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五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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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山峰林间，漫山遍野的黄腊梅，映雪盛开，花香味连在半山谷中的黄角垭镇都沉醉在这种淡淡的花香中。
　　　　“好香的腊梅花儿！”周家欣抽着鼻子不禁赞道。
　　　　“家欣哥，街上就有附近山民剪来卖的黄腊梅，去买几枝啥！”兰兰对第一次跑到黄角垭广益教会中学来看她的周家欣。
　　　　“过两天考完试，我们还可以去南山自己折啥！”旁边的十几个陈兰的男女同学叽叽喳喳，热闹不已。
　　　　“想不想跟家欣哥寒假找个大红包，好过春节？”自从上次跟着陈兰的表哥去罗汉寺游行得了一笔横财以后，同学们对这个跟他们年纪差不多，英俊潇洒聪明的家欣哥（这屁孩也只能在这年龄段混了）是佩服的很，像滔滔的江水绵绵不绝，又像－－－－－－
　　　　于是36年的冬天的山城发生了一件令所有重庆人目瞪口呆，啼笑皆非的事情：蜚声市内外的黄角垭广益教会中学的数百名放了寒假的男女学生，接连数日，人人手拿剪刀，背个大背兜。在南山等山林中的黄腊梅丛里，穿花剪枝。然后一背兜一背篼沿着穿越山间的黄角古道下到山脚下的上新街前驱路上的一个热闹非常的地方，交上剪下的腊梅花枝。数着手上的钞票，脸上洋溢着与冬天严寒极不协调的春天般的笑容。又纷纷爬山登坎，继续去当“采花大盗”！
　　　　而一盒尺半左右包装精美的长条礼品纸盒，每一百盒一箱的装上大木箱，坐上民生轮船的火轮顺江而下日夜不停直到上海－－这个当时东亚最大，经济最发达，号称东方明珠的城市。
　　　　看着这精美礼盒中的形态各异的黄腊梅，嗅着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嘴里念着我们周大少抄的毛大爷的“咏梅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峭岩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阿拉上海人陶醉了。
　　　　轰动，那不是一般地轰动！那一年的江浙一带的元旦春节花季，重庆南山黄腊梅独占鳌头。甚至有几枝带着醉人花香的黄腊梅摆在了最高领袖的书房中。“娘希匹，这个黄腊梅还真是香清淡雅，据是一个叫周晓舟的重庆少年商人打整的？”当然随后我们日理万机的领袖也就忘记了这个事情，但那淡淡的腊梅花香却牢记脑海中。直到39年西迁重庆，一听把自己的别墅是修在别处还是盛开腊梅花的南山时，最高领袖大笔一挥：“南山腊梅，君子之选！”
　　　　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东西却成为最空前的轰动。林汤圆简直对周家欣这个朋友都有点崇拜了。
　　　　“晓舟，看！这黄腊梅的成本简直不及一提：每枝腊梅花收成5分，（广益教会中学的少男少女的36年春节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好记忆的一年，很多人许多年以后都不能忘记）盒子一毛钱，包装印刷5分，运输每枝6分5。批给人家上海花商的底价是5元钱，最高的最后甚至卖到十元钱！这半个多月的花季，共出了十五万枝左右，扣除成本，赚了近七十万元。按的安排，我已派专人在上海找德国德昌洋行交涉，现已顺利购入一批成套医疗器械和一些要的走私军火。大概在三月初就会陆续到达山城”
　　　　林汤圆又叹道：“这也许是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重庆人最司空见惯的黄腊梅，不值一钱。竟被搞成了最成功的一件商品，大卖，热卖！这以后，淞沪一带元旦春节花季的重庆黄腊梅这一单是龙头大哥了。现在重庆周腊梅（幸好不是做腊肠）的名号响得很哪！”
