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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 第三部 医踪毒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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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人本就是武林上传说中的人物,修为已臻化境。即便是司徒荣及,想要发现刻意隐藏行踪的他们,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何况是当下难耐情发。至于孙俊杰对于他俩来说那种三脚猫的功夫就更不用说了。
医房主事和高老头自然知道枯枝上那赤条条的两人是谁。
两人多年前曾是旗鼓相当的敌手,携手山林后则形影不离。至今相知二十余载,已经是合作无间,主事老头单手打着只有对方看得懂的手语道:〃你看那两人像不像剥了皮的青蛙。〃
高老头摇头,也已手势回道:〃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适才看司徒荣及一件一件地扒下自己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扒下了孙玉乾的衣服,可不论怎么脱,都没有他们要找的丹药蜡丸,莫非即便是司徒荣及,也不会将那么剧毒非凡的药物藏匿于身边?
被他抓着手的医房主事想的确是另一桩事,想到这个司徒荣及的可恶可恨,甚至还曾对身边这人下了那样的重手,渐渐皱紧了眉头。高老头与他比肩趴着,发觉被自己握着的手慢慢攫紧,知他心中所想,一手悄悄握上了对方攫紧的素手。这只手已不如当年的润泽光洁,却依旧柔韧有力。心中微动,便又抓紧了些。
正当此时,两人几乎同时心中警兆陡生。
在靠近军营那方的林子里,一个几乎无法感知的人正迅速靠近。若非那人心神有一瞬间的动摇,紧接着蹲于树下的把风者便立即有了动静,警觉如他们恐怕也无法注意得到。
医房主事心中一动。如此让人无法察觉的潜进功夫,让他感觉好生怀念。
司徒荣及虽也善于隐藏踪迹,却让人感觉像是刻意而为,就像是一片完美的景物到了他的身周便成了阴森森的一片黑。而此人的隐匿,更像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天生自然地消去了自己存在的任何气息。
如此境界的隐匿,在他行走江湖的数十载中也只见过一人。
那次黑蝎五隐之三的洪凌中毒,蝎子们向他求取解药。他当时还嚣张跋扈得紧,两下言语不合便动起手来。打得正酣,突然间身后无知无觉地一箭袭来,几乎便要被那人得了手去。
莫非那是老朋友黑蝎五隐之末……洪土的后人?

梅若影正借着枝杈的掩护迅速前进,恰恰看到林子里两条剥得赤条条的中年男子肢体纠缠不分。脚步停下,贴附于树枝上凝目看去。
只见躺于地上那人肚腹已有赘肉,不过皮肤白皙光滑如婴,面颊丰润;在他身上不住腾抖的人则精壮结识,高鼻深目,一派阴婺的戾气。
这两人,他都曾于洪三叔画的人像中见过,莫非是。。。。。。
恰于此时,一股渐渐升起的异感越发让他觉得不对劲。
不由抬头越过那幅不堪的场景看向对面的草木之中,自然无法看见医房主事和高老头的存在。可是正因为情知自己自打通了第二套经脉系统后,各种知觉甚至直觉都已经异于常人,所以不用目力证实,他便确信了有他人的潜伏。
心中陡然惊觉,大骂自己不分轻重。
如此强敌当前,竟因不相干之人的情事感到怯懦畏惧,甚至分了心思,以至于没能全局地观察自身处境,回想之下显然适才还露出了破绽,显现了行踪。如此心志不坚,如此幼稚浅薄,还谈什么铲除司徒一族,谈什么保护至亲好友的周全?
便于瞬息间止息凝气,腰身陡然扭转,挥袖击出,藏于袖中的黑色匕首正正敲击上从背后袭来的致命一剑。
孙俊杰手中剧震,胸口雷击般的一窒,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林间响起。
便于这一袖挥出的同时,梅若影的眼角余光瞥见地上两条赤条条的人都是一震,显然终于察觉了他的存在,情知不能再做久留。但又不能用毒用药,以免被人联想到他与医房的关系。
好在适才一击之间,便察觉对方内功走阴寒一路。于是揽臂一回,运起任脉中灼热的内息,同经手少阴经和自行打通的辅脉,凝于匕首再度挥出。
当!
