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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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无奈，“国师，请问如今城中情况到底如何，父皇是什么意思？”

太子当然也有自己的渠道，在李淳询问郭守镜的时候，他大概也知道了城中的概况，但是和李淳一样，细节也不甚明了，当然比不上照夜和尚这种高层的第一手资料。

“哦……哦……”

照夜和尚好像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他笑眯眯地一拍脑袋，“太子你不必着急，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吴贵妃和令狐宰相联起手来，要你去太庙洗罪罢了……”

“什么？”

饶是太子素来从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大跳。

“洗罪？”

李淳又遇到了不懂的名词。

照夜和尚压根儿没搭理惊讶的太子，倒是很耐心地向李淳解释。

“这其实是老传统了，以前天帝定下规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就算是皇族，一旦犯了罪，一样要受到处罚，可是没人敢处罚他们，怎么办呢？”

他摩挲着自己的大肚子，连连点头。

“……所以天帝就建了个太庙，在其中设了三位守义之神，犯了罪的皇族，就被丢掉太庙里面，要是能活着出来，就算是洗脱罪名……也就是所谓洗罪。”

“那要是出不来呢？”

“出不来，当然就是死在里面了，还有什么好说？”

洗罪之法，至少几百年没用过，那怕是前朝再怎么动荡，甚至有宗室叛逆，都没人用洗罪之法来处理，太庙也就空了那么几百年。

现在吴贵妃和令狐宰相要把太子丢进太庙去洗罪，显然是不打算让他活着出来。

“国师你这还这么轻松？相父他们，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就算太子已经预料到自己回来必然不会一帆风顺，但也没料到居然要面对这种生死危局。

“有什么好着急？”

照夜和尚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瞧着太子笑了笑。

“太子殿下，我只为你一件事，你觉得这次天帝陵之行，有罪么？”

太子一愣。

天帝陵之行，他血祭龙脉，虽然让龙脉醒转，却也发现无法延续国运；因此自作主张，决定了斩龙脉之法——就算是父皇，相信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是为了黎民苍生！

虽然砍下了天帝肉身的头颅，但这是邪教中人的罪愆，怪不到他头上。

想到此处，太子微微点头，语气坚定。

“孤无罪！”

“哈哈！”

照夜和尚拍了拍手，“这不就行了，你既然无罪，就算是进入太庙，自然也能洗清罪名出来，你怕什么？”

“这……”

太子无语。

照夜和尚虽然说得有道理，但身为皇家之人，岂能不知道这洗罪之中的内幕？

如果说最初的时候，天帝设置三位守义之神，是真的为了确定规矩，让国法面前人人平等，但几千年过去，这被怨魂和邪恶的皇族鬼灵所污染的太庙，早就不是以前的情况。

守义之神，大概早就变成了疯狂的复仇之神，她们要做的，只是把任何丢进来的生灵折磨致死。

——这在隐秘的历史之中，早有记载。

其实到了天地异变之后，皇族早就知道太庙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除掉宗室而用的手段，反正就算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人进去，也不可能活着出来。

所以到前朝之时，因为太庙之中太过残忍，即使是对叛逆的宗室，都不再处以这样的刑罚，到了帝国时期，更是闭口不谈太庙这两个字。

想不到令狐陶如此狠辣，对付自己一点都不留余地，太子心中一片冰凉。

看着太子的表情，照夜和尚哈哈大笑，“太子，你要反过来想一件事，如今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认定了没有人能够从太庙中出来。”

“但是……如果你能出来呢？朝野之中，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那……那一定认为是神迹！”

太子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照夜和尚的用意。

如今非常之时，果然就要用非常的手段。

妄想要平平稳稳，已经是不可能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要在死中求活。

拼一拼！

若是自己真的能从太庙之中出来，那洁白无瑕的名声，必将伴随他的一声，所有的官员和百姓，都会无条件地信任他。

这……将是他将来应对乱世的最大资本。

“国师，你有办法让我在太庙之中脱身么？”

但这光靠运气还不行，肯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太子充满希冀地问照夜和尚。

“啊哈！”

照夜和尚又是大笑一声，“原本我还在琢磨该怎么办，但是太子身边既然有这么一个福大命大之人……那只要带着他一起进太庙，不就行了？”

他的手指，指向太子身边的李淳。

第三百三十一章　自寻死路

“我？”李淳摸了摸鼻子。

怎么又是我……

有心想要吐槽一句，但是转头看见太子那水汪汪仿佛可怜小狗的眼神，李淳终究不好意思说得太过分，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国师，太庙这么高端的地方，不是很适合我吧？那是只有皇族可以去的……”

他这么心急火燎地赶回来，是为了考状元光宗耀祖，可不是为了陪太子送死。

听到太庙之中的情况，就算是李淳胆子大，也觉得背后汗毛直竖。

什么守义之神，什么复仇之神，什么怨魂，这些强大的力量搅合在一块儿，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

李淳压根儿不打算去。

“怎么不能去！”

