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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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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和延伸;场景的地点是相同的,不再是蒙舒凡,而是埃梅碰到阿尔贝蒂娜的那条街;作为
对象的,是阿尔贝蒂娜的那几个女友,其中某一个或许就是那天和她在一起的那位。那可能
是某个伊丽莎白,或者就是上回在游乐场里阿尔贝蒂娜装出不经意的样子从镜里偷看的那两
个姑娘。她大概跟她们,而且跟布洛克的那位表妹爱丝苔尔,都有那种关系。她们的那种关
系,倘若是由某个第三者向我透露的,准会把我气个半死,但现在因为是我自己在揣度,所
以就小心设法蒙上了一层足以缓解痛苦的不确定的色彩。我们可以用猜疑的形式,一天又一
天地大剂量吞服我们受了骗的这同一个念头,而倘若这药剂是用一句揪心的话这支针筒扎在
我们身上,那么一丁点儿的剂量就足以致命。大概就为这缘故,也许还出于一种残存的自卫
本能,那个妒意发作的男人往往会单凭人家给他看的一点所谓证据,就无视明明白白的事
实,立时三刻想入非非地胡乱猜疑起来。况且,爱情本来就是一种无可救药的顽症,正如有
些先天性体质不好的人,一旦风湿病稍有缓解,继之而来的就是癫痫性的偏头痛。一旦充满
妒意的猜疑平静下来,我就会埋怨阿尔贝蒂娜对我缺乏温情,说不定还和着安德烈在奚落
我。我不胜惊恐地想道,要是安德烈把我俩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准会这么做的,
我只觉得前景不堪设想。这种忧郁的情绪始终困扰着我,直到一种新的充满妒意的猜疑驱使
我去作新的寻索,或者反过来,阿尔贝蒂娜对我表现得温情脉脉,让我觉着我的幸福都变得
无足轻重了。那另一个姑娘到底是谁呢?我真得写信去问问埃梅,或者设法去见他一次,然
后我就可以拿他的证词跟阿尔贝蒂娜对质,让她招认。但现在,我认定了她是布洛克的表
妹,所以就写信给懵懵然一无所知的布洛克,要他给我一张她的照片,要不,能安排我跟她
见个面更好。
  有多少人,多少城市,多少道路,是妒火中烧的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的啊!这是一
种洞察内情的渴望,凭着它,我们可以从零零碎碎的迹象中,一件件一桩桩地搜罗到几乎所
有的信息,但唯独得不到我们所想知道的消息。猜疑是说来就来,谁也没法预料的,因为,
冷不丁的,我们会想起某句话意思有些暖昧,某个托词想必背后有文章。可是这会儿人已不
在眼前,这是一种事后的,分手以后才滋生出来的嫉妒,一种马后炮。我有个习惯,爱在心
里保存好些愿望,我向往得到一位好人家的姑娘,就象我见到由家庭教师伴着从窗下走过的
那些少女似的,但圣卢(他是寻花问柳的老手)对我说起过的那位姑娘却格外叫我动心,我
向往那些俊俏的侍女,尤其是普特布斯夫人身边的那个妞儿,我向往在早春天气到乡间再去
看看英国山楂树和花朵满枝的苹果树,再去领略一下海边的风暴,我向往威尼斯,向往坐下
来工作,向往能和别人一样地生活——在心里不知餍足地存储这些愿望,而且对自己许诺说
我不会忘记,将来总有一天要让它们实现——也许,这个因循的旧习,这个拖宕永无尽期,
被德·夏吕斯先生斥为惰性的习惯,我因久久浸润其中,故而那些充满妒意的猜疑也濡染了
它的余泽,尽管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可别忘了哪天得让阿尔贝蒂娜把埃梅遇见的那位姑娘
(也可能是那几位姑娘,这桩公案在我的记忆里变得有点模模糊糊、含混不清,或者说难以
捉摸了)的事解释清楚,但又总是习惯成自然地一天拖一天。总之,这天晚上我没对阿尔贝
蒂娜提起这个茬儿,怕让她觉着我妒心重,惹她生气。