一声迥异于第一击的沉闷声响尚未过去,孙俊杰便感到一股如狂潮席卷般的灼热死气破体而入,直攻心脉。大惊下立刻撤了向对方刺出的第三剑,全力运起内息抗拒,不妨对方脚步一弹,已经倒飞至另一棵树上,几个起落间,如夜雾般再度隐没于黑暗丛林中,不见身影。

'医房主事和高老头。。。。。。医房主事和高老头。。。。。。医房主事和高老头。。。。。。医房主事和高老头。。。。。。狂言不cj地笑'
24
司徒荣及正自埋头苦干,陡然间发觉林中杀气大胜,原来正是把风的孙俊杰已经与一个黑衣人交上了手。诧异非凡,自己虽因与身下人纠缠尽兴而减了戒备,可毕竟还是司徒一族的家主,普通一流好手是断不可能避过他的耳目潜进如此距离的。
他现下其实是潜藏于大营中,暗中指挥族人行事的,只待与东齐再战高下,意图突破数十年来的僵局,再度扩张九阳圣教和司徒一氏的势力。可是竟被如此强敌潜伏于同一个大营中,恐怕会对大事有所阻碍,此人不除,真是如刺在哽!
一看自己身上剥得赤条条的精光,于是探手自身旁散落的衣囊中伸去,挥手处几枚青菱子向那人退却的方向射去。却只听到笃笃数声响,都射到了茂密的林木上,那声音沉闷,显是劲道十足,全数没入了树木里去。
司徒荣及眼见若穿了衣服再追,肯定是追之不及,可若是就这么追去,也必定有失身份。他虽不发作,杀气不兴,面上却散出沉婺之色来。
另一边厢,孙俊杰立于树上,却没发现姑丈的不快,只顾着闭气运功,又深吸了几口气,才把胸腹间翻腾的气息平定了下来。
他修习的是自司徒荣及处学得的圣日黄泉神功。虽以日为名,实则是偏走阴毒的法门。适才与那黑影两相交锋,对方第一击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防御。他正估算好了敌手的实力,拟好了后招,谁知第二击时,对方内息陡然暴涨,阳热的气焰漫溢周身,正与自己的内功阴阳相克。且对方身形瘦削,功力却不相符地深厚雄浑,相交之下便是自己落了下乘。
越想越是觉得敌手侵入己身的真气诡异有若灵蛇百转,不可辨其家门来路,更是大骇。对方内力偏走阳热,刚及己体时便似被烈火焚烧。一个照面两下交手,自己就被逼退。且对方是在被他偷袭的情况下尚能立刻反客为主。这等敏锐的警戒机变和深湛的功力,只怕比起姑丈司徒荣及也不惶多让。
于司徒荣及的脚边,孙玉乾原本被他消耗得体亏气喘,伏地喘息了一阵才缓过气来。抬起一只手扯过散落地上的衣裤,遮盖住因司徒荣及起身而变冷的身体,抬眼看向犹自立于数步外一棵桉木上的儿子,不顾适才喊得有些干哑的嗓子,音色疲软地问道:〃孩儿,怎给那人跑了?〃
孙俊杰转目不看残留媾和痕迹的孙玉乾,语气有些许不屑地道:〃我已将司徒威霸制的千里遗香染于来人身上,回去放出金冠蝮蛇自然就能追踪得到。〃却不知他语气中的不屑是针对地上半趴的孙玉乾,还是那个被千里遗香沾染的潜伏者。
孙俊杰所说的司徒威霸正是此次随军副将、司徒荣及的堂弟。他虽身为晚辈,不过一向闲散得惯了,而且又是司徒荣及直传弟子,也懒得弄清司徒氏中七七八八、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除了姑姑和姑丈之外,其他众人一概以姓名直呼。
司徒荣及虽仍因被打断了好事致使兴致不再而阴郁,心中也畅快了些许。毕竟这个堂弟是除了毒王司徒凝香之外,族中第二善使药毒之人。他所制的千里遗香无味细微,附着于皮肤之上,只有金冠蝮蛇的红信对之敏感,是让被追踪者防无可防的药粉。
若是能抓到那个不识时务的干扰者,看不将之抽筋剥皮、盐腌油炸,方能解他今日郁闷之气。
说起来,这股郁闷之气也由来已久了。。。。。。
司徒荣及那双注视着林影深处的深目明暗莫测,看得孙玉乾心中也一高一落,伏在地上不敢动弹,唯恐自己被这个喜怒无常的霸王迁怒。

收拾了一地狼藉,整理好衣冠后,林内默然半晌的三人终于一前两后地离开。潜伏于灌木草丛中的高老头才站起身来,等了片刻,医房主事仍旧安静地趴伏着没有起身的动静。
