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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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分厂不大，才不到20来个员工。车间的房顶很低，整个分厂里一个窗户都没有的，过道里也很不明亮，从早到晚都是开灯作业，熄灯便不见五指了。加工车间加办公室总体面积不超过200平米，还好车间里的房顶上还有一个高度约1米5的隔楼，那些加工过的废料和用来擦手、机台的碎布全都睡在这里。

　　人虽不多，但总是需要领导的，于是这里就有了领导。据说有一名经理、一名副经理、一名编程组长、一名车间主管、一名模具制作组长、一名省模组长、一名EDM组长、一名CNC组长。

　　因为人不多，所以很好管理，人际也很简单。但也存在着斗争，那就是经理与副经理、车间主管与组长之间。据说那经理是集团公司大老板的小舅子，所以他很稳；而据说那副经理是经理老婆的亲戚，所以他更加稳，除非那经理与老婆离婚。离婚不太可能，传说经理的老婆很漂亮而且温柔大方又旺夫。实际的争斗在车间里，经理很喜欢模具制作组长，而那车间主管像个农民，所以最终主管离职，取而代之的是组长。

　　小马哥在部门人事那里办了手续，然后到工作岗位开始了工作。但是他还没有住的地方，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这里不提供食宿的，因为没有食堂和宿舍。他有点担心但是自己已经来了，那就即来之则安之吧。

　　领导们并不关心员工的日常生活问题，或许这里所有员工都是这样，第一天来报到没有住的地方照样要上班，然后下午下了班才急冲冲地去租房子。

　　一同事提议小马哥先在同组同事小郭那里住一晚，然后明天再请假租房子。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但是那小郭单身一人住着一室一厅的房子还觉得小了，不过他答应下了班陪小马哥去找房子。

　　第一天上班，多少有点不安的，但是这种不安终究还是被同事们的友好给打消了。

　　小郭，湖北红安人。此人很自负，因为他常以自己出生在将军县而自居，但他人并不坏。同时他也因为自己出生地将军县别称土匪县而做人低调，事事小心。

　　小郭租房的地方离工厂并不近，走路起码也要20分钟，而且路上并不热闹，但是那个地方房租便宜而且每周五可以在广场上看到免费的电影，并且环境也不错。小郭带小马哥在村里一栋挨一栋地找，一家挨一家地问，最后看中了一个带阳台和卫生间的单人房。经过10来分钟的讨价还价，谈妥月租金为150元每月，压金为50元。

　　交了房租和压金后，房东交了钥匙嘱托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便辞门而去。小马哥对这个房子很满意，阳台不大，但是它足够可以看到外边的风景而且正好在马路边上，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个阳台是封闭式的。再加上那房间也够大，还有一张床，床也够大，厕所不大但还装了冲凉的笼头。他心安了不少，因为至少在深圳有一个住的地方了，虽然这并不属于他。

　　这个房间看起来也有好些天没有住人了，房顶和地板上都是灰，玻璃也不怎么透明光亮了，床板也乱七八糟。不收拾一下还真是无法入住。但是这个屋除了一张床外就只有四壁了，还好三张灯都无事，开关用力点按灯全都会亮。

　　不扫一屋怎么扫天下？可是没有打扫的工具。正发愁时，那房东小老头就来送扫把与擦布了。都说广东人很自负，看来这小老头是例外。房间不大，房顶也不是很高，小马哥只花了半小时就打扫完毕，但人也很累，可是一舒气倒很满足。阔别多年的成就感尤然而生，他在心里骂自己没有出息，打扫完一个小房间也会有成就感，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锁定了房门，再检查下安全性，小马哥下楼买日用品和吃饭去了。

　　凉帽村就这么点大，买菜不方便，不过买几支牙膏什么的倒还是有几家小商店。买好了日用品又走了10来分钟的路才把吃饭的地方找着了，这倒是一个增加食欲与促进消化的好方法。

　　第一晚，一直搞到半夜才入睡。

　　第二天，赶了个早去上班。到工厂时，夜班同事们正在火热地聊天，白班同事影还没见着，一看手机才7点，于是后悔来早了。但是来早了没有坏处，至少可以与同事们聊聊天，互相熟悉。到8点还差几分钟时，同事们仿佛一窝蜂似地到齐。然后那位因严重脱发而成了“光头”的主管拿着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背着双手开始往他的位置上站。当他哼哼完了后，同事们东倒西歪地站到他的对面，按高到低成两排排开。大多双手插在工衣口袋里，也有把双手背在后面的。女的嘴里含着吃的，男的嘴里叨着烟。

　　光头重重地哼哼了两声：

　　“立正！”

　　“向右看齐！……把队伍排齐！怎么搞的？周厚展，你在做什么？向右看齐，你站那里不动做什么？……别说话了，啊！……向前看！稍息！”

　　他双手背在背后，努力地想要站直了，可他的背就是不听话的弯着，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姿势。光头习惯性地用右手的食指背在鼻孔与上嘴唇之间来回揉三四下：

