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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谜中谜(出书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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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大意,他提醒自己。收起手电,雷涛像鹞子般轻巧地越过墙头,跳上院墙边大树的一根粗壮的分叉。他沿着树干滑到地面,贴着后院正房的墙边悄无声息地移动脚步,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阴影之中。回廊,花坛,厢房,一切都和昨天一样,只是在昏暗的月色下看着是另一番感觉。

  可能是警方要求保护现场,正房的门廊边,倒地的垃圾桶和撒得到处都是的垃圾还没有清理。雷涛蹲下来打开手电,拨开果皮、揉皱的面巾纸和各色饮料瓶,几片沾着污渍的碎玻璃让他松了口气。他起身小心地把垃圾桶扶起来,抬起手电筒找到房檐上监控探头的位置。顺着探头镜头的方向,他靠向门边,借着手电光在地面搜索,很快,找到几片污渍和一个灰白色印子。关上手电筒,雷涛将垃圾桶复原,隔着窗户看着已经被清空的展室。昨天这里虽然看客寥寥,但工艺精美的展品和清洁雅致的环境却有一种“白云依静渚,春草闭闲门”的闲适,如今死一般的沉寂中则隐隐有了一丝“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的没落之感。

  下一步该怎么办?雷涛一时没有主意。虽然不算直接证据,他看到的这些已经可以证实之前的想法。报告给警察?不,那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不知道警察是否已经发现了这些痕迹。就这么回家去睡觉?那还不如不来。也许自己真该去看病了,雷涛自嘲地想,大老远跑来郊外,却弄得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房后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是后门开关的嘎嘎声。是滕一鸣进来了?不可能,他不懂得怎么撬锁。警察?雷涛身上一紧。不对,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警察不太可能一个人半夜来查现场。是什么人?滕一鸣为什么没报信?雷涛满心疑窦,偷偷蹭向后墙。他又听到开锁的咔咔声,几秒钟后,后院里一间办公室的窗户里透出几缕微弱的光。

  雷涛蹑手蹑脚溜到门边,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一个六十岁上下,看着很眼熟的男人正跪在地板上,借着被放到地上的台灯的光亮,用力将沙发向外挪了几寸,把手伸进墙边的缝隙里奋力拉扯着什么。直到这时,雷涛才想起他就是博物馆的主人严恒敏,博物馆的主页上有他的照片。昨天事发后,就是他将自己引到前院的。

  严恒敏伸手拨拉了一下从头顶垂下挡住眉毛的灰白乱发,用手背抹抹脸上的汗水,心满意足地拍拍膝盖上的灰土站起来,把从沙发后拉出的一个帆布袋抱在胸前。他转身要走,抬头却看见站在门口向他招手的雷涛,惊得后退几步。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严先生,咱们见过面。”雷涛关上房门,上前几步将严恒敏逼到了墙角,“这么晚了来办公室,真是敬业啊。”

  “你是”严恒敏认出雷涛,神情更加紧张,“你你怎么进来的?”

  “那不重要。”雷涛摇头,“重要的是你手里抱的是什么东西。”

  “这和你没有关系。”严恒敏下意识地想将帆布包藏到身后,却被手疾眼快的雷涛一把夺了过去,吓得尖叫起来。他扑上来想夺回布包,被雷涛一拳打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喊疼。

  “别慌,严先生。”雷涛解下肩上的绳索,将严恒敏的双手反剪到身后捆了起来,“咱们需要好好地聊一聊。”打开帆布包,一片柔和的淡紫色光泽让他有一种在黑夜中看见黎明的喜悦和想欢呼的冲动。

  “差一点就被你骗过了。”他按住脸色发白的严恒敏,“你自编自导了一场闹剧,真有心啊。”