高老头心中微叹,蹲了下去,握住对方紧抓着一丛枯草的手,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
主事老头几乎贴在泥土上的薄唇细微地开阖,平静地说道:〃已经快到四年了吧。〃
高老头没有答话,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果然,对方续道:〃还记得前咱们下九阳山那日么?我只能看他那几枚青菱打到你身上而无所作为。。。。。。六年前,我也是看着司徒荣及一掌印在若影身上而无能为力。〃
被自己握着手的医房主事平静安宁地陈述着往事,虽没了在医房中的乖张跋扈,杀气却隐然勃发,更让闻之者颤栗。
高老头明白,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医所能发出的杀气,却毫不惊异。
因为他明白了解这人,正如这人明白了解自己。这人不是普通的医房主事,正如自己不是普通的医正。
这样过了多少年岁月,已经不想计算,只想着如何才能永远如此延续下去。
他生性冷静隐忍,这人却张扬恣意。
每一次都是这人发自己心中所语,做自己心中所想。每一次,也都是他跟在这人身后收拾残局,却毫无怨悔。
是的,曾经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是把酒言欢,最后就成了如今这样,始终形影不离,无怨无悔。
不错,毒王是聂悯的司徒凝香,神医则是司徒凝香的聂悯。
所以毒王和神医的孩子,自然就叫做若影……如影随形,生死不散。
旧事已经恍若隔世,却依旧缠绵在脑间始终不散……即使他曾是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冷血毒王,也有无法摆脱的噩梦。
心中犹残留着当年那个小小襁褓带给他的贴心与安稳,手中留着的是那个可爱孩儿暖热滑软的触感。
于是充满了指向明确的恨意……司徒荣及!
这个曾经可爱的弟弟,却苦心孤诣地让他和聂悯离散,禁制他的武功、限制他的自由,最后还让若影去充当一枚可抛可弃棋子。
只是为了不让若影泄漏司徒氏的秘密,就对他用了圣日黄泉掌。只要一受到外伤拷问,潜伏于经脉间的阴毒掌力就会立时发作,让他的孩子不能言不能动,最终丧命九泉。
其实何用如此,若影那时还未及十五,尚未开智,只会听话照做,绝对不会反抗背叛。
他虽是冷血的毒王,却也有不能放弃的愿望。
希望能和聂悯平静终老山林,希望能有两人的子孙承欢膝下。
而如今,后一半的愿望,已经再无法实现。
不论是谁,中了他亲制的冰魄凝魂,都无药可解、无方可救……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所以这毒他是多年都没有制过了。不想,世上竟然还残存着一剂。
自己弟弟的女儿,竟用自己制作的毒药,害了自己的孩子。
聂悯蹲在他身旁,感觉司徒凝香的手越攫越紧,默然半晌方道:〃既然仇人都已经来到面前,就放手大干一场吧,也好为我们的若影和海如讨个公道。〃
〃这个大族早已腐朽不堪,我弱冠便离族云游不想再管族中事,可今日他们却害得若影如此、海如如此、我们如此,就算你再阻我灭族,我也再不会心慈手软。这个大族,不铲根除瘤,我誓不罢休。〃
聂悯此时虽是一个枯瘦老头的扮相,目光却炯炯坚定,点头答道:〃你知道的,我虽是医者,却不是菩萨。〃
林中冷风吹过,参差不齐的枯枝败叶间发出飒飒的嘈杂。
军医房由数个营帐组成,众人都各回了小帐休息,却仍有人当值。此时夜深人静,主帐原是重伤急病号接受诊治的所在,夜间并不留宿病人。伤患都在离主帐不远的副帐中休憩。
当值的军医若不想被那群粗人的鼾声打扰,一般都会在主帐中休息。
林海如如今就坐于显得十分空旷主帐中。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南楚士兵装束的大汉,正与他传音交谈。这个大汉其实是白衣教的信使,为了掩人耳目,扮成士兵来向他传达情报的。
默然听到最后,他道:〃我知道了,转告教主,司徒将那毒丸藏得隐秘,尚不能与对方正面冲突。〃
