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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辞冰雪为卿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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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氏也心中不忍,但知事关体制,不可多言。却听一声翠鹂出啼,那方望去,见一个眉目如画的格格起身道:“张师傅,奴婢适才也因不慎写了首大逆不道的诗,请师傅一径惩罚。”
  张英疑惑地接过递上的纸页一看,“楚关蕲水路非赊,东望云山日夕佳。薤叶照人呈夏簟, 松花满碗试新茶。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 北地交亲长引领,早将玄鬓到京华。 ”这是唐代刘梦得的诗句,不觉有何不妥之处,便递于了一旁的李光地。
  “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若凡是引用了清风、明月之句便都该罚的话,那么奴婢,还有从前擅用过这些的人是不是都应该按律惩处呢?”那格格笑问道。
  李光地似想到了什么,额头冒汗的看了眼上座的太子,随即又在张英耳边低语了两句。原来太子幼年随康熙南巡时,曾亲书此联赐予大臣。事隔数年,记得此事之人已寥寥无几。张英身形一抖,不知如何事从。
  “好了,今日就到此结束吧。”听到太子吩咐,众人忙下跪谢恩,适才完颜家的小格格也得了大赦般喜极而涕。
  石氏正诧异着,无意中瞄了眼李光地手中的诗篇,眼皮微微一颤,雪白的宣纸上字迹娟秀,排列工整———原来是她。
  石氏望向那跪地送驾的格格,太子走过她面前时不经意的停了下,芙蓉般的素颜瞬即绽开了吐蕾的欣悦。后来石氏知道了那是董鄂家的格格,唤作尘芳,选入宫作了八公主的伴读。
  “娘娘!”唤声拉回了她的思绪,“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您和太子是结发夫妻,更是旁人所不能比拟的,您何苦为难自己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啊。”尚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
  “妈妈,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石氏冷笑道:“再退一步可就粉身碎骨了。”
  “这是给我的吗?”胤礽笑而不答。
  “我知道是给我的。”尘芳夺过他手中的片纸念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她读完面红若李,笑道:“可不正是说我呢。”
  “怎的就从不知害臊呢?”胤礽捏着她细巧的鼻尖笑道。“我可不喜什么中庸之道,是好的便是好,有什么可臊的!”
  尘芳拍开他的手,哼道:“八股文章最是害人,一个个都教成了书呆子。”
  胤礽的笑意更浓,“丫头,说话总是惊世骇俗,小心祸从口出。”
  尘芳噗哧笑道:“怕什么!有你呢,还能保我一时周全。”
  胤礽心中一动,将她拉入怀中叹道:“我的梅儿快些长大吧!”
  尘芳将他颈下的一颗钮粒重新扣紧道:“长大了有什么好的。人大了,世事变,人心也会变。我宁愿永远这般。”
  “这就是孩子话了!”胤礽忍俊不住道:“长大了,就能嫁人了!”
  “谁敢娶我这个口没遮拦的丫头。”尘芳明知故问。
  “真是淘气!”胤礽轻捋着她的刘海道:“长大了,做我的太子妃,以后做大清国的皇后。”      尘芳一楞,随即道:“我才不稀罕呢!”她蛾首轻靠在胤礽的胸前,幽声道:“有些事并非人力所能改变的。”
  石氏失魂落魄的自书房外转身离去,走在坚硬的镂石青花地上却如履薄冰。不知不觉来到太和殿前,犹记当年大婚时,自己凤冠霞披,彩绣辉煌,站在云阶处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可谓是榴开富贵,春照宫闱。手抚上殿中的蟠龙金柱,龙腾驾雾,神彩飞动。一行清泪黯然而下,真龙天子,唯有它才可飞跃九天之上,俯视万物沧桑。
  “妈妈,我是天命所授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谁也不能夺走!”石氏恨声道,手中的玉簪一折而断。

  元宵

  这日到了元宵佳节,宫中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团锦簇,人声嘈杂,笑语宣扬,炮竹烟火,络绎不绝。各处宫门上挑挂着大明角灯,两路高照,各处也皆有路灯。待宴后,各色的元宵皆上了桌,胤禟知尘芳喜食甜食,便亲自拨了碗糯米麻芯的放在她面前,尘芳盈盈一笑,勺了口慢慢细嚼。
  稍顷,走来一排小太监,每人手中皆举了一盏四角平头的白纱宫灯,却是来送灯谜的。几个平日素喜猜谜的阿哥福晋争相乱猜起来。
  胤禟见尘芳不动,问道:“怎么不去猜猜,想也难不倒你。”
  “没意思,年年都无新意,你去吧。”“我不去,只陪着你。”胤禟笑道。
  沂歆拎着个灯笼兴匆匆地跑过来道:“尘芳姐姐,你帮我猜猜,十四爷猜了半日都没猜着。”   那边胤祯听了急道:“我还没猜好呢,你嘀咕什么!”
