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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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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了,就这么败了,工部侍郎杨武遭贬,旋即气闷至死;礼部侍郎韦巍出京,贬为泸州司马;国子监司业刘驰贬为江州司马;侍御史林奇出京为清河县令……仅仅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李贤手上能拿出来撑场面的朝臣无一不遭贬谪,一念及此,一股子欲哭无泪之感便令李贤气闷得简直想杀人。
杀人?不错,就是杀人,若是可能的话,李贤恨不得拎把剑冲进东宫大杀上一气,可惜他不能,正因为不能,所以有气也就只能是强忍着,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然则忍归忍,胸中的郁闷之气却不会因忍而消失,只会越积越郁,最后便是转化为深深的懊悔之意。
后悔了,确实是后悔了,一想起当初李显临别时的谆谆劝告,李贤的心便有如刀扎般难受着,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一切也无法从头开始,纵使明知如此,可李贤还是忍不住要后悔,奈何悔之已晚,事实便是事实,没有假设的余地与可能,哪怕再不愿,李贤也只能接受这等残酷的现实,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便成了李贤亟需解决的大问题,奈何李贤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何在,在这等时分,他无比地期盼着李显的归来。
来了,终于是回来了!望着突然从大道远端拐角处涌出的人马,李贤的心弦不由地便是一颤,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便紧握成拳,嘴角抽搐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强自忍住了迎上前去的冲动,无意识地伸手掸了掸了衣袖,矜持地昂起了头来,他不想,也不愿让来人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
“六哥,小弟回来了!”
李显的眼神很好,大老远便瞅见了昂然立于道旁的李贤,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纵马狂奔出了队列,一路冲到了李贤所在的位置,一个滚鞍下了马背,大步抢上前去,一躬到底地唤了一声,语气间竟微有哽咽之音,显见心情之激动。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七弟这一去可是辛苦了,黑了,瘦了,为兄,为兄……”
望着李显那张诚挚的脸庞,李贤心中一股子热流在狂涌个不停,眼角湿润地迎上了前去,伸出双手扶住了李显的胳膊,饱含着深情地呢喃着。
“六哥,小弟没事,呵呵,胜了几场小仗,顺带还拐了个媳妇回来,这买卖倒是做得来,哈哈哈……”李显尽管人不在京,可有着众多的耳目在,对京中的局势心中却是有数得很,自是知晓李贤心中的苦,此际见李贤神情虽激动,可眼神深处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失落之意,有心开解一番,这便哈哈大笑地自我调侃了起来。
“你啊,就是能瞎说,明明游走生死之间,到了七弟口中竟成了骗媳妇儿的旅途,真有那么轻松,改日哥哥也依葫芦画瓢地走上一遭好了。”李贤心中原本有些担心李显会不满自个儿的擅自行动,这一见李显嘻嘻哈哈地开起了玩笑,浑然没有丝毫的见怪之意,心不由地稍稍一松,顺着李显的口风便笑骂了一句道。
“成,六哥若是有此雅兴,小弟自当为马前卒,且看你我兄弟纵横大漠草原间,问天下何人能敌。”李显笑呵呵地回了一句双关之言,明面上是在说笑话,实则是在表明他支持李贤的心思依旧不变。
“好你个七弟,又调侃起为兄来了,看打!”