自白衣教失踪多年的执教聂悯,近四年前于九阳山助司徒凝香逃出时,几乎伤重不治。如今虽已痊愈,却尚需时日调养。今日既然一同潜伏于司徒氏的近处,他说什么也要保住这位师父的周全。
信使点头默记,又道:〃教主还说,群竹山庄新近已与东齐秘密结盟。〃
林海如心中疑惑,他身为白衣教的另一执教,自然知道群竹山庄于商界中的地位,也知道群竹山庄与白衣教一直保持的良好关系。但毕竟兹事体大,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于是问道:〃这消息从何得来?〃
〃是东齐青阳宫中传来,也得到群竹山庄来使证实的。〃
〃既然如此,还是防着一些为好。〃林海如沉吟片晌,又道,〃你向教主禀告,请他查探两事。〃
〃执教请吩咐。〃
〃 第一,去查查群竹山庄近年来的银钱流动,他们生意短短时间便遍及四国,却不知庄主究竟身在何方,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图谋。只要查清他们赚回的银钱流向了何方,大概就会有个答案了。〃想了想,续道,〃这事也有不少人查过,不过最后的结果都千差万别。你可以从药物、武器、与各国官府往来的花销入手。。。。。。 〃
见对方露出不解之色却不敢询问,林海如又道:〃这个山庄生意规模庞大,如果不是有武力的支持,断然无法做到。虽然我们不知,但说不定群竹山庄之下还暗藏着一个实力雄厚的组织。武人最需要的就是药品与兵刃,那山庄名下的药铺和铁铺出产的上品,自然是要留为己用的。只需顺藤摸瓜,就能知道这些武人都在何处,正在筹划什么事情。〃
信使得他指点,便知该如何着手,道:〃属下尽力而为。〃
林海如肃然点头,又道:〃第二件事比较好办,前日新来的医童雷双,现在与我同一个营帐。他原是宁城仵作之子,去查查他的身份是否属实,家中与司徒氏是否有关。〃
〃属下明白。〃信使得令,见执教已分赴完毕,便即退出营帐,悄然融入正从外经国的一队巡兵末尾。
诺大的帐中便又恢复了空旷和宁寂。
林海如独自坐在军医房主帐角落的一张矮床上,注视着帐外风灯在帐幕上投下的光斑。
不是不知道师父非要让他与别人同住一个营帐的苦心。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改变,变得越来越冷。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一样的漠然。能激得起执着的,只剩下复仇和对两位师父的责任了。
可是他却不想阻止这样的变化。不是不愿,只是无力。
手中轻轻地抚摸着一节玉佩,玉色苍翠,是一节雕工精致的玉竹。
他记得,这是竹老偷偷塞给若影的纪念品。
近四年了吧,若影在他不在的时间、不在的地点,一去不还。最后留下的就是这一枚玉佩,似乎已经不愿意与青阳宫的任何人与物有所瓜葛,那个少年只是决然地离开了,再不见踪影。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刘辰庚的面具。
有时候,走错一步,真的是追悔莫及。当时以为是最好的选择,结出的却是无可名状的苦果。
今时今日,没有人可以温暖他的双目。怀中有些寒意,曾经存在的些许温度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微弱。
帐中晦暗,却无碍于他又一次想起似乎是多年以前,在那一轮明月当空下的偷偷喷笑少年。
那次于泰山之巅的中秋夜宴,曾有一个坐于末席的少年喷笑出声,继而惊醒。于是左右顾盼稍显尴尬,又在以为无人注意时松了口气,正襟危坐。少年相貌平凡,却无碍于神态举止中的轻灵和不羁。
他曾经以为,在家门不幸后,在两位师父相继离他而去后,他应该已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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