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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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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浪翻滚,头顶尘土簌簌下掉,众人之中唯程元脚程算不得上佳,但这几人皆是负重在身,他舍命相奔,倒也算不得太慢,众人相跟着皆是跃出了洞口,最后便是遥遥负着王重,刚刚跃出口,只闻得轰然一声,昏迷的王重半幅衣角被封口巨石所压,嘶啦一声破了。
  很远的地方,火光冲天,炸药之声不绝,众人面色惊疑不定,皆道好险。这密道口恰在洞庭旁的小岛之上,竟是已经远离水寨。但那一干江湖中人留恋密道不去,却是尽数化作冤魂,葬在了密道之中。
  英洛闻得南宫此言,疑道:“南宫大哥既是已大好,怎么我前去龙城,却说你家二叔南宫谨明现是掌家之人,都已替你办了丧事了?”
  南宫南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皓齿来:“二叔多年觊觎家主之位,趁此机会也好让他过过家主的瘾。再说我自承继了家主之位,身边总有可疑之人,趁此机会正好一扫这些鬼魅之辈,也算是了结了心腹大患。”
  英洛久在朝堂浸染,自然知道斗争非是他这几句话这般容易的,流血舍命的事情也是常例,又惜他现在武功尽失,真是不知如何补偿他才好。她天性里并不是盲目的那种人,但对于舍命施惠给自己的人,只会报以十倍百倍的好,只因前世里施惠给自己的人少之又少,反倒让她倍加珍惜。
  是以尽管南宫南轻描淡写,她仍是郑重道:“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全力以赴!”
  南宫南听得她此语竟是与男女之情无涉,竟是欲偿恩德之意,心头先有几分不快,但他也知大家子事务难以料理,英洛有这几句话足以表明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挟恩义望报本不是他向来所为,但若挟恩义能让这女子对他怜惜几分,多几分记挂之心,亦是好的。时日长久,便不信她生不出几分眷恋之心来。
  数月间,英洛总被噩梦困囿,今日方得了长久的解脱。南宫南既然无事,那薛嘉梅蕊程元亦是无事。她虽不知薛家因何答应了她结冥亲,但想到那小小少年竟然还活在这世上,那份雀跃亦是难以按捺。又生恐一干夫婿心内不快;也只有强抑。
  但这晚在餐桌之上;她竟然连吃了两碗米饭;凭是碗内菜似小山;有数双银箸替她挟菜;也尽数入了她的胃。最后连燕婉也有些担心;生恐她吃得多了;积了食;拦了下来。
  她又喝了解碗笋丝汤;方才停了下来。
  饭后安寝之时却又是难题。现下府内算得南宫南应是四位婿,只是他尚未进门,自然在此安排之外。但周夏易三位却是在府内苦守了数月,眼巴巴盼着她回来,昨晚已是横七竖八凑合了一夜,莫非今夜还要大被同眠不成?
  冬萝见得她为难之境,偷偷抿着嘴儿笑,在她耳边细语几句,偷偷遥指着周峥,既是初归,自然应宿在正房大官人房内。
  是夜,英洛果然听从了冬萝的建议,宿在了周峥房内。二人分别良久,另有一干夫婿虎视眈眈,关起门来也觉这有暇时光乃是偷得,能缠绵一刻是一刻,果真是极尽缱绻,共渡良宵。
  夏友与易数虽说心有不悦,但第二日英洛便宿在了夏友院内,第三日便在易柏房内,如此而已。此时她名下虽有七名夫婿,但内院也仅这三人,三人既知日后她后院人满为患,自然加意索取,不过半月,真让她见得这三人皆有绕道而行的冲动。但她深知这三人心内皆有气恼,只是明面上不便发作,唯有在房内可着劲儿的折腾她,也只得咬牙忍着,更有缠绵得趣之时,个中滋味可谓有苦有甜,难以言述。
  锦帝既是已下了旨,楚王李瑜与她的婚事自然得大张旗鼓的铺办,府内向有易柏这把料理的好手,燕婉也乐得偷闲,将诸事交托了他去办理,只虑着他成亲之时一身布衣,全无挂碍进了英府,怕是礼节之上还得自己提点,岂知这事却是她多虑,等易柏将三茶六礼各样礼单拟了出来,送她过目之时,连她心中亦暗暗惊喜:洛洛这丫头虽说风流无度,但眼光却是极好的,竟然能娶回来这种细致的夫婿来,将诸事打理的妥妥贴贴。
  英府此时其实经济之上也只是中上等而已,仅此也是仰赖易柏多方筹措,想尽了办法在京城之内所赚。夏友回京之后,自然还得往英府药铺内去就诊,这也算得上一项大进益。但若说娶皇子,要送的聘礼自然也不能太轻,依着英府的家底,哪有不让锦帝挑刺的理儿?
