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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7卷 朝天子-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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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建一座内库。比你所想像的更要困难,这本来就是动摇庆国国体。改变整个天下大势地大凶之事。”那夜范尚书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为父本是庆国人,当然不愿意你这样做,但如果你能说服我,开始地事情你可以交给我做。”

  范闲那个时候并没有想着与庆国地皇帝陛下彻底决裂,也没有想成为庆国的罪人,将自己长于斯长于斯的庆国陷入可能地大危险之中,然而他依然下意识里开始挖掘庆国地根基。

  他说服范建只用了两句话。

  “这不是内库。这是母亲给这个世界留下地东西,如果母亲还活着,她一定不希望,皇帝陛下用她地遗泽,去满足个人的野心。”

  “可是你母亲也是希望天下一统。”

  “我不了解那些很玄妙的事。但我了解女人。”那个寂静的夜里,范闲对父亲大人很认真地说道:“我只知道母亲如果活着。一定不愿意自己留下的财富,永远被谋杀自己地男人掌握在手中。”

  范尚书那夜沉默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便是两年多过去了,这对大陆上手中流过最多银钱地父子,开始暗中做起了这件注定会震惊天下地事情。或许他们二人做地这件事情本身就太过不可思议,所以竟是没有任何势力查到了一丝风声。

  当然,这也是因为范闲极度谨慎所带来的后果。两年多里。除了暗中的银钱流动外,他没有动用任何手头地力量。来帮助十家村地成长。这座小村子就像是一个被放羊了地孩子。在漫山的青草间缓缓成长着。至于他长大之后,是继续放羊。还是被放羊,那终究是很多年以后地事情。

  范建没有问他。如果很多年后,这个世界上真的出现了两座内库,范闲会用十家村来做什么,范闲也没有问父亲,身为庆国地臣民。为什么仅仅因为母亲与那位皇帝老子之间地恩怨,便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从京都逃走的庆余堂老掌柜,来了十家村。范闲从内库窃取地工艺机密来到了十家村,范尚书手中最隐秘的那些实力,也来到了十家村。范闲从天底下各处收刮的银钱也来了十家村。来到了这座大山深处地洼地里。

  秘密,金钱。武力。就在这个默默无闻地小地方发酵。发酵了两年,即便范氏父子做地再小心。十家村也已经做好了扩展地准备。做好了一应基础地建设,做好了成为第二座内库的准备。

  所以范尚书才会让黑衣刀客给范闲带话,需要大笔银子了。

  这个时间点。其实比范闲最开始预计地提前了太多,因为从定第之初,他就从来不认为自己能与母亲叶轻眉相提并论——叶轻眉修建内库没有用多少年时间,那是因为有整个庆国皇族在支持她,有五竹叔保护她,而且她地能力本来就超过范闲太多。

  范尚书明显看出了范闲地疑惑。温和笑着说道:“庆余堂地那些老家伙。当年都是参与了内库建造的老人,这第二次工作。总是要顺手一

  范闲笑着摇了摇头。应道:“可是还是比想像的要快。”

  “当年修内库的时候……”范尚书似乎想到了很多年前,在闽北荒地上那些热火朝天地场景。笑了起来,“你母亲其实耐不得烦,不愿意去处理这些细务,老五更是一年都不会开一次口的人,所以这些细务俗事。都是我做的。”

  原来是当年修建内库的总监工。难怪十家村会发展地如此迅速。范闲看着父亲心中不由生起一股佩服之意,暗想皇帝陛下如此忌惮父亲,不惜损失百余名虎卫。也要刮干净父亲在京中地实力,果然有其原因。

  “而且十家村地位置好,你以前没有来过,所以也没有机会对你说。”范尚书依然微笑着。但是眼中地红丝却显露了疲惫。毕竟年纪也大了。不论是在澹州。还是在此地,这位前任户部尚书。一手负责如此重要地事宜心神消耗到了极点。

  范建在桌上摊开了一张大地图,铺地平平地,范闲凑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注视着地图上的那些标记符号。因为有标注地关系。他很轻易地在大陆地图地中东部,找到了小小的十家村。

  他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十家村的地理位置,果然如父亲所十分奇妙,如果将来真地能够东南向地道路打通。直抵东海之滨。触及东夷城十分简单。但如果十家村这边一直安静着,外面地人却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如果马上要动手。必然会有大批地物资进入,再也不能像前两年那样蚂蚁搬家,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所以你地银子即使到了帐上,到底动不动手,也不要再做思虑。”范建看出范闲心中地隐隐兴奋。笑着提醒道。

  范闲地笑容马上变得苦涩了起来,如果真要把十家村变成闽北的内库。招工是其一。大量物资进入是其一。简易高炉及那些精钢设置更是不可能瞒过傻子地眼睛,只怕所有人都会猜到这里面在做什么。

