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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云-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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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柏回过头来。
    靳冰云已坐在草地上一块平滑的石头上,侧挨着石旁的大树,两眼望着自己的一双赤足,有种软弱无依,惹人怜爱的感觉。
    韩柏来到她身旁,单膝跪了下来,问道:“他为何不出手对付我?”
    靳冰云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以令人心碎的声音温柔地道:“因为他已定下了与浪翻云决战的日子,其它一切都再不重要了。”
    韩柏目光一沉,射出森冷的寒光。
    勒冰云讶然审视他。
    韩柏一忽儿天具无邪,一忽儿又像个冷静睿智的老手,构成了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和特质,令她冷静多时的心田,也泛起波动。
    韩柏望向靳冰云,刚要说话。
    靳冰云先道:“不要求我做任何不利罢斑的事,无论如何,我虽不会帮他,但也不会对付他,你或浪翻云若真有本事,除棹他好了,何用依靠我这个小女子,好了!我要回家了。”说到“除掉他时”,眼中掠过令人心痛的哀伤。
    韩柏先是没趣,听到最后两句,却大吃一惊,跳了起来道:“你要回家?”
    靳冰云站了起来,缓缓转头,望往远方的天空,彷佛那片夜空,就是她家上的天空。
    韩柏跳到她俏脸扭往的前方,摆下个拦着她回家之路的姿态,张开双手道:“你竟然还有家?”靳冰云以平静得怕人的声调道:“当然有,我离家已有一百年一千年了,庞斑既已不要我,我为何还不回去?”接着秀眉一蹙道:“让开!”韩柏呆了一呆,才想起自己拦着她的去路,大大不好意思,慌忙收手退后一步,却没有让过一旁。
    靳冰云幽幽一叹,柔声道:“我只是个苦命的人,趁我还有家时,让我回家巴!”韩柏热血上冲,一拍心口道:“让我送你回去,横竖我这连家也没有的人也没有什么事可仿。”
    靳冰云垂首道:“谢谢你,可是我只想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家去,你的心意,我领受了。”
    韩柏大急道:“你这便要离开我吗?”
    靳冰云见到他大孩子般的神态,忍不住噗哧一笑。
    韩柏眼前一亮。
    她的笑容确能使明月也失去颜色。
    靳冰云将俏脸躲入高举的衣袖里,往后飘飞。
    韩柏看着靳冰云远去的倩影,高叫道:“你的家在那里?”
    靳冰云在没入树林前,声音远远送来道:“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他日若有闲,可往慈航静斋一行。”
    韩拍全身一震。
    慈航静斋。
    靳冰云的家竟是慈航静斋?她和秦梦瑶又有何关系?
第二章 山雨欲来
    清晨。
    大雨。
    雨声淅沥里,水珠由寺庙的斜檐串泻下来,在风行烈面前织出一面活动的水,雨水带来的清寒,使他灵台一片清爽,就像这所山中寺庙的超然于尘俗之上。
    雨点打在泥上、植物上、水珠溅飞,每一个景象,都似包含着某一种不能形容的真理。
    平静的女音在他身后严肃地道:“风施主小心晨雨秋寒,稍一不慎着了凉,于你虚弱的身体,并无好处。”
    风行烈眼光由下往上移,跨过了庙墙顶的绿瓦,送往山雨蒙蒙的深远里,淡淡道:“玄静师傅有心了,一叹一啄,均有前定,若上天确要亡我风行列,谁也没法挽回。”
    玄静尼淡淡道:“天下还有很多事等待风施主去做,若施主如此意气消沉,怎对得起送你来的广渡大师,若非有他出面,我们空山隐庵又岂会破去二百年来不招待男宾的惯例,将你收容。”
    风行列虽没有回头,却可以想象到玄静尼清丽的俏脸。
    她这么年轻美丽,为何却要出家为尼?还是这所名刹的女主持。
    其中一定有一个曲折的故事。
    “风施主!”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道:“大恩不言谢,这些日夹我闲着无聊,从佛堂借了很多经典来看,颇有所悟,有缘无缘,确是丝毫不可勉强。”他心中想着的却是靳冰云,她究竟在那里?是否也如他般如此地挂念着他?玄静尼柔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怎会是舒舒服服的一回事,施主若不振起雄心,武功怎能回复往昔?”