　　“下面，点名。黄某某、周某某、李某、张某某、马某某、赵某某、胡学、王某某、……”

　　“昨天，我们加工了147（型号）模具，但是中间出了不少的问题。有些人做事慢，有些人做事心不在，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马上要交模了，却还要烧焊？吃饭的？我提醒个别师傅，要用心做事，特别是要管好你们手下的人做事，不要偷懒。……别讲话了，再讲话就上来讲？……所以我希望大家珍惜这份工作。”

　　他又揉了揉鼻子，“今天，我们有148（型号）模具要新开模，希望大家抓紧时间，这几套都是很急的，不要出差错，要不然我扛不起，你们也扛不起！好了，散会！”

　　小马哥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与小郭像卫兵一样伺候着那两台瑞士夏米尔。这两台机子是目前世界最先进的EDM之一，只所以先进那是因为它们是进口的，另外它们还具有超前的操作系统：编程自动操作（免校加工工件，连续分中80个座标即可连续加工80个工件，自动上油和报警系统等），据说价值百万每台。

　　小马哥第一次接触这种先进的机台，很好奇，同时他也感觉自己很无知。而同事小郭却己是熟练操作，显然成了“师傅”，但在这里他们互相都不认同这一称谓。反而事事小心，为人低调。

　　小郭很愿意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识传授给小马哥，因为他有时候确实很忙，而且事情一多就容易出错。据说小马哥来之前他已经出了几次错，被罚了款。

　　三天后小马哥便可以单独操作机台，这样EDM便分成了两班。小马哥与小郭为一组，另一组是廖昌永与老郭。两组每半个月换一次班，小马哥因初来乍到，所以他那一组受到了“优待”。白班的事情确实很多，而且领导都在，除了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可以偷偷地聊几句外就不能离开机台。小郭话不多，聊天很小心。倒是小马哥大大咧咧，没事的时候就与慢走丝的同事聊开了。聊天不用离开机台，只要转过身就可以了，对面就是慢走丝的同事。

　　慢走丝的操机叫胡学，来自四川达州，81年出生，不怎么高大却很幽默乐观。他平时爱好不多，为人友好，随时都乐于聊天，于是很快他便成了小马哥的最好的朋友。

　　精密二部的车间很小，但是便于同事们来往。大多同事都是友好的，但是领导永远是不苟言笑的，而且他们以严格的管理制度来与同事相处。

　　事情多的时候，忙得拉尿都没时间，很快就过了一天；没有事做的时候，只要一聊天，时间就在笑声中飞过……

　　转眼就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小马哥也成了老油条。算算明天是自己的生日了，所以心中有些惆怅。他所惆怅的是：怎么就又长了一岁了？假如永远不老该有多好？所以一整个上午他都心事重重，并没有要给自己过生日的打算。

　　到了中午，小马哥一如继往地打下班卡，一如继往地走向快餐店。因为心情的原因，饭不甜菜也不香了，食之无味，扔之可惜。这种心情确实是一种煎熬，突然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心为之一动，头脑也为之清醒。他决定给她打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心情更加沉重，反而多了一分忧虑。这种心情已经苦苦折磨了他八年了，都已经习惯了，反而觉得如果没有这种心情自己便不适应。多少有点希望，于是他心情奇怪地变化着：一会儿晴空万里，一会儿因为想到她的一些话语又阴见多云。

　　他完全被该死的心情搞晕了，稀里糊涂地就到了厂里。一进厂里就被文员叫住了，她说：“马某某，你有一张公司总部寄来的贺卡。”

　　小马哥很纳闷，但心中又充满着渴望和好奇。“是吗？是什么？拿给我！”

　　“应该是生日贺卡吧！”

　　小马哥接过信封，打开后发现真是生日贺卡，中间还有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信的内容是祝贺小马哥生日快乐，并邀请他参加11月30日晚上在总部举行的集体生日晚会，并且可以凭生日贺卡于生日当天在总部员工超市免费购买50元的日用品。

　　这倒是一件好事，小马哥心情马上180度大逆转，差点没有感动得哭出来。虽然那晚会和50元的免单消费自己并不会真的去拥有，但这可是自己打工以来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关注，心里倍感温暖。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认认真真地工作，充分享受着集体带给他的力量。

　　几天后，又传来了好消息：公司一年一度的集体旅游提前进行。

　　出发当天，分厂所有员工都装扮一新，早早地来到厂门口集合。像过节一样的，个个喜笑颜开。

　　在等旅游公司的车时，同事们各自活动。有些在打羽毛球，有些三五一堆在聊天，年轻的都在捣鼓手机。

　　约半小时后，旅游公司的大巴车缓缓开来。车停定后，下来两个导游，一男一女。男的斜挎着背包，头戴长舌帽，手里拿着他们公司的旗子；女的挎着单肩包，双手捧着一堆他们公司的旅游帽，站在大巴车的门口。