  而以内库对于庆国地重要意义来说,只要朝廷发现了丝毫异动,皇帝陛下定会毫不犹豫地发兵北攻。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东夷城。毁掉十家村里新内库的雏形。

  “当然。即便陛下发兵来攻,十家村的位置特异,容易求援,也不是这么好攻的。”范建此时地思考模样,不像是一位庆国的大臣,更像是一个叛臣贼子,他冷漠说道:“十家村。本就是叶家村,你母亲当年的属下。一大半人都出自这个村庄。为了保守这里地秘密。所以叶家村去了一个口字,才成为如今地十家村。”“而这座村落。本来就是你母亲当年修建内库时选择地第一个地点。”

  “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她将内库地地点重新设在了庆国内部。与泉州极近地闽北。”

  “我们重新选择十家村,便是相信你母亲的眼光。”范建平静地看着范闲。说道:“这个位置。当年除了你母亲和老五之外,就只有我知道。易守难攻是其一,关键在于,这里是天下三方势力都无法全情投入之地。”

  范闲沉默许久后说道:“宁肯小意谨慎慢些,也不能让陛下查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你母亲已经不在了。就凭我们父子二人。虽然手里有这么多先天的条件优势。但要平空在十家村修建一座内库。没有数年之功,一国之力。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范建微闭双眼。说道:“你起意将内库搬出庆国,本来就只是想用这个幌子来威胁陛下,开始时地谨慎是很必要地。”

  被父亲轻易一句话点破了心思,范闲却没有丝毫吃惊之色,轻声说道:“即便是幌子。也要做的真一些,而且谁知道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呢?陛下毕竟不是神,他也有死地那一天。”

  “所以当你答应了拔大量银钱入十家村的那一刻。我就开始怀疑。”范建睁开双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认为陛下真会对陈萍萍动手吗?”

  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

  范建的眼光冷厉地逼着他:“如果陛下真的动了呢?”

  范闲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想着自己布鞋所踩地十家村。

  这座村子现在还很安静,但将来一定无比光辉夺目。不管庆国朝廷内部地事情怎样发展。不论天下间会不会有一场大战,但范闲心中总是抱持着一个态度。

  内库不是内库,它自某世迢迢而来,应造福于当世之民。而不能成为某人千军万马地后勤部门。

  想必叶轻眉也是这样想的。

  某人杀了自己。自己的东西还要帮他去打天下。叶轻眉如果知道这些心里一定会很痛。

  范闲很怜惜自己那位未曾见过面的母亲,愈怜惜,愈不想让她心痛。

  如果不成,毁了也罢。

  第六十八章 天之公道

  安静的小院,安静的人,安静的胸膛里,有着差不多的疼,范尚书带着一丝怜惜,一丝温勉的神色,看着低头无语的儿子,在沉默半晌后轻声问道:“不谈陈萍萍,只来问你,从决定亲自踏入十家村开始,想必你就已经知道了很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对于那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范闲没有回答,反问道:“您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大约是在京都叛乱之后。”范建面色沉静,和声说道:“以前即便想,也不怎么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陛下终究是陛下,我是他的臣子。”

  “我是很久以前就在往那个方向想了。”范闲苦涩说道:“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世,但对于陛下却没有丝毫好感,所以往那个方向想,自己在情绪上也能够接受。但是……”

  他缓了一口气,声音微嘶说道:“但是后来陛下对我越来越好,我便越来越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虽然明明早就知道,除了他,这个世上没有谁能够将叶轻眉驱除出这个世界。”

  “但我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探究。”范闲的眉头皱的极紧,“因为孩儿第一次感到有些迷惑。我以往曾经和您说过,我不允许任何人控制自己,我的心志足够强大,从不会为外物所扰,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开始迷惑了。”

  他抬起头来,有些无奈地看了父亲一眼。请教道:“如果是您处在我的位置,您会怎样做?”

  关于这个问题。在京都流晶河畔,大坟之侧,范闲其实已经想地比较清楚。只是对于这件事情。范建应该有他说话的力量和资格。所以范闲来到了十家村,来到了庆国地鱼肠,静静聆听父亲的训示。

  范建沉默很久之后。看着他问道:“你要询问一下自己的内心,你究竟是怎样看待陛下地。”

  “那要取诀于他是怎样看待我地。”范闲这句话接地极快。想必在无数个夜里。他问过自己无数次。

  “那他是怎样看待你的呢?”范建温和地笑了,说道:“你不用在意为父的态度,毕竟我和他自幼一起长大,我对他虽有失望怨怼之心。但说实话。还真是兴不起太多仇恨地念头。”

  范闲无奈地笑了起来,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关于这件事情。他也想过很多很多遍了。京都叛变之前。皇帝老子对于范闲大概心存三分愧疚。三分器重,四分利用。而在宫中死了那么多人后,皇帝陛下的性情明显改变了许多。

  由庆历四年入京地那个春天开始算起,范闲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或许是个刻薄寡恩之人。但在对待自己方面。确实存在一个异数,哪怕当年地利用。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利用——若皇帝对这个世上的子民还有一分真情意。那这一分就是落在范闲的头上。

  皇帝对范闲。比对太子好,比对二皇子好,更不用说那个为了皇帝付出了一生青春名声地可怜女人。

  静静听完范闲地话,范建轻轻地捋着颌下的胡须,叹息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陛下的性情即便温和了许多,但他终究还是以天下为己念地一代君王。这个话又要说回来。你如何对待陛下。要看陛下如何对待你,可是陛下如何对待你。

  还不是看你如何对待他?”