  “这里面有误会”严恒敏挣扎了一下。

  “不,什么误会都没有。”雷涛沉下脸,“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在垃圾桶里爆炸的是装了干冰的玻璃瓶,所以现场会有四处飞溅的玻璃瓶碎片。但是这个装置有三个问题,第一,它很快就会爆炸所以不可能提前很久设置;第二,它不会产生烟雾和热量所以不能触发火灾警报;第三,携带干冰需要有保温箱之类的容器,如果游客带着这样的东西进入博物馆,会被摄像头拍到。”

  严恒敏盯着雷涛,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他盯着雷涛手中的帆布包,神情中有被揭穿的沮丧,也有准备伺机而动的狡黠。

  “从昨天到今天,我一直在怀疑劫匪为什么会选择大白天动手。”雷涛将帆布包断开的包带打了一个死结,将包斜挎在肩上,“直到天黑我才想明白,因为这里的安保措施不算太好,后院没监控,一旦藏品被盗,保险公司会考虑监守自盗的可能。白天和晚上动手对劫匪来说难度相当,唯一不同的是,白天动手会有很多目击证人,证明劫匪从后院攀墙逃跑。”

  虽然雷涛、保安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没看到劫匪攀墙的动作,但就当时的情况,尤其是看到墙边碎落的瓦片,大多数人在自我心理暗示之下都会给出这个结论。这样就容易引导警方朝着严恒敏希望的方向去做调查。

  “我没有证据证实这个推断,但是刚才看了院子里的情况,我有了把握。”雷涛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墙头上的瓦片少了两块,青苔和灰土没有磨蹭过的痕迹。所以,地上的证据是你们布置好的。放干冰炸弹的垃圾桶被人移动到了摄像头的盲区,是你怕放置干冰炸弹时被监控室看到提前做了防备。”

  严恒敏昨天早上从后门将干冰带入博物馆,装入事前准备好的玻璃瓶,借着巡视的机会把它们丢入垃圾桶。玻璃瓶爆炸后,他在后院触发了火灾警报,等院子里乱起来,他的同伙就可以进入展室取走玉牌,然后在他的掩护下躲进办公室,换上工作人员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我想你的同伙本来就在这里工作,所以不会有任何人起疑。等到警方给案子定性,风声过去,你们就可以向保险公司申请赔偿。但有两件事我想不明白,得向你请教。”

  “什么事”严恒敏颤颤巍巍地问。

  “你们为什么选择对这块玉牌下手?”雷涛举起帆布包,“如果玉牌的主人索赔,你们打算怎么应付?”

  “我问过送玉牌来参展的珠宝行,它上过保险。”严恒敏眼神闪烁,“我也给展览上过保险。这样即使面临官司我们也不需要太担心。走调解程序慢慢和他们耗着对我们影响不大。博物馆的经营一直没有起色,我本来就想放弃了。”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选择这块玉牌。”

  “它的体积小,容易藏匿”

  “别说笑话了,严先生。”雷涛揪住严恒敏的衣领,“如果只是为了索赔,你早就该把它毁了。看你刚才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是想把它带去见什么人。我猜是有人出钱雇你对它下手。你打算拿了买主的钱,再去讹诈保险公司,所以才不担心玉牌的主人提出索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恒敏矢口否认。

  “我给你一点提示。”雷涛耐心地说,“倪皓这个名字有印象吧。”

  “从没听说过”

  “没关系,见到警察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雷涛推着严恒敏走出办公室。沉甸甸的帆布包坠在身边,他却觉得一身轻松。总算是扳回了一局,雷涛心想,虽然他一直想不出倪皓为什么要得到一整套屏风,但只要屏风凑不全,梅东元作为一个有价值的筹码,或许尚可保住性命。

  走出博物馆虚掩的后门,雷涛抬眼在一片黑暗中搜索滕一鸣的身影。身后传来吱呀呀的关门声,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一块砖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后颈。雷涛只觉得一阵剧痛伴随着天旋地转,眼前的星星比天上的星星灿烂,他腿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挣扎的雷涛感到有人从他身上粗暴地扯下了帆布包,对着严恒敏说着什么。他用尽仅剩的力气扶着地面想爬起来,却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住了后背。