　　文员和级理简单地交流后，示意男导游可以出发了。男导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经理第一个上车。接着，同事们排着队一个一个上车，那女导游便一个接一个发帽子，脸上少不了微笑。等都坐定了后，那女导游便开始拿出话筒开始讲话：“首先感谢各位同事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我代表某某旅游公司全体同仁向大家表示最真诚的祝福，希望大家今天能够玩得开心、快乐！我姓某，叫某某，一路上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和我们说，我们将尽量为大家解决。接下来，由我的同事吴某为大家介绍我们这次的行程及景点，他将全程为大家主持和导游。请大家欢迎！“

　　于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将停时他开始讲话：“感谢！感谢！那么今天就由我来为大家解说，希望大家开心。这次我们的行程是这样的：首先到珠海吃个中饭，然后我们去石景山公园，在坐缆车上山顶俯瞰珠海全城后，我们将从山顶坐高速轨道冲锋车滑到山脚；从石景山公园出来后，我们赶往珍珠乐园，在那里将带大家一起尽享现代科技的乐趣，寻找惊险刺激的青春；然后三点准时出发赶往珠海码头，开始我们的梦幻环澳门游，在那里你将看到举世闻名的大三巴牌坊、普京大酒店、澳门赌王豪宅、澳门灯塔、友谊大桥等；接下来，我们将前往百草堂和珍珠养殖场，在那里大家可以尽情地以低廉的价格购买到名贵中草药和纯天然珍珠，带回家送给亲人和朋友，也可以送给上司拍拍马屁。”

　　他喝了口水，接着说：“路程有点远，所以希望在途中要方便的朋友遵守如下规则：要拉尿先报告，报告时说要唱歌；要拉屎也要先报告，报告时说要跳舞。那我们拉尿都要唱同一首歌，这首歌的名字就是《泉水叮咚响》……”

　　车高速行进着，吴导已经喝完了两瓶水，但他仿佛嘴巴更加利索，总是有黄色的段子喷出来。女同事因为害羞，所以大都在各自聊着天。而那些男同事个个竖着耳朵，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偶尔还大声地起着哄。

　　……

　　珠海——环澳门一日游，并没有想像的那么美好，但确实也是有点意思的。于是同事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上班聊天的内容都是关于这次旅游。

　　小马哥因为这次旅游而兴奋了好几天，暂时忘却了曾经的不快乐与痛苦。他以为自己慢慢的好起来了，包括生活和工作。

　　可是，突然一天，光头主管对小马哥说：“马某某，明天你不用来了，放你假，好好休息！”

　　第二天，小马哥拿着部门文员开出的离职条到总部办了离职手续。又过了几天拿着总部开出的离职书到总部财务部领了工资。

　　从此，小马哥与东江厂的缘份到了尽头。而他又将开始新的生活……

第六节
时间如同脚底的鞋，渐渐地被消磨掉。离开东江厂已经有一个月了，而人生也不过就是由几十个月到几百个月组成，这完全就是在消磨生命。而岁月就像一把无情的剑，把青春一点点斩去。转眼小马哥就已经在人世间度过了22个春秋，现在步入了23岁的行列。而回到1996年，却要用2004减去8。那时候，小马哥刚念初一。那是多么年轻的岁月呀，激情燃烧着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1996年9月1日后的某一天，90班的班主任正在给同学们编坐位。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来正式编定坐位，请大家到教室外边的走廓排好队。按高矮顺序，男女同学各一排。”

　　小马哥个子不高，排在队伍的靠前处，所以坐讲台附近的机率比高个子的同学高出很多。

　　小伙子们在心里都希望与女同学同桌，可是这点心愿似乎被班主任看透。于是男男同桌便成为90班的一大特色，然而剩女成了唯一的另类，与她同桌的男生仿佛获得了头奖。虽然这种编队看似很完美，但是它并没有完全能够隔开男人与女人天性的好奇，反而更加激起了男生的雄性野性……

　　虽然男男同桌，但是并没有完全把男女分开了来。男女生按前后交错坐位，即一桌男一桌女。

　　开始，大家刚刚认识，互相不怎么说话。随着相处的时间加长，教室里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都像炸开了锅。要聊天时，坐在前排的会尽量把背往后弯曲，头也往后竖着；后排的则会把身子往前倾，嘴巴尽量靠近前边送过来的耳朵。于是教室里充满了欢乐，也充满了男女老师的抱怨。

　　小马哥与刘海洋同桌，而坐在他们前面的便是邓珊珊和曾某某：

　　刘海洋，1983年3月9日出生，性格外向，为人搞笑爱打闹。因为聪明所以成绩在班里靠前，也因此，他天生就拥有优越感，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邓珊珊，1983年某月某日出生，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别称三婆。三婆没什么特长，如果上课爱讲小话能算的话，那她也就只有这个了。平时与男生打成一片，在她那里就没有阴天，每天都是晴空万里。笑，是她的爱好；

　　曾某某，1984年某月某日出生，父母均是某小学老师，家里还有两个双胞胎的弟弟。曾，是她妈妈的姓，而与他爸爸无关。她并不爱好讲小话，因为从小母教较严格，但她并不讨厌热闹，更不讨厌活泼搞笑的男生，所以聊天的队伍有她的存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