　　　　当我们周大少的欢喜冤家林雪儿二月底在成都（过完春节上去的）知道了这事的跌宕起伏，并收到了一盒花香四溢的礼品黄腊梅时，惊得把樱桃嘴张成了“0”型。这毛孩，有大思想！平凡之中觅商机，于无声处响惊雷。（谁叫是雷劈回来的呢）自己是输得口服心服！
第十三章　人才是必须亲自去请的
　　　　 　　　　林雪儿是打定决心回重庆周林中西医结合医院了。不仅仅是她输了，而且是这个清纯少女的心也被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牵挂住，向着那个并不遥远的山水城市去了。只是自己不愿相信或者不敢相信，毕竟那个“坏人”还不到十七岁，自己大了六岁，这看上去在这个年代是一件多么疯狂的，不可思议令人惊愕的事。
　　　　“这个鬼灵精，还写诗暗讽我呢。”林雪儿看着随礼品黄腊梅而来的已打开的曾折成千纸鹤的信纸。
　　　　纸面上“潇洒”地（实话像狗爬）用毛笔写着：“空谷幽兰自芬芳，素颜何须巧梳妆，梅稍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个死崽儿，他是我林雪儿不如他周腊梅个嘛！”林雪儿气得都有点想哭，有一种被挚爱的人误解后的感觉：不就是吃了一顿海棠泉水鸡而没答应去周林医院吗？还写诗讽刺我。林雪儿抓起信纸刚想一把撕掉，又有点舍不得，想了半天还是折成千纸鹤的样子轻轻地夹到自己的笔记本书页中。
　　　　林雪儿的人际关系在同学中是不错的。一是人长得漂亮；二是有个有钱有势的父亲。林雪儿的条件是不错的，按现在的法是：美丽的多金女。虽然追求者众多，其实也只有少数挚友才明白她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强烈爱国心的女孩子。
　　　　既然知道周家欣创办周林医院的初衷和想法，现在条件也成熟了，当然是要去积极鼓动自己的好友同学，尽力多推荐些医术人才。
　　　　再想想的三，五个，考虑考虑七，八人，根本不愿去的十几个，其他的不置与否。意思就是我们热爱家乡的土地，热爱故土的人民。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诱惑，不管周大少的条件有多好！
　　　　收到林雪儿的有些气馁的来信。周家欣不顾陪在他身边的兰兰，破口大骂：“问候他老母亲哦，格老子就知道那些成都人是属耗子的，守到耗子窝就不挪窝！还热爱故乡的土地？都是中国的土地！热爱家乡的人民，龟儿子日本人打来了都只有当难民！－－－－－”
　　　　兰兰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态的家欣哥，有点害怕，不敢劝他，等他骂累了。连忙端上茶来：“喝一口水再决（重庆话骂的意思）哈。”
　　　　看见诚惶诚恐的美女，周家欣：“去他马拉隔壁的哦，格老子难得跟这些川耗子置气（重庆话生气的意思）。走，兰兰，去下半城吃热豆腐脑！”
　　　　上来拉兰兰的手。兰兰眨着美丽的眼睛：
　　　　“真不生气了？”
　　　　“不气了。看见这么漂亮的妹妹，我气？我是个哈儿，还气啥子嘛。”周家欣又恢复往常有点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子。心里的沉重却没有改变。不按时间计划把医院救护这一块搞好是不行的。静下心来一定想办法把成都这一坨烂事解决。
　　　　下半城沧白路，洪崖洞这一截，是重庆很有特色的饮食文化的大会集。因为靠着朝天门，千厮门码头，所以商贾云集，人流熙熙攘攘。各种摆摊求生活的商贩把梯坎路的两边挤得连缝都没得，苍蝇都只能徒呼奈何！
　　　　周家欣握着一只温软火烫的手，兰兰习惯了家欣哥这样，脸虽然不会再红，但仍有点羞涩地半低着头，偷偷打量周围热闹的市面场景。真是一对佳人！
　　　　“麻辣面酸辣粉，红苕稀饭，菜稀饭！”
　　　　“大包子，大包子，油汤油水的大肉包子！”
　　　　“炒米糖开水，又甜又顶饿哦！”
　　　　“担担面，鸡汤抄手，醪糟汤圆！”
　　　　“柑子，柑子，江津飞甜的柑子哦！”
　　　　“炒花生瓜子，香喷喷啰！”
　　　　“脆麻花，磁器口的脆麻花哦！”