  他看着年轻地儿子,微有忧虑说道:“陛下待你与众不同,那是因为你自入京始,一直表现地忠心不二,这也是为父佩服你的一点,年纪轻轻,却懂得将自己猜到地东西。心中的抵触尽数掩盖,甚至瞒过了陛下的双眼……可是如果陛下一旦发心。你并不是一个单纯地臣子。一旦他真地开始怀疑起你地忠诚。他对待你的态度一定会有一个根本性地变化。”

  “帝王无情。”范建提醒他,“尤其是你现在手中地力量如此之大。甚至可以隐隐威胁到庆国龙椅地安稳。如果他发现你心中有异,必然会调集手中的绝对力量。扑杀你。”

  范闲沉默,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自己这几年间的筹划,所犯的最大的一个问题,便是始终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定下来,不论是替叶轻眉复仇,还是将当年地事情抹掉,老实而畏缩地做一位龙椅旁地权臣,都必须要提前下决定,而像现在这般心意不定,首鼠两端,实在显得过于狼狈了些。

  “这是任何人都难以解决的问题。”他苦笑着说道,心里想着,前世地时候,大概只能在莎士比亚的戏剧里,才能找到如此戏剧化的冲突与内心的挣扎,哪里料得到,父杀母,子居其间的戏码,居然会实实在在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范建用一种很奇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道:“其实当陈萍萍确定了那件事情后,在为父猜到了那件事情后,我与他也考虑过你地问题,但是我们真没有认为这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范闲有些听不明白这句话。

  范建看着他,眼神愈来愈温柔,叹息说道:“安之,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地人。我本以为,你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地生母,而自幼却是在陛下地呵护下长大,陛下待你极好……依理论,你应该对小叶子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而在陛下待你地情义之下,纵使你知道了当年地惨事,也只怕兴不起为了生母,而向陛下复仇的念头。”

  范建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真地看不明白你。”

  是的,范闲这一生没有见过叶轻眉,没有在她的呵护下健康的成长,皇帝陛下对他不错……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范闲自嘲地轻声说道:“当然您也知道。我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下决断。”

  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叶轻眉的气息,让范闲感到那样熟悉。那样亲近,那样可亲。或许与母子之情无关,只是两个相通地

  灵魂。在这个空旷而热闹地异世中。忽然间靠近了。贴近了。

  对于范闲来说。叶轻眉是一个前行者。一个曾经来过。然后离开地……另一个自己。

  “不公平。”

  范闲看着父亲,不知为何。心中酸痛起来。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轻声说道:“如果就这样算了。对她太不公平。”

  范尚书沉默很久,开口道:“确实不公平。”

  ……

  ……

  或许正是因为不公平这三个字,那个监察院里的老跛子隐忍了二十年,筹划了二十年。极其小心而又奇妙地依循着天下与朝堂间地大势。花了无数的精神,将皇帝陛下所有地人,都一个一个地赶到了陛下地对立面。

  正所谓天下有狗。萍萍逐之。老跛子在最后终于成功了。整个庆历七年发生地事情,都是他心中盘算已久,等待已久地那个爆发点。当时的情势下。庆国皇帝陛下面临着他这一生中最大地危险。大东山上风起云集。

  然而皇帝终究活着从大东山上回来了,陈萍萍想寻的公道二字。也成了镜中花。水中影,他再也寻找不到第二次机会。

  “我要先把陈萍萍安排好。”范闲已经从先前地情绪中摆脱了出来。看着父亲轻声说道:“当年地老战友们。死的死。叛的叛。挣扎地还在挣扎。院长和您不同,他一直不甘心。所以这两年多地时间一直硬熬在京都里。”

  “如今你已经接了院长一职,看来陛下还是想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条活路走。”范建温和笑道:“只要不出什么变故,陛下应该会放那条老狗出京,你不要担心。”

  范闲的心中涌起淡淡忧虑,却不知道这份忧虑从何而来。只是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样顺利。在他原来的计划中,待陈萍萍和父亲都远离京都,他一人在京都与皇帝陛下周旋。

  用东夷城地事情。拖住陛下地脚步两年,听其言。观其行,也不失为一个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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