李贤乃极其聪慧之辈,自是听得出李显话里的意思之所在,不禁为之大喜过望,借着玩笑的话题,轻轻地捶了李显一记,假嗔了一番。
“小女子参见潞王殿下。”
就在兄弟俩笑闹不已之际,车队已行到了近前,在十数名宫女的服侍下,一身白色长裙的明月公主款款地行到了李显兄弟俩的身前,恭敬地福了福,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宫廷礼仪。
“弟妹不必如此,请起罢。”
李贤早已从朝堂邸报中知晓了明月公主其人,可见面却是第一遭,此时见明月公主容貌绝丽,不禁为之一愣,暗自感叹李显的桃花运之佳,只是当着明月公主的面,却是不好随意打趣李显,只能是端起兄长的架子,笑着回了半礼,寒暄了一句道。
“谢殿下抬爱。”
明月公主久在宫闺,自是颇通礼仪,谢了一句之后,也没多说话,款款地起了身,乖巧无比地退到了一旁。
“月儿,此时日头艳,进车歇息去罢,孤与六哥走走便回。”
李显对明月公主的识礼举止满意得很,然则此际有要事欲与李贤相商,实非一时半会能完了事的,自是不忍让佳人暴晒于烈日之下,这便温声地说了一句道。
“妾身遵命。”
明月公主向来聪慧过人,虽不明白李显哥两个的关系究竟如何,可却知晓这些事情不是她能过问得了的,这便乖巧地应了一声,由一众宫女们陪伴着转回了马车中去了。
“七弟好福气,嘿,此番奉旨享齐人之福,可是羡煞为兄了。”
李贤到底还是没忍住,明月公主刚一离去,便即带着丝酸意地打趣了李显一句道。
“哈,六哥这话小弟要是说与嫂子听,不知六哥还上得床去不?”
李显邪邪地笑了起来,压低了嗓音,假作神秘地在李贤耳边嘀咕了一句,直听得李贤寒毛倒竖不已,忍不住再次给了李显一拳,笑骂道:“好你个七弟,当真讨打!”
“嘿嘿……”李显毫不在意地发出了一阵怪笑声,笑得李贤忍俊不住地跟着放声大笑了起来,于笑声中,哥两个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等亲密无间的状态。
“七弟,事情你该是都知道了罢,唉,为兄深悔当初不听七弟之劝,竟遭致此败,唉……”
哥俩个说说笑笑地刚行到了无人的树荫下,李贤便即收敛起了笑容,面色沉痛地叹了口气,懊丧万分地说道。
“六哥有何打算?”
事情的经过李显自然是心中有数,实际上,李贤的这场惨败说起来还是李显怂恿的结果所致,真论起来,李显其实真该负不小的责任,不过么,话又说回来了,当初李显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李贤不要冲动的,要怪也只能怪李贤自己沉不住气,当然了,李显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揭破此事的,这便沉吟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孤断饶不过那混球!”
一想起此番朝堂之争的惨败,李贤痛苦得面容都因此而扭曲了起来,咬着牙,低声怒骂了起来,可也就是发发脾气罢了,说到具体该如何行了去,却是半点头绪全无。
啧啧,可怜的家伙,彻底被仇恨迷昏了头了!望着李贤那扭曲得狰狞的面容,李显心中不禁滚过一阵的悲哀与不忍,可不管再怎么不忍,该说的话李显依旧还是得说,这便沉吟着开口道:“六哥,小弟还是那句话,相忍为国,今次一场纠葛,不过两败俱伤之痛,何苦来哉?”
“七弟可是不愿帮为兄么?”