　　　　“叶儿粑，叶儿粑，吃了不得想妈！”
　　　　－－－－－－－－
　　　　如果写，可以再写几页都不嫌多。周家欣心里想以后哪个龟儿子重庆吃没得成都吃多，格老子用叶儿粑粑死他，酸辣粉酸死他，汤圆园死他，脆麻花花死他－－－－－总之，把他淹没在重庆吃的洪流中，打一场捍卫重庆吃的人民战争！
　　　　时间不短了。吃了一碗豆腐脑，两串大麻花，三块芝麻糖，四颗花生米（肚子涨不下了）的周家欣终于心满意足地和兰兰携手回家了。切得半斤张飞黑牛肉，只吃了几片，退又退不脱，莫得法提回来扔给妈老汉了。
　　　　等到兰兰泡好一杯茶爬上楼端进房的时候，周家欣已腆着有点鼓的肚子懒躺在竹躺椅上了。
　　　　“兰兰，现在气话也不了。我那个医院的情况也看到了，中医部现在发展不错。下一步就是把治疗外科创伤，烧伤的中成药给搞出来。这些由杜思齐老先生在负责，我比较放心。西医是大问题，现在只有几个江湖郎中和少量护理，都闲得生蛆，所以是急需这批成都华西医科大学的各科医术专业人才－－－－－”。
　　　　“可以亲自去成都请啥！”兰兰打断家欣哥的话，“看嘛，人家刘备请诸葛亮都三顾茅庐啥。”
　　　　“要我低三下四去成都请这些川耗儿？”周家欣有点不愿意。
　　　　“家欣哥，”兰兰端过一只凳子坐到家欣的躺椅旁，看着他“成都人也是中国人！和重庆人像有点互不买账的亲兄弟个嘛。亲自去请，林姐的那些同事好友知道创建医院的初衷，感佩一颗炙热的心时。那份对国家的忠诚，对民族的挚爱，对巴渝人民一家亲血浓于水感情会使他们改变自己当初的想法，愿意来帮助，来帮重庆人！”
　　　　周家欣沉思了起来。后世人们习惯用金钱考虑一切，空虚的灵魂毫无信仰的精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国家对民族对人对自己都冷漠。跟这个热血时代的有志之士为国家兴为民族强为人民呼那强烈的爱国思想和可尊敬的信仰，境界何止差万千。自己用真心真情，应该是能得到呼应的。现在的事主要是人们对耳听眼不见的东西不太相信。只要先不别的，可以邀请他们来重庆玩，再顺便看看我那个医院就顺理成章了。
　　　　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嘛。如果再不行，老子就千金买骨。把们当中领头的用钱砸死，几百不行，一千，二千－－－－看还不心动。只要动几个人，由他们去现身法，再去动其他人，不是比我一个个苦口婆心，死乞白赖，效果好得多吗？对，老子亲自去成都去请，大不了就当去旅游嘛！
　　　　“兰兰，凑过来一点啥，我有一句话给。”
　　　　“兰兰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凑过一张俏脸，只见周大少迅速用嘴亲了一下少女娇嫩的芳泽。
　　　　“搞啥子嘛！个死崽儿。”兰兰慌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周家欣转身躺下竹椅，哈哈的笑起来。
　　　　“老子就亲自到成都去请龟儿子的人才！”
第十四章　差点上了个大当
　　　　 　　　　早春的三月。
　　　　重庆的春天是很短暂的，其实随着满山遍野的黄腊梅花开谢了以后，春天也就结束了。虽然有几次倒春寒，也不过像调皮的孩企图拉住扑面而来的夏天的脚步罢了。
　　　　“周家欣，的衣服脱得早了点哈？！”宁惠看着已披上薄衫的儿子。
　　　　周家欣正看着林汤圆派人送来的万佳货行的一些材料，也不吭声。
　　　　“哎，娃儿哦听到莫得？现在还只有十几度，心遭凉到了哈！”宁惠提高了声音。
　　　　“哦，我年轻人火气大啥。这个天气白天穿厚点又热，早晚冷我加一件衣服就行了个嘛。”周家欣满不在乎地。
　　　　“咳，看嘛，妈。有人更怕热，春节刚过一会儿，就给林老板下了五万台‘夏天凉’风扇的订单，连几十万定金都于最近打过来了！”
　　　　自从林汤圆代理乘风机械厂的“夏天凉”风扇以后。与几个业务经理商量后就大致根据35年的销售情况，再结合乘风机械厂的生产能力。今年的销售计划为增加20％，这是一个较高的销售数目了，如果圆满完成。“夏天凉〃销售数字将达三万余台。乘风机械厂将需要增加一定的生产能力才能完成。
