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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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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问他是谁,他怎么也不肯说,直到我推开辛镇家中的大门,看到一个人跪在我面前。她没什么变,宫装变成了粗布麻衣,鬓角也多了几根白发。她望着我,眼中盈满泪水,嘴巴开合了几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悠说,“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吊在一棵柏树上。若迟些,也就救不回来了。”     
  我捂嘴,“安姑姑,你为什么这么傻……”     
  茹安没说话,倒是小陆子跪了下来,“公主,求您别怪安姑姑。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命都不由自己。更何况安姑姑一家的性命,都攥在霍勇的手里。若是只有她一人,定然不会做一丁点对不起皇后和公主的事情,请公主明察!”小陆子给我磕头,安姑姑也给我磕头,我把他们俩都扶了起来。     
  “也好。”我握着茹安的手,“母后不在了,我还有你。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吧。”     
  “公主!”茹安伸手抱住我,我们相拥而泣。我想,冥冥之中,也许是母后在天之灵护佑我们重聚。若她还在世,也不会怪茹安的。     
  “公主别哭,有了身子,哭对孩子不好。”她温柔地给我擦眼泪,手心有母亲般的温暖。     
  李悠忽然对茹安说,“你腰上的香囊?”     
  “哦,王爷是说这个?”茹安把香囊取下来,“年轻时候做的,也懒得换新的。这是蜡染,金陵一带的手艺。王爷可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李悠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比照看了看,顿时笑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道这个时候用是不是刚好?”     
  我仔细想了想,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我们此行,收获颇丰。     
  离开辛镇的时候,辛家和老马都来送我们。小齐因为李悠的安排,暂时得留在这里。李悠向众人告别,辛向晚拉着我到一边,扭捏着把一个香囊递给我,上面是一个抱着鲤鱼的福娃。     
  “我姑姑说,你对我们家有大恩。虽然我对你不服气,但是,”她羞答答地看了李悠一眼,“我能看出来,他只对你好。”     
  我笑道,“向晚,每个女孩都有自己的良人。你还小,但迟早会遇见。这个香囊我收下,谢谢你。”     
  她捂着脸,跑回了辛老爹的身边。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青瓦白墙旁的一干人,问身边的李悠,“小齐一个人留下来,不要紧吗?”     
  “阿勒泰忙着打战,暂时教不了他。趁着这段时间,让他有机会多接触江南的生意,以后我也好转手给他。”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小齐?珍宝房里有那么多的能人,他的天资并不出众,何况还有李丁这么好的人才。”     
  “李丁,他日要有大用。至于小齐,这个孩子能力并不出众,但好学肯吃苦,踏实厚道,最重要的是,”他停了一下,深深地望着我,“他重情重义。在你被抓去赤京的那段时间,他和明之,小陆子曾准备偷偷去救你,被外公发现,狠狠骂了他们一顿。而后他们每日都礼佛三个时辰,祈祷你安康。暖暖,父皇曾说仁者无敌。我相信你选的人,也决不亏待真心待你的人。”     
  我抱着他,心中暖暖的,除了“谢谢”,再也想不到别的语言。     
  小陆子和小齐在炎凉的时候,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两个人说了很久的悄悄话,他才同安姑姑一起上马车来。     
  我们顺利地离开了辛镇,一路上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有说有笑。我想也许我的人生就会定格在这样的美满上,有几个儿女,有一个能携手一生的爱人,还有许许多多我爱和爱我的人。     
  然而时光的车轮飞速地运转起来,人生永远有许多想不到的意外。          
旧患   
    自新皇登基开始,霍勇的官位便被一再拔升,最后到了安国公这样的尊位,再无可提升之地。同时,众多官吏仰仗着霍勇的裙带关系,在地方横行,民生更加凋敝。不少反对霍党专政的清流被肃清或下狱,一时谈及霍家,忠良恨,百姓怨。   
    大兴三年,突厥可汗和龟兹王大战于突厥的安拉城,突厥可汗和龟兹王双双负伤,双方各自退兵十里。这场战争,终于以两败俱伤的结局告终。战事结束之际,霍勇招刘浣返京,刘浣不从。霍勇又以指挥不力之罪问责王盈和李悠,王盈隐而不发,李悠没有正面回应。霍勇怒,但暂无暇顾及西北。   
    大兴四年末,皇帝推行了一年的新政,以失败告终。霍党趁机再次铲除异己,一大批官员被革职。谢太傅的权利,几乎被架空,被气得卧床不起。   
    大兴五年的开春,突厥可汗终因伤重不治而逝世,突厥的诺力王子继位为可汗,边境的局势非但没有缓和,而变得更加紧张。   
    而我和李悠的第三个孩子在此时降临人间。生产中,我遭遇险情,险些没了小命。外公抢救了一天一夜,虽然保全了性命,但他也惋惜地表示,以后再度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经此一劫,李悠吓得魂飞魄散,把从来不离手的两个儿子交给小陆子和安姑姑,每天守着我喝药吃饭。头一个月,我基本上睁不开眼睛,连女儿的满月宴都没有出席。等我稍稍好转,已经是五月的开头。   
    这天,安姑姑来看我。闲谈起了李旦之事。   
    原来李旦本名卫星海,金陵人氏。这个人,我幼年时曾久仰大名。他少时落魄,青年时代参与科举,一举夺得功名,后晋为青州刺史。我父皇曾御批他为天下第一清流。然而在一次贪污案中,因为耿直得罪了霍党,被下属出卖,锒铛入狱。此后,谢太傅虽设法营救,但以失败告终。卫星海被流放于西北。   
    “他总是忘记不了以前的同僚,这次霍党肃清的名单里面,有他当年同科的旧友。”   
    我靠在软枕上点了点头,“赤京的形式,我们远在西北并不明了。李旦干着急也没有用,不如稍安勿躁。王爷的意思是?”   
