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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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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施听风辩意,低低叹息:“南儿……”
  自南宫南答应了相救英洛,他总也心神不定,今日始知这不安从何而来。但危机关头,虽知他用了极为危险阴损的法子,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两人要么同生要么同死,或者一死一生,都不过是眨眼之事,门外兵器撞击之声仍是不绝于耳,他拈起身前一枚金针随手挥出,只听得门外朱嫣一声惨呼,倒地不起。
  他的声音如冰棱断裂,竟是从未有过的寒意碜人:“门外的这位姑娘,求人治病虽算得十万火急之事,但切莫忘了谦逊二字。”
  朱嫣向来轻狂惯了的,却并不识得卫施,是以嘶声厉叫:“哪里来的鼠辈,竟敢用金针作暗器?”飞身而上,向着房内扑来,总算她还惦着房内尚有神医,是以出手之际并未用毒,还未至门前,只觉一股劲风透窗而来,似一堵气墙一般将她反弹出老远,砰的一声,撞上了院内一处藤萝架,将那架子压榻,跌了个狼狈。
  她只觉骇然,江湖之中代有隐世高人,但出道至今她倒未曾遇上过。传闻之中的神医卫施只擅施医术救人,倒未曾听过武功修为有多高的,实在让她惊颖不定。
  她挣扎了几次,只觉五脏内翻了个个儿,竟然一时之间爬不起来,面前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到瘦骨嶙峋的手,她抬起头来,不由埋怨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房内好好养着?”
  来人一身长衫松松垮垮似挂在竹竿之上,瘦的可怕,微微一笑,颊边酒窝深陷,薛嘉默默向这边看过来,惊异道:“钟大哥?”
  钟瞳将面前挺拔少年打量一番,正要摇头之时,忽见得少年手中宝剑,浅笑道:“小嘉,原来是你!”
  房内的易数内心焦燥,将前情一一回想,只觉那日醒来的麻女形迹可疑,平白无故将他惊扰了一把,且知道自己所讳,才能诱犯了他这桃花之症。这讳忌只除了极为亲近的三两个人知道外,旁的人却又是如何得知?若说误打误撞,未免太过凑巧?
  若是那个人……或者大哥或者小妹口中,想要知道这事却也不难!
  他眉目舒泰,万料不到洞庭水寨一行居然有这样大收获,唇边添了喜意,却猛然听得卫施厉声道:“南儿……若尽了全力仍不能全数逼出毒来,不如,不如再想法子……”他这话虽极为不甘,但目下并无更好的法子,只觉南宫南虽一掌将英洛震伤导致毒发提前了一年多,但若搭上自己一条人命来最后二人双双殒命,却是大大的划不来,与其作无谓之功,不如另想他法——虽然这他法目前尚属无影。易数听得心惊胆颤,恨不得冲进去看一眼,碍于卫施面前不好有大的动作,突听得南宫南咬牙道:“卫伯伯,她……她就交给你了……”只闻得沉闷的一声重响,伴着水花四溅之声,屏风后面再没了声息。
  易数哪里再忍得住,顾不得卫施在旁,几步窜了进去,入目之处是一个极大的浴桶,桶里几乎装了满桶的黑色药汁,眼见要满溢出来,却不见半个人影,他暗道声不好,伸出手去的捞,只觉手中发丝缠指,再摸下去竟是一个粗壮的膀了,使出力来将他打捞出来,再往下摸,只觉触手细腻冰凉,只吓得心脏停跳了一拍,一把出来时,只见她全身只着一件短小亵裤,身上插满金针,不由迟疑道:“前辈,她身上金针怎么办?”
  卫施听得南宫南倒下,本想进去看看,怎奈身份所限,里面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自己徒媳,身份尴尬,眼睁睁看着易数冲进屏风后面,他倒也松了一口气,道:“将她身上金针全取下来。”
  不过一时,易数将英洛身上金针除下,将湿了的亵裤除下,虽未在她颈上见到自己那块玉,但这身体却是熟悉的,将满是药汁血腥的她紧紧搂在怀中,见她先时面上那些黑斑已浅得几乎看不见,拿手指一抹便不见了,偷偷一笑,热吻沿着她这张陌生的面皮一路亲了下去,辗转在她唇角亲了又亲,只觉失而复得,说不出的喜悦之情,旁边南宫南也仅着亵裤,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暂且将他放在一边,理也不理,若非卫施出声提醒,他怕是还要做下许多傻事去……