  尘芳一看道:“刘邦笑,刘备哭。这灯谜倒出了有趣。”想了下,唤着胤祯来问道:“你可知刘邦一生中哪次笑得最欢?”
  胤祯迟疑了下道:“自然是项羽在垓下乌江自刎。”“那刘备一生中哪次哭得最悲?”胤祯恍若找到了线索道:“自然是关云长败走麦城被杀。我知道了,是个‘翠’字!”
  沂歆不解道:“怎么回是个‘翠’字呢?”
  胤祯得意道:“一个‘羽’,一个‘卒’,合起来不就是个‘翠’字吗!”
  沂歆了然点头,不由道:“好刁钻的谜面。”
  “未必,只怕是有些人资质有限吧!”胤祯斜瞅着她笑道。
  沂歆登时气红了脸,撩起衣袖便要作势捶他,胤祯忙不迭的闪躲,口中念道:“只许你平日里数落我,就不许我撩拨你一句!”
  “自然只许我洲官放火,不许你百姓点灯了!”沂歆也回嘴道。
  尘芳忍不住笑道:“这回可算是用对典故了。”席间众人见两人打打闹闹的,也不稀奇,皆释然一笑,随他们去。
  胤禟见她高兴,问道:“待会出了宫,咱们先不回府,去街上逛逛可好。西门那的灯会可是要闹一宿的,热闹极了。”
  尘芳道:“一大家子人呢,单我们俩去不好,还是回府吧。”
  “有什么干系。你以前不是最爱上街的吗?就这么定了。”胤禟敲案而定,尘芳心里其实也想去,便也不再推托。
  待出了宫,胤禟另行拨了辆瑛络八宝车,尘芳带着剑柔、绵凝共乘,自己则骑马随行。才出了午门,远远听到呼唤声,却是胤祯。
  随后跟上的马车里,有人撩帘笑道:“表哥,偷着出去玩,也不带上妹妹我!”原来是八福晋婷媛,一旁的沂歆也招手笑道:“适才就见你和尘芳姐姐咬耳朵,可不让我抓个正着。”胤禟无奈,只能与其同行,原本轻便的四人便成了十数人的小队。
  到了灯会上,胤禟、尘芳在前,沂歆和婷媛居中,胤祯护后,剑柔、绵凝等几个丫鬟拖在最后,扬扬长长的穿越闹市。
  沂歆一路上新奇的很,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听,婷媛实在受不了,回头问胤祯道:“她在家里也这般呱唣吗?”胤祯轻咳了声,略点点头。
  “那真是难为你了。”婷媛同情道。前面的胤禟和尘芳不由相视一笑。
  一路走来,人云密布,熙熙攘攘。胤禟紧紧拉着尘芳,他的手皙长柔软,如同暖玉在握。从前总爱抓着这双手,点着他掌中的纹路,告诉他命运的前景。
  “那个格格将来会是你的福晋哦!”当时自己老爱指着三阿哥福晋董鄂氏的妹妹道:“你的嫡福晋一定是她。”
  那时候,胤禟总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道:“是吗?我的嫡福晋一定是董鄂氏啊!”自己信誓旦旦地点着头,可原来她只猜到了因,却不知道果。
  “小心!”胤禟拽了她一把,避开了个莽撞乱窜的顽童道:“想什么呢,我提醒两次了。”
  尘芳笑道:“不是有你在吗?”转而看到一旁的摊铺,道:“咱们也买个灯吧。”
  沂歆和婷媛见她买灯,也上前挑了起来。沂歆见花灯琳琅满目,一时不知如何选起,见尘芳选了盏四壁素白的孔明灯道:“尘芳姐姐,选这个干吗?惨白的,多难看。”
  尘芳笑道:“写了字,放上天,老天爷就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沂歆一听,忙也挑了个孔明灯,见婷媛面有难色,便道:“八嫂,你也买这个,咱们一起去放天灯。”婷媛看了眼尘芳,默默的挑了只。
  剑柔、绵凝从旁买了笔砚,众人来到一较空旷处,也见两三个人在那放灯。胤祯一直在沂歆身边打转,候首候尾的,气得沂歆直骂:“一个爷们,老爱探听女人家的事,羞不羞!”
