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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丝洞38号完结-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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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彻底黑下来。我弹弹手指,点亮纱罩里的灯芯。

    梳妆台的铜镜里映出来我的样子。

    脸色苍白。两眼无神,跟美艳啊,气质啊这些词都不沾边。我对外表也不怎么在乎,长地普通也没什么不好。上辈子我是个普通人,这辈子是个普通的……蜘蛛精。

    三七精致的象个玉人,三六有一种凛然的清冷的秀美。

    连进来送茶的小绿长地都比我好,圆眼睛,长睫毛,樱桃小口瓜子脸。

    我跟她闲扯:“你们庄主要是嫁了人,你们怎么办?各奔前程么?”

    小绿说:“庄主要是还要我们服侍,我们就留下,要是庄主嫌我们,那我们就散了呗。”

    又是个随缘的乐天派,和灰大毛一样。

    我和她闲聊,她说起刚才锦鸡精:“哎哟,那个眼神死气沉沉的,别说她原来是只鸡,就算不是,我也觉得背上一股子寒气透上来。”

    大概……她是爱着那只鹿的吧?

    夜里我睡的不安稳,模模糊糊的,脑子里各种杂念此起彼伏。下半夜开始做梦。梦到从前,梦到现在。

    大概是白天看到的那幕拜堂印象太深刻,我在梦里也看到一片红,到处都是红双喜字,可是新娘不是三六,竟然变成了我自己。新郎和我并排站,拜天地。

    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我看见新郎的样子了。

    是那个李书生。

    梦里地他没有被捆着,自动自发的跟着仪式走,表情好象还挺开心。

    我在梦里和他一起拜下去。

    心里隐约想着,这不真实,这是假的。

    但是等到那一拜拜完,他抬起头来的时候。

    那张脸,不再是李书生,而是……

    而是小道士!

    李柯!

    那温柔的眉眼,和煦的笑容,儒雅的气质……既象小道士,又象是李书生!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睁大眼想仔细把这个新郎的面目看清楚,却一下子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窗外雨还下的正紧。

    我有点晕晕乎乎的坐起身,揉揉眼四下看看。

    呵,醒了。

    没什么喜事,没什么拜堂。

    咳,刚才那梦可真怪啊。

    儿子好了,今天没有再吐,我也终于松一口气。

    看他生病地样子,我情愿病地是自己啊。。。





正文 七十三

    我觉得口渴,抹一把头上的汗,推门出来。

    雨还在下。

    这雨可真是蹊跷。

    我沿着回廊走到池塘上的亭子里头,靠水的棋秤上还有半盘残棋,黑白杂列,不知道是什么人下到一半留在这儿了。下午我们还在这里喝过酒,有两个酒瓶子还在栏杆旁无人收拾。

    我随手摸出一瓶酒来,闻了闻,是百草酒。

    我对着外面黑沉沉的雨幕喝了半瓶子酒,无意间一转头,却看到回廊那头有个隐隐绰绰的白影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我看到了她的时候,她也迈步朝我走了过来。

    “三七?你没睡啊?”

    “雨声太吵了,睡不着了。你呢?半夜不睡爬起来喝酒?”

    我笑笑,也递给她一瓶:“这次出来带的不多,快喝完了。尝尝吧,山野风味,口感挺清的。”

    她接了过来拔开塞子,深深嗅了一口酒香,然后仰头对着瓶喝了一大口。

    她坐过来。和我一起靠着栏杆。临风听雨。沁凉地雨丝落在脸上身上。我仰起头。闭上眼。

    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凤宜……”

    我就不想听她提这个。可是这事也不是我想不提就不提了。

    “嗯。我一见凤前辈就浑身不自在。你倒比我强。”我点头说:“我倒挺羡慕你地。”

    “羡慕我?”三七轻声说:“我倒很羡慕你。”

    “嗯?”

    “厌恶也罢,不喜欢也好,你总是能得到他的注意。他可从来不正眼看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三八,好多时候,我羡慕你,羡慕的要命。”

    一阵风吹过,我激灵灵打个寒噤。

    夜深,雨水……到底还是太冷。

    “三七。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实在不会劝人,尤其是这种事。

    我自己都看不开,忘不掉,又凭什么来劝解她呢?

    大雨落在池塘里,荷叶和荷花被水淹没,看过去一片沉墨茫茫。

    “算了。不去想那些。”三七问我:“今天三六拜不成堂,我总觉得,以后恐怕会有变数。”

    “是吗?你卜过?”

    “不,我直觉是这样。”

    “直觉常不灵的……”我其实想说的是,我的直觉好的常不灵中,坏的总是非常灵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你的盘丝洞还有空余地方?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那有什么问题,当然可以了。”不过:“你不陪三六了吗?”

