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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情感:自由雪-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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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他们这么一说，欧阳的心也悬了起来，把货交给徐凤兰连合同都没签。
钱江变了。
一日三餐都在饭馆，即便没应酬也让手下叫外卖，“管他挣钱不挣钱，先闹个肚歪。”着装也变了，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有一次他拍着肚皮问欧阳：“知道这皮带值多少钱吗？”欧阳放开胆子说五百。钱江哈哈大笑：“就这还搞边贸呢，气魄不够，后面再加个零！”他腰里别着个“二哥大”，人多的场合先掏出来摆在桌上，“歪歪操”一番就开始骂地区落后。请吃饭的人很少是和业务有关的，大多是以前的朋友和领导。一次，吃饭当间欧阳去洗手间，发现同桌吃饭的两个人正在外屋着急慌忙地往自行车上捆果汁饮料，见到他后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嘟囔说：“孙子以前造我们的太多了，现在他有钱了，我们也宰宰他！”
钱江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打广告招秘书，来得大多是女的，相中的就留下试用。公司一下涌进十几个秘书，个个年轻漂亮，他挑着带出去应酬向朋友们展示。歌舞团一个落了架的女演员给他出主意让他成立个模特队。他把她当凤凰供，月薪五千，配汉显买摩托，不出一个月，女演员甩手不干了：“什么破公司，要啥没啥，连个排练场地都没有！”把招来的30多名“模特”一股脑推给了钱江。
欧阳不在期间，钱江又委任一个叫孙仁的为副经理。
孙仁过去在一家大饭店当副总，因涉嫌贪污被炒了鱿鱼。此人能说会道，出手阔绰，整天带一帮所谓的大老板让钱江请客，故事讲得天大。钱江重用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给钱江介绍来了一个女秘书，钱江如获至宝，每天形影相吊、言听计从，公司谁当家人们都糊涂了。
“此人可靠吗？他可是口风不好。”欧阳提醒钱江。
钱江变脸道：“不用你管，用人是我考虑的事！”
欧阳一开始怎么也无法理解钱江的这种心态，渐渐想通了，他这是想用钱找回过去失去的尊严。这种“补偿心理”岂止他个人有，大到国家和民族，不也在大做“面子”的文章吗？猪皮抹嘴，到处炫耀着“中国式浮肿”。
欧阳去工行用身份证将六万多元取出来，钱江就手把钱存进了自己的牡丹卡。欧阳急了：“这钱你怎么不上账？”钱江笑笑说：“还不都一样，赔了挣了都是我的。”欧阳说：“那不行，你得给我打张条子，支票是我领的，钱不回账不等于我挪用了吗？”钱江咳了一声说：“咱俩还用闹这！”他见欧阳极认真的样子，很不情愿地打了张条子。
第二章 口岸少女（19）
欧阳去了邯郸。
徐凤兰和那俩小伙子见了他高兴得什么似的。到了邯郸，欧阳才领略到了徐凤兰的威风，她的专车是“现代王”。他们带他去左权烈士陵园、邯郸学步桥、点将台、大名府，还特意安排了一天的时间去“黄粱梦”。
黄粱梦道观里供着许多神仙，有一位道长对欧阳说你应该供火神。道观两旁坐满了看相算卦的，欧阳和徐凤兰总被人指指点点。徐凤兰问他想算卦不，说她认识一位特有名的算卦先生，算得很准。欧阳说既然来了那就算算。