李贤属于典型的高智商低情商的家伙,素来不怎么听得进逆耳之忠言,尤其是此际正值羞怒万分之时,更是觉得李显此言刺耳万分,这便不高兴地板起了脸来,阴沉沉地吭了一声道。
“六哥误会了,小弟的为人六哥难道会不清楚么?非是小弟不肯相助,而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方可。”李显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李贤,为的就是这家伙个性太过刚强,刚则易折,不但时常伤己,更易伤人,奈何很多事情李显又必须通过李贤的手去做,实是不愿将彼此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良好关系打破,这便诚恳万分地回答了一句道。
“哼,从长计议,好个从长计议!孤如今都已是孤家寡人了,还如何个从长计议法?你说,你说!”李贤一激动便忘了自个儿有求于人的处境,不耐至极地挥了挥手,气急败坏地低吼了起来,哪还有半分亲王的体面,简直就跟个受了无穷委屈找父母哭诉的孩子一般无二。
我勒个去的,老子欠你的啊,小样!李显此番被迫提前回师,未能克尽全功,心中自也憋着一团的火气,此际见李贤跟个疯子似地瞎嚷嚷,脸色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从长计议(下)
李显身上煞气原本就大,经此番高原上的血腥杀戮之后,身上的血煞之气更是浓烈得惊人,这一拉下脸来,身周的空气立马像是凝固了一般,纵使是烈日当空,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饶是李贤也算是胆大过人之辈,被这股子肃杀之气一冲,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惊讶万分地看了李显一眼,满腹的怨气瞬间便不知跑到哪去了,只剩下莫名的骇然之意。
“七、七弟,这从长计议么,唔,总得有个说头罢。”
寒战一打,李贤便已是从莫名的盛怒中清醒了过来,不免有些子讪讪然,可又不情愿向李显低头认错,这便悻悻地吭了一声道。
“六哥,且听小弟一言,如今朝局乱象已现,当以蛰伏为要,妄动无名恐有引火烧身之祸也,不独六哥如此,小弟也是一般无二。”李显虽对李贤的性子恼火在心,可毕竟不想与其闹出生分来,此际见李贤已有了低头之意,自是不为己甚,这便出言诚恳地劝说了一句道。
“朝局已乱?这,这是从何说起?”
一听李显此言,李贤是彻底懵了头了,茫然不知所谓地抬起了头来,狐疑地打量了李显一眼,疑惑地追问道。
“六哥,父皇此番回京不过月余便又临幸东都,走时随行者都有何人?”
对于李贤的迟钝,李显实在是有些子哭笑不得,没奈何,只好隐晦地出言点了一句道。
“啊,这,这……”
李贤仔细一想,这才惊觉此番高宗匆匆回京又匆匆离去的真意之所在——太子依旧得了监国的名号,然则六部尚书被带走了一半不说,侍郎、郎中令等各部有司的主要官吏也大半随驾去了东都,京师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罢了,很显然,高宗此举绝不是无的放矢,而是隐隐有着提防太子之意思在内,之所以会如此,怕不仅仅是父子相忌的缘由,更有可能是出自武后的唆使,朝堂的重心很有可能将就此东移了的。
“呼……”李贤到底不是蠢人,惊讶了一阵之后便已是稳住了神,长出了口大气之后,面带惊喜之色地开口道:“七弟可是说父皇对某些人的跋扈已有所不满了么?”
“是母后。”
望着李贤那张满是期盼之色的脸,李显实在是不忍心出言点破,奈何形势如此,李显也只好残忍地打破了李贤的幻想。
“哦?”
一听此言,李贤脸上的惊喜之色瞬间便退了个干净,轻吭了一声之后,便即紧锁着眉头,一派沉思之状。
罢了,不给这厮看到点希望,保不准这家伙便会胡乱地铤而走险,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李显一看到李贤那副跟小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的丧气样子,忍不住便有种狂笑一番的冲动,奈何李显百般不愿过早地丢了李贤这具挡箭牌,也就只能是面色凝重地开口道:“六哥,此番太子哥哥行事过了些,朝局已是失了衡,不但父皇不满,更是犯了母后的忌,故,方有另以东都为中心之举措,此无他,告诫耳,想来此际太子哥哥正因之而懊丧不已中,值此微妙时分,六哥若能潜心为之,将来必有可待,倘若再起风云,则恰中太子哥哥之意也!”
“唔,七弟所言倒是有理,只是,唔,只是孤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又谈何将来耶?”
李贤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觉得李显的分析颇为有理,只是不甘心被太子压迫得如此悲惨,这便出言探问了一句道。
“六哥此言差矣,小弟倒以为此时正是六哥为将来着手准备之大好机会,此事便着落在‘科举’二字上,算时日,明岁便又该是大比之期了,六哥若能得主考之位,座下弟子自有无数,何愁无人可用耶,再者,依小弟看来,母后此等强迁朝堂之举已是超出太子哥哥所能容忍之极限,势必将有大争,太子哥哥若胜还好,若败……”李显细细地分析了一下朝局,可话说到半截子便停了下来,只是面色凝重地长叹了口气。
“嗯?”
