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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失窃案污点-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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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清扬被说得呆住了,多少年前,曾有人对她这样形容过梁州城,现在这个意境又在深锁的记忆中浮现,像梦幻一样弥漫在眼前。
  “在北方,你恐怕再也找不到像梁州这样怪的城市,黄河在它身边一泻千里,成为一道地上悬河,可是城内却湖泊遍布,秀色可餐,被誉为‘北方水城’,‘东方威尼斯’,这还只是表面。这黄河虽叫母亲河,可喜怒无常,招人喜欢的时候,它让你金碧辉煌、五谷丰登;可一旦你成了不肖子孙,它也会大发雷霆,像灌老鼠洞一样叫你国亡家败,夷成一片平地。要知道这明城就在四米深的地下,宋城则埋在八米深的土中,要说魏晋的梁苑、汉唐的行宫,统统压在四五丈深的黄泉之下了。”
  “这么说,这就是梁州为啥是叫城摞城的缘故了?”凌清扬明知故问,意在引得这位饶舌的艺术家海侃神聊。
  “你算说对了,这梁州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地下城博物馆,它下边宫殿叠着宫殿,皇城压着皇城,被黄河泥沙封存得完好无损,地下的宝藏不可胜数,完全可以和西安的兵马俑、意大利的庞贝城媲美。可你猜怎么着——这梁州人愣是守着金山要饭吃,倒不如外国人聪明!”
  “这话怎么讲?”凌清扬颇感不解。
  “这不明摆着吗,这些年老毛子们一拨拨跑到梁州淘宝,数日本人的鼻子最尖,他们竟然和梁州市长谈判,要用七倍于梁州城的价格购买这座城市,用来发掘考古,——这简直是国人的耻辱嘛!”
  凌清扬听了这句话怦然一动,忙问,“如果换了你来搞,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有一笔巨款,就先把眼前的格格府连房带地统统买过来,造一座竖井式地下博物馆。你猜是啥样的,像矿井一样分层,一层一个朝代。”郭煌连说带比划,惟恐对方不了解他的奇思妙想。最后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调道:
  “这绝对是空前绝后的奇迹,先弄出个‘御桥明月’的一角,再开掘出一个半地下的遗址,而后国内外融资,来个股份制。对地下掘出的宝贝,像文物、壁画先作个估价,向国家贷款,再像打地道战一样一点一点开掘下去,早晚会让这些古代皇城重见天日,叫古人上来和咱们一起吃凉粉儿。”
  “你是尽往好处上说,俗话说倾巢无完卵,那千年的文物经过刀兵水患,哪还会像你想的,一铁锨就掘出个金娃娃来?”凌清扬有意再激他一下。
   
污点 四(5)
“你这就叫有所不知了。”郭煌顷刻涨红了脸,“当年灭顶之灾来临的时候,不说达官贵人的金银细软来不及转移,就连老百姓家中的锅碗瓢盆谁也带不走。过了这千儿八百年,哪一件挖出来不是文物?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梁州人淘宝就像山西的百姓挖煤一样,床腿桌脚下一掘,也许就能吃上个一年半载的……”
  凌清扬饶有兴味儿地瞅着眼前这个活宝,暗想着:不管办祖文托付的事,还是自己想在梁州扎根,郭煌都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材。但在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之前,她觉得还不能马上亮出底牌来。
  “郭先生。”凌清扬已换了一种称呼,“你的想法既大胆又新鲜,可是在国内一切活动和经营都要合乎法度,我不知道你的设想是否正式向政府提出过。”
  郭煌一愣,刹住了话头,随即摆摆手,像是把刚才的雄图大略统统赶走似的改了口:“你误会了,我只是个手艺人,写字画画才是我之所好,刚才只是信口开河,不必当真。我郭煌在梁州被人称作画疯子,李逵使斧抡到哪儿算哪儿。今儿是遇到知音向你说说而已。实际像我这种人,也只能舞文弄墨,玩玩字画古玩而已,从没那么大的野心。”
  郭煌眼神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了,显得有些沮丧。说完,仰脖儿把桌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由于长发掠到了脑后,被酒染红了的脸在灯光下显得生动无比。
  “不瞒你说,明天我想到您店里挑几幅画,能不能劳你帮我准备一下。”凌清扬看时间不早,准备起身。
  “我那些画都是仿品,你如果真想要画,改日到我白云塔的画室来,我随时恭候你的光临。”郭煌有些奇怪,对方并未向他提出要那幅裸女画。
  此时的凌清扬已完全被眼前的格格府所吸引,再次看了一眼灯影闪烁中的那幢残破府邸,凭着多年商场上磨砺出的嗅觉,她一眼看中了这里,不禁暗暗在心里盘算起来。
  就在郭煌离开画店之后,白舒娜在套间里并没有马上离去。她的眼睛发直,被吓得几乎挪不动自己的双腿,就像一下子陷入了黄河湍急的旋涡之中,感到心口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墙边摞放着一套壁画泥板,白舒娜刚才心烦意乱地打开来看,不禁大吃一惊:这竟然是唐墓中切割下来三十块壁画中的核心部分!
