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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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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默然半晌,忽道:”谷缜,沈舟虚会害阿晴么?” 
“难说。”谷缜道:”八图合一诱惑极大,沈瘸子若要称霸西城,必要从姚晴口中套出七图下落。反之,姚晴也想用这七图钓出天部画像。二人见面必有一番争斗。谁胜谁负,十分难说。” 
陆渐呆了呆,蓦地握紧拳头,大声道:”谷缜,我求你件事情。”谷缜苦笑道:”去找姚晴?”陆渐点了点头。 
众人面面相对,仙碧皱眉道:”陆渐你这个样子,你找到他,又能济什么事情?”陆渐道:”我是将死之人,自然不能济事,可既然八图合一,对黑天书无用,又何苦让她为我冒险?”仙碧道:”便没有你的事,那丫头早晚也会为了天部的画像而去惹沈舟虚。你阻她一时,能阻她一世么?”  
博弈3
       陆渐低头默然,谷缜知道他外和内刚,骨子里倔强,自己若不帮他,反而激他孤身犯险,当下微一沉吟,笑道:”苏闻香,我想拜会令主,烦请带路。” 
苏闻香点了点头,方要举步,宁凝忽叫道:”不成!”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她双颊嫣红,比花还艳,目光迷蒙,只在陆渐左右飘忽。 
宁凝叫罢,亦觉失口,那嫣红浸染玉颈,益发显得肌肤如脂玉。谷缜看出端倪,瞥了陆渐一眼,面露微笑。陆渐亦觉奇怪,问道:”宁姑娘,为何不成?”宁凝低了低头,十指交缠,因为太过用力,十指色变青白,似欲折断 
仙碧见她神情,心中好不惋惜:”这女孩儿身世极惨,却又不幸爱上陆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想着想着,芳心忽动,升起一个念头,令她自己也觉得吃惊。 
陆渐见宁凝不答,又问到:”宁姑娘?”宁凝芳心乱如游丝,被他这么逼问,更觉慌乱,痴痴怔怔,答不上来。 
仙碧见状,忙转圜道:”宁姑娘是见你身子不好,不宜远行,再说虞照也有伤在身。”陆渐愣了愣,见虞照气色灰败,只因为性子倔强,即使伤重,也不肯稍微示弱,是以生生压制伤势,与众人道同行同止,不肯落后。 
陆渐素来舍己从人,当下深感不安,只得道:”还是虞兄伤势要紧。。。。。。” 
“姚晴的安危,你也不必挂心。”仙碧忽从袖里取出一枚通体淡黄,幽香流散的檀木小牌,交到苏闻香手里,”你将这枚‘乙木令’交付令主,请他看家母脸面,善待姚晴。若不然,有损天地二部的和气。” 
苏闻香迟疑接过,走了两步,回过头,闷声问道:”凝儿,你真不回去吗?”宁凝脸色惨白,点头无语。苏闻香叹了口气,自行去了。 
众人见状,均决奇怪,仙碧更想到一事,心中惊疑,回望虞照,却见他浓眉剧颤,脸色紫胀,俨然竭力克制伤势。仙碧纵然知他性子刚毅,也忍不住伸手欲扶,不料虞照一挥袖,将他扶开,仙碧气急,正想怨怪,忽听虞照高声道:”仙碧妹子,地部灵药果真奇效,只一阵,我这伤势竟然好了。“声音洪亮有力,全无软弱迹象。 
仙碧分明见他伤势转沉,忽又自称伤好,心中好不奇怪,正与询问,忽见虞照从袖内探出手来,虚空一引,将一枚小石子隔空吸在掌心。仙碧见他伤重之余,忽运玄功,询问不及,便听”咻”的一声,那枚小石子比电还快,直射远处树丛。哎呦一声惨叫,那树丛里飒然轻响,草木微微摇晃,一道人影跳将起来。只一闪,便即隐没。 
仙碧醒悟过来,心头陡沉,再瞧虞照,额上青筋跳起,面皮紫里透黑,几口鲜血,面色游紫变白,由白变黄,淡金也似。 
仙碧忙取出一支玉瓶,倾出几粒清香扑鼻的碧绿药丸,给虞照服下。谷缜立在一旁,问道:”方才藏在林子中的,可是叶梵的侍从?”虞照闭目不语,只是微微点头。谷缜叹道:”叶老梵人如其号,海眼不漏,被他盯上了,必然阴魂不散,不死不休。他既然让弟子追踪我们,那么一旦安置好白湘瑶,势必卷土重来。虞兄方才虚张声势,只能唬他一时,管不了多久。”陆渐宁凝听了,始才明白,叶梵派侍从跟踪,却被虞照察觉,将计就计,扬言伤势大好,然后聚起余劲,虚空摄物,射伤那人。叶梵倘若知道消息,十九心中迷惑,不敢立马赶来。谷缜却深知叶梵性情,虞照这一番做作,仅能镇他一时,若被叶梵发觉上当,他气量狭小,报复起来必然更加惨烈。当即忍不住问道:”虞兄的伤势到底如何?”仙碧摇头道:”怕是三月之内不能痊愈。除非……”谷缜见他住口,不由问道:”除非怎地?”仙碧道:”除非有千年人参,灵芝,何首乌之类,或许能够早几日恢复。” 
谷缜略一沉思,忽道:”这个如何?”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枚紫巍巍的灵芝,正是他从怪蟒口中夺来那枚。仙碧看见紫芝,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是哪儿来的?” 
