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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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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愤怒。因为他被愚弄了。

这个口口声声支持他梦想的少年永远不可能陪他叱诧沙场,因为她是一个女孩。

她的眉眼细腻,不似太子云映的伴读那般剑眉英目;她的鼻梁高挺鼻头却小巧,小时候云澈总觉得她的鼻子分外可爱于是时常捏着她的鼻头耍弄;还有那比一般少年白净的肌肤……云澈越发觉得凌子悦真的是个女孩了。

2颠鸾倒凤

女孩就应该待在家中,将来父母之命嫁个好人家,为什么要颠鸾倒凤来宫中做皇子的侍读。她难道不知道一朝东窗事发满门抄斩吗?

云澈恨到牙痒痒,紧握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他伸出手指在凌子悦的脸上戳了戳,小声道:“你该不会知道自己被戳穿了所以躺着装死吧?”

终于,凌子悦的眉头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显然她还不知道自己面临怎样的状况,揉了揉眼睛撑起上身,“咦?阿璃……我怎么在这儿啊?”

本来因为凌子悦醒来而略微松开的手指在听见那个称呼的瞬间,云澈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洛嫔入宫的第二年便怀有身孕,梦见太阳落入清澈的河水之中化作一块闪耀的琉璃。承延帝听了这个梦之后十分高兴,于是给他起名为“澈”,意喻心明通透,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阿璃。其他的皇子们总是见着他一边叫着“阿璃”一边挤眉弄眼,意思是嘲笑云澈长的就似女孩子,还被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

云澈极为不满,他只允许母亲与舅舅洛照江唤他这个乳名。而凌子悦是除了他们之外,唯一在私下称呼云澈“阿璃”却不被云澈刻意纠正的人。

云澈至今还记得子悦第一次唤他“阿璃”时的情形,他们在御花园中弹弓,不小心打中了一个去宣室殿拜见承延帝的长史。那长史发出一声惨叫,头破血流蹲在地上,身旁的内侍们纷纷寻找始作俑者。还好子悦反应快,拔腿就跑,可云澈却偏要伸出脑袋看。凌子悦一着急,怕喊他殿下会被人发觉,于是大叫一声“阿璃快跑!”

虽然结局他们仍然被内侍给抓住了,洛嫔知道之后扣罚了他二人一个月的点心。

此时此地,在这携芳殿内,凌子悦对他一直保持着这个称呼,恰恰说明她对他的心境并没有因为承延帝对云澈的注意和关爱而改变过,但却难以自抑地激发了云澈的怒意。

“子悦。”云澈的唇角勾起,笑容中有几分锐利的意味,“我把你身上看了个遍,找来找去都没看到哪里有疹症啊!除了手臂上去年在上林苑被树枝划伤的那道疤之外,我看你全身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啊!”

云澈满意地看见凌子悦的脸色霎时惨白,愣在那里的样子犹如五雷轰顶。

他本以为接下来,凌子悦便会惊慌失措地请求他的原谅,哭着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假装男子进入宫廷的原因。

但是他错了,瞬间的恐惧之后,凌子悦的神色很快镇定了下来。

“殿下知道了。”

“嗯。”云澈刻意压低了嗓音。

凌子悦咽下了口水,无奈地扯起唇角,“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云澈扬起下巴,目光沉重得要令凌子悦抬不起头来。

“子悦认为……殿下不会戳穿我。”

云澈眯起眼睛,唇角高高扬起,“为什么?我倒要听听你的理由。”

“殿下难道不知道,现在洛嫔正在和程贵妃斗到水火不容吗?洛娘娘表面谦和恭顺,内心正拼命要将程贵妃从陛下宠妃的位置上挤下来吗?”凌子悦并没有被云澈的气势压倒,而是直视他的双眼。

云澈冷笑起来,手指捏过凌子悦的下巴,用力到几乎要将她的颌骨挤碎,“我知道你很聪明,一直很聪明。只是你的聪明总是没有用对地方。我母亲对程贵妃可从来没有觊觎之心,你方才说的那番话,足够你死上百次有余!”

