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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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羊子自知大限将至，倒却仍然颇为平和，兴致勃勃地向李淳发问。

他在鏖战之时就发现了旁观者，只是无力他顾，若是李淳和吉祥被卷入到金仙级别的争斗之中，必死无疑。

牵羊子自燃神魂，强行脱出，古老魔当然认为他已经远遁他处，没想到他会隐匿了气息藏在原地，骂骂咧咧地去远了，也就无心关注其余闲杂人等。

李淳惊魂甫定，苦笑点头。

“前辈好眼力，居然在这么激烈的战斗当中，还能注意到我们……”

想不到才刚踏入仙界，就碰到这种事，这老头儿还一眼看出他们并非仙界中人，幸好他没什么恶意——只是日后行事，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那还用说，我好歹乃是道德清净金仙，受十重大劫，得立正果，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能不变于色，古老魔虽然能杀我，又岂能动我心志？”

牵羊子眉飞色舞，虽然被古老魔打得屁滚尿流，却还仿佛很骄傲的样子。

“是……”

李淳苦笑，只能点头。

他渐渐宁定下来，沉吟了片刻，知道现在是个好机会——本来进入仙界之后，千头万绪，他压根儿不知道从何找起，运气这么好遇到一个话痨且将死的金仙，倒是可以问问情况。

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大致将他们如何来到仙界的情况说了，当然许多关键处含糊其辞。

“又有下界打开了仙界通道？”

对这个消息，牵羊子表示很淡定。

——诸界之中，对人界最没有兴趣的大概就是仙界了。

无论是神、魔、死界，都有征服人界的目的，仙界却不同，他们本身环境与人界类似，又是地广人稀，本身秉承清静无为之道，纵有争斗，也基本局限在仙界本身之中，除非是无量量劫，牵涉到整个万象天界的兴亡，他们才会对人界表示关注。

——这也是为什么李淳愿意将自己打算封闭仙界通道之事和盘托出的原因。

“对你们来说是挺麻烦的吧？”

牵羊子口中有几分同情。

人界力量孱弱，尤其是粉碎之后，一个个小世界拥有的力量极限简直就跟蝼蚁一般，被各界大能潜入，整个世界崩溃爆掉都有可能，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最恐怖的末日。

这年轻人想要封闭通道，维持世界安定，倒也算是个有志气的。

“在人界之中，有你这样的修为，也算是不错了。”

他略略打探了一下弥天世界的情况，微微点头——像这种小型世界，力量封顶在天人界限二十级，李淳居然能够突破到二十一级，绝对是人才中的人才。

“只是想要取得仙之血，炼制五色彩石，简直是做梦！”

牵羊子一点儿都不客气。

“你可知道，仙人无血？”

他苦笑瞧着李淳，微微摇头。

“什么？”

李淳愣了一下。

仙人无血。

牵羊子从容的用手指割开手臂，只见骨肉之中，缓缓涌出金色汁液，散发着清幽香气，却无一丝血气！

“仙人修行，化血成精，锻造神体，不复有血行。”

他咳嗽了一声，挑起一滴金色血液。

“虽然这些还通称为血，但却不是真正的仙之血，不然把老朽这些贡献给你，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李淳也一直考虑过到底什么是仙之血，如果说只是仙人体内流淌的血液，说实话他都不需要进入仙界，自己放几滴也就足够了。

但想来也不会这么简单，所以他才要来到仙界，探听情况。

如今按照牵羊子所说，果然并非如此。

“那仙之血到底是什么？”

吉祥着急，赶紧追问。

牵羊子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良久，他才陡然睁眼，苍老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淳小子，你可愿意为我报仇？”

“哈？”

李淳再一次愣了，牵羊子的话题，未免有些太跳跃。

“仙界之中，纵然号称清静无为，但是依然争斗不停，古老魔觊觎我身上一件宝物，追杀我整整三年，我一时不查，终于被他逮住，如今身死道消，可说是劫数……”

牵羊子悠悠地叹了口气，瞧着远处山峰，带着无限留恋之意。

仙界并非净土，争夺杀戮，一样在上演。

一念长生，一念争锋，哪是那么容易清静无为的。

“……既有此缘起，必有其终灭。”

李淳心中一动，“此事是否与仙之血有关？”

莫名其妙牵羊子突然提到报仇事宜——他们与他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未免有些突兀无礼。

李淳只能这么理解。

牵羊子眼中露出赞赏之意，微微点头。

“果然你聪明机变，怪不得能够有此成就。”

“不错，我手里有半阙仙山烙印，可前往半阙仙山，据说那是上古仙境，其中有仙之血的传承……”

他咳嗽了一声，又抬头瞧着李淳。

“你若是愿意为我报仇，诛杀古老魔，那我就将这半阙仙山烙印送给你……”

李淳一喜，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隐秘的仙之血，居然有了线索，只是……

他想了一想，苦笑摇头，“前辈是在开玩笑，纵然我有心为前辈复仇，那古老魔乃是金仙，前辈尚且不是对手，我这点修为，又哪里能够及得上？”