    风行烈蓦地转身,握拳咬牙道:“就算我武功回复旧观,甚至更胜从前,但又怎能胜过庞斑!天下根本便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玄静尼从他眼中看到对庞斑深刻的仇恨,暗叹人世间的恩怨交缠,若蚕之吐丝,至死方休!心中也无由地升起对这落难的浚秀年轻武林高手的怜惜和慈悲心。
    夙行烈倏地省觉到自己的失态,退后垂手道:“师傅请谅风某失敬之处。”
    玄静尼若无其事地道:“风施主回房休息吧!”
    风行烈环目四顾这处于空山隐庵南区的独立院落,清清寂寂,住在这里的尼姑,都因他的到来而迁往其它院落,除了侍候他一日数餐的两名老尼外,便只有玄静不时来查看他伤势痊愈的进展。
    玄静尼微嗔道:“风施主!”
    风行烈讶然望向她。
    她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清丽挺拔的秀眉、明亮的眼神,和似乎从未经过情绪波动的容颜,这令人联想起一张没有人曾书写染污过的美丽雪白的纸张,她那身素色的袈裟,更突出了她不染俗尘的超然身分。
    像现在这种微嗔的神态,风行烈还是这些日来首次看到。
    玄静尼双手合什,挂在指隙闲的佛珠串一阵轻响,低头道:“贫尼动了嗔念,罪过罪过!”
    风行烈心中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暗忖即使身入空门,是否就须如此压制自己的真情性,她若能嫣然一笑,必是非常好看。他当然不能将这冒犯不敬的想法说出来,充满歉意道:“都是在下不好,触怒了师傅,风某来此已久,也应该走了!”
    玄静尼淡然道:“风施主现在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若在途中出了任何事,我们很难向净念禅宗交代,而据我们最新的消息,庞斑的黑白二仆正竭力找寻你的行踪,所以广渡才连探望你的念头也要打消,更不要说将你带回净念禅宗了。”
    风行烈恭敬地向她一躬身,道:“在下心意已决,并写下书信,若将来广渡问起,你将信予他一看,事情便可清楚明白。”
    玄静尼平静地道:“施主去意,贫尼怎会不知,刚才我曾到施主静室看过,早发现了写给广渡大师的信和执拾好的衣物包里,不过据广渡大师所言,施主的安危牵涉到天下苍坐的祸福,施主真要走,还请三思。”
    风行烈苦笑道:“我能避到那里去,庞斑的势力正不断膨胀,终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那时牵累了师傅等与世无争的人,我怎过意得去?师博请了。”
    玄静尼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借低头的动作不让风行列看到,轻轻道:“施主去意已决,我自然不会拦阻,正如施主所说,天下事无一件能走出机缘之外,夹也是缘,去也是缘,施主珍重了。”
    夙行列哈哈一笑道:“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声音里却毫无欢音或激动的情绪。
    玄静尼看着他从房中取出随身小包袱,撑起雨伞,消失在烟雨蒙蒙的门外。
    “啪!”
    捏着佛珠串的纤手硬生生的捏断了佛珠串和一颗佛珠子。
    数十伙佛珠泻落地上。
    像廊外面的水珠般弹起。
    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可是她犹似不知。
    只定眼望着风行烈消失在那里的蒙蒙山雨。
    韩柏和靳冰云分手后,赶了一夜路,黎明时来到官道上。
    道上静悄无人。
    韩柏心想难道真是天要助我,一个庞斑的人也撞不到,自己和靳冰云一起时,庞斑或许会不动他,但离开了靳冰云后,庞斑便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走了一会,仍是不见一个人。
    不禁大感可疑。
    为何一个赶市集的人也不见。
    韩柏冷哼一声,站定下来。
    一个文士装束,英秀俊美但却体格轩昂魁捂的年轻人缓缓从林闲步出,来到官道的正中心,彬彬有礼地道:“兄台相格雄奇,又能在我们手中,劫走冰云小姐,公然向魔师挑战,显非平凡之土,敢问高姓大名?”