“那如果凌子悦刚才所说不过妄言,殿下不如将凌子悦拉到陛下面前,告知陛下凌子悦并非男子,云恒侯一门将女子送入宫门常伴皇子左右简直居心叵测其罪当诛!”凌子悦低下头来一副恭顺请求云澈降罪的模样。

云澈虽然年幼,但宫廷中尔虞我诈权利倾轧他岂会不知?

居于权力顶端的是他的父皇,而他父皇最敬重同时在整个云顶王朝之中最有威望的却是一手抚养承延帝长大并将他推上帝位的镇国公主云涟。云涟乃是承延帝的姑母,年轻时极有手腕,一手帮助自己的同母胞兄登上皇位,后又抚养年少丧母的太子,也就是今日的承延帝。承延帝几次欲封她为太后,她都谢绝了,虽然久居卷云殿,却位同太后。镇国公主有一儿一女,长女被册封为宁阳郡主,门客过千,不少朝臣出自宁阳郡主府,也因此宁阳郡主极有权势。洛嫔入宫不到半年就看出宁阳郡主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镇国公主,于是对她多番示好,在她面前谦恭有礼,自称为妹妹。尽管宁阳郡主什么都不缺,可只要是洛嫔得到的赏赐一定会送去宁阳郡主府。日子久了,眼高于顶的宁阳郡主自然也对洛嫔亲近起来。洛嫔有孕时,不过宫中的良人。只是宁阳郡主一句“良人有孕,理当封赏”,还未确定洛嫔能诞下皇子就破格被晋封为嫔,她在承延帝心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如今的洛嫔终于在宫中稳固了地位,若此时被程贵妃得知自己的侍读竟然是个女孩儿而且还假装了足足四年不被察觉,她一定会以此为由到承延帝面前问罪母亲,这对云恒侯府是灭门之祸,对自己和母亲来说也是落人话柄。权衡之下,揭穿凌子悦对于云澈而言都是损己利人。

“你赢了。我不会揭穿你。”云澈松开了手,他看见凌子悦眼底那一抹泪光时,心中泛起一阵心疼,但她始终骗了他,“也对,从小到大,从骑射到读书,你都赢我。这次也不例外。”

凌子悦别过头去不说话。

此时,锦娘走了过来,俯下身来在云澈身边道:“云恒侯府听闻子悦堕水,派了人来接她回府了。”

云澈发出一声轻哼,“那就送她回去吧。”

锦娘拿过早就帮凌子悦烤干的衣衫,为她穿上。凌子悦低着头,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锦娘也知道自己是女子了。

当她推门离开时,坐于榻上的云澈忽然高声道:“不要以为你以后的日子会好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骗我的人,特别是你!”

凌子悦怔在那里,强装多时的眼泪啪啪掉落下来。

一旁的锦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个孩子,不知如何隐忍这个秘密到如今。也许早早被戳穿了也好,总比日后闹到一发不可收拾要好得多。

送走了凌子悦,锦娘回到云澈的寝宫,如她所料,云澈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沉郁。这位皇子在外人面前甚至于在他的父皇面前总是一副勤思敏学的模样,比那些骄纵跋扈的皇子们略微聪颖一些懂事一些,但是锦娘知道,他心中远远不止一个十岁孩子的智慧与胸襟。

“殿下还未就寝吗?明日还要晨读。”锦娘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锦娘……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她是觉得做我的侍读日后我去了封邑,她也能成为我的幕臣,享受荣华富贵吗?”云澈用力地质问。

锦娘缓缓替云澈解开衣衫,轻声道:“殿下想问的不是她为什么这么做,而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您。明明她可以早早地对您说了,无论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殿下都会帮她。可是有那么多次她可以告知殿下,却还是欺骗了您。这才是让殿下介怀的原因。”

云澈忽然不说话了,窝进被褥中转过身去不理锦娘。

“方才那些宫女……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子悦的秘密。”锦娘看云澈那被人说中心事的模样,唇上噙起一抹笑意,“说不定她们已经偷偷跑去告知洛嫔娘娘了。”

“什么?”云澈猛地转过身来,“子悦的衣裳不是锦娘换的吗?”