照夜和尚把肚子拍得啪啪响，“太子可以带两名护卫呢……考虑到他带别人进去也是送死，带你一个就够了……”

“知道是送死还要我去？”

李淳翻起了白眼。

“你就不是送死啦！”照夜和尚贼笑着，转头跟太子说话，“太子殿下，城内令狐宰相已经布好了局，加上有吴贵妃推波助澜，你一进城，肯定要被推到太庙斩首……不对，到太庙洗罪，除非你现在掉头就跑，否则再怎么挣扎也是没有用的。”

令狐陶此人心思缜密，谋划滴水不漏，何况他自小抚育太子，对太子知根知底，如今反戈一击，一定是雷霆万钧，绝不可能给太子翻盘的机会。

“所以这太庙，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唯一的希望，就在此人身上！”

照夜和尚是认定了李淳了。

李淳欲哭无泪，这和尚是坑定他了吧？

太子面容苦涩，转过头对着李淳，“李卿，你已经救我多次，我本该与你同享富贵，不该再让你冒险，但是如今……”

“慢！慢！”

李淳赶紧摇头，甩出了杀手锏，“太子你先别急着做决定，你怎么知道这胖和尚一定可靠？”

“你可要记得，你最信任的相父都已经背叛了你，说不定这和尚跟宰相是一伙儿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宰相逼着你进太庙，和尚信口胡说骗你进太庙，到时候你死在里面，就任他们为所欲为了！”

太子一顿，脸上犹豫的神情一闪即逝。

他确实被李淳的话说动了。

连最信任的相父都为了权势反戈相击，第二信任的国师，又怎么能肯定一定是终于自己的？

太庙的可怕，他自己最清楚。

他也明白，凭着李淳的剑法，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太庙之中那三尊已经疯狂的守义之神，也不可能保得住他的性命。

也许……最好的结果，就是一进太庙，就被那些神祗撕碎，连痛苦的感觉不到。

他真的可以因为照夜和尚的一句话，就拖着李淳一起进去么？

照夜和尚满脸笑眯眯地瞧着太子和李淳两人，哈哈拍了拍肚子。

“早知道必是如此，就算是太子，也已经长大了。”

他带着欣慰的眼神瞧着太子，点了点头，“确实，光凭着和尚一句话，就要你们去冒九死一生的风险，是不恰当，你们也不会相信。”

“这么着吧……”

照夜和尚狠狠地一巴掌拍在肚子上，留下了一个完整的掌印，“虽然有点舍不得这一具皮囊，但每天好吃好喝只养膘的日子终究过不了太久，是时候了。”

“和尚就作为太子的第二个护卫，陪你们一起进太庙，如何？”

“国师！”

这个提议，让太子都是大吃一惊。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真的没办法再怀疑这和尚了。

虽然这和尚素来好吃懒做，修为不如弥天世界三位道尊，但也是仅次于三人的十八级道尊，距离封神，也不过就几十年的距离。

他甚为朝廷国师，享受朝廷气运，只要愿意，与天地同寿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就算是十八级道尊，也斗不过神祗，何况是三位发疯的神祗。

即使是照夜和尚去太庙，也保不住性命！

如果不是像他所说，李淳是福大命大之人，可以带着太子出来的话，他何必一同去送死。

“也有可能是死间哪……”

李淳低声嘟哝，自己也知道这不大可能。

这世界上生命最宝贵，尤其对于这种修者来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会轻易抛弃生命。

在太庙这种地方被疯狂的神祗撕碎，可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死法。

“小子，和尚是陪你们去送死，你可是大大的有好处。”

照夜和尚摇头晃脑，一副不爽的神情，好像就是在说我吃亏了你反而占便宜。

“你去送死，我有什么好处？”

李淳摇头。

照夜和尚嘿嘿一笑，“你不是要冲击修者么，现在只差半步了，但会试也没几天了，你不想趁会试之前，冲到修者境界？”

李淳一愣，“去太庙能帮我冲击修者境界？”

他倒是不奇怪这和尚怎么知道他的打算和境界——从某种程度来说，和尚已经是一国之师，有这点调查能力还是应该的。

“那是当然，不然我鼓动你去干嘛？”

照夜和尚拍着肚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只要你进了太庙之后，听我的话，好好运用你这个神眷之体，我包你在出太庙之前，一定可以冲破修者门槛，成为第十一级的剑客！”

……

于是，太子、李淳和照夜和尚三人，就这么达成了协议。

第二日，有圣旨到宣召太子进城，到了金殿之上，令狐陶还在扮好人，一开始轻描淡写的责问几句，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是在为太子开脱。

不过……当听到令狐陶不经意地提到了“太庙”与“洗罪”的字眼，熟悉他行事的太子自然也明白了他的目的。

太子瞧了瞧龙椅上病恹恹的天子和他身边坐着的吴贵妃，咬了咬牙，忽然悲怆的开口。

“父皇，儿臣不孝，为人所诬，如今既然不能自证清白，惟愿入太庙一行，以洗儿臣之罪！”