    “她找到了书生。还要我在这里做什么。当然了,若是你也别有怀抱,那我可不去打扰你。我没那么不识趣。坏人好事,可是要遭恶报地。”

    “走吧走吧,回去睡吧。”我总觉得三七的话意有点怪,让我不大舒服。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又说不上来。

    三七把我的酒瓶子也揣走了。走的时候她还轻飘飘的,很随意的说了句,不知道凤宜和敖子恒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不过这两个人联手,天下应该没什么地方去不得,也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们。也许他们在找那个魔头。也许他们已经除恶锄奸了。

    我却没回去,一点睡意也没有,越喝酒我越精神。

    我纵身跃上凉亭,盘膝坐下。

    也有好几天没练功了,白白浪费了这样对我来说是大好天气地练功机会。

    我一边练功一边走神,半眯着眼,盯着黑暗中空无的一点出神。

    大概我真的老啦,老想起从前的事。

    第一次遇见三六和三七,也是那天。遇到凤宜……

    第一次遇见小道士,那时候可不会有谁想到,后来的一切,如此出人意料。

    小道士那时候很慌乱,一副想哭又强忍着的神情,很可爱。

    忽然刚才那个梦境里的情景又浮上来,小道士的脸,和那个李书生的脸,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

    呸呸。别胡思乱想,他们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之所以会时时的想起来这个。大概是因为,三六和我地经历,某些部分相同。但是她能找到前世的恋人,并且今生有缘相守。我却不一样。

    我不会再找到他。

    而且,就算找到了,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突然又想喝酒。

    我有点警醒的想,我怎么越来越依靠这东西了?喝了酒的确有一阵子的轻盈晕陶的感觉。可是我不能真正喝醉,醉到什么都忘不了。

    在宋公庙躲雨那晚,我告诉李书生,有种酒,叫醉生梦死。

    那是一部电影里,两个沧桑的男人喝的酒。他们都有想忘记的事情,想忘记地人。一个在沙漠中过着荒凉的日子,一个漂泊不定,不知道心乡何处。

    我也许,真该给自己弄一坛那种酒喝喝看。

    后来我就排遣开所有杂念,全神入定。

    雨声,风声,池塘里的蛙鸣,其他的,包含在自然的玄妙中的声音。

    那么丰富鲜明,又那么淡而茫远。

    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我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腹中,有一团蓝紫的,晶莹地光团。

    不过,当我想将它看个仔细的时候,那光芒又不见了。

    这种情形已经有好几次了。

    天还是在下雨,凤宜和敖子恒是第三天正午回来的,虽然是正午,可天黑的象锅底。灰大毛正抱怨这倒霉的老天怎么总是雨下个不停,难道天河水倒灌人间了?我笑着说这可真说不定,不然这么多雨水是从哪儿来的呢。

    凤宜进来的时候,袖子少了一截。子恒倒还好,不过脸色显的有些沉郁。

    “怎么样?”我站起来迎,目光从一个人脸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还好。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大损伤。

    “让它给逃了。”子恒沉声说:“很不简单,并非我们所想的,是那种未成形不入流地魔物。”

    凤宜地脸色难看,他一句话也不讲。

    我挺想知道他的袖子是怎么少了一截地,可是就算再借我一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问他。保不齐他恼羞成怒给我一拳一脚的,打不死也够我消受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如果他们都觉得棘手,我肯定也不行。

    摆开了午饭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其实我们不吃饭不会饿死,但是吃饭似乎是一种习惯,一种我们生活着,我们实实在在的体会着人生滋味这种感觉。

    子恒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转头看看,用筷子尖指了一下三六地方向:“主人都无心留客,一心只想谈情说爱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只要那位李国师不仗势压人,我觉得这事儿就没什么问题。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这两天就动身了。”

    子恒点头:“好。那我们一起上路。”

    “当然要一起上路,你要去我的洞府做客,要和我分开走。那象话么?”

    子恒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笑象一阵微风吹过的水面,一瞬间从安详平静到微波荡漾,眉梢眼角唇边都是温和的笑意,让人觉得……嗯,温暖,还安心。

    这与好色与否没关系,美好的东西应该大方的欣赏。

    热汤地白气弥漫着,隔着那些白气看凤宜的脸。他的漂亮是精致地,完美的,很不真实的。

    我反复琢磨一个问题,三七到底喜欢他什么啊?喜欢他漂亮?喜欢他强大?喜欢他骄傲刻薄目无下尘?