    “王爷和公主一样的意思。我见他老睡不好,才来找公主叨念。还请公主恕罪。”   
    “我知道安姑姑你带锐儿也很辛苦。如今国家动荡,男人们志在四方,我们这些做女人的,也只能多担待些了。”   
    安姑姑眼睛一眯,“说起大公子,真是连我家老爷都没办法治住。皮得很。”   
    “他连我都不怕,只怕他爹一个。”我话音刚落,就听得洪亮的一声“娘!”循声看过去,一个小脑袋在床沿上露出来,深棕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大喜,“锐儿!”他一股脑儿地爬了上来,坐在我身边,“娘,锐儿来给您请安。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笑着把他抱进怀里。这是我和李悠的长子,李锐,他英俊的轮廓酷似他爹。名字是外公起的,他说取锐有勇往直前之意。   
    锐儿看向安姑姑,“阿姆,我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完了。一会儿爹爹问起来,你可要替我说好话。”锐儿很聪明,更是早熟。不过三岁多而已,讲话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安姑姑捂嘴笑起来,“小祖宗,我哪回不是说你好话?王爷那么疼你,也舍不得打的。”   
    “才不。爹爹偏心,他疼李想那个胆小鬼。对我可严厉着呢。”   
    “咳咳咳。”几声沉闷的咳嗽从门口传来,锐儿眼睛一亮,马上从我怀里挣出来,飞奔向他爹。   
    “爹爹!”他亲昵地喊,伸出手去。李悠俯身把他抱起来,故意板着脸说,“儿子,你跟你娘说什么了?”   
    “我说我最爱爹爹!”   
    李悠满意地点点头。跟在李悠身后的想想仰头看了哥哥一眼,嫣红的小嘴唇抿着,蹒跚地向我走过来。他的眼珠是正常人的颜色,但他的肤色像李悠一样莹白,他们都说,他长得更像我,“娘亲,今天好些了吗?”他说话总是慢吞吞的,也很小声,长得就像一个小饭团。我忍不住低头逗弄他,“好多了。想娘了吗?”   
    “想!所以送花花。”他把一束鲜花举到我面前,我低头闻了一下,开心到,“想想乖,很香。”   
    他吮了吮手指,回头看安姑姑,“阿姆好。”   
    “二公子,让阿姆抱抱你。瞧瞧这可怜见的模样!”安姑姑把李想抱起来,低头就猛亲了一大口。李想笑着躲开,“阿姆每次亲我,都把口水弄得一脸。脏脏。”   
    “那是因为阿姆喜欢二公子呀。”   
    “我也喜欢阿姆。”   
    那边,李悠把锐儿抱过来,顺势坐在床边,俯身亲了我一下,“暖暖,今天气色很好。”   
    我嗔他,两个小家伙都很自觉地用手捂着眼睛。李锐很乖地跑到安姑姑的身边去,把床榻让给我和他爹。   
    “姝儿呢?我好几天没见她了。”我问李悠。   
    锐儿插/话道,“娘,妹妹喜欢我,总对我笑。他不喜欢想想这个胆小鬼。”   
    “我才不是胆小鬼!”想想依然慢吞吞地说,“阿姆说,这叫温文尔雅。这样才像爹!”   
    我捂着嘴笑,某人无奈地摇头。   
    “喂,胆小鬼,你要跟我打一架吗?”锐儿开始亮出拳头,想想连忙躲到安姑姑的身后。李悠拉住锐儿,“儿子,别把你娘的霸道给学了。男子汉要懂得谦让。”   
    “喂!”我拍李悠的胸口,“什么叫我的霸道,我很霸道吗?尽在儿子面前拆我的台。”   
    李锐嘻嘻地笑起来,李想抿着嘴轻轻笑。   
    小陆子轻声进来,和安姑姑低语了一句,便招呼两个小家伙出去玩骑马。两个小人很恭敬地给我和李悠行礼,虽然动作有些怪模怪样的,但态度还是极认真的。然后安姑姑和小陆子一人牵着一个,出去了。   
    屋子终于安静下来。我把想想送的花放在床边,李悠和衣躺下来,伸手就把我抱进怀里。“还好。”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发顶。   
    “什么还好?”我把他的衣领捋好,不解地看着他。   
    “还好你不用再生孩子了,还好你平安。生孩子这件事太痛苦了。”   
    “你现在知道痛苦了?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没好气地说。   
    “想了,但就是控制不住。”他笑,调皮地说,“谁叫你比想想还可口。”   
    “都是做爹的人了,还这么没正经!算了,反正以后我也生不出来了。”我叹了口气。   
    “没关系,暖暖。有了小小葡萄,我的人生就彻底圆满了。你也看见了,她长得有多像我。”   
    我用手按着他的鼻子,“恩,像你像你。还好最后一个是女儿,你家的那两个小子真让我头疼。”   
    “谁说的?锐儿和想想都很乖。”他把我的手指放到嘴边,亲吻着,   
    “我身体不好……姝儿都是小浣照顾的吗?”   