疑似故人来(九)

  瑶瑶并不多加理会,眼见暮色四合,寨中流言纷纷,都道近两日水寨怕是就要破了。她偷偷在后寨游走,窥得一处布置的似新房,便跃上屋顶去,揭了片瓦静静伏下身,战事吃紧,今日并未大宴宾客,新人不过一时便被送入洞房,她正在房顶闭目假寐,只听得喜娘唠叨着吉详话,将二人引了进来。待得一切琐仪完毕,闲杂人等退下,只听得房得彦木清刻意柔声道:“瑶瑶,忙了一天了,可有些累了?”

  房顶上的瑶瑶紧紧揪着衣袖,被冷风一吹,方觉出半边身子湿冷,原是被那丫环淋湿,并未来得及换的。

  只听得房内女子的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清哥哥,我不累,只是担心爹爹,这战事一日不歇,一日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低低喟叹,似有无限愁绪。

  花烛之下,年轻男子黎黑的面庞不觉也染上一丝愁意:“这件事情原来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如今已然斗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怕是不能善了!”他叹了口气,从衣领里拉出块玉来,小心替她戴在脖子上,道:“此玉乃彦家祖传之物,今日我若不能回来,你就带着这块玉寻处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罢。瑶瑶……瑶瑶……我只求你为彦家牺牲一回,留个一儿半女在这世上,我也好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语声低迷,只闻得新娘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娇柔无限,便有解衣脱履之声,龙凤花烛的火焰暴亮,年轻男子与年轻女子的身体宛若青藤绕树,自有其姣洁动人之处,房内低低的喘息声与娇柔之声夹杂,似泣似诉,似不能抑。瑶瑶闭上了双眼,却不能将耳边这靡靡之音散去,她轻轻仰躺了下来,睁开眼,极目之处是深浩星瀚,墨蓝天空,不过一时,大幅大幅的乌云聚上来,眼见暴雨将至,她侧耳去听,过了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房内雨收云散,只闻得彦木清低声嘱咐:“娘子……多保重!为夫这就去了!”

  那新娘子含含糊糊应着,似是累极,只闻得房门轻响,有沉重脚步声渐渐远去,房内终于安静了。

  她正欲纵身而去,突听得房内似有重物轻移的声音,虽心有不甘,到底也想看看这新娘子意欲何为,于是再次俯下身去,只见新房之内居然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这本也不算奇怪,最为奇怪的却是,这新房内冒出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新娘子的亲爹,此时应在前面水寨督战的大寨主王重。

  
  且说易数紧搂着英洛,将她全身裹的严实,方知会了卫施。卫施进来之时,虽觉易数怪异,此时也顾不得深究,连忙为二人把脉。易数见得他皱眉沉思,面上全无喜意,只觉腔子里的一颗心揪的死紧,立时便有爆裂的迹像,颤声问道:“她……她可是还未曾治好?”分开日久,英洛究竟因何就医他其实并不知道,也未曾来得及问。

  卫施长呼了一口气,道:“毒倒是解了,况任督二脉皆已打通,只是内里受伤太过,若醒来调养及时也还好,若不曾醒来,倒是回天乏术了!只是南儿……”他目光微悯,道:“这孩子内力尽失,形同废人,怕是这辈子再也不能练武了……”

  易柏平日虽与南宫南称兄道弟,到底酒肉银钱的兄弟,作不得数的,此时他一颗心全系在英洛身上,自动忽略了南宫南将来会如何,只连连追问:“她怎么样才能醒过来呢?可有法子让她早点醒来?”

  卫施长叹一声,目中尽是阴翳,轻轻的摇了摇头,南宫南那么高一个大个子,被他轻轻抱在怀里,重若无物,推开门走了出来。

  门外面程元梅蕊与冬萝皆在焦急等待,薛嘉正与钟瞳立在一处,钟瞳搭了朱嫣的手颤微微站着,见得来人,不由奇道:“莫非这人便是神医?”