  既然横竖如此,这三茶六礼他也就尽往克勤克俭一途而去,下剩的银钱却尽数在长安城内的抱福寺借着英洛与楚王大婚的事来舍粥积福,做些场面功夫。他近日理家,府内众人也是忙碌,又因英乔多事替英洛多订了一门夫婿回来,他立意要“好好报答”一回这位妻舅兄,便将舍粥之事推了给英乔去打理,又怕他推辞,偏生先去请示了英田,在英田高压之下,英乔也唯有答应而已。此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堂堂英府大公子得在寒风之中站满四个时辰,可谓苦事。
  只是这日他从抱福寺回来,面色怪异,也不知是喜是恼。英洛偷偷私下打听,竟然说是在抱福寺遇到了一位面色极是清冷的姑娘,二人之间起了点冲突,但后来那姑娘见得他竟然在寒风中呆足四个时辰,果真不是追名逐利之辈,对他颇为赞赏。他亦觉那位姑娘冰寒幽绝,但眉目间尚有一丝温情惹人垂怜,定然是极好极好的姑娘。
  英洛闻听此言抿嘴而笑,只觉自家这位老哥呆愣,明明有着一幅七窍玲珑心,偏偏情事之上很不开窍,借机狠狠嘲讽了他一回。
  近大半月,三夫婿对她的幽怨之情也发泄的差不多了,遂将枪头一致对向了这位妻舅兄,恼他胡乱替英洛订亲,也将他整得够惨。英府之内,兄妹二人也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了。英洛曾私下叹了几回:“这府内要么改成易府,要么改成夏府,或者是周府也行,就别是英府了!看看我们兄妹这日子,哪还有几分主家的意思了?”
  英乔握着在抱福寺施粥冻伤的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十来日,但到了娶亲的正日子。
  英洛依着礼数前往宫内迎娶李瑜,帝王家嫁人本就礼仪盛大,且李瑜为当今锦帝最为疼爱的弟弟,盛况空前自不必说,便是金玉陪嫁也是惊人的。易柏一边指着下人清点楚王嫁妆,面上已是堆了欢欣的笑意来,对着面色奇黑的夏友道:“二哥请瞧好,洛洛娶了这位,可真是大大的赚了一笑,若放在寻常官员家里,怕是几辈子都花用不完。我们这位锦帝,莫非是将国库都搬了一半来放在英府?”
  夏友鄙视他这幅守财奴的样子,恼道:“明明瞧着你长的一幅不识人间烟火的好样貌,怎么偏生有个迷恋铜臭的脑袋?”
  二人言来语去,攻击了半晌,听得前面礼乐齐奏,正是拜堂的好时辰,相视一笑,易数先叹道:“罢罢罢!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二哥不如陪兄弟且醉一回?”
  夏友相视苦笑:“今夜不醉不归如何?”
  难得易柏豪爽一回:“不醉不归!”
  二人大笑着离开了此地,寻得一方僻静院落,使得几个小仆送了酒菜过来,独乐一番。


  倦燕来时,陌上相逢依(下)

  新房之内,合卺酒刚刚饮下,楚王李瑜正要向着面前女子靠过去,却见她捂着嘴,站起来便往屏风后面跑,只听得她在屏风后面连呕数次,惊得门外侍立的名唤冬萝的丫环连门也不敲,便闯进了新房,顾不得他黑下来的脸,就冲进了屏风后面,一叠声的问道:“少夫人,怎么啦?可是吃的不舒服了?”