  可是到第二天,一等布洛克把他表妹爱丝苔尔的照片寄来,我就赶忙寄去给埃梅。与此
同时,我记起了早上阿尔贝蒂娜没肯跟我亲热一番,因为那恐怕确实会使她很累。那么她莫
非是想留点精力,也许在下午,给某个别人吗?给谁呢?嫉妒心就是这样地纠缠不休,因为
即便我们所爱的人,譬如说已经死了,不能再用自己的行为来激起我们的妒意了,也还可能
有这种情况,就是事后的种种回忆,蓦然间在我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就象那些事情本身那
样,而这些回忆,直到那时还并没让我们参透它们的含义,显得无关紧要似的,但只要我们
静心细想,用不着任何外来的启发,就能赋予它们一种新的可怕的含义。你根本用不到跟情
妇待在一起,只要单独在她房里细细想想,就能参透她欺骗你的那些新招,即便她已死了也
一样。因此,在爱情生活中,不能象在日常生活中那样,先为未来担心,而得同时也为常常
要到未来都已成了过去以后才能看清的往事操一份心,这儿所说的不仅仅是在事后才知晓的
那些往事,而且是我们久久留存在记忆中,然后突然间明白了其中含义的那些往事。
  但不管怎么说,眼看下午就要过去,又可以跟阿尔贝蒂娜待在一起,从中求得我所需要
的慰藉了,我心里感到很高兴。可惜的是,这个夜晚恰恰是个没能给我带来这种慰藉的夜
晚,阿尔贝蒂娜在跟我分手时给我的那个不同寻常的吻,并不能如同当年临睡前母亲在对我
生气,我不敢去叫她来,但又觉得自己睡不着的那些夜晚所终于得到的母亲的吻那样使我的
心得到宁静。这种夜晚,现在成了阿尔贝蒂娜已经想好第二天的计划,但又不愿让我知道的
夜晚。其实,如果她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我,我是会以一种只有她才能在我身上激起的热情,
尽力去促成其实现的。可是她什么也没告诉我,而且根本没觉着有必要告诉我;她一回到
家,刚在我的房门口露出身影,连那顶宽边帽或软便帽都没摘下,我就看出她正在心里盘算
着那种执拗,顽梗,一意孤行,而且不为我所知的念头。而这些夜晚,往往又正是我怀着万
般柔情等她回家,盼望着能充满爱怜地搂住她脖子把她紧紧抱住的夜晚。唉,尽管以前跟父
母也常有这种情形,我满怀爱心地跑上去吻他们,却发现他们冷冰冰的,在生我的气,但是
那点芥蒂,比起情人间的隔阂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此中的痛苦远非那么表面,而要难以承
受得多,它驻留在心灵更深的层次。
  这天晚上,阿尔贝蒂娜还是把心里盘算的那个主意,对我露了口风;我马上明白了她是
想第二天去拜访维尔迪兰夫人,这个主意本身,并没任何叫我不高兴的地方。不过事情明摆
着,她上那儿去是要跟什么人碰头,准备干那种好事。要不然她是不会对这次趋访如此看重
的。我的意思是说,要不然她是不会一再对我说这次出访没什么要紧的。我素来奉行一条原
则,跟那些非要等到认定书写文字只是一套符号之后才想到用表音文字的人们背道而驰;多
年来,我完全是在别人不受拘束地直接对我讲的那些话里,来寻觅他们真实的生活、思想的
线索,结果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只有那些并非对事实作出理性的、分析的表述的证据,我才
认为它们是有意义的;话语本身,只有当它们通过一个受窘的人涨得通红的脸,或者通过更
能说明问题的突然缄默不语得到诠释时,才会对我有所启发。一个小小的字眼(譬如说,当
德·康布尔梅先生知道了我是“作家”,尽管他还从没跟我说过话,在谈到有一回他去维尔
迪兰府上拜访时,却转过身来对我说:“您瞧,博雷利①也在那儿。”)会由于交谈双方都
没有明说,但我可以通过适当的分析或者说电解的方法从中提炼出来的两种思想却在无意
间、有时甚至很危险地发生了撞击,而在芜杂的话语中蓦然闪耀出光亮来,它告诉我的内
容,胜过一席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阿尔贝蒂娜谈话间,不时会有诸如此类的珍贵的杂拌