一听李显将话挑得如此之明,李贤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惊——喜的是太子明显斗不过武后,极有可能就此遭黜,如此一来,他李贤的机会便到了,惊的是倘若将来他上了位,一样要面对武后那座大山,怕也难免遭到太子一般无二的命运,一念及此,李贤又哪还高兴得起来。
“六哥放心,无论何时何地,小弟定会鼎力支持六哥,值此时分,六哥只消稳稳地行了去,拿下了主考之位,其余诸事大可置之不理好了。”李显一眼便看出了李贤的顾虑所在,心中暗自感叹不已,可口中却是信誓旦旦地出言鼓励道。
“能得七弟帮衬,实是为兄之福分也,唉,前番为兄若是听了七弟之言,何至于此,罢了,罢了,一切便依七弟之言办去便是了。”一想起李显几次三番地为自己出谋划策,李贤自是感动万分,对李显的保证并无一丝一毫的怀疑,这便慎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同意了李显的建议。
“六哥保重,小弟还得赶往东都,就不多逗留了。”
李显此番之所以约李贤半道相谈,便是怕李贤乱了方寸之下胡乱出手,此际见李贤已是解开了心结,自不想再多啰嗦,这便出言告辞道。
“嗯,七弟此去不知何时能回?为兄孤身在京,心甚念之。”
李贤虽舍不得李显离去,可有着圣旨在,他也没得奈何,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李显,惆怅地说了一句道。
何时能回?这个问题李显自己都答不出来,倒不是李显不想回京师,而是武后断不会轻易放李显回京师,怕的便是兄弟三人搅合着拧成了一股绳,尤其是在见识了李显军略上的能耐之后,自不可能轻易放李显离开,至少在太子倒台前,李显是别想走人的了,这道理李显心中有数,不过么,却不想说与李贤知晓,面对着李贤期盼的目光,李显也只好苦笑了一下道:“父皇圣明,当会有决断罢,六哥保重,小弟去了。”话音一落,也不给李贤再次出言挽留的机会,躬身行了个礼,大步便向等候在远处的车队行了去。
“七弟保重,为兄在京盼弟归来!”
李贤没想到李显说走便走了,不由地便呆愣了一下,待得醒过了神来,却见车队竟已缓缓地启动了,忙紧走了数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脚,对着策马立于车队一侧的李显挥了挥手,语带哽咽地说了一句道。
“六哥,回罢,小弟走了。”李显在马背上略一欠身,拱手行了个礼,而后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出发!”此言一出,车队即刻开始了加速,滚滚向东而去……
“何事?”
显德殿的书房中,一身明黄单袍的太子李弘端坐在几子后头,正与右相兼吏部尚书阎立本、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张文瓘低声地议着政务,却见显德殿主事王德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一派欲言又止之状,李弘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语带不悦地吭了一声道。
“禀殿下,潞王殿下今日去了蓝田,据查,其与英王殿下私会了一番,所谈甚久,详情不知。”
这一见李弘不悦,王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但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偷眼看了看阎、张二人,见李弘没旁的表示,似乎并不忌讳二人在场,这才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哦?竟有此事?”一听到二王私下相会,李弘的眉头立马便皱得更深了几分,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几子,思索了良久之后,这才斜了阎立本一眼,沉吟着开口道:“阎相,依你看,本宫那个七弟又打算整些甚勾当来着?”
“不好说,不过,依老臣看来,英王殿下未必会不利于殿下,倒是潞王殿下那头么,或许还有波澜也说不定。”阎立本一听便知太子心里头对战功卓著的李显已是有了深深的提防之意,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唯恐太子在这等时分胡乱去招惹李显,忙出言开解了一番道。
“嗯,张相如何看此事?”
李弘没有点评阎立本的回答,而是侧头看向了沉默寡言的张文瓘,斟酌着问了一句道。
“太子殿下圣明,老臣别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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