车驶入了一个村子，进了一户农家大院。屋里当地摆着一个特大的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瘦老头，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屋里另外坐着三个人，都是来算卦的。瘦老头抬眼看看欧阳和徐凤兰，特意多看了欧阳几眼。徐凤兰说：“我们是慕名来的，你可得给好好算算。”老头唔了一声继续给一个小伙子算，欧阳凑过去，听那老头说道：“命里劫财太旺，今年又遇劫财旺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媳妇儿可能叫你的朋友拐走了。”小伙子大张着嘴，半天才说：“算得这么准，真神了！”说完掏出200元拍在桌上，走了。
后面排队的那两个女人说什么也不愿当着外人的面算，徐凤兰说我也不想让你听，你先算吧。欧阳报了生辰八字，老头在纸上写了半天，抬头看了看他，说：不是凡人哪！命里财、官、印星明朗有气，只是运行得不好，从今往后你大概有15年的背运。你有个非常好的妻子，是属于“不锈钢”型的，永远忠实于你。日元合财，又坐偏财，正财为妻，偏财为妾，正偏两旺……说着抬眼看了看徐凤兰。徐凤兰的脸腾地红了。
欧阳问：“那么，是不是说我这15年很不顺？”
“是，命好不见得运好，不顺也得走！”
两个年轻人不信这一套，轮到徐凤兰算的时候，她把欧阳轰了出去。大约半小时的工夫她红着脸从里面跑出来，神秘兮兮对欧阳说：“看来大姐得提前巴结你了，那老头问了我半天你的情况，说你能当大官，要不就是个大名人！”
“净瞎说，我已经下海了，仕途已废，名人，目前也毫无迹象，他没说我能发财吗？”
“他说你发不了财，财都化作女人啦，我搞不懂，财怎么能化作女人呢？你小子在这方面是不是特花，你是下海还是趟女儿国的混水？”
欧阳笑笑没说话。他懂四柱，看过许多有关这方面的书，其中财为妻财，有财才有妻。看来这老头不是在蒙事儿。
回到市里，徐凤兰找了一家特色饭馆，还特意要了瓶衡水老白干，笑着说：“怎么样？我们这地方好吧，来我这里吧，给你个分公司经理干干！”
几天来，她只字不提结款的事，欧阳的心里七上八下。
欧阳不说话也不端杯。徐凤兰说：“今天这是咋拉，卦没算好？”他摇摇头，憋了半天才说：“徐大姐，我来你这儿吃也吃了玩也玩了，我得走呀！”
徐凤兰一下变了脸：“我知道你早就憋着这个屁，怎么，这么快就想要钱啦？”她见欧阳不吭气，又说：“咱今天不谈这事好不好，咱先喝酒，多大点事儿，不怕两个年轻人笑话咱，来，陪姐喝一杯！”
吃完饭，徐凤兰把欧阳带到她的办公室，打开保险柜说：“看，这是什么？从你来的那一天我就给你预备好了，我是想让你多玩儿两天，没想到你这么小器！”说完把钱拿出来往桌上一拍：“给你！”
欧阳拿起钱正要往兜里塞，徐凤兰说：“慢着，就这么拿走了？”欧阳恍然大悟，点出50张大钞放在她的桌上。徐凤兰看都没看一眼，正言厉色地问，这批货是谁进的？欧阳说是我们经理进的，怎么啦？
“我说嘛，要是你进的我决不让你！你知道这批货短尺寸不？整个都是残次品！别说178元，你就是78元看有人要不？你们经理回扣吃大发啦！我要不是看你在达来那么为公司卖命的份儿上，这钱你根本别想拿走。你给我造成了多坏的影响？你个傻瓜，把多少帮你的人给坑了！”
欧阳怎么也不相信钱江会这么干，他认为他也是没有经验被人坑了。
徐凤兰拿起桌上的钱塞进了欧阳的上衣口袋，“听着，这钱是姐送你的，看你在达来那么兢兢业业地为公司卖命不拿一点好处，我很佩服你这一点。放心吧，我电话里跟你们经理说好了，他同意给我五千元的佣金。”
欧阳说：“我们经理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经捅了一个很大的窟窿。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拿这个钱呢？你拿了理所当然，我拿了天诛地灭！”
“我看你们经理没你说的那么好，他昨天给我打电话执意让我把钱打在公司账上，他在怀疑你。”
“不管他怎样对我，我也决不负他！我们公司如果再要是垮了，我还怎么在社会上混？我得尽全力帮他把公司撑起来！”