  胤祯哼道:“你那点芝麻绿豆的事情我还不明白。放上天给老天爷看了也笑话,还不如赶明儿,多去观音庙多烧几柱香,多添点香油钱。”
  沂歆脸一红,也不去理睬他,认真的在灯上写起来。
  待三人写完,拿了火折子将灯笼点亮,孔明灯冒了缕青烟,便在手中冉冉升空,婷媛直至自己那盏天灯在黑夜中消失方收回目光,见尘芳正对着自己嫣然含笑,不觉尴尬的转身而走。
  众人沿着原路返回,却不料一队舞龙的灯队哄隆隆的跑过来,人群涌动,一时间各人皆被冲散。尘芳在人流中找了半日,猛听得“你在这里啊!”回头却是婷媛。
  两人见人头攒动,寻人实在不易,便拣了个高处静待。尘芳累了,不拘小节的坐在石阶上,婷媛立了会,实在是脚酸,无法只得用手绢铺在阶梯上,方小心翼翼的坐下。两人看着阶下的男女老少,众生百态,一时无语。
  良久,婷媛道:“我不喜欢你,从一开始便不喜欢你。你只不过是个三品协领的格格,入宫也只是公主伴读,凭什么在人前就摆出一幅清高的模样。”
  “我知道,可我却喜欢你。”见婷媛诧异的转过来望着自己,尘芳笑道:“你虽娇惯些,却是个好姑娘。性格爽直,爱憎分明,是个真正的满族格格。酒虽烈得呛鼻,可终究还是好酒。”
  “果真会说话,难怪连皇阿玛都被你哄住了。”婷媛冷笑道:“表哥也是这样一次次被你玩弄在手心里的吧!”尘芳僵住笑容,低头不语。
  “小时候,我外祖父常夸赞表哥,说他不仅生得好,更难得天资聪颖,性情稳泰,实有皇上少年时的风范。可是后来表哥变了,倦怠学业,流连花街,皇阿玛交代的差事也不认真去办。渐渐的,皇阿玛也不再器重他,只道他才智平庸,不成大事。可若真是个庸碌无为之人,又怎能在商场中眼光独到,游刃有余呢?”婷媛盯着尘芳道:“我虽不解详情,却知道一定与你有关。”
  尘芳哑声道:“我欠他的,这辈子恐是还不清了。”
  “你若真想对他好,便不要再伤他的心。这几年,他表面上无动于衷,左拥右抱,可心里恐怕是苦的很。”
  “若可以,我情愿替他受所有的苦,可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尘芳指着天上的繁星道:“其实天上的星宿并不是随着日出日落而变更的,它们永远在原地不动。如果有一天,即使是最渺小的一颗星星挪了地方,即使是一丈之地,那么天地都会改头换面,人世也会成为过眼苍茫。日月星辰如此,沧海一粟也如此。所以许多事情不能变,不能少,也不能多。”
  婷媛沉凝了半刻道:“你说的我不懂,我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你只要好好对待表哥,不要总是朝秦暮楚的。”
  尘芳哭笑不得道:“我何时朝秦暮楚了?”
