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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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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您最喜欢给我梳头,你说常梳头的小孩子聪明,脑子转得快。你总喜欢夸赞我的长发,说又黑又亮,还十分柔滑。孩儿今天剪下一缕头发,替孩儿在地下陪着您,就像孩儿也陪在您身边一样。”苏茗继续说道。
也不知道这么说了多久,秦亦已经站不住干脆坐在石阶上,苏茗的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却还扶着棺椁强撑着说话,其他人早已经跪得东倒西歪,苦不堪言。秦亦见苏茗神情已经有些恍惚。知道他这已经是脱力了,只不过执念太重,强靠意志在支撑着身体,却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不休息很可能影响身体。她绷直手掌,朝卫宇做了一个在空中虚劈的动作,卫宇了然地一点头,悄声上前一记手刀批在苏茗后颈,而后接住他瘫软下来的身子。
安置好了苏茗,额,好吧,就是弄晕了苏茗以后,秦亦身上倒前头去宣读了圣旨,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那么长,大半篇都是没用的废话,还晦涩拗口,读到最后其实就一件事儿,告诉玉枳国主,你儿子在我那里过得不错,你也听安分值得表扬,所以这次特准你儿子能回国探母。希望你们能感念皇恩。
看着玉枳国王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甚是还冲她讨好的一笑,秦亦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还是苏茗来做这个国王看着更舒服一下。此时那个有可能会做国王的人,正躺在一旁的地上昏睡,而另外一个也能继承王位的人,忽然大嘴一裂,放声大哭道:“父王,我腿疼。”
秦亦扭头一看,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儿,长得虎头虎脑却没有半分憨厚像,恶狠狠地等着她继续咧着嘴干嚎,似乎十分讨厌她害自己跪了如此长的时间。
玉枳国王十分心疼儿子,陪着小心地对秦亦道:“秦大人,咱们是不是先下葬安置,而后小臣设宴款待大人和各位军爷。”
秦亦瞥了那孩子一眼,恶作剧心起,笑道:“这可是王上的小儿子?果然生得极好,我国皇贵妃娘娘膝下皇子今年与贵王子年纪相仿,若是能一处进学玩耍,想必是一件美事。”
玉枳国王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全部僵住,像是忽然被人用定型剂泼了满脸似的,嘴唇蠕动几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吭哧了半晌才在心里编好瞎话,忙谦卑地说:“大人谬赞了,小儿顽劣不堪,实在难以承担皇子伴读的重任。原本让大人看上是他的福气,但是小儿自幼身子骨孱弱,每日都喝药石汤剂才得以保命。实在无福消受恩眷……”
秦亦斜眼瞅了瞅那小胖墩儿,刚才哭得中气十足,现在也收声老实地跪在一旁了。她鼻中轻哼一声,道:“给我们准备行辕、热汤沐浴,再备上饭菜,至于设宴,待明日再说。”
“是是,听您的安排。”玉枳国王还是那副让人厌恶的嘴脸,秦亦一秒钟都不想再多看,随着领路的官员大步离开玉枳王陵。
傍晚时分苏茗才悠然转醒,似乎还有些怔忪,半撑起身子,看看身上的锦衾,又打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一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模样。直到看见床旁端着一杯米酒浅酌的秦亦,这才觉得真实了,似乎不是在梦里,不过张口还是问:“这是在哪儿?”
秦亦又抿了一小口酒,盯着窗外不住飘落的雪花道:“这是你们王室的度假别墅,你还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我从来都没有资格来这里的。”苏茗虽然不懂什么叫度假别墅,但是也隐约猜到了秦亦的意思,苦笑道。
“没事儿,现在有资格不就得了。再过几年谁有资格、谁没有资格,便是你做主了多好。”秦亦还是端着酒杯不放,话说的轻巧至极,似乎这玉枳的王位,是她勾勾指头就能手到擒来的一般。
苏茗失笑道:“我费尽心思地接近你,只换来你的厌恶和躲闪,为何来玉枳不过一日,你竟会站在了我这一边。”
“你也不用乱想,我不过是不喜欢你父王和你兄弟而已。”
“他们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母亲一个人的茗儿。”苏茗低垂下头。
他似乎与生俱来得知道,什么样的姿势会吸引人一般。那修长白皙的脖颈折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惜,秦亦却还是低头抿酒,似乎那酒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半晌才说:“你这叫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以后别跟我来这一套,还是省省力气用在别人身上吧。对了,顺便说一句,以后对着镜子多练习练习,低垂着脖颈的时候,眼神最好不要盯着别人手里的酒,太过煞风景啊!”