儿,我总是听在耳里当下就赶紧“处理”,以便使之转换成明晰的思想。
  ①博雷利子爵是十九世纪末贵族诗人,经常出入上流社会。

  虽说具体的细节——那是要在对众多的可能情况进行试探、侦查之后才能知道的——如
此难以发现,事情的真相却是那么容易看穿,或者说那么容易猜到,这对一双恋人来说可真
是件大煞风景的事。在巴尔贝克那会儿,我常发现阿尔贝蒂娜出神的望着某几位向她遽然投
来缠绵目光的姑娘,这种目光的交流,就象肉体的接触,过后,如果我认识那几位姑娘,阿
尔贝蒂娜就对我说:“咱们叫她们来怎么样?我挺想骂她们几句。”但打那以后,也就是自
从她大概摸透了我的性格以后,她就从没提过要请某人来,闭着嘴,目光也变得散漫而黯
淡,有点目不斜视的样子,再加上脸上那种茫然失神的表情,却就跟当初磁铁也似的目光同
样的令人起疑。然而我既不能责怪她,也不能对那些按她的说法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而
我却似乎偏要拿来过过“吹毛求疵”的瘾的事情问长问短。问“干吗您老瞧对面那姑娘”已
经是够难的,问“干吗您不瞧她啦?”就更难了。不过,如果说我本来就没打算相信阿尔贝
蒂娜的表白,那么对这目光所包含、所表明的全部内容,我还是明白,或者说至少是应该明
白的,正象我明白她说话中自相矛盾之处的含义一样,这些往往是在离开她很久以后才看出
来的自相矛盾之处,让我整夜不能成眠,但又不敢对她提起,它们还不时周期性地光临我的
记忆。在巴尔贝克海滩或者巴黎街头的那会儿,有时只是瞧见她偷眼看了人家一眼,我就禁
不住会暗自思忖,不知那人只是个她临时属意的对象呢,还是个老相识,抑或是她也只听人
家对她说起过,而我曾对这种介绍大为吃惊的某个姑娘——她跟我想象中阿尔贝蒂娜可能结
识的姑娘真是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然而当代的戈摩尔犹如一幅扑朔迷离的拼板图,拼上去
的每个小块都是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拣来的。这不,我在里夫贝尔的一次晚宴上碰到十位女
宾,碰巧我都认识,或者至少都叫得出名字,这十位女士真是要说有多不一样就有多不一
样,可她们却处得和睦极了,我简直还从没见过气氛这么融洽的宴会呢——虽说这么混杂。
  回过来再说路上遇见的那些姑娘吧,阿尔贝蒂娜对随便哪个老太婆或老爷子,可从没用
这么直勾勾的,或者反过来说,这么谨慎克制,仿佛什么也没瞧见的目光去注视过哪。不知
情的受骗丈夫,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必须等到有更加确凿详尽的证据,嫉妒才能出台。况
且,虽说嫉妒能帮助我们发现所爱的女人身上的某种爱撒谎的倾向,但这女人一旦发现了我
们的妒意,她的这种倾向就会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她撒谎(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或是出于怜悯、害怕,或是出于本能以一种巧妙的隐遁躲避我们的探究。当然,也有这样的
爱情,一个轻佻女子在爱她的男子眼里自始至终就是美德的化身。但在极大多数情形下,爱
情可以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第一阶段,那位女士以极其自然的态度(只在口气上略加
注意,使之显得弛缓些)谈到她对肉欲的兴趣,谈到和他在一起有多少快活,而所有这些,
一旦她感觉到对方在嫉妒她,监视她以后,她将会竭尽全力来对这同一个男子加以否认。他
会怀念当初这段亲密无间的美好时光,但这回忆刺痛着他的心。如果要这女人仍然对他这么
无话不说,那就差不多是要她把这男子日复一日枉费心机在刺探的秘密拱手相送,授人以柄
了。然而,当初这亲密无间毕竟包含着倾心相予,包含着几多信任和情谊!如果说现在她在