  薛嘉虽不喜此姝,但见钟瞳微眼中也有询问之色,便点点头,道:“可是大哥要就诊?”

  钟瞳点点头。

  薛嘉记挂着英洛的身子,拖着他道:“大哥请随我来!”几步便立定在了卫施面前。他当年初入军营得钟瞳多番照顾提点,且救过他一命,对于这位大哥他一向言听计从,此番再见心中感慨万分,两人虽身份对立,一位官一位匪,但薛嘉从未觉得二人之间情谊有变,是以万分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活在这世上。

  卫施见这少年拖着一人立定在自己面前,只看了一眼,便道:“回去准备后事去罢,也不过一月光景了,恕老夫无能为力。”

  薛嘉惟觉伤心难禁,又惦念着英洛,探头探脑朝内张望:“敢问老爷子房内的女子怎么样了?”

  卫施看他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生死难测!”说罢不再纠缠,抱着南宫南快速离去。

  梅蕊紧追两步,急道:“前辈,师弟他怎么样了?”

  也只得了一句:“南儿性命无碍!”便匆匆而去,神踪不见。

  冬萝程元闻言,立时闯进房中去了,梅蕊见状,也随他们一起进房去了。薛嘉见钟瞳面上笑意惨淡,也不知作何安慰,目光似牵似绾,向着房内不住探询,朱嫣听得卫施之语,虽是一呆,面有不忍之色,到底镇定,淡淡道:“不如你先回房去养着,我进去看看这房内还藏着何方隐世高人。”

  钟瞳笑笑,道:“无妨,不如我陪着你一同进去吧。”

  朱嫣见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

  薛嘉猛然想起朱嫣心存恶意,这时若进去了,闹将起来不知会成何种样子,忙伸臂拦住:“她既生死难测,你还是不要进去了。”这话却是向着朱嫣而说。

  钟瞳将他缓缓拉住,“小嘉,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你不相信钟大哥了吗?”

  薛嘉迟疑的点点头,三人一同进了房去。

  不过是与冬萝三人前后脚,薛嘉急不可耐当先而入,便见先时进来的三人呆呆立在当地,不由疑惑的游目四顾,一看之下大是惊异,只见房内塌上帘帷高挂,塌边端坐一人,面目秾艳,怀中半倚着一名女子,双目紧闭。他手中正执了布巾在怀中女子眉目之上细细擦拭,神情之间无一丝遮掩之意,柔情蜜意,溢于言表。正因为他的坦荡无碍,一时之间竟让别人无从出口质问。他缓缓将女子面容拂拭,便是连她耳内亦掏拭不已,最后将她双手盥沐,只觉她这手大异于闺阁女子,手心布满茧子,外面看着虽仍是白晳纤弱,握在手中只觉得筋韧骨硬,抚摸了半晌方缓缓拭净,轻轻侧身将她放倒在床上躺好,细心将被角替她掖好,便如经年的老夫老妻,那般亲昵疼宠熟稔再容不得别人质疑。

  薛嘉呆呆立在当地,只觉这三日凝聚起来的勇气几乎被打散。他面色煞白盯着易数。易数许是感知了这目光,抬起头来,无半点退缩之意,泠泠目光将面前少年看了又看,冬萝惊疑不定,见连程元亦看得呆住,不得不上前陪着小心,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来,自己也觉得双颊生硬如石,委实笑不出来,遂放弃了,轻声道:“二公子,这……还是将姑娘送回房里去,由奴婢来服侍吧?”

  易数将她上下打量,冬萝只觉这位从来笑如春风的二公子眼里似藏了两把利刃,冰凉的碜人,一眼看过来,似小刀在她面上刮来刮去,刺的肌肤犹如针砭,他却淡然问道:“你是谁的人?”

