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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舌呐喊的夜晚-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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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不着改口,直接喊她珠枝就行了。反正你好像比我更了解珠枝。”
  室井老实点头,“珠枝是最完美的女人。开朗,率真,又聪明。很善解人意,也很替别人着想。
  “而且口风还很紧。”
  仓木的讽剌,室井充耳不闻。
  “那时,正好樱田门的新办公大楼即将落成,正忙着从西新桥的临时办公处搬过去。我当时担任公安部总务,因此经常去找总务部长,才会和珠枝逐渐熟稔。即使我们有了男女之情后,我仍有心理准备知道迟早得分手,因为我有妻子”
  “而且万一闹出绯闻,还会损及你的大好仕途。”
  室井垂下眼,“你说对了。况且像她那么好的女人,重新开始的机会多得是。只要她愿意,送上门的婚事想必多得数不清。我以为她可以找到一段好姻缘。”
  仓木的嘴唇扭曲着说:“结果她谁不好挑,偏偏跟我这样的男人结婚。”
  室井定睛看着仓木,静静摇头。“说来你或许不相信,当我听到珠枝说她正在和你交往时,我第一次下定分手的决心。当时我认识的你,是个认真优秀的公安刑警,我确信你一定能让珠枝幸福。所以,我甚至还劝她尽快结婚。”
  “你只不过是想早点甩掉包袱吧。”
  室井的脸颊一僵,“你错了。我爱珠枝。”
  仓木的嘴唇扭曲,伤痕累累的脸上蓦然泛起暗红色泽。“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在珠枝的婚礼前夕,让她珠胎暗结当作饯别礼物吗?”
  若松不禁咕噜吞下一口口水。不仅被迫听到这样令人尴尬的对话,而且显然还会变得更加腥膻,这情况令他恨不得能钻到沙发底下。室井居然和仓木的妻子私通,无论怎么想都难以置信。
  室井摊开手,垂眼俯视。“关于这点我不打算辩解。”
  仓木从牙缝间喷着气,呻吟着说:“当我女儿小馨身受重伤需要输血时,我便发现血型不合。珠枝是O型,我是B型。这种组合,不可能生出A型。”
  室井的脸第一次苦涩地扭曲。
  “没错。”
  “那么,你承认小馨是你的孩子?”
  漫长的沉默后,室井哑声说:“我承认。有一天珠枝打电话来说想见我,所以我们见面了。那是她婚后第一次。当时珠枝把女儿在一个月前在浴缸里溺毙,以及孩子其实是我的事都告诉我了。我很震惊。一方面是对事实本身,不过她一手安排的女人本性更让我惊讶。”
  “但也因为这样,你和珠枝又旧情复燃了吧?”
  室井依旧凝视着自己的手,“你说对了。珠枝说,自从女儿血型不合的事被你发现后,夫妻关系就降到冰点。女儿在浴缸溺毙一事,你好像也怀疑是她将女儿淹死的。”
  “当时那种情形下,我如果相信珠枝的话才有鬼。就算她假意自杀,也不可能打消我的疑心。”
  室井看着仓木说:“那是意外。珠枝没理由害死女儿。因为她深知,你明知女儿不是你的依然疼爱有加。”
  “也许她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要杀死女儿吧。”
  仓木的话令室井愕然僵住上半身,若松看到室井的眼中浮现怜悯之情。
  室井用凝重的语气说:“你真是个严厉的男人,仓木。”
  “如果有必要,叫我变得多严厉都可以,部长。但你最好不要因为这样,就把珠枝和你旧情复燃的原因推到我头上。”
  “我知道。可是珠枝当时需要依靠。如果没有人守护她,她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割腕。你说什么假自杀,根本不是那样。”
  “于是你就任命自己当起珠枝的监护官了吗?”