  “怎么处理他?”一个傲慢的声音在问。

  “先帮我解开。”严恒敏低声催促道。

  “不许动!警察!”黑暗中传来一声高呼。踩在雷涛背上的脚慌乱地移开。得救了,来得真是及时,雷涛强忍疼痛撑起身体,手摸到硬邦邦一块砖头。不对刚才那声音不是警察,也没听到警笛声,难道是噗通,滕一鸣倒在雷涛身边,捂着流血的鼻子高叫。他本想虚张声势吓跑严恒敏一伙,没想到几秒钟之后就被识破,挨了拳头。

  人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雷涛爬起来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看清在不远处停着一辆轿车,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正在车边用力拉扯着捆缚住严恒敏双手的绳索。正是时候!他深吸一口气,举起砖头砸向专注于绳索的“皮夹克”。可惜对方的身手比想象中敏捷得多,他侧身躲开攻击,挥拳打在雷涛的腹部。

  雷涛疼得几乎昏过去。“皮夹克”一手扳住他的胳膊,一手按住他的脖子,将雷涛脸朝下按在了轿车的前机器盖上。是他!雷涛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昨天从展室抢走玉牌的劫匪。原来他一直在外面给严恒敏望风,失算啊,失算!但在对方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时候,想这些没什么意义。

  咚的一声闷响,雷涛觉得身上的重压消失了。他翻身跃起,原来是滕一鸣拼命爬了起来将“皮夹克”撞倒在地。只可惜“皮夹克”的功夫远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滕一鸣之上,他一拳将滕一鸣打倒在一旁,抬手挡住雷涛迎面砸来的砖头,一脚踢在他的肋间,将雷涛踢出了两米开外,却不巧正好撞到已经挣脱了绑缚打算冲上来帮忙的严恒敏。

  雷涛回手两拳将严恒敏打倒,返身扑向将滕一鸣按在地上猛揍的“皮夹克”,奋力勒住他的脖子,却被他掀翻在地,摔得浑身的骨头像要散架了一般地疼。滕一鸣趁机抽身,胡乱地抓起雷涛刚才掉到地上的砖头砸中了“皮夹克”的眉骨。一股鲜血带着腥臭的味道从“皮夹克”的头上涌出,他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雷涛狼狈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绳索用尽全力捆住“皮夹克”的双手和双脚,坐在地上调整呼吸,感觉刚才身上挨打的地方像火烧一样疼痛难忍。滕一鸣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鼻血,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车边抬脚把刚要爬起来的严恒敏又踢翻在地。

  “你说就是来看看。”他弯腰喘着粗气,对雷涛虚弱地吼叫,“这是看看?半条命差点没了!”

  “一言难尽。”雷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将昏迷不醒的“皮夹克”拖到车边,打开后备厢的盖子,在滕一鸣的帮助下将他塞了进去。“他们就是打劫博物馆的元凶。”雷涛弯腰捡起“皮夹克”从他身上夺走后随手放在车边的帆布包。还好,玉牌没有受到损伤。

  “他们?为什么?”滕一鸣用力盖上后备厢,伸手拽着严恒敏的衣领将他按在铁皮盖子上,“我们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今晚就更火大!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老子把你也塞进后备厢,把车沉到水库里去!”

  “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严恒敏抖得像筛糠。

  “严先生,我对你可没这么粗暴。”雷涛伸手摸了摸被砖头砸出血的脖子,“你的同伙是什么人?有两下子啊。”

  “他是我的儿子严道永。他他是散打五段。”严恒敏作揖,“你们要玉牌尽管拿去吧,只要能放过我们。”

  “我们要这劳什子干什么!”滕一鸣怒气冲冲,“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父子一样不要脸么?”

