方已经推开了门准备进去。

  “巫罗大人,晚辈来探望您了。”飞廉在门外说了一句。

  “出去!出去!”然而里面的人却是出乎意料的暴躁,完全没了平日刻意保持的长者风范,嘶声,“滚出去……不许进来!谁都不许进来!”

  飞廉一怔,顿住了脚步:“我是飞廉,巫罗大人。”

  “也一样!谁都不许进来!”巫罗的声音在重重帷幕后传来,微弱而暴虐,仿佛又转头问下一个医生,“你说,能不能治?快说!”

  “这……这……”另一个太医伏在榻前,颤得帷幕不断抖动,“刺客这一刀太深,已然伤及要害。若巫咸大人尚在,以‘生肌还阳’之丹入药,或许尚有……”

  “闭嘴!”巫罗的声音更加暴躁,“巫咸他妈的早死了!现在来说这个干吗?你给我老实说……还能不能治?”

  “……”那个太医跪在帷幕里拼命磕头,不敢再答,抖得如同糠筛一般。

  “饭桶!”巫罗的声音重新嘶哑响起,阴枭暴怒,“拉出去,统统的斩了!”

  飞廉站在门口,看到那个医生被侍从从帷幕里拉出——前头的侍从已经回来禀告,金盘上托着刚刚被斩下来的人头。他不由再也忍不住,一抬手便想要阻拦。

  “别,别!”总管眼见不对,连忙低声劝阻,“使不得……大人正在气头上呢。”

  飞廉不悦:“就算医术不精,也罪不至死——如此杀人,实在也太过了。”

  “唉……”总管跺了跺脚,把他拉到一边,低声,“少将有所不知,今天早上那个沙蛮女贼,逃时候的那一刀可真要命……”

  飞廉愕然:“伤在哪里了?”

  总管侧过头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飞廉脸色骤然一变,露出某种啼笑皆非的表情来,却一闪即收,讷讷:“哦,原来如此……实在、实在是……”

  总管作揖:“大人此刻有雷霆之怒,少将此刻还是稍做退让的好。”

  “明白了。”飞廉忍着嘴角一丝笑,转过头去,有些无可奈何地低叹,“那请你转告巫罗大人好生修养身体——目下叶城危如累卵,还请他早日康复,共同对敌。”

  “是是。”总管巴不得送走这位爷,连忙点头。

  飞廉正准备离开,忽地看到第二个太医的头颅又被端了进来,眼角一跳,有怒意难以控制的凝聚。忽地转身,拉住了总管:“飞廉还有一事相求。”




二、重逢(9)




  总管刚舒了一口气,立刻又绷紧了:“请少将吩咐。”

  飞廉指了指门内,低声:“如果巫罗大人再要滥杀无辜,请你想个方法遮掩。”

  “这、这……小的可不敢抗命啊。”总管白了连,连忙擦汗,“巫罗大人的脾气少将也知道,敢说一个不字,小的脑袋就落地了!”

  飞廉叹了口气,指指外面:“总管不必为难,大人的命令可照办不误——只需从前方取几个死尸首级回来,面上抹了血送去给大人消气便是。”

  “哦!”总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少将说的是。”

  “那拜托了。”飞廉转身告退,匆匆而去。

  然而一出去,就看到庭中赶来的狼朗。那个有着棕褐色肌肤的军人大步而来,沉声:“少将,里头怎么了?那么喧闹,是有奸细么?”

  “不是,”飞廉摇了摇头,叹息,“巫罗大人想要非礼抓来的一个沙蛮女子,结果被伤了要害,正在里头大发雷霆呢。”

  “要害?”狼朗同样不解。

  “也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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