  室井又垂下眼,捏起长裤的膝盖。“当时我女婿大原刚过世三个月,我女儿因此精神异常,住进这间医院,所以我和妻子之间也处得不太好。在这些因素下,我不得不坦承,我再次萌生了渴求珠枝的念头。”
  若松取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汗。墙边的空气清净机吹出的暖风令人感觉格外窒闷,可是却又感到手脚尖都冷得发麻。
  若松已无法分辨,把自己的人生赌在室井身上是否明智。但是走到这个地步,也只能豁出去拗到底了。室井的破灭,就意味着自己的破灭。
  仓木对着桌上的照片点头示意,“笕是什么时候发觉你们在幽会?”
  室井看也不看照片说:“今年春初。笕似乎从艾切巴里亚总统确定访日的一月起,便开始打探总厅公安部门干部的动静与私生活。我成了最好的猎物。笕把这张照片寄来我家时,我差点连站都站不住。”
  “笕用那个当把柄,要挟你给他艾切巴里亚访日警备计划书的复印件吗?”
  “还有其它的,不过那的确是笕最大的目的。”
  “你不自己影印,却叫不知情的我把计划书带回家,再让珠枝拍照。你利用珠枝当你和笕的连络人。”
  “就结果而言的确如此,不过当初主张这样做的可是珠枝。”
  仓木凌厉的目光瞪视室井。那是若松至今从未见过,饱含憎恶的眼神。但室井却坦然迎向他的目光。或许室井自有信念。
  仓木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说:“把定时炸弹交给珠枝,命她炸死笕的也是你吗?”
  室井立刻摇头,“不是。我从来没叫她杀死笕,这点请你相信。”
  “但你承认把炸弹交给她吗?”
  室井有点踌躇。
  “我承认。”   
  仓木露出明显地不耐,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把炸弹给她?”
  室井的目光先垂落膝上,然后才看向仓木。“那颗炸弹是我交给珠枝,让她转交给笕的。”
  “交给笕做什么?”
  室井耸耸肩说:“当然是炸死艾切巴里亚。这还用说吗。”



◇◇ 3 ◇◇



  若松反射性地朝室井看去。
  那张脸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若松再也无法保持缄默,开口说道:“那是什么意思?部长。光是听到部长让笕知道警备计划书的内容一事我已经很震惊了,现在您居然还说您提供炸弹让他暗杀艾切巴里亚总统?”
  室井冰冷的视线投向若松,并说道:“你早就知道笕在纠缠我,想必也已隐约猜到我遭受威胁,所以你才会自作主张,命新谷那个职业杀手干掉笕。”
  “是没错,可是我以为外流的只是更琐碎的情报,因此认为最好趁笕还没提出更大的要求之前收拾他,所以我才会自作主张”
  “你应该先跟我商量的。那样就不会发生这次这种混乱。那我也就可以让你知道,在没有拿到这些照片前,不能送笕上西天了。”
  “我不希望让部长觉得,我握有您的把柄。那并非我的本意。”
  “可是就因为你的自作聪明,害我现在蒙上不必要的耻辱。”
  “如果您肯把刚才这些事至少全部告诉我一个人,事态也不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仓木,突然插嘴对室井说:“原来如此,这下子我懂了。你怕笕突然死亡一事会让这些照片外流,所以立刻把若松警视送进特别搜查本部,检查笕周遭有无照片。大杉警部补抱怨若松警视迟迟不肯交出证物的理由,我总算明白了。”