“哪里有你这么喝米酒的,能喝出什么味道来。”苏茗失笑,索性也不做什么媚态,只大大方方地跳下床走到秦亦身边,伸手抄过酒壶自己满上,一扬脖便干了一杯。
秦亦歪头瞅着他不住地打量,似乎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她发现如果不刻意做出媚态,苏茗的一双桃花眼看起来还是十分正经的……额,这说法真是别扭。
苏茗被她打量得有些局促不安,伸手摸摸脸颊没有异物,身上衣服也都没有纰漏,只好投以疑惑的眼神问:“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秦亦拎起酒壶替他添满,自己依旧端着小杯子小口地抿。
“你看你喝酒一点儿都不爽快,像个女人似的。”苏茗虽然不故作媚态,却也还是举止优雅,坐到秦亦对面同她一起喝酒。
秦亦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的激将,本来就是女人,总比喝多了强,嘴上却倒:“你这人好生没有情趣,喝酒如牛饮一般。”
“哦?秦大人要跟我说情趣。”苏茗上身微微前倾,凑近道,“说来听听。”
“说了你也不懂。”秦亦扭头继续看着窗外,不去理会他。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坐。默默地自斟自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茗忽然沉着声音道:“秦亦,谢谢你。”
“又谢我?你再这么左谢一次右谢一次的,到最后恩情无以为报,便只能以身相许了。”秦亦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掉,把玩着玉杯玩笑道,她知道苏茗这声谢谢所为何来,但是她并不想让他继续沉浸在对母亲的伤痛怀念中,所以一晚上都在插科打诨,希望能够让气氛轻松一些。
“以身相许也不是什么难事,苏茗仰慕大人已久,只是大人一直嫌弃苏茗。”苏茗的声音忽然又恢复了媚意,眼神瞬间变得迷离,在灯光下看上去水汪汪地满是诱惑,他欺身上前,坐到秦亦身边,将她手中的酒杯斟满,将红唇凑上前去,就着她的手满饮了一杯。而后转头看向秦亦,面颊红染、唇边还溢着几点残酒,雪白的牙齿轻咬下唇,眼中满是邀请地问:“大人,还要苏茗继续吗?”
秦亦狼狈地抽身,心里暗骂这是个什么孩子,都哪里学来的这种东西,忽然心念一动,抓住他的手问:“昀亲王没有欺辱过你吧?”因为她赫然想起多年前昀亲王看到苏茗时候那色迷迷的表情,还有那句不着调的调侃。
苏茗先是一愣,而后显然是领会了秦亦的意思,顺着秦亦的手凑上前去,媚笑道:“多谢大人关心。”
而正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带着满身的风雪推门而入道:“累死我了,有东西吃吗?”斗篷的帽子一取下,赫然竟是桑布。
她显然也没料到屋内竟然是如此情形,三人大眼瞪小眼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八十三章 秦亦是谁?
秦亦最先回过神来,她先伸手推开了还贴在自己身边的苏茗,起身走到桑布面前,替她取下蓑衣和斗篷,不解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桑布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在外面被风雪吹打的,还是看到刚才那一幕不好意思的,抑或二者皆有。她压低声音问秦亦:“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秦亦伸手在她腰间一掐,咬着牙道:“别胡说八道。”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捉奸成双?”桑布显然还没玩儿够,闪身躲着秦亦的魔爪,还死不悔改地问,“你说我是应该当场打翻醋坛子呢,还是以姐姐的身份大度地接受他好?咦?你们璟朝已经能够娶男子回家了吗?啊!不对啊,你是……他是……难道你们……”
桑布压低声音不时地惊呼几句,一大串的问题和感叹词从她的小嘴里面噼里啪啦地蹦出来,让秦亦大为头疼,正在四下张望思考对策的时候,忽然看到桌上摆着的肉干,直接抓起一块塞进桑布嘴里,终于止住了那唐僧般的喋喋不休。凑在她耳边悄声道:“我们没来得及,到的时候他母妃已经殁了,你等下别问这事儿,我好不容易东拉西扯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要不怎么说古代的萝莉是容易推……欺骗的呢,桑布的思维一下子就被苏茗的悲惨遭遇吸引了过去,唏嘘不已,完全没有想到,为什么转移注意力会转移到手拉手脸对脸地地步。
把那个无语的暧昧误会糊弄过去以后,秦亦才又问:“你怎么跑来了?去求了殿下?”她第一念头是桑布自己偷跑出来了,但是马上就被自己否定掉,如果是自己偷跑来的,她明显没有本事通过两条边防驻军的封锁线,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从尉迟晞那边求了什么凭证。
“嘻嘻,你怎么知道的,我还说要保守秘密,殿下就说,你肯定是能猜出来的。”桑布嘻嘻哈哈地笑道,而后又嘟着嘴说,“跟你一比感觉我自己好笨啊!”
“谁说你笨,谁说你笨我跟谁急!”秦亦替她揉搓着已经冻红僵硬的双手,心里一股暖意,知道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大老远地追了过来,虽然尉迟晞不可能让她独自出发,但是定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我家阿布又漂亮又聪明。”
“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就哄我吧你。”桑布嗤之以鼻道。
苏茗在一旁羡慕又落寞地说:“秦大人对夫人真好,若我父王对我母妃能有这一分眷顾……”
得,费了半天力气,差点儿还牺牲了色相所做的努力全都白搭了,秦亦头疼地按按额角。
桑布忽然松开秦亦的手,走到苏茗面前一叉腰,指着他鼻子轻车熟路地训道:“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就应该把握当下,着眼于今后。我且问你,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你可恭孝?你可曾违背她的意愿?你可曾让她因你而懊丧羞愧?如果都没有,你母亲就是带着对自己的骄傲和期盼而逝,她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看着你、念着你!而你呢,你是想让她看到一个自怨自艾沉溺于伤痛中不能自拔的懦弱儿子,还是一个将她放在心里、努力过每一天的生活,为自己的前程拼搏的儿子呢?”