  由于直接参加了壁画揭取的全过程,白舒娜对整个壁画的全貌和人物如数家珍,甚至连每幅画表皮颜色的剥脱和浸渍都记忆犹新。这幅贵妃春日出行图,画的是盛大的郊游场面。位居正中的贵妃坐在辇车内,被前后的宫女簇拥着,面部被华盖上的旒珠流苏遮映,显得神秘莫测。据秦馆长考证,墓主人极有可能是安史之乱中被史思明从宫中掳走的一名绝色嫔妃,在史思明部东征睢阳时不幸死于军中。史思明将她厚葬于白云塔旁,封号夷妃。谁料不久,这座墓葬即遭盗掘,因此,墓道中仅余下一些残破的三彩冥器和这幅壁画。
  当年的画师明显采用了喧宾夺主的创意,有意隐去妃子,却把走在车前的那名持扇宫女描绘得风情万种。难怪秦伯翰初见这幅画时竟拍手叫绝,不能自已。
  这幅持扇宫女图被小心翼翼分成三块切割下来,加上身后贵妃车辇的局部,恰好构成壁画的中心部分,共分割成十五块。而眼下郭煌的店内就放着一模一样的壁画,这不能不使她心惊肉跳——即令郭煌有神来之笔,也不可能模仿得连泥板上的特征都别无二致。她急忙找来前店放着的几张画稿对照,发现那只是些临摹稿,看来是在准备复制赝品。由此便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郭煌肯定被卷入了这起可怕的案件之中。
  一切都发生得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白舒娜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旋转,眼前壁画上的宫女和贵妃,全变得面目狰狞,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纵身向她扑来。她愈来愈害怕,一分钟也不敢在这里呆下去。便慌忙帮郭煌锁上店门,匆匆赶向家去。凭着对郭煌的了解,她觉得他八成是被人利用了,看来凶多吉少。
  心乱如麻的白舒娜赶回家中,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差一点儿没有背过气去。原来,丈夫彭彪正端坐在进门的沙发上,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足足有几分钟。
  白舒娜稳了稳神,问道:“佳木斯的事儿完了吗?”
  “你巴不得我不回来,好再和你的情人约会吧?”彭彪阴阳怪气地说,“又去找你的画家了?”
  “别胡说八道,馆里出了大事,正在调查呢。专案组找我谈话了,怀疑你和这件事有瓜葛。”白舒娜瞟了他一眼,开始神凝气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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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点 四(6)
彭彪听了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瞪圆了一双眼睛:“他们问你什么了?”
  “问我什么?我拿着库房钥匙,当然是第一个怀疑对象。你又去过博物馆,我这是跳到黄河也说不清呀!”白舒娜本来心烦,被彭彪一惊一乍地问,登时趴在桌角上哭了起来。
  “嗨、嗨,咋进门就没一张好脸儿呢,你还没问我这服装生意咋样了。”彭彪起身扳过白舒娜的肩头,缓和道,“咱可是居家过日子的守法户,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黑道黄道上的事找不到咱姓彭的。这不,飞机票、火车票任他们查,心里没玄虚,还能怕鬼叫门?”