“但那么多宫女在那里,锦娘也是正准备给子悦换亵裤的时候才发觉的。若她们中有谁眼睛太过明利,再加上锦娘当时的反应,只怕已经猜到了一二。”

“那怎么办?那些宫女呢!”方才还在因为凌子悦生闷气的云澈,此时又担心了起来,小孩子的心性暴露无遗。

锦娘笑了,“我早就处理了她们。剩下的,就看殿下的考量了。”

云澈没有去深究锦娘口中所谓“处理”是什么意思,因为锦娘跟随洛嫔多年,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她做的事情云澈根本不用担心。

只是今晚,他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

一闭上眼睛,他不自觉就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凌子悦的情形。那日承延帝与几位皇子甄选侍读,在他们面前站了十几个世家子弟,他们都出身不凡,被精心打扮过,每一个发髻都梳的一丝不苟,身着锦服。成为皇子的侍读,日后这些皇子封王去了封地,他们的侍读自然也能飞黄腾达。这些孩子的身后被寄予了家族期望。几位皇兄都选好了自己的侍读,只剩下云澈。

承延帝招了招手,云澈便来到了父皇的膝盖边,承延帝垂下脸来,笑着问,“阿璃,你看看这些年纪与你相当的孩子,心中可有了人选?”

当时的云澈对权贵人家的孩子全无好感。因为就在前几日,他刚目睹了某位上大夫带着儿子入宫向镇国公主请安,途中遇见一位掌茶婢女,她失手将茶水打翻,溅湿了那孩子的衣角。那是撤出的茶水,早就凉了,那孩子竟然掌掴连连道歉的婢女。云澈看在眼里,虽然被锦娘拉住了没有出言制止,但却将这一切记在了心底。

尽管万般不愿,但是此刻,他必须要给承延帝一个答案。

目光环顾一周,落在那个低着头衣着看起来也要朴素许多的男孩身上。

承延帝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指了指那个男孩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内侍见那孩子没有反应,赶紧上前推了推他的后心,“陛下问你话呢!”

那孩子这才抬起头来,紧张的神色在眼中一闪而过,落落大方道:“禀陛下,在下凌子悦,出自云恒候府。”

此时,便有内侍俯身在承延帝耳边道:“陛下,他是云恒候的庶子,年纪与九皇子倒是相当。”

那是云澈第一眼看见凌子悦的双眼,那里面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在闪烁,同每一个云澈在宫中甚至于他所见过的官宦子弟的双眸都不一样。

“父皇,我就要他了。”

在洛嫔的教导下,年幼的云澈早就学会了隐藏自己心中的喜怒,明明喜欢极了凌子悦的双眼,他还是竭力装出平静的表情等待承延帝的同意。

“好,以后这孩子就是你的侍读了!”

那一刻云澈心中喜悦,他看见凌子悦那惊讶着睁大的双眼和目光中的害怕和恐惧。

他以为这样的情绪来自于他是皇子而凌子悦只是庶子,现在想来她本就是不愿意被选上的,也许她真的无心去欺骗自己。

3受罚

难以入眠的何止云澈,自然还有凌子悦。

她刚刚回到府中,便见到父亲与母亲正在堂中等候。

“怎么样!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凌子悦早就下定决心撒谎了,随即编造了自己被救起后发生的事情,毕竟云澈已经说了不会将此事禀报承延帝,现将此事说出来令父母担心没有意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父亲侧过头来,严厉地看向母亲,“你做的好事!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发生一回,她能次次都瞒住吗?总有一天我们云恒候……”

母亲低着头泪眼摩挲,这些年来岂止父亲担惊受怕,母亲也是备受煎熬。

“父亲……小心隔墙有耳……”凌子悦出声提醒,父亲这才闭上了嘴巴,拂袖而去。

“是母亲的错……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上前,手掌拖住凌子悦的侧脸,“母亲让整个云恒候府陷于危险之中……还让子悦你……”