他不过区区二十一级，想要对付一个三十多级的高手，简直是鸡蛋碰石头。

与其行这种必败之事，还不如像没头苍蝇一样自己在仙界乱撞寻找呢。

听到李淳的回答，牵羊子脸上露出笑意。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三千年来长生梦

“如果你一口答应我，想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那我倒不敢相信你的人品了。”

牵羊子嘿然一笑。

“不错，以你现在的实力，别说是要对付古老魔，就是前往半阙仙山与这家伙的弟子竞争，只怕都是力有未逮。”

他轻轻地撕开肩头的衣衫，露出一座仙山烙印，在他肩胛处熠熠生辉。

“你能坦白相告，不图眼前之力，不欺骗我这个将死之人，实在是宅心仁厚，那将这烙印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淳皱了皱眉头，“还请前辈明示。”

虽然猜到了几分，但是仙界之事，诡异玄奇，他还是要听牵羊子说明来龙去脉，才能够决定行止。

仙界太过浩瀚，牵羊子命在旦夕，已经来不及详述，看李淳谨慎，却更是欢喜，择其大要，向他解释。

这里宗门遍地，修仙者因为理念不同，攻伐不休，只不过因为地方广博，所以大抵看上去还是平静。

在这仙界外围，大抵都是天仙、金仙活动的场所，再往深处去，仙灵之气更加浓郁，却是太乙、混元的禁脔，一般仙人若是踏足其中，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灰飞烟灭，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起见，还是远离为妙。

即使是在这蛮荒的外围，也已经非常的可怕，类似古老魔与牵羊子这样的金仙数不胜数，只不过是宗门之中的普通长老水平而已。

想要在仙界立足，最重要就是要投入一家能够护持自己，得到后续修行功法的宗门。

身为散修，在仙界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下界飞升而来的仙人，都会有人专门接引，带入各大宗门之中；你们算是偷渡过来，就没这待遇了，倒是便宜了我……”

牵羊子嘿嘿笑着，连连点头。

李淳自身已经到达二十一级，可以说是完全符合飞升的条件，但他并非通过飞升的方式进入仙界，而是自身穿过通道而来，这就钻了漏洞。

“我要将你们二人，介绍入本宗之中，修行一段时间，然后等到半阙仙山开启，踏入其中，帮我杀了古老魔的传人——然后你们可自取仙之血，日后若是修为提升，愿意的话，帮我诛杀古老魔，我就瞑目了！”

牵羊子也看得很透。

要李淳为了他去挑战三十多级的金仙古老魔，那对方又不是有病，肯定是不干。

能够为他诛杀一个传人，破了古老魔在半阙仙山之中的意图，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报复，至于日后，能否为他对付古老魔，那就要看李淳自己的心愿了。

——他也无法强迫。

李淳再度皱了皱眉头，“前辈既有宗门，为何不将自己身陨的消息传回去，请宗门之人帮忙……”

他话还没有讲完，瞧见牵羊子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道门清静无为。”

清静无为这几个字，也可以解释成冷淡。

这里同门的关系，就是简简单单的同门，除非是师徒授业，衣钵相传的传人，否则的话，实在是没什么感情可言。

牵羊子是个苦哈哈。

他师父早就陨落，又没收个徒弟，同门师兄弟更少来往，谁会来管他的闲事？

若是得了半阙仙山烙印，他们也无非是自己去竞争罢了，谁会管他之前的仇怨。

所以他只能找个陌生人帮忙——至少李淳有所求，他想要仙之血，又只有这么一个线索，只能为他做事。

“古老魔的传人，不知是何修为？”

李淳还是要问清楚。

“肯定是天仙。”

到底多少级，牵羊子也不能确定，而且在天仙境界之时进境极快，就算现在知道，也不确定半阙仙山开启的时候，到底对方提升到了什么程度，现在的情报毫无意义。

但至少他不可能是金仙。

要进入半阙仙山，必须的条件就是限制为天仙境界，牵羊子得此烙印，本来就是为了给可靠的后生晚辈，然后分润一部分收获的——但没想到竟然因此而丢了性命。

“那似乎还可以……”

李淳挠了挠脑袋，在刚进入仙界就碰到这种机会，已经算是难得，仙界之中强者无算，这种级别的挑战，已经比他想象之中要轻松许多。

“只有一个问题，那半阙仙山开启，还有多久？”

时间也是李淳必须考虑的问题，仙界无日月，一去许多年，那他哪里还来得及？

“三年。”

牵羊子竖起三根手指，“还有三年的时间，半阙仙山就会开启，到时候凭着这个烙印，你可以直接进入其中……比那些人条件要好得多……”

“三年？”

李淳连连摆手，苦笑道：“前辈，我实在是耽搁不起啊！”

如今弥天世界每一日的局面都在恶化，他在黄泉死界一呆几月，都把令狐陶给急得不行，这三年时间，实在太长。

“三年还不行？”

牵羊子摇了摇头，“仙之血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你要在茫茫仙境之中寻找，没个几十年上百年，根本不可能得到，这次难得有机缘，半阙仙山开启，你可不要放过了。”