  婷媛不作声,看着面前一对牵手而过的母子发怔。“他总在躲着你,我看得出来,只要有你的地方,他总是黯然离开。可他是我的,我全心全意的待他,他也要全心全意的待我,我不允许他心里还对别的女人有念头。若不是因为一直无所出,我才不会让他纳妾,皇阿玛说我是妒妇,我就是妒妇,世人骂我专横,我就专横。我的妒忌、专横只为了他。”
  尘芳看着婷媛,她的眼在提起胤禩时闪闪发亮,她原本明艳的容颜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我是不是个很可怕的女人?”婷媛笑道,眼中划过丝凄凉。
  尘芳摇首道:“我羡慕你,羡慕得都快嫉妒了。”
  “是吗?”婷媛呵呵一笑,“你看来还不坏,不像其他女人明明心里吃酸捻醋,表面还装作雍容大度。我活着要和他一处,死了也要随他一起。”
  “愿生生世世与胤禩永不分离。”
  想到自己天灯上的愿望,婷媛问道:“适才你在灯上写了什么。我看表哥是极想看,又怕你生气。”
  “不可说,说了可不灵验了。”尘芳笑道,仰视天穹,老天爷,你可曾看到了我心底的愿望。“愿胤禟一生平安康健。”
  婷媛久不见人至,便道:“我们还是别等了,雇辆马车回去吧。兴许他们找不到咱们,也先回去了。都是贝子福晋的,丢不了!”
  “再等等吧,你表哥一定会找到我们的!”尘芳耐心的坐下来。
  “怎的这般娇弱,难不成自己就找不到家了?”婷媛冷哼道。尘芳也不答。婷媛又来来回回趟了几圈,忍不住跺脚道:“你走是不走,我可不管你了!”
  尘芳眼前一亮,起身笑道:“可不是来了吗!”
  胤禟拨开人群,向她这边跑来,在看清楚她的容颜后,兴奋得举臂挥舞。亦如当年在察哈尔的草原上,他找到了迷路的自己,疲惫的脸上笑容灿烂。
  “无论是在茫茫人海,还是在戈壁荒滩,你只要等着,我一定能找到你。”

  问情

  一定能够找到你,也许是在初见你的那刻,你的一颦一笑,你的气息就已溶进了我的血脉里。
  “尘芳!”清晨的南书房,十四弟胤祯跑过去,叫住正从窗前走过的她道:“你可有空?”
  尘芳停下脚步问:“十四阿哥有什么事吗?”
  胤祯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儿师傅布置的功课忘做了,现一时又写不出来。”
  尘芳了然,接过题目一看‘论世间因果’,咋舌道:“十四阿哥,这题可难为奴婢了。没有半日的工夫怎写得好,是今早就要交吗?”
  胤祯点点头,道:“交不了,又要被罚抄《论语》。你就帮我一次,回头我送你件好玩意。”
  “十四阿哥,不是奴婢不帮你。奴婢又不是神仙,哪能一时半刻就拼凑出篇文章来啊!”尘芳面有难色道。
  “不是吗?”胤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道:“你可不就和神仙姐姐一般漂亮聪明吗?”
  尘芳扑哧一笑,红着脸道:“真是嘴甜!”略思量了下,道:“奴婢尽力而为吧!”
  胤祯忙不迭地递过支笔,一旁的几位阿哥见他找人捉刀,也无奈便由他去。
  尘芳在纸上划了几笔,边道:“好了,时间紧迫,不知能否搪塞过去。”
  众人一奇,忍不住凑过去一看,雪白的纸上写着个大大的‘死’字。
  胤祯傻了眼,胤礻我道:“你这不是在耍十四吗?”
  胤祺也道:“滥竽充数,还不如抄《论语》呢!”
  尘芳抿着嘴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何为因?何为果?因即是果,果即是因,亦如生死。既有其生,必有其死。因果循环,生死相依,是恒古不变的道理。世人为生而劳作、生而婚姻、生而养育,是因,却终究不能避免死亡。世人因贪而亡,因欲而亡,因痴而亡,是果,也皆是死。饥寒交迫会死,战乱纷争会死,歌舞生平、锦衣玉食还是会死。沧海能变桑田,高山移为平地,历代王朝变更,英雄终成白骨。试问,人世间还有什么逃得脱这个‘死’字呢?”
  ‘死’!自己从没听过一个人在一席话里可以侃侃而谈这么多个‘死’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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