　　　　林汤圆请乘风机械厂的朱厂长过来仔细商量。经测算，乘风机械厂完成这个生产能力，需大致增加投资近二十余万元。朱厂长认为这可以解决，对于进一步占领风扇市场的份额，这笔钱也应该投入。但是就是比较担心“夏天凉”的新开发市场是上海龙翔厂的传统市场，今年夏天的风扇市场的激烈竞争可想而知。
　　　　而据上海龙翔厂也正在积极地研究新品风扇，如果即将强势推出，将如何办？而与这个传统老对手打起商战，这势必决定生死。林汤圆的万家货行作为销售总代理，这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而直接面对强劲对手地冲击，将可能压力更大。
　　　　两人拿不定主意，正犹豫着。只见刘文汉兴冲冲走了进来：“林老板，上海办事处好消息，上海最大的贸易公司——东亚公司，下了五万台的‘夏天凉’风扇的订单，每台十元的定金，共50万元定金已打过来了！”
　　　　“哎呀，正想打瞌睡就遇到了枕头，这真是太好了！”正想积极扩大生产能力，以应对上海龙翔厂激烈竞争的朱厂长喜笑颜开。
　　　　“是，今年的销售目标可能比计划翻两番！”林汤圆的脸也笑烂了。代理“夏天凉”的收益已然占林汤圆全部机电业务的半壁河山。这个周晓舟还真是给我牵了一个金娃娃。
　　　　两人这以前的担心犹豫一扫而空。有市场，有资金（去年大赚一笔），那么就大举投资，积极扩大生产规模，大幅提高产能。销售目标翻两番，生产能力至少要扩大一倍。地不够了，工人也不够了，厂房不够了，机械设备也不够了－－－－－什么都不够了！要用全力投资，扩大规模，提高产能，完成这个艰巨而又幸福的挑战！两人又细细地商量了一个下午。
　　　　所以现在周家欣的面前就摆着这么一份宏大的生产与销售计划的详细资料。
　　　　“看来我去年的市场预测有点悲观。今年乘风机械厂的市场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如果抓住上海龙翔厂等强劲对手反应不够及时（有点怪怪的感觉）的这个大好的市场机会，尽力扩大生产规模，增加生产能力，未必不能取得成功，彻底站稳重庆的风扇市场并一举挤占一些传统市场。”
　　　　于是周家欣表示基本上同意对市场的分析和扩大生产规模，提高产能的决定，只是要注意不要大幅增加生产和销售的成本。
　　　　把资料交给万家货行的来人以后，周家欣却总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唉，坐的太久了，出去逛一逛。”
　　　　周家欣无意识地在街上逛来晃去，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是不是想兰兰了，上周末才见了啥，这才过了几天。
　　　　这时候，周家欣不觉走到一个卖糖画的摊摊前。后世这个东西已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保护，这个年代不过是人们用来求生的一种方式。
　　　　只见那精瘦老头，面前摆着几桌一般大平放的光滑铁板，这是用来画糖画的。这铁板的旁边还摆着一个绕着圆圈画满各种动物的用来转圈的木平板子。转圈上分成十几格，都画了一些动物图，只有最上面的一格画着一条大龙，其它的一些格上不过是些鸡，鱼，马什么的。如果交上五分钱，就可以转圈一次，如果有幸转到画着大龙的格子，就赚大了。如果要直接花钱画，就需要五毛钱才能得到一个大大的糖龙。如果不愿意交五分钱转圈，直接花一毛钱也能给画其它的一些动物的糖画。
　　　　周家欣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只见围着的崽儿，几乎没有直接花一毛钱买糖画动物的，都愿意花五分钱来转圈以博那个大糖龙。
　　　　“转，转，停，停－－－－，唉，又没转到糖龙！”
　　　　十来分钟，在周家欣面前转圈的七，八个崽儿都只是转到了鸡，猴，鱼什么的。
　　　　周家欣的劲头上来了，对笑眯眯的老头：
　　　　“大爷，我来，转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