自己的生活中已经无法不欺骗他,那么她至少是作为一个朋友那样地在欺骗他,她会把自己
所得到的乐趣告诉他,把他引为一个同伙。他不胜怅惘地回想起两人刚相爱时依稀展露在眼
前的美满生活的图景,它已经成了泡影,事态的发展使爱情变成了一场痛苦的折磨,而且还
将因具体情况的不同,使这场爱情或则以离异而告终,或则虽欲罢而不能。
  我从中破译阿尔贝蒂娜的谎话的那些文字,有时只要反过来念就意义自明了;就说这天
晚上吧,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尽量做得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了句:“明天我可能要上维
尔迪兰家去,可我实在说不准到底去不去,我并不怎么想去。”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我
明天要去维尔迪兰家,雷打不动,因为这对我至关重要。”闪烁其词的迟疑态度,实际上正
表明一种无可改变的意向,之所以要这么说,目的在于让我听着不至于意识到这次趋访的重
要性。阿尔贝蒂娜惯于用困惑犹豫的语调来表达义无反顾的决心。我的情况也差不多:我就
是要让她去不成维尔迪兰小姐家。嫉妒往往就表现为一种欲望,心神不安地只想在爱情生活
中采取一种专横的态度。我想必是从父亲身上继承了这种粗鲁的专横欲,非要使我最亲爱的
那些怀着希望的人们感到害怕不可,他们心安理得地用这些希望欺骗着自己,而我却偏要向
他们揭穿这种安全感的不可信;眼看阿尔贝蒂娜瞒着我,自说自话地盘算好了这么个出门计
划,虽说这计划她只要事先告诉我,我一准会极力促成其实现,尽量使她感到轻松愉快,但
此刻我却偏生不想让她自在,于是我做得心不在焉地回答她说,明天我也要出门。
  我开始向阿尔员蒂娜建议去一些使她去不成维尔迪兰家的地方,口气之间透出一种装出
来的冷漠,我想用这种态度来掩饰自己的神经紧张。可是她一眼就给看穿了。我的紧张在阿
尔贝蒂娜身上遇到一种反向的电力作用,一下子给弹了回来;在她的眼睛里,我瞅见的是迸
射而出的点点火星。可是到这会儿再来注意她的这双眼睛,还管什么用呢?长久以来,我怎
么会没有注意到,阿尔贝蒂娜的这双眼睛属于那类(即使在一个极其普通的人身上也有这种
情形)象万花筒一样由许许多多小片拼成,其成分视当天此人想去哪些地方——以及对其中
哪些地方秘而不宣——而定的眼睛呢?这双眼睛,平时由于说谎而一直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光
采,可是赶上要去赴约,要去赴一个她决计要去的幽会,这双眼睛顿时会变得神采奕奕,从
中可以测量得出路程的米数或公里数,这双眼睛,固然会对着诱惑它们的快乐而漾起笑意,
但也更会由于赴约可能受阻而布上忧伤沮丧的黑圈。这种女人,即使你把她捏在手心里,她
也会逃脱的。要想弄明白为什么这种女人能够,而别的好些甚至更美丽的女人却不能在你心
里激起波澜,就必须考虑到她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始终处于运动之中的,从而她们赋予了
自己的外表一种堪与物理上表示速度的符号相当的标记。
  倘若您影响了她们的日程安排,她们就会把原先想瞒着不告诉您的那桩好事向您摊牌:
“我可真想五点钟能跟某某我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喝茶点!”可是您瞧着吧,等半年过后,您
认识了那位某某,这时您就会明白,您影响了她的安排的这位姑娘,是为了让您别缠住她,
才布下这个迷魂阵,,告诉您她是跟一个要好朋友每天在您见不到她的某个时间一起去喝茶
的,您还会知道,那位某某的府上,她压根儿就没去过,她们两人从来也没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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