    韩柏道:“在下韩柏,公于是庞斑的什么人?”
    文士温和一笑道:“本人方夜羽,乃魔师次徒,失敬了。”
    韩柏想不到他如此温和有礼,虽是敌对,仍大生好感,道:“请问魔师何在?”
    方夜羽哈哈笑道:“韩兄确是志气可嘉,可惜家师事忙,未能来会韩兄,只好由徒弟代师之劳了。”若换了别人,早勃然大怒,但方夜羽却偏仍是那副谦谦佳公子的风度。
    韩柏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你果然不是庞斑,魔师怎会若你那么年轻。”
    方夜羽心中大奇,这人应是智勇双全之士,为何竟如此不掩饰对庞斑的畏惧,而且神态有若未成熟的人,讶道:“韩兄既如此惧怕家师,为何又公然和他作对?”
    韩柏理所当然地道:“怕还怕,作对还作对,又怎可因怕而什么也不敢去做。”
    方夜羽暗忖此子若非傻子,便是个真英雄,韩柏年纪看来像二十三、四,又像三十一、二,在江湖上理当有段经验,为何却从不听人提起?因道:“韩兄究竟是那个门派的大家?”韩柏一呆道:“我也弄不清楚。”
    方夜羽从从容容,一拍挂在背后的两支短戟,微笑道:“韩兄既不愿说,在下唯有出手请教高明,从韩兄的手底下摸出韩兄师门来历,韩兄请!”
    韩柏想不到大家说得好好的,竟然说打就打!骇然退后一步,插手道:“不公平不公平!”
    方夜羽一愕道:“韩兄若认为不公平,在下可只以空手领教。”
    韩柏皱眉道:“这依然不公平。”
    方夜羽大讶道:“这又有何不公平之处,请韩兄指教。”
    韩柏坦然地道:“方公子双戟乃随身兵器,若弃而不用,武功自不能尽情发挥,反之我却惯了两手空空,尔消我长,对公子当然不公平之极。”
    方夜羽像看怪物般瞪了他好一会,叹道:“韩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而我偏不能让你就此离去,真教在下非常为难。”
    韩柏见他对着自己这可恶的敌人,依然潇自若,有风度之致,不禁暗暗心折,由此推其徒及其师,可见庞斑亦当是气概万千的不世人杰,当下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横竖你背插双戟,不如借一把给我,公平决战。”
    这种提议,也亏他韩柏说得出口。
    方夜羽丝毫不以为忖,愕然道:“韩兄实战经验显然非常缺乏,骤然用上别人兵器,不是更吃亏吗?”
    这回轮到韩柏大奇道:“你怎知小弟缺乏实战经验?”
    方夜羽哂道:“这有何稀奇,假设韩兄转战天下,早震惊江湖,在下又何须请教韩兄高姓大名?”
    韩柏恍然,一面暗惊这方夜羽心思细密,另一面却暗笑无论对方有何神通,也不会猜到赤尊信将自己造就成高手的离奇手段。
    方夜羽忽地长啸一声。
    手动。
    白芒闪。
    长三尺八寸的精钢短戟,插在韩柏脚前三寸,戟尖没入泥土的深度,不多不少,恰好支持起挺插的戟身。
    韩柏心中大懔。
    只是这一手,已使他知敌手难惹。
    他伸出手,握在短戟的把手上,却拔不出来。
    一股奇异至难以形容的感觉,由戟身传入他的手里。
    韩柏虽然事实上看不见,也听不到,却感觉到短戟的杀气,感觉到短戟曾经历过的每一次拚杀,心中泛起一种惨烈的情绪。
    短戟离土而出,顿时在空中幻出万道青芒,蓦然往韩柏身前回收,变回从容握在右手烁光流闪的三尺八寸短戟。
    方夜羽心内的震骇确是难以形容。
    要知他这仗以成名的‘三八戟’是用北海海底据说来自天上的神秘‘玄铁’所制,不但炼制时的火温要比一般精铁高上数倍,熔铸出来后的玄铁,也比一般精铁重上数倍,所以别小看这支短戟,竟有一百五十七斤之重。
    一般人双手也未必能将它棒起。
    但韩柏舞动短戟时,那种潇酒和从容,便若拿起一枚绣花针在虚空中缝出最细致精巧的图案,又像曾看着那短戟出世那样,对‘戟性’熟悉无比。
    韩柏叹道:“好家伙!把手处这些螺旋粗条纹使握着它也变成享受。”他自幼便负责韩府武库的打理工作,对兵器的感情之深,真没有多少人能及得上。
    方夜羽兴致勃勃地道:“难道韩兄原也是用戟的高手吗?”