  闻听得她且喘且叹:“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胃里翻江倒海,就吐了出来。”
  过得一会,见冬萝将她扶了出来,双颊透着些潮红,黛眉微拧,极为客气道:“让楚王受惊了!臣一时感觉不舒服,真是失仪!”这般生疏有礼,当然不是夫妻应有之道。
  李瑜虽年少,当年自然见得母皇与父君相处之时的甜蜜,适逢良人,自己未尝没有心生遐想,也有夫妇和美的一日。偏生自己中意的良人,却也是别人的良人,不知她对别人如何,但对自己,却是端谨有礼,越挑不出错来就越显得疏淡陌生。
  见此情境,他也只能客气回道:“将军多礼了!你我夫妻,原不必拘泥这些礼仪小事。不过既然是不舒服,元慈啊——去唤太医来为将军诊脉!”这回答连自己也觉得客气之中透着关心,应是极为得体与满意了。
  未料那人并未有感激之色,只阻拦道:“殿下,不必麻烦太医了。小臣府内现有名医,小病小疾,自然还是找他来。”
  李瑜且拦下了元慈来。他也听闻这人二夫君医术高明,曾在府内打过照面,只是彼时身份不同,如今让他走进新房来,却也是个好主意。是以捺下性子来,等着夏友前来。未料今日喜宴,前厅闹得翻了天,小厮各个忙得腾不出手来,更从别府借了若干管事小厮前来料理喜宴,朝中大臣乌泱泱一片,将英家差点踏破了门槛,这会门外小厮前来通传,锦帝携锦贵君前来宴饮,偏生遍寻不到夏二爷,也不知二爷猫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英洛强捺着呕意,面色灰败,心内骤添得痛意,灯下少年姿仪如玉,目如秋水,却不是她心头所好!为得这坐在红绡纱帐里的少年,伤了府内一干人的心,原是她之过。然则如若不娶这少年,英府众人项上人头是否能保,她并不能确定。一刹时就有想回到前世去的冲动,那时候无人逼迫,有自由的心与高昂的头颅,不必瞻前顾后,来去随意。一时间悲从中来,应是良宵静夜,花好月圆,却满心悲愤无从述,心事难寄。
  李瑜既见夏友遍寻不得,遂唤了元慈去召太医,不想却惊动了前厅宴饮的一干人等。这两年来,英洛的身体健康几乎成了全家人的心病,更有锦帝那番暗藏的心事,一时之间除了英府几人,英田燕婉英乔,前厅陪客的大官人周峥,更有锦帝与贵君亲临新房,前来探视新人。
  新人妇夫跪立接驾,只闻得锦帝笑道:“弟妹不必多礼,今日纯属家人相见,快快请起。”李瑜忙将她扶了起来,道:“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罢!皇姐今日倒是很闲,竟然肯陪同贵君前来宴饮,实是为弟的意外之喜!”
  英洛彼时对这位贵君曾有过好奇,此时抬起头去瞧时,一时愣在了当场,喃喃出声:“江生……”别时犹记,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日温良的少年此时通身的富贵天家气象,正与锦帝同塌而坐,灯影绰绰,一时间连自己也要疑心是否看错了。
  其实锦帝与贵君驾临,英府诸人早已惊诧过一回了。世事真正难料,当初情愿为奴为仆的少年如今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与帝并肩,俯视天下,还有谁能指手划脚?宫中盛传,锦帝虽未立皇夫,这位与帝号相同的贵君可谓后宫真正的主子,便是寻常宫侍或者被强塞进后宫的少年,谁个不想搏得锦帝一顾,可一顾难求,再顾难留。
  想要让锦帝驻足留恋,非这位锦贵君莫属!
  名唤江生的少年,当年一步步从大运河边走过,后来蜗居在英府,而今微红了眼眶,轻唤一声:“小姐……”多少旧时光从眼前滑过。
  锦帝紧攥了他的手,阻止他立起身来,皆说帝心难测,众所观之,锦帝今日的笑意颇有些牵强的味道,安慰贵君道:“锦儿,不着急!弟妹许是一时吃的不舒服了,唤太医来看看就好!”
  英洛冷眼看着,皇家稀薄的亲情何曾会在自己身上体照?心内不是不明白的!她后退一步,不着痕迹脱开了楚王的搀扶,再次跪拜下去:“微臣小恙,惊扰了圣驾,万死难赎其罪!还请陛下与贵君移架前厅宴饮!”