谷缜将来历说了,仙碧惊喜不禁,说道:”北落师门跟随历代地母,年久通灵,深谙草木之性。这枚紫芝叫做〃酿霞玉芝〃,每一百年生长一分,千年方可成形,这期间若无神物守护,必被禽兽吞噬。然而一旦成形,便可活人肉骨,灵效无比……”说罢将紫芝分作两半,一半给虞照服下,一半却给陆渐。陆渐自知无救,初始不愿白费灵药,却拗不过众人好意,勉强服了。那”酿霞玉芝”天生灵药,虽不能根除”黑天劫”,却有延缓抵御的功效。芝肉入腹不久,陆渐便觉浑身暖热充实,不似方才那般空虚难熬。再看虞照闭目盘坐,面色火红一团,额头晶莹闪亮,渗出细密汗珠。 
仙碧心知虞照修为深湛,紫芝入腹,便被他真气炼化,散至脏腑,当即松一口气,步出门外,只件远峰浮青,近野涌翠,屋前几棵老松繁枝怒发,轮如云囷,树旁几块小山也似的巨石,空秀疏朗,天资错落。 
仙碧揣摩地形,忽地有了主意,双手按地,运转”坤元”神通,挪移泥土,左方拱起一座小丘,右方陷落一个凹坑,北边立一块大石,南边移一株苍松,随她神通所至,茅屋四周变得高低起伏,凹凸不平。 
片时忙完,仙碧额间见汗,望着变化过后的地势,蹙眉不语。 
忽听几下掌声,转眼望去,谷缜立在门首,笑道:”这些木石土山大有法度,莫非藏有什么阵法?” 
仙碧道:”这是我地部的〃后土二相阵〃,因地设阵。倘若地势合适,所设的秘阵,大可抵御千军万马。” 
谷缜笑道:”挡得住千军万马,未必挡得住叶老梵。这样吧,我来锦上添花,在姊姊阵内,再布一重阵法如何?”仙碧道:”你出身东岛,布下的阵式,叶梵或许认识,届时破了,岂不白费力气?”谷缜笑道:”包管他认不得、破不了。”说罢指点四周,请仙碧挪移木石,在”后土二相阵”内再设一重阵法。仙碧颇知易理,见他所设之阵既非八卦九宫,也无三才五行,零零散散,全无章法,端的奇怪之极。 
摆完阵,谷缜又请仙碧在屋前布了一个丈许的深坑,挖成后,脱了外衣盖住洞口,又在衣服上薄薄撒了一层浮土。仙碧怪道:”这个坑做什么?”谷缜笑道:”自然是陷害叶老梵了。” 
仙碧大皱其眉,摇头道:”你怎么断定他会从这里掉下去?再说,这等深坑对付虎狼野兽也嫌浅了,又怎能困得住不漏海眼?”谷缜道:”若是深了,反而有些不便。”仙碧欲要再问,他已转入屋内去了。 
仙碧见他所作所为形同儿戏,无端费去自己许多真元,心中老大不快,拂袖入门,却见虞照面上红光已退,神仪内莹,头顶白气氤氲,有如祥云围绕。陆渐气色也好许多,正在闭目养神。宁凝则坐在屋角,拈一块尖石着地勾画,勾出人物山水、走兽飞禽,寥寥数笔,尽得韵致,然而不待画完,便又刮去,如此涂抹不定,似乎心神不宁。 
屋内一时静荡荡的,唯能听见宁凝尖石划地的沙沙声,想是觉出气氛沉凝,不一阵,沙沙声亦停了下来。宁凝停下尖石,默默起身,蹙出门外。 
此时日华已颓,暮气西沉,峰巅林梢熔金凝紫,蒸起一片霞光,远坡一畦寒葩,雪白血红,经风一吹,花雨纷纷,再被一卷一荡,落到险坳深谷,再也不见。 
宁凝望见落花,不由的自卑身世,但觉山风清寒,溶溶侵肌,吹在身上,直凉到心底去,正觉凄惶,忽地伸来一只素手,拂过面颊,温润滑腻,有似一片软玉。宁凝望去,仙碧碧眼凝注,隐含怜意。宁凝心儿微微一颤,秀目顿时湿润了。 