“你可真糊涂！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下海呢？你知道不，你们这样的公司，经理绝大多数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千方百计地吃回扣，考虑如何把公家的钱弄进自己的腰包里。你如果碰上这样的领导可就惨了，你懂吗欧阳，啊？！”
说这话时，眼泪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她像是对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今天我才知道世界上真有好人。欧阳，大姐永远是你的靠山，你如果混不下去了，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为了正义。谁说钱能主宰一切？欧阳，你证明了一种真理的存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口岸少女（20）
欧阳揣着两万多元和对徐大姐的感激之情离开了邯郸，到了北京。
钱江和公司的法律顾问张明早已在事先说好的饭店等候了，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欧阳。欧阳知道他们此时最关心的是钱，于是便拍拍自己的小腹说：“全在这儿啦！”钱江兴奋地数着钱，数完一遍之后纳闷地问：“怎么多出来啦？”欧阳说：“徐大姐没要提成。”张明说：“真没想到，我俩刚才还担心你这次根本拿不回钱，你小子是不是跟徐凤兰有一腿，啊？”钱江哈哈大笑说：“欧阳这方面的本事谁也比不了，今天高兴，走，打的去北京烤鸭店！”
张明是个非常优秀的律师，自行车的官司楞让他在北京给打赢了，追回了16万元的损失。
钱江带着欧阳和张明去世界公园玩了一天。钱江不在跟前的时候张明悄悄问欧阳：“他一点奖励没给你？”欧阳摇摇头。张明说：“你个*，徐凤兰不要提成你拿了就是了，这笔钱已打入合理开支之列。”
“哪能呢，公司眼下这么困难。”
“问题是钱江不这么考虑，昨天他当着我的面给他小姨子买了三千九百元的首饰。”
“不能吧？他自己贷的款，这不顶如给自己挖坑？”
“你知道啥？那是从财政弄出来的款，从贷出之日他就没打算还。自行车厂方的经理说他进货时吃了三万元的回扣。另外，我看了一下你们那批毛毯和暖瓶的进价，是他进的货吧？我估计他也没少吃回扣。这个人不像咱们过去想象的，你得多个心眼儿！”
欧阳的心头布上了一层阴影。
紧接着，不愉快的事情连续发生。
在公司发展方面，欧阳一直主张抓大项目，钱江无论是在做人还是在做生意方面，都是武大郎攀杠子——出手就不高，就凭经贸委这块招牌和从政多年的人际关系，怎么也不至于堕落成“引车卖浆者流”。
当时家庭装修刚刚兴起，几个人合计着开个建材门市部肯定有发展。钱江在繁华地段租了个门脸儿，欧阳去银行找到过去认识的李行长要求贷40万元。李行长看他一脸诚实的样子说：“你们公司是官办公司，再说你还能坑我吗？”等贷下款后钱江却不让欧阳插手此事，而是委任孙仁负责。
欧阳谈成了一笔生意，给一家大企业办公大楼提供装修材料，光地砖和墙砖就200多万，供应处长提出要5％的回扣。钱江变脸道：“不可能，欧阳，咱们公司是全民所有制性质的公司，公家的钱你可以由着性子花，赔了也没事，这叫众人的老子没人疼，挣了大钱也进不了你我的腰包，但只要做出轨的事，法律就不会放过你，多少改革家都折了，因为他们不懂‘中国特色’。这种特色就是‘枪打出头鸟’，妈妈的奶可以吃，但千万不能咬着妈妈的*！”
后来公司出了事欧阳才知道，钱江和孙仁合伙私下里以个人的名义做成了这笔买卖，门市部不过是个幌子。
孙仁每天热衷于“招商引资”，经常领一帮社会上的人到公司大吃二喝。有一次，他喝多了拍着欧阳的肩膀说：“老弟，你根本不懂做买卖，像咱们这种破公司，也就是糊弄点银行的钱花花，吃点小回扣什么的，你还想干什么？看钱江那个球样儿，见了女人就掰不开步……”别说，他还真给公司贷回80万的款，但提出条件说担保方要用40万。钱江一口答应了。