  饶是她惯见生死,也有了胆怯之意,不由小心作答:“奴婢自然是姑娘的人,眼里也自然只有姑娘一个主子,过往种种早已不便再提。”察颜观色,并不见他翻脸的迹像,方才小心翼翼出了半口气。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房里侍侯,各位既然无事,还请不要扰了她的清静,便让她在这里休养几日吧。”语声莫名有丝惆然感伤。

  钟瞳见得薛嘉这般模样,也明白了一二,将他拖了便往外走,薛嘉虽心有不甘,到底不敢惊忧了她养病,也只得随着钟瞳出去了。朱嫣微微一笑,腹腔内巨疼,但见得床上那人生死不知的样子,又觉得快意,反倒是身体上的痛竟然减了几分,脑子飞转,计上心头,盘算了一番方才离开。

  程元与梅蕊见用不着二人相助,一时之间她怕也是不能醒来,易数又不肯听他二人建言,也只得推门而去。唯留冬萝在房内尴尬侍立。

  
  水寨之内四方虽防守严密,却也有漏网之处。水寨东南面有断石飞崖,虽不在高而再于险,往常寨中兄弟也不过是偶有巡逻,二更以后,便见崖下如离弦之箭一般飘过来五六只小舟,舟上之人黑衣裹身,黑巾蒙面,腰揣利刃,抖开手中飞爪百炼索,哗啦啦足有四五条向着崖顶去势如电,也不知勾住了何处,便有人足尖轻点,已离了舟楫而去,眨眼消失在崖顶,只余崖下留守的几个人。
  水寨前营,夜色虽黯,但官兵攻势不减,更有战船节节逼近,眼见近岸,船上当先一人凤眸黑甲,船上大旗飘扬,斗大的“周”字迎风烈烈而展。

  

  疑似故人来(十)

  无论如何呼唤,一时之间英洛总不能醒来,水寨之内已经乱成了一团,易数召了隔壁院内近身长随前来,与院内众人商议一番,正欲带着一众人等离开此处,去寻一处安全之地,待得战争结束之际再离开洞庭水寨,忽见得外面火光亮如白昼,门口守卫的侍从来报,一队人马将小院团团围了起来,看装扮正是寨内水匪。
  众人惊疑之间,水匪之内有人排众而出,正是王重,全无当日迎接南宫南的客气恭敬之色,语声极是不客气:“敢问南宫少主可在?”
  易数正立于人前,笑道:“不巧,南宫少主倒不在此处,他有些事情要请教卫老爷子,随了他走了,若寨主是来寻他的,不妨移驾。”他心里存了早些将这人打发走的念头,倒是极为客气。
  王重桀桀而笑:“既是南宫少主不在,那是最好!老夫闻得此地窝藏朝廷中人,此人与正在攻寨的贼子周峥颇有缘渊,易当家既在此处,还请换个院子居住,等老夫捉了这人,再为易当家摆酒压惊。”
  易数极目去看,远处火光冲天,厮杀之声随风而近又随风而远,显是正在激战之时,他冷冷一笑,道:“易某与寨主相识日久,倒不知寨主偏听偏信到了这种程度,却不知何人为证指认这院内有朝廷中人?”
  “是我,二公子!”人群过处,从中走出衣衫红如烈火的朱嫣,双目怨毒紧盯着书房门。
  薛嘉忍不住怒道:“你这女人,满口胡沁!可有亲眼所见?既然未见就休得血口喷人!”
  朱嫣丝毫不以为意,悠悠道:“闻得叠翠山剑仙薛老爷子有一孙女一孙儿,孙儿姓薛名嘉,剑术了得,效力军前,与当今女帝李岚应为中表之亲,敢问公子可是姓薛?”
  易数暗道不妙,这却是世家大族隐秘之事,竟然也被朱嫣知道了,未及阻止已听得薛嘉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恰好姓薛名嘉,若有本事上前来擒便是了,废什么话?”
  冬萝与程元交换一个了然的神色,薛嘉这般痛快的答应,怕也是为了掩护房内正在昏迷之中的英洛,二人目光坚定又看了对方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相同的决心,相视一笑。
  王重轻笑两声,道:“朱姑娘,老夫向来眼拙,且手下也没几个像样的人,不若请姑娘出马捉了这姓薛的小子吧?”
  朱嫣微微一笑,火把下面容颜愈盛,衣衫无风自动,似有香气若隐若现,纵如飞隼,扑向薛嘉。
  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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