仙碧知她心意,叹一口气,将她拉到屋旁坐下,软语道:”傻丫头,若想哭便哭出来。”这轻轻一句话,无异一石入水,在宁凝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刹那间,她心闸崩颓,情潮奔涌,扁一扁嘴,伏在仙碧怀里,喑喑哑哭起来。 
自从得知母亲噩耗,又经情变,宁凝身心饱受煎熬,直到这时,得了一个同性知己,才能够宣泄心中悲苦。仙碧年近三旬,已是宁凝姨母一辈,平素又为地部诸女的首领,最解小女儿心思。听她哭得如此悲抑,顿知她心中藏有莫大痛苦,不由也为之心酸,动了慈母天性,抚着怀中女子丰美乌黑的长发,絮絮宽慰。待她哭得差不多了,才柔声道:”凝儿,陆渐性子太痴,你别怪他。要知男女情爱,从来不能勉强的。他爱你时,刀山火海也阻挡不了;他不爱你时,就算你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将你放在心中。” 
宁凝哭了一阵,心中悲苦捎去,闻言双颊泛红,瑟瑟地道:”我只是一个小小劫奴,哪配谈情说爱?只是他人品不坏,一想到他活不长,就觉惋惜得很。原想他安安静静地,即便去了,也少受一些痛苦……可,可他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明明自身难保,还要为那人冒险……”说到这儿,眉梢眼角,竟流露出一丝妒意。 
仙碧蹙眉摇头,苦笑道:”他便是这个性子。若不如此,就不是他了……”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片刻方道:”凝儿,你听说过白蛇娘娘和许仙的故事么?” 
第四律1
       宁凝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个,望着仙碧,神色怔忡,仙碧微笑道:”难道你没听说过?” 
“哪儿会呀?”宁凝脸一红,低声道,”我小时候住在西湖边上,每次游湖,经过断桥,就爱缠着主母商清影给我讲这个故事,可是每次听完,都忍不住落泪。那时候还小,想到白蛇娘娘关在雷峰塔下,便带了锄头,和莫乙薛耳一起去挖塔基,结果被看塔的和尚发觉,提着棒子追赶呢。后来大了几岁,才知道那些都是传说,当不得真的。 
仙碧见宁凝细语缠绵,妙目澄波,肌肤染了一抹霞色,越发清灵莹润,如珠如玉,不觉更加怜惜,心道:”这女孩子心如白纸,性子又痴,我那法子几近算计,对她纵然无妨,但也不够磊落。”一时话到嘴边,竟说不出口。 
宁凝见仙碧面色微红,盯着足前,若有心事,正觉奇怪,忽听陆渐在屋内咳嗽,宁凝心生关切,若非仙碧在侧,必然起身观望,这时间忽觉仙碧身子一颤,徐徐说道:”凝儿,你可记得,故事里的白蛇娘娘为救许仙,甘冒奇险,偷来灵芝,又为见他,不惜毁弃千年道行,水漫金山,犯下大孽,被压在塔下,终归沉沦,可见情之一物,害人不浅哩。” 
宁凝心有同感,想到白蛇结果凄凉,又添伤感。却听仙碧续道:”凝儿,你可知道有无四律第四律么?” 