    “恩。”   
    我想了想说,“小东去突厥这么久了,诺力还是没松口?我猜他肯定归心似箭,要不你把他招回来吧。都是做爹的,不要这么心狠。”   
    他不说话。风把窗户吹得“砰砰”响,他微微撑起些身子,把窗户一下子推开。桃花的香气一下子就盈满了屋室,夹杂着我来不及欣赏的春天最后几抹清新雅致。   
    “喂!”我攀着他的肩,仰头看他,“你若是不想让云儿嫁给巴里坤,亲自去突厥不就好了吗?小东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诺力一直都不喜欢蒙塔。他打定主意要让那云嫁给巴里坤,我也没办法。”   
    我盯着他,起先他有些出神,后来大概察觉到我的视线,变得有些局促,“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不老实。”   
    他坐起来,拿背影对着我。脊梁是一道轻巧的弧线。   
    我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到他身前,“蒙塔要想做王,必须得娶那云。而边境真要平息下来,那云必须与蒙塔联姻。这是两国和解的唯一途径。但是你又怕他们一旦和解,霍勇就不会再给我们安宁的日子了,对不对?”   
    他双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沉吟了半响才说,“暖暖,你可知……”   
    “我知我知。”我枕着他的腿,伸手细细描摹着他英俊的轮廓,“兼爱,非攻。这几年,西北的百姓已经够苦了。可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战争也是洪水,荡涤人心,洪水过后,才能万象更新。现在,我们的国家,不正是需要洪水的时候吗?我哥哥,太过于儒弱,要想救万民于水火,靠他不行。”   
    他的笑容舒展开,一把擒住我的手,“暖暖,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劝我。”   
    鸽血红在我的手指上,璀璨光芒一如往昔。   
    “我就算不相信父皇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我可从来不后悔。”我仰起头,热切地吻住了他。          
波澜    
    等我身体大好的时候,李悠召回了小东,准备亲自去一趟突厥的王庭。   
    自我认识那云,至今五年了。她和蒙塔一直是我心中未能完满的心愿。从突厥和龟兹开始打战,到最终在安拉城决战的三年里。他们隔着国仇家恨,隔着烽火硝烟,情比金坚。   
    “公主?”小陆子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见刘浣把姝儿抱来了。   
    小宝贝正在熟睡。粉嫩的拳头抵在嘴边,嘴角还有一道水渍。她的嘴巴抿了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自然的阴影。美好得像是我的一个幻觉。   
    我轻声对刘浣说,“辛苦你了。”   
    女子的身体因为正在哺乳的缘故,有比往日更加丰满的曲线。她摇了摇头,把姝儿额上的头发掠好,对我笑道,“很可爱的小公主。”   
    我轻轻摇着姝儿,“小东这两天就会到炎凉了。近两年他事务缠身,你们夫妻聚少离多,委屈你了。”   
    “男儿志在四方,算不得什么委屈。”刘浣不在乎地说,“那个闷葫芦,就算在我身边,也跟不在时一样,好没趣。”   
    她这话,三分嗔怪,两分娇态,听得我和小陆子相视而笑。小陆子说,“东大人心里疼夫人和小姐,嘴上却说不出来。我们这些下人啊,都看在眼里。夫人生小姐那会儿,东大人特意从突厥赶回来,在产房外直打转。不过,要不是夫人这样的巾帼英雄,奴才还真不知道东大人的一颗心要飘到哪家去。”   
    突厥和龟兹之战的三年里,刘浣和小东并肩作战,患难与共。说他们是恋人,倒不如说是战友。战争刚结束的时候,小东喊刘浣都是“刘督军”。而刘浣则喊小东,“东大人”。这对夫妻别别扭扭的,时常被我们取笑。   
    时光真快啊,一晃眼,他们的女儿比我的姝儿都大了。   
    李悠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只静静地看着我们。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站多久了。刘浣和小陆子忙向他行礼。他对刘浣有不同于别人的亲切,大概还是记得五年前的照拂之恩,“小东快到了,李旦他们都在门口等他,你不去?”   
    “啊!”刘浣轻叫了一声,也顾不得行礼,迅速跑了出去。   
    小陆子见状,也躬身退了下去。   
    李悠走到我身边,用手背摸了摸女儿的脸,轻声道,“小宝贝睡得可真香。来,给爹抱抱。”   
    我把云姝放进他怀里。他一个大男人,抱孩子却有模有样的。不过,锐儿和想想也都是他手把手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女的感应,姝儿一到李悠的怀里,就睁开了大眼睛,兴奋地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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