“什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就连老谋深算的令狐陶也愣了。

剧本……不该是这么演的啊？

难道太子活腻了，居然要自寻死路？

第三百三十二章　恭请圣裁

“殿下，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令狐陶向前跨出一步，面色肃然。

他虽为文官，但是身材魁梧，身着紫金的相袍，手中握着碧玉色的如意——这是象征着他宰执权柄的玩意儿，显得气势凛然。

金殿之上，一片肃静。

帝国的太和殿是议政之所，皇帝的龙椅安置在高高的玉阶之上，除了随侍的宫女和太监，还有秉政的吴贵妃，其他人都不得踏足其上。

宰相的地位则要比百官略高一些，他站在一个略微凸起的高台上，低于皇帝而高于群臣，以便他站在一侧，观察百官的动向。

如今他转过脸来，面对着低首的太子，隐隐然形成一种压制的态势。

“我很明白，相父。”

太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

不——令狐陶敏锐的发现，比起以前温和的太子，如今的太子的气质更多了一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或者，是因为在天帝陵的生死之中，再度觉悟了王者的自觉？

若是如此……就更不能留了。

中年的宰相神色复杂地瞧着年轻的太子，终于冷峻地转过脸，对着端坐于玉阶之上的皇帝躬身。

“恭请圣裁！”

宰相只说了四个字。

百官之中，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太子的请求，宰相甚至没有好好的劝导，反而是急不可耐地请皇帝圣裁，这简直就像是要把太子往火坑里推一样。

但虽然如此，还是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

一来这是太子自己说的，二来他们也没有资格在这个议题之中发言，三来最重要的，他们并不知道皇帝的态度，也不敢违拗宰相的尊严。

任何地方的官场都是一样，每个人的第一选择，都是从自己或者自己的群体出发。

至于太子……他的父亲总会关照他的吧。

大多数人，都存了这种事不关己的想法。

“贵妃……太子是什么意思？”

在皇帝的边上，一位面白无须的太监低头，向端坐着的吴贵妃询问。

皇帝正低着头，打着盹儿。

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装睡，但显然皇帝并不想参与到这一次的决策中来，他把大权完全放给了吴贵妃。

——这位贵妃，可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

吴贵妃的年纪不长，再加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肌肤吹弹得破，更是美貌，但在她华丽的妆容后面，却有一双冰冷的眼睛。

“太子变聪明了。”

贵妃转头瞧了皇帝一眼，并不在意的评论着。

“大概他早已明白，宰相无论如何也要送他去太庙，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提出，还能将宰相一军。”

太子主动提出，宰相没有劝导，这本身就在百官心目之中埋下了一根刺——毕竟太子素来温厚，还是很得人心的。

若是宰相连番逼问，太子闪躲，最后宰相逼他去洗罪，那给人的感觉还不一样，令狐陶还可以扮演一个大义灭亲，执法严格的宰辅形象，可惜现在这种机会，已经被太子给毁了。

但对于令狐陶来说，能够把太子送去送死，就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

“恭请圣裁！”

宰相的声音很平和，但是却蕴藏着深深的情绪。

吴贵妃叹了口气，再次看了一眼皇帝，知道今日必须是由她来开口。

当今天子，乃是慈爱的，即使是对犯了罪的儿子，却不可能忍心问罪，这是天子所必须要的形象，所以他宁可把审判权放出来，交给他的另一个妻子。

“太子不报而斩龙脉，必致天下板荡……”

吴贵妃清了清喉咙，缓缓开口。

“皇帝不知其为罪否，可判入太庙，以神意定其罪！”

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只能来当这个恶人。

吴贵妃的脸上满是杀伐果断的坚决。

令狐陶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皇帝的打盹断了大约半秒钟的时间，旋即呼噜声继续响起。

太子低着头，微微闭上了双目。

照夜和尚拍着肚皮，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

这件事……就这么一言而决！

……

太庙在京城的东郊，矗立在梅山之上，每日可以迎来京城的第一缕朝阳。

就在这个时刻，太子和宰相一行，都已经到了太庙的门口。

并没有押送，毕竟太子的地位太尊，没有人能够拘束他的自有——若是他当晚逃出城去，大概也不会有人阻拦。

但令狐陶笃定太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果然，在他抵达太庙的时候，太子也已经到了，只带了寥寥几个侍卫。

他身着一身白衣，神情轻松，好像并不在意即将到来的痛苦死亡，只有当太子看见令狐陶的时候，面色才稍微变了一变。

“相父……”

“太子！”

两人各自弯腰，礼仪十分郑重而正式。

“多谢相父来送我一程。”

“职责所在，本该如此。”

令狐陶淡淡地回答，脸上不露任何声色。

太子静静地瞧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持续了良久，弄得令狐陶都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太子这般看着老臣，莫非是老臣脸上有花不成？”

太子微笑摇头，叹了口气。

“其实，孤只是想问相父一声，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