宁凝定眼望她,摇头道:”我问过沈舟虚,但他从来不说,问莫乙他们也不肯告诉我,到后来我也不问了。”仙碧略一沉默,苦笑道:”看来沈师兄自知孽重,良心不安,不好意思告诉你,唉,只是如此一来,岂不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说到这儿,仙碧注视宁凝,目中隐含忧愁,一字字道:”有无四律中,第四律最是恶毒,叫做有往有来。” 
宁凝微微一愣,喃喃道:”有往有来?”仙碧叹道:”所谓有往有来是说父母是劫主,儿女便是劫主,父母是劫奴,儿女便是劫奴。虽说劫力逐步衰减,父母为奴传到儿女一辈,劫力便弱了大半,再到子孙辈,十九便可脱劫,但无论怎地,这黑天书遗祸三代,真是千古以来最恶毒的法门。但凡劫奴,对这一律均是深以为耻,向来你问到他们,他们不说,便是因为这个缘故。” 
说到这里,他见宁凝檀口微张,面无血色,心中即愧且怜,轻轻叹了一口气,抚着宁凝面颊,软语道:”西城中人称我为半个劫奴,你知道原因么?” 
宁凝定一定神,道:”听说,听说…”说到这里,涨红了脸。仙碧微微苦笑,看了身后茅屋一眼,说道:”你别怕的,我不会在意。虞照倒是常恨别人说起这事,揭了家母的短处。故而但凡他在,便不容别人议论。可此事既然家母做了,又怎能不让人说。那时候她年少无知,误将家父炼成劫奴,后来机缘巧合,结成夫妇,诞下了我。依照第四律,我继承了劫主真气,又承受了劫奴劫力,真气劫力彼此抵消,才不致遭受侵害,抑且得天独厚,既有家母神通,又有家父劫术,身兼两家之长。是以这第四律对他人来说是极大痛苦,对我而言,却是天降的福气了。” 
她说到这里,注视宁凝道:”由这第四律还能推出一个极大的禁忌,你要记得明白!” 
宁凝面色苍白,目光迷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色十分茫然。仙碧硬起心肠,说道:”真气劫力互相生克,主奴结合,生出后代或许无恙。但若是劫奴与劫奴婚配,产下婴儿,父母劫力交合,便会形成全新劫力,这种劫力独一无二,没有相应真气可以解救。三个时辰之内,婴儿必因‘黑天劫’发作惨死。” 
仙碧说到这里,只觉宁凝娇躯剧颤,低头望去,只见她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光。仙碧一时不忍再说,过了半晌,忽听宁凝喃喃道;”原来劫奴间不能婚配,就如白蛇娘娘一样,无论怎样灵通变化,总是异类,与凡人结合,必遭天谴。可是,为什么明知如此,白蛇娘娘还是无怨无悔,始终喜欢那个负心薄幸的凡人,宁愿毁弃道行,遭劫沉沦?想起来,她真傻气的紧……” 
她仿佛自言自语,说的是白蛇痴情,仙碧却知道她是借以自况,心中顿时悲喜交集,后面的话堵在喉间,几乎说不出口,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件事情,原本不当与你说,但陆渐性命危殆,不容耽搁。嗯,你可知道,万归藏城主仙逝后,西城曾经爆发过一次大战?” 
宁凝低头道:”可是我妈妈去世那次?”仙碧身子一颤,脸上殊无血色,喃喃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宁凝凄然笑笑,”宁不空是我爹爹,越方凝是我妈妈,至于沈舟虚,却是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说到这里,纵然竭力克制,眼泪却仍是不争气的留下来。 
仙碧大觉头痛,皱眉道:”这也不能全怪沈师兄,当时火部之强,西城无两,其他六部若不奋起反击,必被逐一吞并。”说到这儿,忽见宁凝妙目圆睁,神色愤怒,只得道,”也罢,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但陆渐却是令尊所可炼劫奴,听说令尊已回中原,可是当真?”
宁凝心头一动,脱口道:”你要我求他救陆渐么?”仙碧摇头道:”宁师兄的脾气我也知道几分,别说他未必肯救,就算他肯救,陆渐也必不领情。若不然,他又何苦背叛劫主,惨遭大劫呢?只不过,除了劫主施救,我还想到一个应急法子。”说到这里,住口不言。 
宁凝忍不住道:”什么法子?”仙碧深深看她一眼,慢慢道:”依照第四律,你是宁不空唯一女儿,继承了他的独特真气,若能将体内劫力化为真气,便能在紧要关头救下陆渐。只不过陆渐的‘黑天劫’集聚已久,一旦发作,必然不可收拾,若要遏止,借用劫力必多。依照第二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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