  看到两人噤口,仓木把目光移向若松继续说:“你以为笕被炸死是新谷干的,立刻命丰明企业的野本把新谷带到偏远处,杀人灭口。不只是笕的案子,新谷之前多次替你们杀人,早已知道太多秘密。现在解决他正是时候。”
  若松再次发觉,仓木对事态的掌握程度远超过他的预期。
  “你刚才说执行杀人任务的不是新谷,是他弟弟。”
  “没错。但他弟弟失去记忆,所以被你们当成哥哥紧追不舍。你们大概是抱着一线希望,猜想新谷或许在干掉笕之前就抢走了照片。”
  若松咬唇。仓木没猜错。当若松从野本那里听说,本该遭到灭口的新谷居然活着回到东京时,之所以没有骂人而是立刻下令活逮新谷,正是因为有这层顾虑。
  室井的眼睛瞥向若松,“你还真是白费力气。”
  那种冷酷的说词,令若松勃然大怒。也不想想看我白费力气都是为了谁!这才察觉室井其实并不像若松以为的那么赏识自己,若松不禁愕然。
  “部长,或许我不该说这些话,但这些年来我自认冒了不少风险替部长卖命,利用新谷收拾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危险份子,也是因为我个人判断这样可以避免在您部长任内发生问题,有损您的仕途。”
  “我可不记得有这样拜托过你。”
  “可是您应该多次因此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室井皱眉。
  若松侧过身,面对室井说:
  “我辛苦试图维护部长的前途,您却打算自己把它毁了。您谁不好挑偏偏把炸弹给笕,叫他去暗杀艾切巴里亚总统,我只能说您疯了。”
  仓木插嘴说:“没错,部长。就算笕威胁你给他炸弹,我也不相信你会乖乖听话。我认为利用珠枝杀死笕才是你的目的。”
  室井来回看着两人,摇头说:“不,我刚才说的句句实言。”
  “那么那颗炸弹,纯粹只是误爆吗?”
  室井的脸上,掠过犹豫。“那颗炸弹,正如你所推测的是南美产的高性能炸弹,尤其在定时装置方面更是出了名的值得信赖。因此,不可能是误爆。”
  仓木的下颚紧张地绷紧。随着吐出憋住的那口气,他粗鲁地说:“那你的意思是说,珠枝自作主张把你给的炸弹装进笕的旅行袋内?”
  室井叹了一口气后说:“很遗憾,我不得不这么下结论。珠枝曾说笕是破坏我们幸福的恶魔,她大概以为,只要笕一死,我们俩就能永远幸福吧。”
  若松发现,每当室井提到幸福这个字眼,仓木的脸上就一阵痉挛。
  但室井却毫无所觉地继续说:“想必你也知道,珠枝的个性只要钻起牛角尖就会不顾一切。她一旦投入某件事,就再也看不到其它的。”
  仓木不发一语,动也不动。
  “如果冷静想想,其实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在笕的旅行袋里放炸弹将会造成多大的惨剧,可是珠枝却不明白这点。说来实在很难相信。所以,珠枝自己会遭到波及丧命,只能说是神的旨意。”
  仓木浮现凄厉的笑容,用带刺的声音说:“从你口中说出神的名讳,真是笑死人了。”
  室井面红耳赤,俯视自己的手。
  仓木定定睛着室井那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好了,言归正传。告诉我,你为何向笕的威胁屈服,不只是警备计划书,连炸弹都打算交给他。”
  若松看着室井,他也和仓木抱着同样的疑问。室井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嘴角蓦然浮现一抹奇妙的笑意。
  “刚才我说我很久没来我女儿病房探视了。你们可曾想过一个神经纤细的女人,因为失去心爱的丈夫发狂时,会变成什么模样?”