    我一看到他就有种心虚害怕的感觉。尽管我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也没做过,但是这种感觉成了本能。三七没有这种本能吗?她可真奇怪。

    我去找三六告别的时候,看到她拿着我送的礼物,正在用功。

    我擅织,她擅针,那刺绣缝纫绝对是一流的。

    这也是。我是吐丝织布的,她是天生长着蜂针地,我们俩往一块儿凑倒还真算合适。

    三六在做荷包。

    我跟她讲告辞的事,她的挽留也是真心的,可我的去意也是坚决的。

    我们说着话,我把她绣的活计拿过来看。

    一对鸳鸯,白首相偕,亲亲热热的靠在一朵荷花的下面。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这是什么词。怪好听地。”

    我也是无意中就把这词想起来了。

    白头到老。这是个很好,很好的愿望。

    每个女子绣鸳鸯时。大概都抱着这样美好的心愿,一针针一线线的将自己的美梦展现在丝布上。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我只记得这么多,不知道这阙词是就这么短,还是后面的被我忘了。

    三六的神情显的既温柔又坚定。

    “对了,你有什么办法让那个书生想起从前的事情来?去找轮回汤么?那东西可稀罕着呢。”

    “即使没有轮回汤,我也相信他能想起我,想起从前来……”

    三六地声音很柔和。

    一向清冷地女妖精,遇到爱,也变成了缠绵春水。

    “嗯。其实你们再谈一次恋爱也不错。”我笑着说:“不过你可不要再捆着人家了。对了,你能确定就是他啦?会不会弄错人?”

    “不会的。”三六说:“我前天一知道这事,就问了闭口仙了……”

    “咦?闭口仙那里地机会,你就这么用掉了?”

    “嗯,其实原来我想问的是,当初凤前辈给我写的那句话,我一直不明白那话会在什么事上面应验,可是后来,我问的还是他的下落。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凤前辈那话的意思,似乎是说我要白辛苦。我如果想舍弃道行求一个人身,几百年的修为去换人间短短几十间的夫妻缘分……以前可不都是白辛苦了么。”

    三六很坚定,对于自己的选择,没有一点犹豫或是怨怼。

    我敬佩她,也祝福她。

    也许人与妖的恋情,也能修成正果。

    我惟愿她,得到她要的幸福。

    今天小侄女五岁生日,可爱的胖丫头啊……小孩子长的真快,不知不觉,几年就过去了。

正文 七十四

    我们沿水路回去。

    我们包括,我,灰大毛。

    多出来的是,子恒,凤宜,还有三七。

    三七完全不是冲着我的盘丝洞来的,她冲着什么,船上的人都清楚。

    我对三七这种行为,感觉……她是在攀爬一座傲岸不可逾越的高山,可是她不放弃。

    能选择自己爱谁,并且自由的去追求,要实现这份爱,这是件需要很大勇气的事。

    我窝在船舱里,听着三七在外面唱歌。歌声在蒙蒙细雨和河里的水浪声中宛转游移,仿佛在漂荡一样。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唔,三七的脸,的确可称芙蓉玉面。

    她的歌喉极柔婉娴熟,歌声很动听。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歌声让人心情愉快当然。要听进去才行。

    三七这歌当然不是唱给我听地。虽然她总是很温柔。但是温柔地面孔看久了。也会觉得麻木。感觉象是个面具一样。

    我觉得很茫然。出来地时候茫然。回去地时候一样茫然。

    我找不到归属感。

    我知道。我是只蜘蛛。我住在一个叫盘丝洞地地方。我需要不停地告诉自己。否则我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人。我应该住在……

    我该住在哪里呢?

    我的家,不在这里。

    我曾经的亲人,也不在这里。

    “师傅,你听,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白他一眼:“我又不聋。”

    “唱的是好。”灰大毛赞叹:“不过我觉得三七师伯没戏。”

    “我也觉得……”我忽然想起来这话不能随便说,啪的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不许乱说话。”

    “我知道,我当着她可不会说。”灰大毛说:“我又不傻。”他在砸银杏的壳,他做这些事特别有天份,把银杏摊在小石板上,摊平。十几颗,一巴掌按下去,壳全裂,果实被剥出来,很完整。

    “师傅你把我的百果饼给谁吃了?”

    他还想着追究这事儿。

    那天晚上在宋公庙招待李书生和莫书了嘛。我想了想,李书生也不算外人了。他要是和三六成了亲,那算是我的……呃,师姐夫?

    这称呼怪怪的。

    灰大毛剥了许多银杏,栗子,花生……反正他闲不住,老鼠天性就爱囤东西,囤各种各样的吃地。

    “哎,师傅……”

    “什么?”我拈了一颗他刚剥出来的花生吃。

    “其实我觉得……你和敖公子,要是在一块儿。那挺好的。”

    我噗的一声喷了一桌子的花生渣。

    灰大毛幸好是闪的快,不然喷他一脸。

    “喂,师傅。你不用这么激动吧。”灰大毛咂咂嘴:“我知道敖公子是难得地好男子,可是你……你这也……”

    “我呸!你净给我胡说八道!”我伸手点了一下,把桌子清理干净:“这话更加不能乱说!”

    “师傅,我可从来不乱说的。”灰大毛说:“我心里就是这么觉得,我才这么说的。师傅,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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