  看着桌上的一把票据和丈夫风尘仆仆的神色,白舒娜这才惊魂甫定。
  
污点 五(1)
博物馆的案件调查仍然一筹莫展。
  曾英杰和何雨他们把博物馆的一间大房子做了专案办公室,他们网过无鱼地把馆内人员搂了一遍,全然提供不出像样的线索。作案人神出鬼没,如同暗夜中的天外来客,将文物席卷而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随着时间的推移,英杰头上冒汗,他决定挑灯夜战,再复勘一下现场。他不相信这蝥贼作案会如此天衣无缝。凭经验而论,现场如能当天发现线索或访问中发现疑点,就算是“热案”;若是三天过去纤毛未见,就成了“温案”;到了十天,若还抓瞎,那就成了“凉案”,八成就要挂黄。“有山靠山,无山独担。”这是齐若雷临走时撂给他的话。这老头儿近年来有些“五九”效应,远不像过去那样钉是钉铆是铆。或许也是有意在栽培自己,在荆家农副市长提出限期破案时,他把案子压给了自己,声称他要带人负责边控,防止文物出境,由他主外而让自己主内。大概是老雷子想宽松宽松,到回归后的港澳捎带做一次公费旅游也未可知。不过这也好,趁此机会倒可以一展身手。眼下,全局呼声最高的几个后备干部,全是政工纪检口的,不像自己属于在业务一线拼杀的干部。因此,拿下这起通天大案,副局长的位置便指日可待了。
  “我就不信作案人能飞进来。”想着齐若雷,对方那句话冷不丁地从脑海冒出来。英杰破文物案已不计其数,他的经典推理模式是“假定我是作案人”。就是把自己换成犯罪人的角色去模拟作案,重建现场。作案人能把十几块切割成棋盘大小的壁画背出去,必须同时掌握着库房门配置的钥匙。除此之外,还一定有一处畅通的进出通道。倘若对方从正门出去,必然会遇到值班巡逻的保安,具有很大的风险。即令是保安发现不了,那几条凶狠的狼犬也会嗅到动静。
  门口进不来,从窗户呢?英杰换了个思路再想。但库房的窗户固若金汤:窗外有十二个圆的钢筋栅栏,窗内焊接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钢板,况且窗户里外均没有发现任何撬动的痕迹。就在他仰头看窗时,猛觉有什么东西挂在了自己脸上,用手一摸,发现竟是几缕飘动的蛛丝。这蛛丝结得很长,从窗户上缘扯下来,一直连接到那排镇墓兽的头顶,由于蛛丝是新结的,残留的部分在灯光下发出亮闪闪的光泽。
  他有些奇怪,这两次复查现场,他曾细心观察过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才几个小时,竟有不速之客敢在这里游荡。
  “飞不进来,能不能从地底下钻出来。”英杰突发奇想,不知怎么想起了《 封神演义 》中的土行孙。他一阵兴奋,冒出了一个主意。
  “小雨,快,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我叫过来!”他回过头招呼正在拼接剩余壁画照片的何雨。今天何雨穿了一套短腰咖啡色夹克,配着白色的牛仔裤,显得干练清纯,后脑的马尾辫随着跑动左右飘摆。
  “你们马上给我停下手中的活儿,想方设法抓些蜘蛛,看谁逮得多,而且要活的。”
  “啥时候要?干什么用?”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现在就要,谁抓多了按数发给羊肉串犒赏。每个人拎上手电筒,趁着晚上蚊子多,到房旮旯屋犄角野地坟场给我找,抓到了就放在检测筐子里,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用途。”
  大家走了,惟独何雨没动。
  “你愣着干吗?没听明白吗?”英杰恋着何雨,表面上还端着架子。
  “瞎厉害什么呀?听不听人家的好建议嘛?”这何雨生来怕虫子,她没敢说,却憋出了一个点子,“我知道你是想了解蜘蛛的习性,咱们完全可以走个捷径,找一下黄河大学的刘教授,他可是有名的古生物和昆虫专家。”
  原来何雨心细如发,她早已把刚才飘落在镇墓兽头顶的蛛丝提取在物证罐内。
  “好主意,那你就别去抓蜘蛛了,快跟我找人去!”