    韩柏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应用那种兵器,只觉每一种都很好很好。”
    方安羽像完全忘记了韩柏是他的大敌般,微微一笑道:“韩兄知道吗?在下今年虽只二十八,但与人生死搏击的经验都是不少,可是从未试过像刻下般在交战以前,便把敌手虚实知道得如此地一清二楚。”
    韩柏愕了一愕,恍然失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方夜羽脸上笑意更盛。
    他忽地发觉自己颇有点喜欢韩柏,此人貌似天真,其实才智高绝。
    韩柏道:“对于小弟手上此戟的认识,自是无人能出方公子之右,所以只看我多手地舞了两下,方公子便能揣出我的斤两,不知方公子胜算可高?”
    方夜羽苦笑道:“只是五五之算。”接着苦笑化作挂在唇边的傲意,冷然道:“但若你手中的戟重归我手,以双戟对韩兄的空手,韩兄能支持百招以上,已属异数。”
    韩相心中一热,豪情涌起,大声道:“那我便将戟还你!挡你百招看看则个。”
    方夜羽喝道:“万万不可!”
    韩柏皱眉道:“方公子难道要舍易取难吗?”
    方夜羽坦白道:“不瞒韩兄,我对你起了爱才之念,故想换个方式,来和韩兄比试。”
    韩柏有点感动地道:“能不和公子兵刀相见,自是最好。”本性善良的他,不禁对眼前这气概风度优美得无以复加,隐然有继承魔师庞斑影子的超卓人物,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方夜羽道:“游戏的方式任由韩兄定下,方某无不奉陪,韩兄若败了,便归顺我师,作我的头号手下;韩兄若胜了,方某便代家师赦过你掳走冰云小姐之罪,不再追究,此条件接受与否,韩兄请一言而决。”语意间自具纵构脾阖的豪气。韩柏眉头大皱道:“我就算空手对方公子的双戟,最劣也只是落败身亡罢了,但比起要做你的手下,总要有种得多,更何况我根本想不到舍手底下见真章外,还有什么其它方法可采择?”
    方夜羽成竹在胸地道:“韩兄江湖经验毕竟浅薄了些,方某虽是一人现身,但早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家师亲手训练的十大煞神,便能令韩兄饮恨于此,韩兄可相信吗?”
    韩柏道:“你不说我也感觉得到,刚才我握戟在手时,便皆想过立即逃定,但隐隐间感觉到方兄在暗处布有高手,才打消了这念头,所以怎会不信方公子所言;奇怪的只是公子刚才还准备和我单打独斗,一决雌雄,现在怎又改变主意,使手下围攻于我?”
    方夜羽长笑道:“这个道理你日后自会知道,你既想不到比试的方式,不如由方某划下道来,看看尊意如何。”
    韩柏想了想道:“公子何碍说来听听!”
    方夜羽正容道:“由现在开始,我撤去所有监视韩兄的人手,任由韩兄躲起来,三天后我便会动用所有人力物力,追捕韩兄,若能于三个月内将你生擒,便算韩兄输了,反之则是方某败了,韩兄意下如何?”
    韩柏一听大为意动,先不说方夜羽是否真能找到他,即使找到他后还要将他生擒活捉,那是谈何容易,喜叫道:“这即是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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