  曾经名唤江生的少年,苍白了脸庞回顾茫然,却又霍然清醒,今日虽已相见,但复无来时路,只有朝前而矣。
  谁又能把臂挽留旧日时光?
  ——怕是无人能够!
  太医来时,新房内众人无人移动,待得那太医诊完脉后,额头冒汗,趴在地下不敢言说之时,房内众人脸色皆变。更有英府众人面含悲戚。
  锦帝极是不耐烦,怒道:“不过是诊个脉,有这般犯难么?既如此,不如从太医院正的位子上退下来罢!”
  那胡须花白的太医院正颤声回禀:“臣死罪!英将军这是喜脉!”
  英田与燕婉对视一眼,眼内皆有笑意,转头去看座上锦帝,见她面沉似水,但却奇异的长呼了一口气,叹道:“也好!”转头见得座下站立的楚王满目通红,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似有头疼的迹像,一时房内人众,又不好出言劝慰,只得询问那院正:“胎儿可好?”
  其实立在一旁的周峥心绪激荡,最为关心的却是这胎儿有多少日子。
  那太医院正许是被锦帝吓着了,抹着额头冷汗,连忙回禀:“回禀陛下,胎儿约有一个半月了,目前一切尚好,待微臣开几幅安胎良药,将军定然能平平安安产下麟儿!”其实是楚王今日大婚,连他也摸不准锦帝是要留下这孩子还是要将这孩子除去。
  周峥闻言,心头一沉,算算日子,那时她却在路上,不由疑心这孩子是华彻的。心内虽微有黯意,转头一想,她今日既有身孕,应是数月间华彻费心调理的结果。二人虽成亲最久,但过去她身体亏耗太过,后来又中了毒,差点命不能保,如今竟有望生子,这却是从古至今第一桩大喜事,她既能生出华彻的孩儿,自然也能生自己的,怎不叫人心喜?
  更何况华彻远在千里之外,圣命难违,想让他光明正大出现在长安城内,却是难事一桩,不禁又为他暗生了一丝怜悯之意。
  内中唯英洛与冬萝却是心里明白,这孩子分明不是华彻的,而是另有其人。冬萝是那夜没有瞧定,却知些首尾,断然明白这孩子决不是华彻的。那时华彻人早已离开,不可能避过了众侍耳目前来相会,也决无道理避过了她来与英洛相会。唯英洛心下清楚,这孩子正是与易数那夜暗度良宵,暗结了珠胎。想起那人妍丽至极的面容来,不知为何,心下竟暗潜了一丝心喜,半是恼意半是喜意,感他一路辛苦相随,却又恼他凡事随心所欲,二人之间痴缠暧昧之际也有心惊之时,偏此时“妾身未明”却又有了麟儿,当真教人手足无措。
  这夜的洞房花烛结束在一片闹哄哄的喜意之中,只除了锦帝与贵君神色奇异,楚王李瑜愤怒难言,英府一干众人倒是面有喜意,皆为了英洛的身体康健而开心不已。
  日光如水般流过,眨眼间日子已经过去了九个月,自李瑜嫁进英府也有大半年,英洛已平平安安产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众夫婿虽神色微黯,但见着稚嫩如花朵一般的孩子,皆喜欢接在怀中逗弄一番。内中尤以李瑜为最。
  他虽嫁进英府,但数月间英洛与他不过是晨昏寒喧几句,夫妻之事上也算得极为冷淡,至今也无。锦帝虽管天管地,但弟弟房内之事也不好出言搀和,更有元慈暗底里谏言,但李瑜在府内住了数月,渐渐与府人众人相处融洽,也摸透了英洛的性子,知此事不可再强来,自然驳回了元慈的谏言,更为此气恼了他几回,差点将他赶回了大明宫去,才使元慈安稳了些日子。
  英府日子清水微澜,骤添麟儿,令李瑜爱不释手,每日只窝在英洛房内看顾小儿,说也奇怪,那小儿在两三个月上已是见得李瑜便喜笑颜开,灿如春花,端得可爱无比。
  英田为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字,在众人心中,孩子自是姓华无疑,但每次提起孩子的姓氏来,皆被英洛拒绝。她此时作了母亲,心绪反倒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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