  “我们只是一时糊涂”严恒敏装出可怜的样子。

  “行了别废话了。”雷涛不耐烦地说,“说吧,是谁雇你去抢玉牌的?”

  “这”

  “说不说!”滕一鸣举起拳头。

  “我说,我说”严恒敏赶紧求饶,“是梅先生,是梅东元先生要买玉牌。”

  “什么?!”雷涛和滕一鸣都愣住了。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结果。雷涛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全乱了套。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们。”严恒敏痛心疾首地解释道,“你们也知道,私人博物馆的经营很不容易。本来我想借慈善展览捞点名气,却还是没人问津。我真是愁啊。”他眉眼挤在一处但没挤出眼泪,“展览开始后,梅先生来过两次,托我设法联系玉牌的主人,答应给我百分之二十的中介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这块玉牌,但试了各种办法都查不到它的主人到底是谁。眼看着到手的钱要打水漂,我才动了歪心思。”

  “是你提出制造一起抢劫,然后把玉牌卖给梅先生的?”雷涛心中义愤难平。

  “是的,我一周前打电话到梅先生家。”严恒敏说,“但是他拒绝了,估计是对我不大放心吧。没有办法,我只能放弃。没想到大前天,他主动联系我,说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接受我的建议。”

  “你确定给你打电话的是梅先生?”雷涛不相信梅东元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会错的。”严恒敏说,“我能认出他的声音,而且电话号码显示也没错。梅先生打算出两百万元买下玉牌。前天上午他送来了五十万元的定金。我和道永商量了半宿,决定抓紧时间在昨天中午动手。”

  “是梅先生亲自给你送的定金?”

  “不,是他的学生把钱送到约好的见面地点。梅先生自己出面不方便,被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不太好。”

  “送钱的不会是祁向君或者蓝筱吧。”滕一鸣插嘴。

  “当然不是。”严恒敏摇头,“祁先生和蓝筱我是认识的。那人大概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我从没见过他,但梅先生给我打电话说他很可靠。”

  “你们约好什么时候交易?”雷涛问。

  “今晚十一点。”严恒敏用发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们看一条短信。信息发件人显示的是梅东元的号码,指定的见面地点在距离博物馆约十五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

  “怎么办?”滕一鸣看表,“现在已经快十点半了。”

  “我们走,一鸣你来开车。”雷涛从严恒敏的裤子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扔给滕一鸣,把他推上副驾驶座,“带我们去见见你的买主。”

  “咱们去行吗?”滕一鸣经过刚才一番恶斗伤得不轻,也吓得不轻。

  “现在通知警方,他们从城里赶过来怕是来不及。”雷涛拉开车门,“一会儿咱们随机应变,只要玉牌在手里,就不怕他们搞鬼。”

  夜色渐浓,星光黯淡,一路上车里的人都在用沉默掩盖心中的忐忑。雷涛想努力地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原本已经感觉很清晰的脉络被严恒敏的一句话又搅成一团乱麻。如果梅东元已经肯定了严家父子的计划,应该没必要再编一个诱饵让他去偷玉牌。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鬼花样?不够时间报警是托词,雷涛只是想在警察介入,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看清一些人的真面目。

  他曾经认为,十年的职业生涯可以让他对人的各种古怪癖好、贪婪和狡诈付诸一笑。这两天的经历却让雷涛不得不怀疑,人类在邪恶方面进化的速度是否已经超过了他的适应能力。他甚至好奇还会有怎样的“惊喜”等在前方,能够让他大跌眼镜的同时也大开眼界,看懂自己还是太年轻也太简单。

  雷涛犹豫了一下,拿起放在一旁的帆布包,把玉牌拿出来。他抓过背后的靠垫拉开拉锁将它塞进去,然后用力把垫子拍打平整放回原处。

  “你干什么呢?”滕一鸣从后视镜里看他捡起扔在后置物板上的几本杂志,掂掂重量放进包里,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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