  若松听到发狂两字,莫名地心头一跳。那个字眼带着某种仿佛将窥见地狱的可怕意味。
  仓木不耐烦地说:“我既没想过,也懒得去想。快回答我的问题。”
  室井却置之不理地继续说,“我女儿对外界发生的事毫不关心,只活在和丈夫共有的回忆中。不,在我女儿的意识中,大原似乎还活着,她从早到晚都在重演那短短半年的幸福新婚生活,就她一个人。把丈夫叫醒、做早餐、送他去上班,到此为止都伴随着动作,这些事做完了她就往窗边一坐,直到天黑都不动,宛如石像,名符其实地连眼也不眨。说句不好听的,她连大小便都直接拉在身上。如果勉强移动她她就会发狂,不是用头去撞栏杆,就是乱抓墙壁,叫人束手无策。”
  室井暂且打住。仓木沉默不语。
  “到了晚上,我女儿会兴冲冲地迎接丈夫回家,替他更衣、服侍他洗澡、替他擦背、准备晚餐端上桌,每天重复这些行动,任由身上沾满排泄物。为了替她清洁身体和补给营养,院方不得不每天打一次麻醉让她昏睡。可是我刚才去探望她时,你猜我女儿在干嘛?她裸体躺在榻榻米上成大字形,正在做爱。不是自慰,她是和丈夫交媾,而且照样能达到高潮。真是太厉害了。我都被感动了。”
  若松感到嘴里渴得发干。仓木文风不动。
  室井喘了一口气,再次开口。“不过,请你想想看一个必须看到女儿那副模样的父亲心里有何感想。对于害我女儿变成这样的人,我有多么憎恨,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这句话令若松赫然回神应道:“我当然能理解,部长。正因如此,像笕这种与虐杀大原的萨德尼亚左派游击队共谋的人,你还想给他炸弹,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室井看着若松说:“一点也不奇怪。大原并不是被左派游击队杀害的。”
  “可是根据新政府的官方调查,应该是这样。我记得还有好几个目击证人呢。”
  “要捏造那种东西容易得很。因为真凶已经当上了总统。”
  若松如遭当头痛击,呆然凝视着室井。若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偷瞥向仓木,仓木不成人形的脸上也显露惊异之色。
  若松的视线回到室井脸上,确认似地问:“部长的意思,是艾切巴里亚总统叫人杀死大原吗?”
  “不是他叫人杀的。是艾切巴里亚亲手杀死大原。”
  “这种事您怎么知道?”
  室井刻意缓缓取出烟,然后点燃。再慢慢收起打火机,深吸一口烟。
  “今年一月,艾切巴里亚的访日行程刚正式决定,我记得是个周日夜晚吧,一名自称萨德尼亚大使馆一等书记官的男人突然来到我家。此人名叫阿隆佐,日语很流利。阿隆佐说为了总统访日的事,大使馆的伊巴涅斯参事官想见我,请我务必跟他走一趟。我和史瓦雷斯大使曾有数面之缘,便问他这件事史瓦雷斯大使是否知情,结果阿隆佐的脸色大变。他说大使并不知情,他们也不打算让大使知道。”
  室井把烟在烟灰缸中捻熄,继续说:“我回绝说,以我目前的立场不便出席这种非官方的面谈。结果阿隆佐说,伊巴涅斯参事官要谈的,和大原义则的死亡真相有关。你们应该也想象得到,我没考虑太久就决定跟他走。”
  若松咳着说:“然后那个伊巴涅斯,就说真凶是总统”
  “先听他把话说完。”   
  说这话的是仓木。室井的眼神也像是这么说。若松脸皮涨红,连忙闭嘴。
  室井再次开口,“阿隆佐把我带到都内某间饭店,伊巴涅斯参事官正在其中一室等我。自我介绍后,伊巴涅斯命阿隆佐把房间的电视接上录放机。我在那儿看到的短短几分钟录影带,就是一切的开始——那卷带子据说是三年前政变时,萨德尼亚国营电视台的新闻摄影记者拍下的部份内容。那名摄影记者最后好像被反叛军杀死了,但带子却辗转流传,幸免于难。”
  若松蠢蠢欲动很想开口,看到室井的脸色才勉强克制。
  “那段影像的粒子很粗糙,画面也晃得很厉害,但还不至于无法分辨人物面孔。那是偷拍自来不及逃走的政府军将领和支持政府的民间人士被捕后,艾切巴里亚亲自处刑的过程。虽然没收音,不,也许正因为没收音吧,那个行刑场面更令人悚然。我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全身发毛。”
  室井动着喉结,微微颤抖。室内流淌的沉默份外凝重。
  仓木打破那股沉默开口了。“在那些牺牲者中,就有大原义则吗?”
  室井垂下眼,微微点头,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心。“是的。艾切巴里亚把点四五口径的手枪枪口抵在哭着哀求的大原太阳穴上,一枪轰掉了他的头。霎时头颅碎裂四溅,就这么不见了。以那种距离,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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