“我知道你要封闭通道的急切，但是欲速则不达……”

李淳叹了口气，却也知道牵羊子所说的是实情，在这种时候，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那也只能如此了。”

按照牵羊子所说，半阙仙山开启，几乎附近所有的宗门优秀弟子，都会想办法去凑热闹，他们要从仙门引入，通过种种机关，才能抵达半阙仙山的核心，但若是身负烙印，就可以直接跳过这个过程，以逸待劳，有烙印之人，要比没有烙印之人占太大的便宜。

——以这个时间差，寻找仙之血，再设下埋伏，对付古老魔的传人，似乎还是有可行性。

三年的时间，也不必浪费，可以在牵羊子的宗门之中，修行仙道，大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李淳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几遍，觉得这生意做得过，这才咬牙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

牵羊子心愿已了，放声大笑，仰望天际，从容潇洒之极。

“三千年来长生梦，心在东湖月在天！”

他口中长吟，声若洪钟，身形渐渐化为虚无，一片片金色的光点四散飘落，这一位金仙，竟是身死道消，无影无踪。

只有那无凭的烙印，在空中飘飘荡荡，最后才啪的贴在了李淳的手背之上，闪烁几下，旋即消失不见！

半阙仙山烙印，可隐可现，若是自己小心些，也不会被别人发现。

——牵羊子为此付出了生命和修行的代价，李淳自然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他循着牵羊子临终的指引，改换方向，一路向着南面走去。

……

万木丛中。

这是一片苍茫的树海，不知占地几万亩，周围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核心之处，却是一派红叶，灿烂如火。

这就是牵羊子出生的宗门，神木宗。

在一棵足有千丈来高的神木之上，一座巍峨殿堂正架在一根伸出的树枝上，殿堂之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盘膝而坐，正在闭目养神，外界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陡然，他睁开了眼睛，瞳孔之中的火苗一闪即逝。

道家清静无为，不可妄动无名。

“宗主！宗主！”

一道红色身影飞旋而来，扑向殿堂的大门，却不敢轻易进门，跪在门口，朗声禀告。

“启禀宗主，有金仙长老牵羊子一人，于三日前为魔邪宗古老魔所杀，燃烧仙魂，万劫不复，他死前偶遇两人，如今他们带着他的遗蜕，来告知消息，并拜入我门。”

“知道了。”

宗主点了点头，他活了成千上万年，早就如泥塑木雕一般，长老陨落，在宗中虽然是大事，但是百十年总有一遭，如今他竟然为此而心血来潮，从苦修之中惊醒过来，倒也是件奇事。

“牵羊子道心不净，妄入红尘，这才有此灾劫。”

“尔等不可重蹈覆辙，只静坐闭门，默诵黄庭，日后自有成就。”

道门素来以此教弟子，修为越高，就越是冷漠，只求我之超脱逍遥，哪里会在乎其他之人。

“他既然荐来弟子，又带回了他的遗蜕，也算有功，就收入我门……”

宗主微微一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沉吟了片刻，这才继续下去。

“暂时就分入百醉林吧。”

“是！”

报信的红艺人吃了一惊，眼珠子转了两转，想要开口，但又哪里敢质疑宗主的决定，只能默默点头。

神木宗中，七林为尊，百醉林在其中只算是最弱的一林。

更何况……百醉林中百醒道人，自从丧妻之后，已经有上百年没有收过徒弟了啊！

——他现在门下就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无心教导，这新来之人投入此门之中，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可怜……牵羊师叔是白死了。”

是牵羊子推荐来的弟子，尤其是临死推荐，与他总会有些关系，日后若是有所成就，说不得对牵羊子也有好处，更说不定能为他报仇。

但是如今……看来是没希望了。

红衣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万里神木宗

“这里就是神木宗？”

李淳抬头瞧着这浩瀚树海，也不由得为此震撼。

仙界风景，到底是不一般。

弥天世界的森林，也没有这般广大，死界固然浩大，却不像这么有生机。

“正是，这神木林还是花了千万年栽培，不断有先人化树，才有今日的规模。”

招待他们的红衣人也有几分骄傲，他乃是宗主木摩诃的亲传弟子木易腾，也是七林之中天禁林的少主人，日后必将继承宗主之位，地位超然。

——当然这日后，就不知道是多少万年之后。

“李师弟，吉祥师妹，跟我来。”

他引领着两人，绕过几棵大树，面前竟是曲径通幽，露出一条小路来。

“先人化树？”

吉祥觉得这个词有点儿诡异。

木易腾回头微笑，知道他们是刚来，不理解神木宗的规矩，当下也就耐心解释。

“神木林原本是开天辟地之时，留存的一棵先天乙木演化而成，但规模终究有限，千万年来，神木宗各位先辈陨落之时，都会化身为树守护宗门……”

他顿了一顿，“牵羊师叔的遗蜕回来，也是要种入他出身的咏神林中，化为奇树。”

金仙也是会陨落的，只不过寿元漫长而已，若是不能再进一步，自然只能死亡，神木宗中，以神木林拘其神魄，化为巨树，成为宗门本身的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