  警察们走后,馆长秦伯翰披衣从屋角处踅了出来。这几天他寸步未敢离开博物馆,以便随叫随到。这起惊天大案的发生,远比他最初担忧的后果可怕千百倍。他的精神几近崩溃,发案后不吃也不睡,稍有什么动静便心惊胆战。
  院内孤月高悬,照着他孑然晃动的身影。从黄河大学考古系毕业,他在博物馆已经呆了二十多年了。青年时代的一场爱情变故,早使他抱定了终生独身的念头,常年面对青灯古刹,潜心钻研白云塔和梁州城的历史,几乎把梁州地下开掘的墓|穴钻了一遍。他好古成癖,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早年醉心收集古钱币,被齐若雷取绰号秦半两,这名号不想一来二去竟然传开了。以后他又专攻篆刻,多年来,他把梁州地下考古的成果用篆刻图谱记载下来,做成了十几米长的《 城摞城图谱 》,这批新出土的壁画也自然成了他的心肝宝贝,正在被补入这卷图谱之中。此时,这老头子看四外无人,先是溜进专案办公室,偷眼看了一遍摆在桌上的文物照片,继而蹑手蹑脚走向白云塔,消失在黑黝黝的塔影之中。
  
污点 五(2)
别看秦伯翰高度近视,可进了白云塔内却如履平地。他摸黑开启了塔下地宫的盖板,熟练地扶壁沿阶而下,不多时已经走到了一处密闭的石门前,随着手指的按动,两扇石门竟然忽忽缓缓地打开了,现出了深不可测的墓|穴。秦伯翰一头钻了进去,弯腰弓背,在黑暗中摸摸索索,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又像鬼魂似的顺原路潜回了住室。此时,院内已经有了动静。
  到了凌晨一两点钟,捉蜘蛛的侦察员陆续从外边赶回来,专案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各领了一个编织细密的小竹篓,把逮来的小东西分别放入篓内,盖上盖子。黑脸膛的梁子从小爱在河边捉蜻蜓,树上粘知了,因此这次捕获最丰。他特意发动了一班子小孩儿,到古城墙边的沙丘地上找蜘蛛,这些夜行的昆虫看到手电光,急速在沙地上跑动,腿慢的很快被装进了小瓶里给带了回来。
  就在这时,桌上电话铃响,梁子抓起话筒,是英杰的声音,他马上说:“队长,你的宝贝都抓来了,小东西都放在篓子里了,弟兄们请示该咋办?”


  “灯光熄灭,等着它结网,可不能让它跑了,一个钟头给我看上一次。”曾英杰在那边回答。
  “队长,这上下眼皮老打架,盯不住哇。摆弄这些活玩意儿究竟管屁用啊?”梁子话音中带着厌烦,向大家伙儿作鬼脸吐舌头。
  “你小子去干吧,甭问,给我盯死,一人看一只篓子,一个不能少,我回去要验收。”
  “你还是让何雨早点回来吧,她这一份儿我可不给她看着,干脆放她抽屉里算了。”梁子知道何雨怕虫子,故意大声说道,那边果然传来了何雨的尖叫声,电话很快挂断了。
  原来,英杰和何雨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黄河大学生物系的刘教授的家。刘教授已经休息,披衣而起开了门,见是何雨,急忙让进客厅。这位教授虽年纪一把,可特别爱开玩笑,加上眼睛高度近视,错把英杰当成了何雨几年前分手的男朋友。一边倒茶,一边问啥时让他吃喜糖喝喜酒。何雨腾地红了脸,英杰将错就错,装聋作哑,心里却透着几分得意。
  刘教授听了来意,戴上瓶底儿厚的眼镜,抱过一沓资料,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上课似的讲解了有关各种蜘蛛的基本常识。比如它是夜行性捕食动物,属节肢动物门蛛形纲,常年生活在沙石裂缝或洞|穴内,为隐蔽和捕食,分泌黏滞的蛛丝织成圆形网、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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