“母亲!”凌子悦一把搂住她,轻抚她的后背安慰着,小声覆在她耳边道,“等过一段时间,我就想办法抽身。”

本来云恒侯府就在计划让凌子悦身染急病早日退出宫廷,未想到还不及实行那个计划,凌子悦的身份就被云澈发现了。

那晚,凌子悦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床上,这四年来云澈待她极好,他们相较其他皇子与侍读之间要亲密许多。她知道以云澈的个性就算不会向外人道出自己的秘密,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欺骗。以后,她若还待在云澈身边,只怕会噤若寒蝉。

一个翻身,她蓦然想起六岁那年他们在御花园中玩耍,正好看见了一副秋千,春日和风,在秋千上荡漾必然心神愉悦。凌子悦很想坐上去玩一玩,云澈就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子悦你坐上去,我来推你!”

只是未等到凌子悦上去,宁阳郡主家的云羽年就跑了过来。

“阿璃!阿璃!我也要玩,你来推我!”

云羽年身着一身明丽的长裙,在这满园□中显得格外活跃。她眉眼间娇羞的笑意任谁看来都是极为美丽的。

她的笑容向着云澈,可眼睛却总不自觉地瞥向凌子悦的方向。

大概是嫌弃与云澈形影不离的凌子悦碍事吧。

前一日正是云羽年的生辰。宁阳郡主问云澈要送什么礼物给羽年,洛嫔望向云澈的眼神中有不安又有期许。对宫中权术不甚了解的凌子悦竟然很轻易就看懂了洛嫔的愿望。

“当然是采集天下最美的鸟儿的羽毛制成羽衣披在她的身上啊!”云澈没心没肺地笑着,一脸真诚。只是凌子悦太了解云澈了。他向来对被人趋之若鹜的珍珠不削一顾。

近乎山盟海誓的言辞,一向骄纵的云羽年却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

“羽年,你的生辰想要什么?”洛嫔笑着问。

年幼的云羽年出人意料地沉静。

她颔首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样的心愿令凌子悦惊讶,她以为云羽年所想要得到的,应该是这世上最奢华的。

此言一出,洛嫔的笑意涌上眉梢。

宁阳郡主的唇上掠起一抹笑意,在那笑容中,凌子悦隐隐看到云澈变幻莫测却又扶摇直上的未来。

但凌子悦却隐隐觉得,云羽年所指的“一心人”,并不是云澈。

此刻,云羽年已然坐上了秋千。

云澈却站立在一旁不为所动,那动人的五官隐没在一片冷郁之中。

云羽年不以为意,她只是转过头来对着凌子悦扬起下巴,“你来推我。”

凌子悦正要上前,云澈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我没叫你去推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被云羽年听的一清二楚。

云羽年的嘴唇抿了起来,侧过脸去,眼睛里有几分红红的。

凌子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是女孩子啊。”

意思是只要是女孩子,他们就得让着。

云澈闷不做声,看着凌子悦极为认真地将云羽年推向空中。

“高点儿!再高点儿!”云羽年唇上的笑容就似正午的日光灿烂夺目。

那一刻,凌子悦疑惑了。云羽年的笑容到底是为了云澈还是为了其他人,又或者根本不为任何人。

玩了整整一个下午,云羽年这才与他们话别,云澈看向一旁,倒是云羽年拍了拍凌子悦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约好了下一次玩耍的时间。

待到云羽年一行人走远了,云澈这才回过头来。

“子悦!”云澈扣住凌子悦的手腕,“走,锦娘说给我们准备了好吃的!”

“嗯。”凌子悦笑了笑,被云澈拉走了。

只是她的心中,那个秋千一直在春花秋日下空荡荡地摇晃着。

她没想到,几天后晚上回到府中,庭院里竟然多了个秋千。母'。 墨斋小说电子书'亲告诉她,那是九皇子找人给她做的,做秋千的内侍传话,“九皇子说了,这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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