钱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装备：二哥大换成了大哥大，手里拿着电子笔记本，行头也是换了一身又一身，请客的规模越来越大。尝到贷款的甜头后整天什么都不干了，一门心思想着贷款。
“钱江，贷款不是目的，应该考虑上点什么项目。”欧阳提醒钱江。
“你懂什么？贷款就是目的！”
“好像贷款不用还了似的，你整天大吃二喝，只出不进，不做项目将来拿什么还贷款？”
孙仁插话道：“高明的生意人就是用别人的钱挣钱，用共产党的钱贿赂共产党的干部，这是目前最大的项目！”
钱江哈哈大笑说：“这话我爱听！”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口岸少女（21）
欧阳总觉着孙仁是黄鼠狼给鸡垒窝不怀好意，便笑了一下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我看过一篇小说，说的是一个淘金人带着老婆孩子在深山里淘金，他熟知矿脉，日子过得很不错。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外乡人，死气白赖地要和他们参股，淘金人看他诚恳就收留了他。来人出手阔绰能说会道，淘金人的老婆暗中喜欢上了他，甜言蜜语地哄着丈夫。淘金人大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人把矿脉的机密告诉了来人，来人残忍地杀害了淘金人，就在女人指责他没良心的时候，他又捅了她一刀，同时骂道：八格呀路！”
孙仁好像听出点味来：“你这是什么破故事，纯粹是自己编的！”
钱江用手抹了一下黑脸，眨巴了几下熊眼笑着说：“有意思，你这好像有所指吧？”
欧阳说：“二位别误会，我说的是咱们现行的招商引资政策。这次我去达来有一个深切的体会，别看苏联已经解体，部长级干部坐的仍然是‘伏尔加’和‘莫斯科人’等国产车。我虽然没能出去，但听从那面回来的人说，一出国界就是原始森林，几天都走不完。俄罗斯的石油和其他资源的储量最多，人家咋不急着招商引资？忘了自力更生发展自己一味看重“招商引资”，其结果必然是以牺牲国家资源和民族尊严为代价帮助别人实现经济扩张。”
一天，那个以一栋楼作担保为钱江贷了80万自己使用40万的女老板来到公司，欧阳还以为她是来追贷的直劲儿地解释，没想到她一摆手咳了一声说，还不还吧。然后问：“钱江呢？你告诉他，我那儿还有几栋楼呢，他要是能再从其他行贷出款来，我还抵给他。”
欧阳大惊失色：“那你这不赔本了吗？”
“傻小子，赔谁？我是以房顶房，现在的地多便宜，况且我那都是些廉价房，圈地是主要目的，实在不行抵给银行就是了。钱江是拿这个行的款补那个行的窟窿，然后立个项再去贷款。玩儿得都是国家，现在大企业也这么干，这叫‘雀儿顶蛋’，顶来顶去就顶出利润来了。”
这个女老板过去是一个偏远县城唱二人台的，外号“黑牡丹”，一次偶然的机会被一个大领导相中，由此便靠了上去，到城市来混打黑闹，渐渐也成了气候。
钱江连着作了两笔生意，又都赔了钱。
他去白沟进了一批伪劣挂历，让欧阳和公司所有的人跑各单位推销。挂历上全是穿三点式的大美人，太露，有的干脆用一朵花将那个部位一盖。挂历拿哪哪不要，就是勉强卖出去的又都被退了回来，因为日期有误。欧阳急得满嘴是泡，这东西一过元旦就是一堆废纸，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过去认识的企业家帮忙。这些人虽然看面子买了货，但没有不说他的：“欧阳，你怎么干这个！”
临近冬天的一天，钱江在天津的一个表哥来说天津人时兴吃火锅，卷羊肉特别畅销，钱江二话没说去丰宁肉联厂购了10吨运去。三天后，他着急忙慌地打电话来，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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