桑布那小嘴皮子,平时都是训斥秦亦练出来的:“都几更天了,你再不起来去办公就要晚了,你去晚了就要挨训,你一挨训回来就怪我没早点儿叫你,你说我现在叫你你还死活不起……”、“你看看你这样子,套着个面口袋似的东西还硬要说是睡衣,你这样给下人看到成何体统,你就算再不济也是个朝廷命官,难道都没人管管你的仪表吗?”……诸如此类。
所以秦亦听到她开口,下意识地就想先去检查自己是不是哪儿不合规矩了,结果等到听清楚训话内容以后,想要拦着已经来不及了,再看苏茗也是被训的一愣一愣地。虽然人家是背井离乡地去异国做质子,但是好歹也是个王室血脉,在璟朝又一直与尉迟晞交好,何曾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训斥过,只见他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最后定格在一种诡异得秦亦都形容不出来的颜色上。
秦亦认命地硬着头皮上前,生怕苏茗一激动再跟桑布动手,谁成想苏茗面色阴晴不定地冲着桑布一揖到底:“多谢秦夫人提点,某受教了,不打扰二位休息,告辞。”
苏茗出去后,房门刚一关上,秦亦便扯着桑布去里间坐定,问:“说吧,名阳出什么事了?可是那西陵居查出什么问题了?”
“咦?你怎么又知道?”桑布瞪大了眼睛盯着秦亦,“你是不是跟殿下合伙耍我啊?”
“如果你只是因为想我或者想出来玩儿,殿下是不可能同意你大老远赶来的,所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让你带口信,而如果是其他政事,殿下完全可以找其他方式向我传递消息,但西陵居的事情,是我私下委托恒之兄代为调查的,所以他若是查出什么眉目会去告诉你而不是殿下,你再拿着这个消息去找殿下,说除非让你来,否则你就不交出消息,殿下也不愿跟你强争,而且让你来还比较具有隐蔽性。”
秦亦一下子分析了一大堆话,听得桑布目瞪口呆,也不说是对是错,最后愕然道:“你平日还说我话多唠叨,我看你的话也不比我的少。”
“行了吧你,快说正事!”秦亦抬手一弹桑布的脑门。
桑布忽然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面孔,严肃得简直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沉默地看着秦亦,一直看得她都觉得,哪怕桑布说西陵居的掌柜是个什么公主娘娘自己都会相信的时候,桑布忽然问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她问:“秦亦,你是谁?”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八十四章 雪夜造访
第八十四章 雪夜造访
只能说桑布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尤其是对于秦亦而言,而且从她问话的模式:“秦亦,你是谁?”让秦亦觉得她很有成为一个哲学家的潜质。
这是一个说简单很简单,说难却又十分难的问题,若是六年多以前有人问她,她会不假思索地说:“我叫秦亦,出生于浙江省杭州市市郊,在杭州长大、读书,最后于浙大毕业,现在是自由职业者。”
若现在一个不认识的人问她,她也许也会不假思索地说:“鄙人秦亦,祖籍江南道裕丰府下辖洺谷县,现任礼部六品主事。”
下面一个回答桑布清楚,上面一个回答不能告诉她,而秦亦现在忽然觉得头疼,因为她发现,一个已经快要被她淡忘的问题突然之间浮出了水面,那就是,这句身体的主人究竟是谁,这应该就是桑布问这话的本意,但是却是一个秦亦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秦亦思付良久,答道:“我若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信?
桑布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了,有些茫然地道:“我宁愿你自己不知道,更宁愿我也从未知道过。”
秦亦快被这个萌芽中的哲学家弄疯了,摇晃着她的肩膀问:“我的阿布大小姐,您老人家就赶紧说吧,急死我了。”
“慕容大哥说,那些人说你是齐国人,似乎是渗透进来的奸细,不过他还说,这一定是栽赃陷害,他和云相都相信你,云相也说这件事交由你自己处置解决。”桑布依旧是满脸的茫然,像个机器人似的机械地说话,而后突然抓住秦亦的手问,“你到底是不是齐国人啊?你、你女扮男装,还有那种药,我……,可是、哎呀,我要疯了!”
桑布最后大喊一声,躺倒在床上,左右翻滚叹气。
秦亦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以为自己如果知道了真实身份,会掀起不小的风波,但是目前看来,所有人竟然都选择相信自己,而平日最信任她的桑布却、桑布……她这才恍然大悟,桑布之所以将信将疑,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她知道自己是有所隐瞒的;而云相和慕容千殇之所以信任她,是出于这些年的共事中的了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秦亦郁闷地抱着脑袋,难道真的要说那一套没有土得掉渣的台词,什么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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